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頭上。她曾經說過,自己並不是浪漫的性格。依他看,這個動作不過是她對柔軟的座位、昏暗的燈光、纏綿的失戀歌曲的一種條件反射,就像巴甫洛夫用於實驗的狗分泌唾液一樣。不論哪個社會階層的人都會有這種條件反射,就像人人都懂得什麽叫饑餓一樣,隻有他沒有任何反應,他好像短路,運轉已經失靈了。他懷著一種憐憫的心情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她應當嫁一個比那個在謝波德市場養著情婦的福爾斯坦更好一些的人。她並不是一個浪漫的姑娘,但是他卻感到自己的手撫摸著的那隻手涼冰冰的,非常依順。他低聲說:“我覺得有人一直在跟蹤我們。”
她說:“管它呢。假如世界真是這個樣子,也隻好任它去了。是不是有人要開槍,或者一顆炸彈要爆炸?我最討厭那種冷不丁嚇人一跳的聲響了。到時候你提醒我一下好了。”
“隻是一個教世界語的老師。我剛才肯定看見他那副金屬框眼鏡在門廊那邊閃了一下。”
那個長著一頭金發、一雙藍色眼睛的女主角哭得更厲害了——因為人們必須經過公眾的選擇才能成名致富,而他們又都是出奇的淒慘愚鈍。假如我們也生活在一個注定能得到幸福結局的世界中,他想,我們是不是也必須經過這麽長時間才能找到它呢?可能這正是聖徒們的舉止,他們的樂天知足的態度遠非凡夫俗子所能理解——他們一進入這個世界就已經看到了幸福的結局,因此對於人世的種種痛苦是不往心裏去的。羅絲開口說:“我再也受不了啦。咱們走吧。落幕半個小時以前就知道這出戲怎麽收場了。”
他們好不容易才擠到過道裏。他發覺自己依然握著她的手。他說:“有時候我真希望我也能看到我自己的結局。”他感到異常疲乏。漫長的兩天再加上遭人痛打使得他身體非常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