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朋友,常常捉住我,要我说故事。
在我遇见那个红领带的朋友时,我便捉住了他,要他为我说些故事,以便转述给我的朋友们听。
他是一个奇异的人物,生平最多奇异的经历。他常常把他那些奇异的经历告诉我。
而他又是一个说谎专家,逢到无事可说时,他便告诉我一个谎。
他说:这世界,整个就是一个谎。越是了不起的人,他们越会说谎;而越会说谎,也越使他们了不起。在以前,说谎是恶习;而现在,说谎却成了美德。
为了养成美德,他也学会了说谎。
于是他又为我说了一个离奇得近乎荒诞的故事。
这可能又是一个谎,现在让我转述给你们听。
说不说由我,信不信由你。这故事发生在××大学附设的博物院内。
最先出场的角色,就是这博物院的守夜人。有一大半的事情,都是由他嘴里生龙活虎地说出来的。听着,也许不由你的神经,不感到紧张!
在先前,博物院内本没有守夜人这个职位的。每天开放时间一过,把门锁上了就行。可是,在几个月前,院内忽然常常遗失东西,丢失的是些整匣子的蝴蝶标本。对于普通人来说,拿了去简直分文不值,而在院方呢,却是一种学术上的重大损失。是谁偷的呢?因为没有发现痕迹,所以事情一直没有解决。院方不得已,这才破例雇用了一个人,临时充当守夜人。这个守夜人,已有四十多岁,人是很诚实的。晚上,他就架个床铺睡在二层楼的甬道里面。他的视线,可以顾及出入的要道,和几间比较重要的陈列室的门。
博物院内自从有了这个守夜人,果然不再丢东西。这可以证明,以前丢失的标本,真的是有什么人乘夜潜入带走了。从此,这守夜人便一直留在院内。
不料过了一阵,又有一件更新鲜的事情发生了。这事情的经过,简直荒唐得不合情理。
原来,这博物院内,新近运来了两座大标本,一座是非州产的猩猩,另一座是北极产的巨型白熊。这两座标本运来之后,因为一时没有适当的橱柜可以容纳,便暂时在楼上第五号陈列室的一隅安放下来。
那座白熊的标本价值相当名贵,它的制造也有点特别。普通兽类的标本,都是四足直立,做奔走的姿势,而这座白熊,却是支起两只鹿形的后脚,像人一样,站在木座之上。它的前爪向前伸展,像是扑人的样子。尖嘴微张,露着长牙,那一双假眼,淡黄色之中带点绿色,整个姿态显得十分狰狞。
这两座新的标本陈列之后,引起参观者极大的兴趣。可是陈列了不到两个星期,那只大熊却突然不见了!
它是怎样不见的呢?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来。总之,在隔夜,它还张牙舞爪,站在木座上面。第二天早晨,这第五号陈列室的一隅,只剩了那只黑猩猩,孤凄地蜷缩在那里,它白色的同伴,却已影踪全无。
白熊是不见了,抛下那个木座没有带走。木座上,矗起着两枚大钉尖,这就是钉住两条熊腿的东西。这样子很像这个白色的庞然大物,因为酷爱自由,所以从这狭窄的木座上面努力挣扎下来,跑出去玩儿了!
就在白熊“出走”的同一个夜晚,另一间陈列古物的陈列室中,一柄商代的匕首,也宣告失踪。这柄匕首,柄长六寸,刃口非常锐利,可以用作杀人的武器,但并不像别的古代刀剑,只是一种烂铜废铁而已。
据这守夜人说,熊与匕首被窃的这一夜,整个的院屋,静寂得像一座大坟场,他可以发誓,并不曾听到过什么声息。而且,自第五号陈列室起,各处的门都是闩着的,各处的窗也都是锁着的。事实上,就连一缕烟雾想偷走进来,那也不可能。照理说,有人偷走了这么一件庞大的东西,多少应该留点痕迹。可是那个“戴耳环”的贼,干得非常干净,竟连半寸长的一段棉线也不曾留下,也没有供你做什么侦查上的线索。
总之,这一件事情的可异,就是毫无痕迹。
不!痕迹是有的,只是那个痕迹太骇人了!
