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話:全四冊

第一百十三回 禹治雲夢·衡山神丹靈峙迎禹· 掘昆侖之息土以治洪水·禹三次過門不入· 塗山氏望夫·禹伐曹、魏、屈、驁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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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文命將巫峽開通之後,梁州大部之水就滔滔向東而下。文命深恐下流又受水患,遂再向雲夢大澤而來。哪知果然水勢非常漫溢,從前所看見隱在水麵下的沙洲至此都已不能看見了。測量水勢,較從前增加到一丈多高。文命覺得不對,越過漢水,徑向雲夢與彭蠡兩大澤連接之處察看一回,覺得兩山夾束,水路雖不甚寬闊,而流勢尚暢。(現在湖北省蘄春縣田家鎮與隔岸之半壁山對峙,江流至此,寬不過五分之一裏。)要想再鑿廣些,深恐反引起海潮之激**。躊躇許久,不得主意。於是又折而西南,徑上東陵(現在湖南省平江縣東北,幕阜山支峰之天嶽山上,有巨石高約數丈,圍徑二尺,中段光滑,名叫係舟峰,相傳是禹係舟之柱。山上又有石壁,刻篆文銘,上言夏禹治水登此),四麵一望,但覺東西兩麵都是茫茫巨浸,極目無際。心想:“此地雖不是海,但看此情形,稱它為南海有什麽不可呢?”(後來到周朝春秋時候,齊桓公去伐楚,楚子道:“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竟稱此地為南海了。)

下了東陵,從澤畔下船,向雲夢大澤中流搖去,經過象骨山和巴陵兩處,大家想起老將的英風,齊聲歎息。有的說:“巴蛇之大,不知比相柳究竟如何?”有的說:“可惜老將這個人的死竟不得其所!”有的說:“到底老將是否死於逢蒙之手?逢蒙這個人始終並未獲到,真是疑案。”有的說:“逢蒙所著的《射法》兩篇,實在精極,的確是個善射之人,可惜他的心術不正。”大家說說談談,不覺日暮,那隻船已停泊在一個島下歇宿。

次日天曉,文命看那座島還有點高,遂與皋陶、伯益等直登其巔,眺覽了一回(現在湖南華容縣南三十裏有禹山,相傳禹嚐登此),再下山上船,向西岸進發。又考察了一回,但見西岸都是崇山峻嶺,從那山嶺間流出的水千派萬歧,正不知道有多少,都向雲夢大澤中流進去。西岸考察完畢,仍想不出一個辦法,便來南岸,打算上衡山一看。

到得衡山腳邊,隻見小山縱橫,將南麵來的水勢阻住,裏麵形成一個湖泊。步行既不能過,坐船又無可坐,文命便叫從人將船拖過山去(現在湖南湘江西岸嶽麓山左,有大禹拖船坳,一名禹跡溪,即此),再坐船前往。

到得衡山相近,舍舟登山,隻聽得山頭笙簧陣陣,香氣飄飄,抬頭一看,但見翠幢羽葆、仙人靈官之屬滿山滿穀。當頭一個,服朱光之袍,戴丸丹日精之冠,佩夜光天真之印,騎著赤龍,迎麵而來。文命料到是衡山之神了,剛想迎上去,那山神赤龍已到麵前,隨即下龍,與文命施禮,口中說道:“衡山神丹靈峙謁見。”文命慌忙答禮,說道:“某治水失效,惶窘之至,特來貴山一眺形勢,承蒙相迓,益覺慚愧。”

丹靈峙道:“崇伯治水功成大半,何謂失敗?未免太客氣了。”文命道:“不然,現在巫山已經開通,梁州之水統統向雲夢大澤而來。某細細考察,覺得水患反比從前厲害。從前大澤已有沙洲湧起,現在倒反陷下去,測量地勢,覺得比從前又低了許多,正不知是何原故。無法可想,豈非失敗麽!”

