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卡車沒有熄火,停在露西家後方的巷子裏,汽油引擎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那輛車已經在外麵停了十分鍾,似乎還不打算離開。
露西的姐姐安娜對著計算機屏幕,臉上滿是痛苦和受挫的神情,同情地問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落地窗外,溫哥華的天色沁涼灰暗,從安娜身後照了進來,“你想離開的話是沒關係的。”
卡車還沒走,突然一陣猛踩油門聲,震得露西家的窗玻璃微微顫動,隨即恢複低鳴。
露西很想衝出去挑釁那群渾蛋,但還是忍住了。
“——一直說很恐怖,”安娜說著,“你不必向任何人證明任何事。你已經待得比其他派駐那裏的記者都久了,他們都是你的手下敗將。所以離開吧。”
“沒那麽簡單。”
“就是那麽簡單!對你來說就是。你有新英格蘭的身份證,可能是那裏少數能夠直接離開的人,但不知道你為什麽還待在那裏。爸爸說你是在找死。”
“相信我,我沒有。”
“但你在害怕。”
“我沒有。”
“那你為什麽打電話來?”
安娜一語中的。露西不是常打電話的那個人,安娜才是。是安娜在努力維係姐妹感情,是她依然保有美國東岸傳統,每年都寄聖誕卡,而且是白紙黑字的那種。她會拿著剪刀,跟兩個寶貝孩子一起製作卡片,在上麵畫滿精致的雪花和聖誕樹,還附上係著紅絲帶的禮物盒,裏麵裝著他們在戶外用品店買的微型過濾網,送給露西替換防塵麵具裏的那個。安娜總是默默伸出手,維持聯係,關懷著她。
“露西?”
露西發現安娜家的窗戶沒有鐵條,玻璃上沾滿雨滴,窗外的花園一片翠綠,完全不需要鐵窗來保護一家人安全。
“現在的狀況……比較糟糕。”露西總算回話了。
這句話在她心裏就等於說:有人剜了我朋友的雙眼,把他扔在黃金大道上。但是安娜不懂她的言外之意,這對她和安娜可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