原来,在第五号陈列室的棂窗之下,那里有一带灌木,圈成一小片隙地。前几夜,曾下过一场大雷雨,把这隙地上的一层浮土,冲洗得像镜面一般光滑。在大白熊失踪的第二天,有人发现这窗叶的泥地上,留着好些新的足迹;这些足迹,每两个一组,有的只有足趾,有的只有足跟,也有跟趾俱全的整个足迹。显明的一点,这是熊的足迹。这些足迹在泥地上散布成一个不规则的小圆圈。看样子,倒像那位白熊先生,曾在这灌木圈中,练习过一小节踢踏舞似的!但,除了这些熊的足迹以外,别的痕迹,却丝毫没有。
综观以上的情形,这并不像是什么人乘夜潜入院内,偷走这只熊;却像这只熊,自己从第五号陈列室内越窗而出,和这博物院行了个告别式!
嘿!事情真荒诞,动物院内不曾听说走失过什么活的野兽!而在博物院中,竟会逃跑一头死了的白熊!你对这件怪事,将做何解释呢?
可是更荒诞的情形,还在下面哩!
据那个守夜人告诉人家:这白熊的作祟,并不是从失踪的那一天开始的,它从运进院内不久就妖异百出。前面曾说过,这座白熊的标本,和另一座猩猩的标本,是同日运进院内来的。这两座标本的姿势,都像人一般,直立在木座上面。安放的时候,本是熊脸对着猩猩的脸,那样子,像一个白种大力士跟一个黑色土著在举行着拳击比赛,看起来非常滑稽。
有一天——大约是这两座标本运到的第四天或第五天——早上,这守夜人开门走进这第五号的陈列室(他本肩负着洒扫的职司),却见白熊的标本,不再用尖嘴向着那只猩猩的黑脸,而变成用背部向着它的同伴。当时这个异常的情形并不曾使这守夜人觉得骇异,因为他知道,这座白熊的标本,外表虽像一位暴发户一样,有些神气活现庞然自大,但实际它的肚子里,只塞满着些草料木屑,分量并不是很重。可能是隔天有什么好动的参观者,偶然把它移动了一下,以致改了样子。当时把它搬正之后,也并没有十分在意——这是第一次作怪的情形。
第二次的异常,是在前一个星期的晚上。
这守夜人,患有失眠的病症。他在院内,虽然睡得很早,但往往无法入睡。那一夜,约莫在九点钟的时候,他忽听得院内有了些响动。侧耳听听,像是有人顿足。再听听,又像有人在散步。因为前几时,院内曾失落过东西,这使他不敢懈怠,慌忙从床铺上起来,悄悄地走向各处去巡视。他在各个陈列室的门口,仔细听了一会儿,却听不出有什么声音。最后,他巡视到这第五号陈列室的门外站下来,一听,那奇怪的足声,果然就是这一室中发出来的。这门上的锁孔很大,于是,他便俯下身子,向锁孔中偷窥进去。谁知他不看倒还好;一看,他的头发,每根都直竖了起来!
他看到了些什么呢?
他看到那只白熊,张开了血盆一样的巨嘴,正在那里舞蹈!足下那方木座,随着它庞大的躯体,晃**得像一艘波浪中的小船!他还看到这个白色的怪物,有时伸出前爪,轻轻抚摩对面那只黑猩猩的脸,仿佛在表示亲善。但有时却向猩猩脸上猛掴几下,像主人向奴婢示威!可怜对方那个没能力的家伙,耐性似乎很好,一任它的狎弄,却是分毫不动!
事实上,这守夜人在锁孔中至多不过窥探了一分钟,但他的一件短褂,却已被脊骨上直流着的冷汗所湿透!
当时骇极之余,他在黑暗中摸索后退,几乎没法再找到他的睡处。那晚,他的两片肺叶在胸腔间直踢了一个整夜!