丹靈峙道:“原來為此,小神略有一點知道,這是有原故的,但說起之後,崇伯切不可傷心。原來荊、梁二州洪水未泛濫之先,天帝早知道此二州將有水患,所以預先叫各神祇將昆侖山的息土分配在荊、梁二州境內。在荊州的,一處在衡山之南,一處在雲夢大澤之西。在梁州的隻有一處,在它中部。天帝的意思,原是要使洪水來時有所抵禦,不料令尊大人老崇伯神機獨運,識透天帝之心,知道這息土之功用甚大,並且知道三處藏息土的地方,遂於他受任治水的那一年,叫人將三處息土統統偷去,以致梁、荊二州的百姓受洪水之災不小。所以天帝震怒,老崇伯的功績遂因此失敗。現在此處既無息土,被各處之大水一浸,自然漸漸下沉了。此刻崇伯可立刻遣天將到昆侖山請求西王母,轉奏天帝,賜以息土,拿來一填,大功就可以告成,何必躊躇呢!”

文命聽他說出父親偷竊息壤的一段臭曆史,不覺心中萬分難過,眼淚紛紛而下,真是又傷心,又慚愧,又詫異。心想:“天帝秘藏的息壤不知我父親如何能知道,又如何能知道它的藏處,豈不可怪!可惜弄巧成拙了。”

丹靈峙說完,看見文命垂淚不語,知道他心中傷感極了,忙接著安慰道:“崇伯切勿傷心,要知道令尊大人老崇伯功績雖然失敗,但亦可算得千古以來第一個人。因為天帝所秘藏的物件,他是凡人竟能知道,這個本領哪個及得來呢!況且他偷竊息壤,並非為己,實係為百姓,與尋常的偷竊大大不同,崇伯可不必介意,快快遣天將等去請求吧。”文命聽了,非常感激,收淚致謝,說道:“既承尊神如此指示,某當即刻去遵辦,且俟異日再到貴山稽首。”說罷,與眾人下山登船,仍回原處。那丹靈峙帶了七萬零七百個群仙亦頓時不見。

且說文命回到原處,就叫過七員天將來,說道:“剛才衡山神君既如此說,隻能叫汝等前往昆侖山向西王母敬求賞賜息土。我不能親往,汝等就代表我吧。”說著就叫從人焚起香來,自己具了衣冠,先向西方昆侖山拜了八拜,然後又向七員天將拜了八拜,仿佛親往之意,弄得各天將惶窘之至,受既不可,答又不能,避又不能,隻得半受半避半答地敷衍了過去。

文命立起身來,說道:“汝等早去早回。”七員天將答應,一齊升空而去。過了一日,就回來了,每人挑了一副大擔,每擔之中滿滿盛著泥土,到了文命麵前放下,上前複命道:“某等到昆侖山時,我主人雲華夫人亦在那裏,已經知道崇伯的意思,不等某等開口,先說道:‘崇伯叫你們來取息壤,我早已預備好了,你們挑去吧。’某等因此就挑了來。”

文命大喜,又向著昆侖山八拜致謝,然後吩咐庚辰等道:“汝等先取三擔填在雲夢大澤之中,又取一擔填在湘水上流與瀟水合流之處。”庚辰、狂章、童律、繇餘四將答應,每人一擔,分別前去填塞。說也奇怪,挑息土之擔並不甚大,但是傾出來續續不絕,非常之多,頃刻之間,一擔的土已成為丘陵,三擔的土更頓時布滿各處。隔了兩日,那汪洋無際的雲夢大澤中間已漸漸漲起陸地來,將大澤中分為二,漫溢的水患就自此平息。還有三擔息土,文命吩咐且留著,預備到了梁州再用。

文命於是帶了大眾,徑從巫峽之中向梁州而來。那時水流噴薄雖較減低,但是那鑿不盡的山石處處橫塞峽中,岞崿銳利,船隻萬不能行,隻能爬山越嶺而上。一日,到了一處,文命正用玉簡在那裏測量地勢,忽見一人飛奔而來,上前行禮。文命一看,乃是大章,不禁問道:“汝在此做什麽?我妻我子好麽?”大章道:“夫人和公子都安好,現在在前麵等候呢。”文命道:“他們為什麽跑到此地來?”大章道:“小人隨夫人、公子到石紐村去祭掃,那邊房屋墳墓一切俱完全,甚可放心。事畢之後,隨著夫人、公子東還,哪知到了梁州東境,忽然遇著形似寇盜的一大隊兵士,夫人、公子幾乎被掠。幸得一個名叫奚仲的,號召了許多人,死命的將夫人、公子救出,依舊退回原路。”

