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納德慢悠悠地往回走,穿過村子,一路上安安靜靜,道路邊緣並不齊整,他邊走邊想著露西·拉德克利夫。他確信,自己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人——像她這樣的人。顯然,她很聰明。她沒有因為年齡而對需要進行知識探索的各個領域減少半分迷戀,她的興趣廣泛而且迥異,她在獲取和處理複雜信息方麵的能力,顯然是超凡的。她還喜歡挖苦人,會對自己進行批判。他喜歡她。
他也為她感到難過。在他準備離開時,他問起了她的學校,她的臉上流露出深深的遺憾。“我對學校抱有很高的希望,吉爾伯特先生,但學校沒能維持多久。我知道妥協是必要的,也知道為了吸引足夠多的學生,我不得不因為某些家長的期望做出讓步。我本以為能兌現自己的承諾,把女孩們塑造成‘青年女子’,同時把對學習的熱愛灌輸給她們。”她笑了笑,“我為有些人找到了一條她們自己可能無法找到的出路,我覺得這樣說並不是在自吹自擂。但有更多人還是在唱歌、在做針線活兒,這些人的數量遠比我之前設想的要多。”
在她談到學校和學生時,倫納德突然想到,那棟房子裏幾乎沒有多少曾經在此辦學的跡象。所有能看得出曾有一批女學生排著隊穿過大廳走進教室的痕跡都被抹去了,很難想象除了是一位19世紀畫家在鄉下的家,伯奇伍德莊園還有過別的用處。實際上,因為拉德克利夫的家具和家裝配件仍一應俱全,走進那棟房子時,倫納德感覺自己是回到了過去。
他也向露西如實吐露了自己的感受,她沉思著回答說:“時間旅行在邏輯上當然是不可能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同時’身處兩個地方?‘時間旅行’這個詞本身就是悖論。在這個宇宙中,無論如何……”倫納德不想掀起新一輪的科學辯論,於是他問起學校關門多久了。“哦,到現在已經關了幾十年了。是1901年關門的,維多利亞女王去世那年。關門的幾年前,發生了一起意外事故,那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一個小女孩在學校舉辦野餐時在河裏溺水身亡,其他學生就一個接著一個地被接走了。招不到新的學生,那就……在別無選擇時,隻能接受現實。學生死了,這對學校來說從來都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