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夫人過去常說,窮人的預算裏全都是陰謀詭計。每當她想讓我們中的一個去嚐試新騙局時,就會這麽說。我們這群孩子,都生活在小白獅街鳥類商店樓上的小房間裏,活得像是踩著滑板的老鼠。
近來,我一直在想麥克夫人,還有馬丁、莉莉和船長,甚至會想麵色蒼白的喬,他是我第一個真正愛過的人(如果把我父親也算上的話,喬隻能排在第二位,但我不怎麽把父親算在內)。
以麥克夫人的行事作風來說,她對我還算不錯。這種作風包括,誰要是惹她惱火了,用刻薄的話罵人了,就會挨頓“胖揍”。不過,和大部分人相比,她算是好的了——以她的行事作風來說。她對我很好。在我絕望時,她收留了我;我覺得她甚至是愛我的。我最終背叛了她,但隻是在我不得已的情況下。
生活在這一邊是不同的。人類都是藝術館館長:每個人都對自己最喜歡的記憶進行加工上色,經過一番排列組合,編造一段討人喜歡的故事。某些事,因為要拿出來展示,得經過修複、拋光;被認為不值一提的,就拋在一邊,藏進腦子裏那個擠得滿滿當當的地下儲藏間。在那裏,要是運氣不錯的話,這些事很快就會被遺忘。這是一個有欺騙性的過程,但要想活得心安理得,要想擔得起過往的重量,這是唯一的辦法。
但這裏不同。
我記得一切,記憶依照應有的順序,形成不同的畫麵。
如果房子裏隻有我一個,時間會以不同的方式流逝;我沒法搞清楚過了多少年。我知道,太陽不斷地升起來、落下去,然後月亮掛在天上,但我再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是毫無意義的。我身處時間之外。這裏,那裏,那裏,這裏,我同時身處各處。
現在,按照我的客人的時間來計算,他和我一起待了五天了。他剛來的時候,我很驚訝。他的行李箱上有劃痕,肩上背著那個棕色的袋子,這讓我想起了愛德華的書包;那天晚上,房子上了鎖,而他依然在,這更讓我感到驚訝。這裏已經很久沒人留宿過夜了。自從藝術史學家協會把這棟房子向公眾開放以來,我隻會在周末看到一日遊的旅客,腳上穿著舒適的鞋子,手裏拿著旅行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