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珊德拉好幾天沒離開醫院了,盡管醫生對她外婆能否清醒過來不抱太大希望。他說,在她這個年紀不太可能,何況她體內的嗎啡量也過高。
夜班護士又來了,卡珊德拉因此知道現在不是白天。但她猜不出確切時間。在醫院裏時間過得渾渾噩噩:大廳的燈總是亮著,一台不知放在何處的電視機總是傳出聲音,手推車不管何時都在走廊裏來來去去,嘎吱作響。這個非常依賴時間表的地方卻執意在時間的尋常節奏外運作,令人覺得萬分諷刺。
無論如何,卡珊德拉決心等待。她照看奈兒,在奈兒淹沒於記憶的海洋中,在早期人生片段裏不斷起伏時,給予慰藉。想到外婆也許能戰勝一切,找到重返現在的路,卻發現自己孤零零地飄浮在生命邊緣時,卡珊德拉便深感不忍。
護士拿下空袋子,換上裝滿的輸液袋,撥了一下床後一個機器的刻度盤,然後拉直床單。
“她還沒喝過任何東西。”卡珊德拉說,她的聲音連自己聽起來都很陌生,“一整天都沒喝。”
護士抬起頭,非常驚訝有人跟她說話。她的目光越過眼鏡,凝視著卡珊德拉坐的椅子,卡珊德拉的膝蓋上搭著一條皺巴巴的藍綠色醫院毛毯。“嚇我一大跳,”護士說,“你在這裏待了一整天,對不對?也許這樣最好,不會太久了。”
卡珊德拉刻意忽略她話中的含意。“我們該給她東西喝嗎?她一定渴了。”
護士疊好床單,漫不經心地塞在奈兒纖瘦的手臂下。“她沒事。點滴會補充一切。”她檢查奈兒的心電圖,說話時沒有抬頭,“你需要的話,走廊盡頭有茶具。”
護士離開後,卡珊德拉看見奈兒的眼睛睜開了,正瞪著她。“你是誰?”她用柔弱無力的聲音說。
“是我,卡珊德拉。”
她顯得慌亂。“我認識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