文命忙問:“這形似寇盜的兵士究竟是哪一國的兵呢?汝後來知道麽?”大章道:“小人探聽過,說是驁國的兵士,內中聽說還雜有三苗國的兵在內,不知是真是假。但那些兵逐漸西侵,小人一想,石紐村恐不可去,隻怕愈走愈遠,道途梗塞,無法東旋,所以和夫人商量,想從梁州徑下荊州,再到揚州,回到塗山。哪知洪水甚大,路中非常險阻,因此就在此處留住了。現在四麵洪水忽然低減,仔細打聽,才知道崇伯治水已到此間,所以小人特來迎候。夫人、公子都在前麵,崇伯此去可以相見了。”文命道:“離此地還有多少路?”大章道:“大隊前去,約有十日路程。”文命聽了,心中頗慰,便向大章道:“那麽汝先歸去報知,待我經過時再相見吧。”大章領命而去。

這裏文命依舊到處測量地勢,督率眾人前進,所過之處,但見汪汪洋洋,都是大水,山上樹木盡被漂去,有的為百姓取作燃料,大半成為童山。一日,行到一山,隻見山上所有木櫪依然不動,可算不常見之事。文命大喜,就在此山下住了一夜,從此這座木櫪山就有名於後世了。(現在四川省萬縣西一百裏。)

次日,大章又跑來說道:“夫人聽見崇伯治水要經過家門,可以相見,非常歡喜,正抱了公子站在門外一塊大石上盼望呢。”(現在四川重慶城朝天門外,此石尚存,叫夫歸石,俗語訛傳作烏龜石,就是塗山氏望夫的遺跡。因為塗山氏曾經住過,所以那座山亦叫塗山,山上還有塗山氏的廟,旁邊另有一個穿外夷裝束的塑像,須發鬑鬑,便是禹的婦翁塗山國侯。)文命聽到他夫人如此的盼念,心中非常感動,便再問大章道:“離此地還有多少路?”大章道:“快到了,大約不過二三百裏。”

文命聽了,亦是歡喜,暗想:“我成親之後,在家中居住不過四日,別離忽已數年,攸女不幸已化去,止剩女嬌一個,這種夫妻真是苦的。現在水患大致將平,不比從前的急迫,地方既然相近,可以歸去聚聚,雖不能住宿一宵,但是在家中盤桓一晌,左顧右弄,共牢一餐,亦是好的。”一麵想,一麵打發大章回去,一麵仍舊和眾人前進,做他的工作。看看近塗山了,遙見前麵一座小山浮在水中,想來亦是高峻之處、人民可以避難的地方了。(現在四川重慶東四十裏,有浮山,一名方山,就是因洪水不沒而得名。)

正在看時,忽見北方水麵無數浮屍蔽江而下,文命太息道:“這又是洪水中的犧牲者了!”轉念一想:“我受命治水多年,到今朝還不能使人民免於陷溺,這與我去陷溺他們何異!”想到此際,憂心如焚,把剛才急於見妻子、敘契闊的心思都打消了,兩隻眼盡管向那水麵望。忽然感到詫異,回轉頭來向皋陶等道:“遭水溺死的應該全屍,何以這浮屍之中竟有許多斷頭折足之人?是什麽原故?”大家看了亦是不解。後來上流又是一群浮屍氽來,仍有頭斷足折之人。伯益道:“據此看來,絕非溺水死的,或者是劇盜竊發,恣意屠戮,亦未可知。”

文命頗以為然,急叫狂章、童律兩將過來,吩咐道:“你們趕快溯流而上,去察看情形,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二人領命,躡空而去。過不多時,早已飛回,手中都用繩索捆綁著數人,放在地下。文命忙問他們原由,童律道:“這班人並不是劇盜,某等去到離此地約三百餘裏之地,果見無數強人正在那裏殺人放火,所殺之人,屍首都拋在江中。某等不禁大怒,下去打死了他們幾個。他們見某等從天而下,以為是天神,都慌著俯伏稽首,口稱神人饒命。某等問他們是什麽人,他們有的說是曹國人,有的說是驁國人。某等深恐崇伯懸念,不敢多問,就隨手活捉了幾個來,請崇伯細問他們吧。”

文命聽了,先叫人將他們捆綁的繩索鬆去,然後叫他們上來審問。仔細一看,共有六個人,有老有少。文命先問那老者道:“你是什麽人?敢如此殺人放火,不怕王法麽?”那老者戰戰兢兢地答道:“小人是曹侯部下的兵士,奉曹侯之命來攻城略地。君主號令不敢不從,並非小人本心,敬乞原諒饒命。”文命道:“你們曹侯何以不守法度,要來攻城略地?這個原因你知道麽?”