以上,就是这守夜人在白熊失踪以后亲口说出来的话。
在最初,他这种野话是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固然也有不合理的事,但不合理也该有个限度。至于以上的话,却真荒诞得连边际也没有!有人以为:如果这守夜人不是有意造谣,那一定是他的神经中枢,好久不曾抹油,因而有了些毛病。
这守夜人的故事,是这样的怪诞不经。不料,同时另外有一个人,竟以一种无可否认的事实,证明了他的话,并不完全虚妄。这个证明者,却是那夜在博物院附近巡逻的一个警士。
于是,这事便越发陷入了不可究诘的境界。
诸位大概知道,那座博物院所占的面积是很大的。它的正门在雁**路,左侧的围墙靠着黄山路。当白熊失踪的那一夜,这巡逻警士正在博物院附近一带巡行。那时已近深夜十二点,仲秋的季节,繁星满天,微风不动。他从黎明路那边沿着黄山路缓走过来,因为气候很热,汗流不止,他打算站定了步子,休息一下。他刚在博物院的围墙边上站下来,一边抹汗,一边无目的地顾盼着寥寂的四周。他的视线刚从雁**路这边飘过来,忽见一株法国梧桐的树边上闪着一个白色的影子。第一眼,他只见一个侧影,再加上四周又很黑暗,他以为这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人站在那里。这个时间,这个人躲在那里做什么呢?因为形迹可疑,他想走上前去看个清楚。刚准备举步,在第二眼间他就看清这白色的影子,是一头遍体如雪而直立得像一个人一样的庞然巨兽,探出两个巨爪,张开那只大嘴,姿势正像要趁他不备猛扑过来而一口把他吞下去的样子!
你们想吧,在这深夜的时间,在这幽凄的环境之中,一个人遇见了这样的怪异事件,任凭他是怎样胆大,他的神经也会极度紧张。当时他在惊悸之下,想采取行动却还来不及行动时,蓦地,他的脑后忽被一种分量很重的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接着他就在这博物院围墙底下晕了过去!
其后,这个晕倒在路边的警士,因路人的发现,才被送进了附近的医院。经过了急救手术,这警士虽然苏醒了过来,可是他的神智依然模糊不清,睁开眼来就乱嚷:“白妖怪,吃人!吃人!”
这怪事发生的翌晨,那博物院内恰巧在盛传着白熊标本无端失踪的消息。
那个巡逻警,他所看见的白妖怪是什么呢?不就是博物院内所走失的那座标本吗?一具没有心肝脑子的东西,它怎么会活动呢?虽说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上,那些没有心肝脑子而活动得厉害的东西也遍地皆是。然而,眼前的这座标本,却绝对没有活动的可能性。那么,它怎会跑到围墙外面去的呢?这其中,究竟蕴藏着何种的幽秘呢?
没有人能回答以上问题。
那博物院的当局者,原都是站在时代最前线的人物。为了破除无谓的迷信,最初,原想把这标本丢失的事件隐瞒起来。但由于那个警士的意外经历,却弄得无法隐瞒。更明显的一点是:这警士的话证明了那个博物院守夜人的话,并不是神经性的呓语。
于是不久,这一件怪事便以最高的速率,传遍了这大都市的每一角落。
当时有几张报纸,详细记载着这条新闻,有的报纸,刊印着博物院的照片,有的甚至还刊出了那位白熊先生的同伴——那只猩猩——的玉照。一片神秘的空气,鼓**得相当热闹。
当时这新闻传到了一位青年的耳中,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那个青年不过二十多岁,名字叫黄令德。过去,他在大学里读过书。他是某一通讯社的外勤记者,但实际上,他还有一个不公开的职务——他在本市某一个以神秘闻名的人物手下办着事。
据这青年黄令德的意思,一座死的标本居然会兴妖作怪,这在二十世纪的现代,似乎也太说不过去了!料想这白熊的滑稽戏剧必有一个暗幕。他很想知道,这暗幕之后,究竟隐藏着些什么?
