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殺簡史

羅爸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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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啊爸爸,你是個會思考的人,我的女人說。

我聽見她的聲音,但看不見她的人。他們綁住兩個犯人,拖著犯人走進樹叢。沒有敲鼓,沒有儀式,沒有音樂。他們把繩索的另一頭扔過同一棵樹的兩個樹杈。這兒為什麽有個白人?他為什麽在他們背後望著他們,他為什麽轉身望著我?他望著的時候,風變冷了。兩個犯人站在兩張高腳凳上,他們顫抖他們尖叫。他們顫抖得太凶,高腳凳隨之抖動,高腳凳隻要抖動,他們就會尖叫。沒有發瘋的犯人以為他隻需要收緊頸部,繃緊脖子上的每一條肌肉,高腳凳倒下時他就不會喪命。我不知道我為什麽知道他在想什麽,但他就是在這麽想,而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但白人看著他們,他上下打量繩索,他看著我,我想跳起來大喊,你誰啊,白人?你是誰?是跟著歌手來的嗎?你怎麽會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但我無法說話,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因為看其他人的表現,白人似乎並沒有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他們看不見他。我不知道為什麽,但他隻是望著他們,卻盯著我看。托尼·帕瓦羅蒂沒有等待。女人在旁邊觀看。也許他是鬼魂。

托尼·帕瓦羅蒂踢開第一張高腳凳,犯人下墜了一英尺,或許兩英尺。犯人抽搐,窒息,晃動得劇烈而瘋狂,碰倒了第二個犯人的高腳凳,第二個犯人也墜向死亡。他們晃動,抽搐,繩索吱嘎作響,我望著他們,我從兩人之間望著白人,我的脖子開始灼痛、綻開、流血,頭顱裏血壓猛升,仿佛越來越多的水被裝進氣球。他們還在抽搐。要怪就怪牛仔電影。人們以為音樂一停,受絞刑的人就會死去。但脖子如果不折斷,吊死一個人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

太長了,女人轉身走向黑暗。兩個犯人的頭部因為充血而腫脹,缺氧的肺部終於放棄,他們不再抽搐。但兩人還沒有死。我知道。我不知道我是怎麽知道的,但我知道。我能從他們體內和體外感覺到,光是看著他們的脖子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