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曾經告訴我,在他看見我母親坐在她們家的窗戶上時,他覺得,自己此前的整個人生都籠罩在破曉之前的熹微裏。他說,一見到她,世界上的每一種顏色、每一種香氣、每一種感覺,都變得格外明亮、格外清晰、格外真實。
我當時還小,覺得他講的這些就像是童話故事一樣。我遇到愛德華的那天晚上,我回想起父親的這些話。
父親所說的並不是一見鍾情。說那是一見鍾情,是對愛情的嘲弄。
那就是一種預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識:有什麽不得了的大事發生了。總有這樣一些時刻,它們如同金子在淘金者手握的盤子裏一樣,閃閃發光。
我說過,我經曆了兩次出生,第一次是我呱呱墜地的時候,另一次是我在麥克夫人家醒過來的時候,也就是在小白獅街那個鳥類商店的樓上。
這些都是實話,但並不是全部。因為我的人生故事還有第三部。
1861年一個溫暖的夜晚,在德魯裏街的皇家劇院外,我再次獲得了新生。當時距離我年滿十七歲還差一個月。我母親生我時,她也是這個年紀。在一個星辰閃耀的夜晚,我出生在一棟泰晤士河畔的小房子裏,就在富勒姆區。
麥克夫人說,“走失的小女孩”和“乘客小女孩”這兩個把戲可以繼續下去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了。當然,她說得沒錯。於是,新的計劃正在醞釀之中,新的行頭已經準備好,新的身份我也下足了功夫,可以裝得像模像樣。計劃很簡單:在劇院大廳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下手。在這兒,女士們都光鮮亮麗、落落大方;男士們則一心期待著能遇上某位可心的女士,再加上喝了幾口威士忌之後,一個個都不再沉默寡言。如此一來,對於手指靈活的女人來說,有的是機會把某位紳士的貴重物品揣進自己的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