那老者道:“小人不知道。”順手向一壯年的俘虜指道,“他是將官,一定知道的。”文命就問那將官,那將官道:“我們曹侯素來是服從天子的,後來與北麵的共工、南麵的三苗國交結了,就有不臣之誌。這次三苗國為天朝大兵所滅,三苗國君帶了他的許多兵逃到敝國,竭力勸敝國君出兵反叛。他又去聯合了魏、屈、驁三國共同商量,先並吞西土,然後東向而爭天下,所以叫某等率兵來的。所供是實,乞饒命。”

文命道:“現在屈、驁、魏三國的兵呢?”那將官道:“屈、魏兩國的兵是攻西北方去了。驁國的兵與敝國合攻西南,所以在此。”說著,就指俘虜中一個少年道,“這就是驁國的兵士。”文命聽了,便不再問,吩咐將這些俘虜暫且監下,一麵命蒼舒、伯奮等仍舊率了兩支大軍向北方進發,一麵叫過大章、豎亥來吩咐道:“我本想歸家一行,與夫人、公子相見,現在遇到這種急事,立刻就要督師去征剿,不能回家了。你們可傳言與夫人,說我有天子封我的封土,在大河之南,但是我因為治水未成,沒有功夫去經營城邑,如今夫人和公子在此寄居,終非善策,石紐村舊居既不可去,我看還不如回到塗山去吧,或者徑到我的封土內暫住亦未始不可,一切請夫人自己斟酌,我不遙定。總之費汝等的心力,代為照料。我就要北行了。豎亥在此無事,亦同了去。”

大章道:“此刻離夫人所居不過裏餘,崇伯何妨即去一轉再來督師,不過破費半日功夫,料想沒什麽緊要呢。”皋陶、伯益等在旁亦都相勸。文命決定不肯,大章等無法,隻得同到夫人處傳命。可憐塗山氏記念多年,如今得到這個機會,滿望可以得片刻之聚首,少敘離情;啟子已稍稍解事,能啞啞學語了,亦可以使他認識父親;一切酒肴之類因大章說文命已答應必來,所以統統都備好,誰知日日立在石上抱子望夫,竟望了一個空,不禁惆悵之至!

另有一個侍妾,塗山氏剛才叫她去門外等候,哪知亦接了一個空,那侍妾禁不起相思愁緒,就作了一首《彼候人猗》之歌。據音樂家說起來,這首歌詞是南音之祖,足與簡狄、建疵做的那北音之祖的歌詞相匹敵,可惜全首失傳,古書上隻有此“彼候人猗”一句,編書者不敢亂造,隻好隨它去了。

且說文命自遣發大章、豎亥二人去後,即刻登舟,向北進發,沿途逆水,不免耽擱。(現在四川南部縣東三十裏有禹跡山,即當日經過之地。)一日,又見北方一山特起於巨浸之中,上麵有人民無數,大約都是避難者。(現在四川劍閣縣西北有浮滄山,即是此地。)文命看了,總是惻然。

過了數日,到了那曹、驁兩國屠戮人民之地,但見頹垣敗壁,兵燹之跡猶存,人民早已一空,地上卻尚留有屍骸數具,那曹、驁兩國之兵卻不知所在。文命叫天地將前去探聽,後來回營報告道:“兩國之兵都在北麵二百裏外高山上,據險以守,曹國在東,驁國在西。”文命聽了,就命蒼舒去攻打曹國,伯奮去攻打驁國。二人領命,率師而去。天地十四將亦請同行,文命不許,說道:“我不能以德服人而以力服人,已覺慚愧了,假使再參以神道,即使大勝,亦屬可恥。倘有妖異,再煩勞汝等吧。”天地十四將亦不複言。

且說蒼舒、伯奮領了大軍徑向北走,打聽得兩國兵在一座高梁山附近(現在四川劍閣縣北),曹國兵靠東,接著東四百裏之蛇山;驁國兵在西,接著西一百五十裏之崌山,軍容甚盛。但是他們亦仿佛知道大兵到了,專務守險,不出來攻擊。蒼舒、伯奮探知這座高梁之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進的險地,就商量先攻它的旁翼,以分它的兵力。計議定了,蒼舒就叫檮戭、大臨各帶一千兵向東去攻蛇山,伯奮亦叫仲堪、叔獻各帶一千人去攻崌山,東西齊舉,使它兵力不能不分,四人各領命而去。

