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貓皮和那條髒裙子和他做了一夜的伴。平時那種安寧的夢境硬生生地被破壞了,他沒夢見鮮花和平靜的小河,也沒夢見老教授講課。自從經曆過那次最厲害的空襲以後,他一直害怕窒息而死。他高興的是那邊的人隻是把犯人槍斃,而不是把犯人吊死。要知道,繩索套在脖子上是會使噩夢變為現實的。白天到了,可是沒有一點兒亮光,黃色的迷霧讓人看不清二十碼以外的東西。在他刮胡子的時候,愛爾絲端著托盤進來了,盤子裏有一個煮雞蛋、一條熏鮭魚和一杯茶。
“你別麻煩了,”他說,“我應該下樓去吃。”
“我想,”她說,“把早飯送上來是個合適的借口。你大概正等我把文件送回來吧。”她脫掉一隻鞋和長筒襪,說道:“噢,上帝,如果有人現在進來,會想些什麽呀?”她坐在床邊,在腳背上摸索文件。
“那是什麽?”他一邊說一邊仔細聽著。他發現自己非常害怕文件回到自己手中。責任像是個不吉利的戒指,你更願意把它送給別人。她端坐在**,聽著外麵的動靜。一個腳步聲嗒嗒嗒地下了樓梯。
“噢,”她說,“那是穆克裏先生,一位印度紳士。他跟那些樓下的印度人不一樣。穆克裏先生很受人尊敬。”
他把文件接過來——哼,反正他很快就用不著這個了。愛爾絲穿上襪子說:“他這個人愛打聽別人的事,他隻有這個毛病。愛問這問那。”
“愛打聽什麽事?”
“咳,什麽都打聽。比如,我相信不相信占星圖?我相信不相信報紙上說的?我覺得艾登先生這人怎麽樣?他還把我說的都記下來。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
“奇怪。”
“你想這會不會給我帶來什麽麻煩?我情緒好的時候,就跟他說一些事,比如艾登先生的事啊,什麽都說。說著好玩兒,你知道。可有時候我一想,我說什麽他都記下來,真害怕。我抬頭一看,他正盯著我呢,就像盯著一隻動物似的。但這個人總是很令人尊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