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蘭常隨清風飛

拉弗斯通01

字體:16+-

“我們會在下個月的《反基督教》上刊登你的詩。”拉弗斯通在他二樓的窗戶上說道。

高登站在窗下的人行道上,假裝已經忘了拉弗斯通所說的詩。當然,他心裏是記得的,他記得自己所有的詩。

“哪首詩?”他說。

“關於瀕死的妓女的那首。我們覺得它相當成功。”高登發出一聲誌得意滿的大笑,並成功將這笑聲化作娛人娛己的自嘲敷衍過去了。

“啊哈!一個瀕死的妓女!這確實可以說是我的一個題材。下次我給你寫一首關於葉蘭的。”

拉弗斯通漂亮的黑棕色頭發勾勒出臉龐的輪廓。這張過於敏感、嫩如孩童的臉縮了縮,離窗戶遠了些。

“真是冷得受不了。”他說,“你最好上來,吃點東西什麽的。”

“不,你下來吧。我吃過晚飯了。我們去酒吧來點啤酒吧。”

“那好。等半分鍾,我穿個鞋。”

他們已經這樣談了幾分鍾了,高登站在人行道上,拉弗斯通在上麵靠著窗戶向外探著身子。高登沒有通過敲門來宣告自己的到來,而是往窗玻璃上丟了一顆石子兒。隻要能不去,他就絕不會踏足拉弗斯通的公寓內部。那間公寓的氣氛裏有種東西讓他難受,讓他覺得自己卑劣、肮髒、格格不入。它流露著鋪天蓋地的上流氣息,盡管是無意的。隻有在大街上或者在酒吧裏,他才能覺得自己勉強算和拉弗斯通平起平坐了。拉弗斯通要是知道自己這間四室公寓,這間在他看來狹窄逼仄的小地方對高登有著什麽樣的影響,他一定會震驚的。對拉弗斯通而言,住在攝政公園的荒郊野外裏簡直跟住在貧民窟裏沒什麽兩樣。他主動選擇了住在這裏,以求近朱者赤,就跟社交場上的勢利眼為了自己信紙上能有個“WI”的標誌,心甘情願住在梅費爾區1 的馬廄裏完全一樣。他畢生追求脫離自己的階級,成為所謂的光榮的無產階級的一分子,這就是其中的一項舉措。像所有這類的追求一樣,這預先就注定了要失敗。從來沒有哪個富人能成功把自己偽裝成窮人,因為金錢,就像謀殺一樣,總是要露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