且說仲堪、叔獻到了崌山之後,隻見滿山森林甚茂,山下橫著一條大溪,從那森林之中隱隱見有許多旌旗營帳,想來就是驁國之兵了。叔獻遂傳令軍士在大溪上先搭起浮橋數座,以便進攻。哪知軍士等到了溪邊,剛要興築,忽然水中伸出兩條像繩索似的物件來,將兵士一鉤,早有幾個軍士給它鉤入水中。眾人大吃一驚,紛紛向後麵退走。有幾個膽大的,停了一回,見溪中絕無動靜,再到溪邊去窺探,哪知又被繩索出來鉤去。

如此幾日,接連好幾次,刀劍不能禦,矢石無可施。仲堪、叔獻無法,想尋個土人問問,又遍尋不得,原來已被驁國兵殺完了。隻得退兵,來與伯奮商議。哪知到得營中,東路攻蛇山之兵亦早退回了。問起原因,因為檮戭、大臨之兵還未到蛇山路上,就遇到一道白光。那白光閃過之處,軍士的心思頓然迷亂,不知道路,不守紀律,有時竟自相殘殺起來,結果計算兵士之失蹤者不下數十人,不知究竟什麽原故,所以隻好急急退回。蒼舒、伯奮聞知這個消息,亦無法可施,慌忙用公文報知文命,請派天地十四將前來助戰,以擒妖怪。

且說文命接到蒼舒、伯奮之報告,忙叫童律、兜氏、烏木田、烏塗氏、繇餘、陶臣氏、大翳、盧氏四正四副前往助戰。蒼舒、伯奮商議道:“如今既然遇到妖魔,我們兩軍並在一起吧,不必分兵了,先叫天地將跟了仲堪、叔獻去攻崌山,如何?”烏木田道:“我們看不必,據說崌山之妖在水中,地將足以了之;蛇山之害在空中,某等足以了之,盡可仍舊分頭並進,何必並在一起呢?”蒼舒、伯奮見他如此說,於是仍舊兩路並進。

四員地將跟著叔獻等來到崌山,叔獻就將上次遇險的情形與地點告訴了。陶臣氏道:“那麽讓我們去看來。”說罷,與兜氏、盧氏、烏塗氏一齊入地而去。過了些時,隻見溪中水濺浪激,非常不安。又過了一回,烏塗氏從水中拖了一條大蛇出來。眾人細看,足足有八九丈長,其尾細而分歧,仿佛兩條繩索,原來就是屢次鉤人的妖物。接著,陶臣氏又從水中拖出一條來,其長相等。接著兜氏、盧氏亦各拖了幾條較小的出來,但是其長亦有六七丈或七八丈,巉牙銳齒,雖則都已打死,而其狀尚覺可畏。

眾人忙問兜氏道:“隻有這幾條麽?”兜氏道:“蛇子蛇孫多著呢。”說著,又與烏塗氏等入水而去,接連又拖出幾條來,總共打死了幾十條。盧氏道:“好了,雖則不能絕它的種,但是幾十年之中不會再害人了。”仲堪忙叫兵士將蛇類剁碎掩埋,一麵將預備的浮橋再向溪上搭起,果然頃刻造成,一無危險。叔獻向四員地將深深致謝。四地將見事已畢,辭了仲堪、叔獻,徑到伯奮處報命,不提。

且說四員天將隨著檮戭等向蛇山進發,走到半途,果然見前麵一道白光閃耀,兵士們大叫一聲“不好”,多有向後退的。童律等四天將早各執兵器向白光發現處衝去。眾人遙見那白光逐漸微薄,眾天將亦愈追愈遠,看不見了。過了多時,忽見四將從空而下,童律槍上挑著一隻死獸,仔細一看,其狀如狐而白尾,長耳,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四員天將見已無事,亦回蒼舒處來報命,剛與四地將會著,蒼舒、伯奮慰勞一番,又說道:“八位已經煩勞了,還要諸位再煩勞一次呢。據仲堪等來報說,妖蛇雖除,但是兵事上仍不能順手,因為敵人依險堅守,不肯出戰。仲堪等之意,要想趁著森林茂密,用火攻之法以破之。哪知接連兩次火都不能著,如今隻好頓兵在那裏,另圖他法。但是如此高山,如此險隘,非諸位何以破之?所以某說還要諸位煩勞一次呢。”