于是,他便借着新闻记者的名义,并携带了一颗好奇心与一个有逻辑的头脑,首先去访问那个被白熊吓倒的警士。
当时,那个脑神经受震过度的警士还在医院里面疗养。经过了一番谈话,结果,这警士始终坚持着:那夜他亲眼见那白色的怪兽(现在他已知道这是博物院走失的白熊标本)张开了血盆大口,正预备一口把他猛吞下去!除此之外,却完全说不出别的所以然来。
第一次的探访,结果是毫无所获。
于是,第二次这青年改换了路线,又去访问博物院的管理者。据这管理者的谈话,他们承认院内在近时期中,曾丢失过几种东西。最初失掉的,是些蝴蝶标本,后来又不见了一座白熊的标本和一柄匕首。他们认为这完全是出于有血有肉的人类的盗窃行为,绝对没有什么神秘可言。至于其他无谓的问题,院方却坚决拒绝回答。
黄令德认为院方的话非常合理,可他的探访却依旧没有成功。但他并不灰心。最后,他又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谈话的目标移到了那个守夜人的身上。
据黄令德的观察,这个中年守夜人的面相的确很老实,不像是个造谣生事的人。而且,他的目光很澄澈,说话也极有理智,更不像有什么神经错乱的症状。
因为这个家伙,是这戏剧的最初揭幕者,于是,黄令德便特别小心地准备用舌尖上的钩子,钩出对方嘴里的秘密来。
可是,守夜人对于这个问题,却显出憎厌的样子,看他紧皱着眉头,似乎很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
好不容易费了一番唇舌,才把这守夜人的话匣打开。
但他所说的话,依旧跟先前完全一样。这对于黄令德来说,是老早听熟了的。看来,他这第三次的探访,又将带来第三个不得要领了。可是,他还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个最后查究的机会。
于是他向对方说:“据你说来,你是亲眼看到过这头白熊在跳舞的?”
“我有什么理由要造出假话来骗人?”守夜人生硬地回答。
“这白熊倒很摩登,它居然还会跳舞!”黄令德笑笑说,“我准备向这里的管理人建议,最好在地板上打些蜡,以后等这畜生回来时,跳起舞来也便利些!”
“先生,你是在讥笑我说谎吗?”这个中年人有点儿生气了。
“我不敢说你是在说谎,只怪这故事本身太像一个谎话了。”青年俏皮地说。
“好,就算我说谎吧!那么黄山路上的那个警士,也在帮我说谎吗?”青年第一次被驳倒了,但他仍继续向下追问:“你的意思是,这白熊的失踪,一定不是被窃,而是它自己逃出去的,是不是?”
“我确信如此,不管别人信不信!”
“它从哪里逃出去了呢?”
“窗里,这是清清楚楚的事。”
他们的谈话就在那间第五号的陈列室内,因此,这守夜人坚决地指了指那个窗口。
“你说这是清清楚楚的事。那么,当这白熊在演习飞檐走壁的绝技时,你又亲眼看见了!是不是?”
“你用不着这样口口声声地讽刺我!我的好先生!”这守夜人格外苦恼地说,“假如它并不是从窗口中跳下去的,那么,请教先生,你对这窗口下面熊的足迹,又有什么高明的解释?”
于是,这青年第二次被对方驳倒了。可是,他还在努力寻找对方的弱点,预备乘隙进攻。他说:“你说这座白熊的标本,自从运进来后,就有种种怪异。那你为什么不及早报告,非要等这标本失踪以后才说出来?”
“报告?我向谁报告?谁相信我的话?”守夜人悻悻然说,“到现在,你还是不相信这件事。如果我当时来给你报告,你会相信我的话吗?”
青年第三次几乎被驳得无话可说。他沉吟了好一会儿,忽然找到了一个很大的破绽,他冷笑地说:“你说你是在钥匙孔中看见白熊跳舞的?”
“正是——你想,我还敢开门走进去吗?”
“难道这陈列室内,是长夜点着灯的吗?”
“不点的。”
“奇怪呀!”青年突然说,“既然里面不点灯,你在钥匙孔中,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才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这中年人瞪直了眼,呆住了。青年暗暗好笑,他想:你再怎么会说话,到底还是让我抓住了破绽!可是停了停,只见这守夜人悠闲地指指那些阔大的窗户,说:“先生请看,这里没有什么遮蔽。灯光虽没有,但月光是有的!”
