皮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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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瑟莉摸索著找到電燈開關。刺眼的光線洶湧而至,填滿了從地板到天花板之間的空間,就像潮水衝進岩石裂隙一樣。

“啊。”她神經質地呻吟道。下到如此深的地底,對她來說簡直是噩夢成真。

“跟噩夢似的,對吧?”阿姆利斯·維斯說。

伊瑟莉向他看去,她很是害怕,希望能得到他的安慰,但從他臉上那既憤怒又憐憫的表情中,她看得出來,他所說的“噩夢”指的當然不是她的幽閉恐懼症,而是這裏的牲畜。男人的典型做派,就是對自己理想主義的信念太過執著,反而無法對一個在他眼前遭受折磨的人產生同情。

伊瑟莉決不想在他麵前出醜,便走出了電梯。幾分鍾前,她還想把臉埋進他脖頸上的純黑軟毛裏,緊緊抱住他那巋然不動的身體呢,但現在,她隻想宰了他。

“這隻是動物的臭味。”她聞了聞空氣裏的味道,當他躡手躡腳地踱到她身邊時,她背過臉去,避免看到他的身影。隻聽嘶嘶作響,電梯門在他們身後關上了。

在挖掘這最深的一層時,工人們在堅硬的三疊紀岩石上僅挖出了最必要的空間。天花板還不足七英尺高,牲畜們呼出的水汽積聚在熒光燈周圍,使燈光顯得格外朦朧。沃迪塞爾的圍欄一個連著一個,像電暈一樣沿著牆壁排列開來,幾乎占滿了地板上的所有空間,隻在中間留出一條剛好能過人的走道。左邊的圍欄裏是圈養滿一個月的沃迪塞爾;右邊的是不足一個月的,也就是過渡期的;靠在最裏麵的牆邊、正對著電梯的圍欄裏,是剛被送來的。

“你是第一次來這裏,對不對?”伊瑟莉耳邊傳來阿姆利斯的聲音。

“不是。”她急躁地反駁道。他一定在密切關注她的肢體動作,這使她感到局促不安。

事實上,她以前來過一次,那會兒她剛到農場,這兒尚未開始圈養動物。為了慶祝她的到來,男人們想向她展示他們的傑作: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就差最後一道至關重要的工序,也就是由她負責的那部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