烏木田想了一想,忽然笑道:“是了,是了,那邊山上好像有一種鳥類,名叫竊脂,能夠禦火。兩次火攻不著,不要是這個原故麽?”大翳道:“是是,我們去看來。”說罷,即各騰空而去。過了片時歸來,每人手中都捉到兩隻異鳥,眾人細看,其狀如鶚,赤身而白首,身體亦不甚大。

大家似乎有點不信,說道:“這小小鳥兒,能禦火麽?”童律道:“這是我們常捉來做玩意兒的,如不信,請取火來玩玩吧。”

伯奮果叫人取了許多幹柴來放在空地之上,堆高約丈許,燃起火來,烈焰上騰。那許多竊脂鳥看見了火,已是不住的亂鳴;及至火起時,各天將將手一放,所有竊脂鳥都飛到火邊,鼓起翼膀,連扇幾扇,烈焰頓然熄滅。眾人到此方才相信。

蒼舒道:“崌山的竊脂鳥隻有這幾隻麽?”烏木田道:“這種異鳥本來不多,統統被我們捉來了。”蒼舒道:“那麽再用火攻吧。”於是急發命令,叫仲堪等再用火攻,果然烈焰一焚,敵人不能堅守。仲堪等乘勢一湧而上,遂奪得崌山。恰好那邊檮戭之兵亦奪了蛇山,兩邊兵向中路會合攏來,蒼舒、伯奮率大軍直攻高梁山,敵人不能支持,盡向北麵竄去。

捷報到了大營,文命吩咐且慢窮追,因為近日得到探報,屈、魏二國之兵已深入西方與和夷勾結,有轉南而東之勢。深恐向北追去,屈、魏二國來援,後方倒反不妙。因此定計,北方一麵暫令伯奮等反攻為守,蒼舒之兵則移而西討,文命自率中軍做後盾。一路向西南行去,水勢愈深,波浪愈大,兵士多而苦於船隻不敷。本來師行所至,係隨時隨地向民間借用,節節歸還的。現在沿路人民船隻大概多為屈、魏二國之兵擄去,或為人民乘以避亂,因此竟尋不到幾隻船舶,而前路所借來的又應該定期歸還,文命又萬萬不肯失信,於是愈形竭蹶。不得已,隻能叫匠人砍伐材木,造以應用。但是造膠漆之船則曠廢時日,緩不濟急;造獨木之舟又苦無大材,正費躊躇。

一日,行到一處,忽見對麵山上有一株大木,扶蘇茂密,蔭蔽甚廣。文命大喜,就叫季狸督率匠人前去砍伐。季狸領命,和匠人到得對山,隻見那大木是株梓樹,徑約一丈八尺,確係美材,取以做獨木舟,足有多人可容,就叫匠人先將上下周圍量度一番,然後動手砍伐,免致尺寸錯誤。

哪知匠人剛剛走近樹身要想量度,忽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眾人慌忙將他扶起,正想施一種外治之法,不料那匠人眼睛一翻,兩足一蹬,頓時嗚呼了。眾人看他死得這樣快,都覺詫異。季狸道:“這是中染邪氣,偶然之事耳,你們不必疑畏。死者不可複生,過一會抬回去從優棺殮,厚加撫恤就是了。崇伯命令不可違誤,你們再動手量度吧。”

匠人聽了,再來量度,哪知剛近樹邊,又立刻跌倒,依然是口吐白沫,不省人事,過一刻又嗚呼了。眾人大駭,都說“有鬼,有鬼”。季狸道:“絕無此事,想來此地樹林陰翳,日光不照,人跡尤少,沴氣潛滋,中了山嵐惡毒了。我們且回去,取了辟惡驅穢的藥,先來熏它一熏吧。”

於是眾人抬了兩個屍首回到大營。文命知道此事,不勝悼惜,便命優殮厚恤,一麵依季狸之言,取了些雄黃、蒼術、白芷之類,親自率領匠人到對山來。先將各藥用火燃起,燒了一回,匠人取出繩尺再來量度。哪知剛近樹身,又猝然跌倒,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而死。

言未畢,忽見梓樹之上飛下一個童子,年紀不過十二三歲,指著文命說道:“我好好的在此深山獨自修煉,已及幾千年,與人無患,與世無爭,你為什麽要叫匠人來砍伐我,絕我的命?我和你並沒有仇呀!”文命出其不意,頗為驚訝,便是眾人亦都看得呆了。

隻聽見文命問道:“汝就是此木的神麽?”那童子應道是。文命道:“天生萬物皆為人用,樹木亦是萬物中之一種,所以築宮室、造器械、製舟車以及烹燒炊爨等等,無不取用樹木,這是曆古以來都是如此的。我現在師行所至,缺少船隻,要造獨木舟,取汝之木來應用,亦是理之正當,何必一定要有仇呢!”