这场谈话的结果,是青年带着一个鸭蛋和一张懊丧的脸,离开了这所神秘的博物院。路上他在想,想不到这样一个面貌诚实的人,会有那样一个伶俐的舌头,这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至此,他觉得他自己的能力,已不足以解决这个艰难的算题,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比他更聪明的人。一到家,他就在电话机上拨了一个号码,他向话筒里面问:“喂!歇夫在家吗?啊,您是歇夫。好极了。”
他说的“歇夫”两字,并不是人名,而是一种尊称。这是法文“chef”一词的译音,意思是首领。只听那位首领在电话那头说道:“是黄令德吗?什么事?”
“啊,歇夫,你近来听到过什么新闻没有?”
“没有呀,我这里是西线无战事。你呢?”
“难道您没有听说过那个博物院内的白……”
“熊!”对方马上接口,“你要报告的,就是这件事吗?”
“那么您也知道了?”
“我为什么不知道。”
“这事情太神秘了!”
“你也认为神秘吗?哈哈!我不知道你曾受过近代的教育没有?”对方带着含笑的训斥。
“您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一个科学的头脑中装进那种不科学的玩意,是有些不适宜的!”
“那么,您是不相信这故事吗?”
“那么,你相信这个故事吗?”
“我已努力打听过一番。从各方面探询下来,这事情好像是千真万确的呀。”
“千真万确的?哈哈!我的好宝宝,别再孩子气吧?”对方大笑起来,“我问你,假如你看见一个变戏法的人,在你耳朵后面摸出了一个鸡蛋,难道你也马上就相信,你的耳朵后面真会生出鸡蛋来吗?”
“好歇夫!别开玩笑!您知道这戏法的内容吗?”
“这是烧掉一支土耳其烟的问题呀。”
“那么,请您告诉我吧。”
“对不起。我现在没工夫……”
“呱嗒!”对方把电话挂断了。青年黄令德的鼻尖,又在电话架上碰到了一个软木塞。
没有办法了。他只能暂时把一颗好奇心放在闷葫芦里。
这问题在他脑内困扰了很久,但是过了几天,他把这件事情渐渐忘了。
有一天,他刚从外面回到家里,忽然壁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有一个带点忧郁性的声音在对面问:“喂喂,是令德吗?”
“CC,有什么事?”那个跟他通话的人,名字叫作钱锦清,也是红领带集团中的人物之一,同伴们都简称他为CC,这时他兴奋地说:“你曾听到过那只白熊的事情吗?”
“不但听到过,我还曾为这事情而亲自到出事地点访问过。”黄令德说。
“结果如何?”
“不得要领。”
“你有什么意见?”
“我的意见吗?”黄令德笑笑,“我以为那位密司脱白,它不耐拘束,酷爱自由,很摩登,会跳舞,也许不久的将来,它将穿上晚礼服,去参加那些贵人们的鸡尾酒会。”
“别开玩笑,告诉我,你对这件事做如何的看法?”
“我没有什么看法,我的脑壳儿里面只有一团雾。”
“你曾向歇夫提起过这件事情吗?”
“提起过的。”
“他怎么说?”
“他说,这只不过是一支土耳其纸烟的问题。”
“那么,为什么不请求他消耗一支土耳其烟?”
“他说,他暂时没有工夫给我解释。但你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件事?”
“你不知道吗?”对方兴奋地说,“这件事情最近又有了新的进展!”
“嘎,”黄令德的眼珠亮了起来,他赶紧说,“你说下去。”
“最近,有人看到那只白熊在苑东路一带出现,时间是在深夜。”电话里的语声,充满着诡秘的意味。
“啊,苑东路一带,那不就在你的寓所附近吗?”
“多蒙这位新闻人物,旅行到了我们的区域里来,这是不胜荣幸的事。”对方带着点玩笑的语气。但是黄令德催促着说:“那么,这白熊的出现,是谁看见的呢?”
“据说看见的人已不止一个,描述的最神奇的是一个女人,她说,她看见那只白熊披着一件大氅,在法国梧桐的树影之下负手散步!所以最近连那通宵营业的一百二十四号也受到了影响。”对方说到这里,继续问,“你知道这一百二十四号吗?”
“当然,那是苑东路尽头的一个秘密赌窟,设备相当豪华,你为什么要提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