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透口氣

三十八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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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的櫃台後頭有位戴著高頂白帽的姑娘,正鼓搗一台冰箱。後麵某個地方,電台正在播放叮叮咣咣的歌曲,聽不太清。他媽的為什麽我要到這種地方來?進去的時候我這樣想著。這種地方的氣氛讓我打不起精神。什麽都是滑溜溜的、亮閃閃的、流線型的。鏡子、搪瓷,還有鉻質餐盤,不論你走到哪兒,眼前都是這樣的東西。一切都是為了裝修考慮,就圖個外麵光亮,可在食物上,他們是不太上心的。說實在的,這種地方連能吃的東西都沒有。菜單上那一長串的菜名都是美國人才吃的,都是些徒有其名的東西,你連嚐一嚐的想法也沒有,你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食物。吃的都是用硬紙盒裝著的,要麽就是用罐子裝著的,要麽就是從冰箱裏拽出來的,要麽就是塞子裏噴出來的,還有,要麽就是從管子裏擠出來的。這地方一點兒都不舒服,也沒有隱私。高高的凳子,吃飯的台子窄得不行,周圍有無數麵鏡子在照著你。一陣宣傳什麽的聲音時不時飄過來,跟收音機裏傳出的噪聲混在一起,除了光亮、滑溜和流線型,別的什麽都不重要了。現如今,什麽都成了流線型的,甚至連希特勒給你預備的子彈都是流線型的。我點了一大杯咖啡和幾根法蘭克福香腸。戴高頂白帽的那姑娘把東西扔給我,那種勁頭兒就好像是在扔螞蟻蛋喂金魚。

鋪子外麵有個賣報紙的孩子在大聲嚷著“特大新聞”。我瞧見了他膝蓋上啪啪拍動的海報,上麵寫著:腿。瞧見了吧,隻剩下了“腿”這個字。兩天前,人們在一座火車站的候車室裏發現了兩條女人的腿,用棕色的報紙包裹著,接著報紙就對其進行大肆報道,好像整個國家的人突然之間就對這兩條被炸爛的腿發生了興趣,以至於別的新聞大夥兒都不需要了。此時此刻,報紙上登載的都是關於這兩條腿的事。真是不可思議,現如今,凶犯竟變得這麽笨,吃卷餅的時候我這樣想。把人一殺,把屍塊扔到荒郊野地不就行了,怎麽連過去曾在國內上演過的那些極具毒害功能的戲劇的皮毛都沒學會呢?我覺得除非一個人相信自己會因殺人而去地獄中煎熬,否則他是不會成為一個好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