那童子道:“天生萬物,一切平等,你們人類亦不過萬物中之一種,何嚐有‘萬物皆為人用’的這句話?都是你們這班倚強淩弱的人類捏造出來的。幾千萬年以來,我們草木之質因為沒有抵抗能力,給你們這班人類戕賊而死並吃去的,不知道有多少億兆京垓,這是多麽可慘可憤之事!你們人類習矣而不察,還以為天生萬物本為人用,這句話豈不是喪心病狂的話麽!天道好生,是不喜歡殺的。你們人類貪生,我們草木之類亦何嚐不貪生。生意勃勃的草木,你們一定要殺死它,供你們的用,快你們的意,這是什麽心思呀!毒蛇猛獸要害你們人類,你們人類為自衛起見,拿來殺死它,倒亦有理可說。我們草木,何所害於你們人類?我住在這深山之中幾千年,更何所害於你們人類?一定要弄死我,這個理由你且說說看。”

文命道:“不然,天生萬物,有貴有賤,賤的應該供貴的使用,這是一定之理。譬如我們人類之中,亦分貴賤。貴者勞心,賤者勞力;勞力者食人,勞心者食於人。我們人類對人類尚且如此,何況對汝等不同類之草木呢?”

那童子聽了,冷笑道:“‘貴賤’兩個字就是你們人類製造出來最殘忍、最慘酷、最不通的名詞。以天理看起來,絕沒有這兩個字的。現在我且問你:怎樣叫作貴?怎樣叫作賤?拿什麽來做標準?你說,拿大小來做標準麽?拿曆年的多少來做標準麽?還是拿生的先後來做標準麽?還是拿道德品格的高低來做標準麽?還是以蕃衍的多寡為標準麽?這五項,你都說說看。如果以大小為標準,大的是貴,小的是賤,那麽我們樹木的軀幹比你們人類不知道要大到多少倍以上,請問你:哪一個貴?如說以蕃衍多少為標準,蕃衍多的貴,蕃衍少的賤,那麽普天之下,人類總共有多少?能夠和我們草木比較麽?恐怕億兆分之一還不到呢。如以曆年的多少為標準,曆年多的貴,曆年少的賤,那麽我們木類的壽數平均計算起來,起碼總比你們人類要長到幾十倍以上。即如我這株梓樹,生的時候,不要說你沒有出世,就是你的高高高祖恐怕亦未必出世呢!是你貴還是我貴?請你說說看。如若以產生的先後為標準,產生先的貴,產生後的賤,你知道麽,洪荒之初,天地始辟,隻有草木,並沒有各種動物,更沒有你們這種人類。所以拿了產生先後來比較,你們人類給我們草木類來做礽孫、雲孫都著實不夠,你還可以來和我講貴賤麽?假使以道德品格來做標準,道德品格高尚的貴,道德品格低下的賤,你們人類能夠和我們相比麽?我看起來,天地間的生物,隻有我們草木為第一了。道德最高尚的是仁,品格最低下的是貪。你們人類,可說沒有一個不以殺生肥身為事業的。禽獸魚鱉供你們的膳饈是不必說了,即如那自命為大慈大悲的人,吃蔬菜萊菔,自以為戒殺,其實蔬菜萊菔種在地上,生意蔥蘢,活活的去割來飽我腸腹,何嚐不是殺生呢!殺生就是不仁,道德在哪裏?殺生肥身就是貪,品格在哪裏?至於我們草木則不然,餐風飲露,呼吸炭氣,根生地中,吸食水土之精華,除出少數不良分子外,可算沒有殺生肥身的事情,而且所結的果實還可以供其他動物之食,所落的敗葉還可以供人類的炊燃,你看這種品格何等高尚!這種道德何等仁厚!你們人類及得來麽?你說哪一個貴,哪一個賤?”

文命給他這一番利口駁詰,頗有對答不來之勢,忽而想到一句話,就說道:“你既然自稱仁厚,不傷人,不害人,為什麽連殺我三個匠人?”那童子道:“這是我正當的防衛,並非出於故意,因為他們要來害我。”

文命道:“來害你的是他們,叫他們來害你的是我,你既然有知覺,能變化,通神靈,應該知道他們來害你不是他們的主意,是我的主意,為什麽不徑來害我而害他們?況且你既能變化,通神靈,竟會得現形來見我,和我辯駁,那麽當匠人要來害你之時,何以不現形出來和他們商懇?或者竟現形到我麵前來和我商懇,亦未始不可。為什麽不分皂白,不講理由,陰謀狠毒,殺害多人?這個罪豈可逭麽?看你這個妖精絕不是善良之輩,憑你強詞奪理,我今日絕不能饒恕你。”文命說到此,聲色俱厲。那童子卻啞口無言,作聲不得。

文命吩咐天地將:“先與我擒此妖,再伐其樹。”天地將應聲過來,那童子料知不敵,恨恨的隱入樹中。天地將遂各執軍器,齊向樹根砍伐,頃刻間樹倒在地上。仔細看那根上,血流成汪,原來那樹的確成妖了。文命就吩咐匠人造成一隻獨木舟,放在水中,可容數十人,頗為平穩。後來這個地方取名梓童(現在四川梓潼縣尼陳山),就是因為梓神化童子。據《梓潼縣誌》上說,縣因背梓林而帶潼水,故名梓潼,恐係望文生義,靠不住吧,閑話不提。

且說獨木舟造成之後,又造了無數小獨木舟,於是文命就統率大軍向西南進發。到處平原高阜盡為洪波浸沒,隻有一山巍然矗立在洪波上麵,棲息不少難民,想來地勢最高峻了。(現在四川金堂縣有萬安山,就是此地,因避水安全而得名。)

一日,到了西岸,隻見廬舍房屋到處皆有,而人煙甚少。仔細探聽,原來從此地一直到西南,自去年以來,疫氣大盛,死亡者不可勝計。屈、魏兩國之兵亦曾到此,因染疫而退回西北去了。文命士眾有些是受過疫病之苦的,聽到疫字,不免驚心,然而又不能立刻就退回去,隻能將幾種芳香辟疫的藥分令軍士個個佩帶服食,以防傳染。

這日傍晚,叔豹帶了三五個巡邏兵士行到一處,隻見喧闐繁盛、駢肩疊背、熙來攘往的都是人民。叔豹大為詫異,暗想:“此地表麵雖則蕭條,內地尚有如此熱鬧之所在,他們何以不會染疫?必定有一種預防的方法。何妨去問問呢?”於是就在眾人之中揀了一個老者,拱手去問他。

那老者聽了,笑笑說道:“我們這裏從來無疫氣的,我們亦不知是什麽原故。足下如不相信,何妨搬到此地來住住。”叔豹聽了這話,莫名其妙。那時環而圍觀的人愈來愈多,個個朝著叔豹等抿嘴而笑,叔豹等更是不解。正要轉身,忽聽得背後鼓角鉦鼓之聲自遠而近,原來是大營裏傳晚飯、招部曲了。經這鼓角之聲一震,那些觀看的人和那談話的老者忽然一齊不見,但見一片茫茫、白楊衰草而已。

叔豹等至此才知道是遇鬼了,陡覺一驚,寒毛直豎,急忙和巡邏兵士回到營中,哪知晚飯之後,這幾個人個個都發熱了。到了次日,漸覺神昏,而那連營接帳的人員兵士亦逐漸傳染。文命知道不妙,大家聚議救治方法。有的主張暫時班師東歸的,有的主張請庚辰再到雲華夫人處去求救的。文命道:“百姓倒懸,望解甚急,東歸萬無此理。且此刻已經染疫之人,還是舍之而去,還是舁以同歸?舍之而去,無此忍人;舁以同歸,難保不再傳染他人。所以東歸之說可不必談。至於求雲華夫人,時候似乎尚早,現在不過一部分人患病,而且尚無死亡,就去驚動夫人,未免太煩瀆了,未免太怕死了。”

橫革道:“崇伯是否要和上次一樣,等大家死完了才去求救麽?那未免太遲了。此地炎熱,屍體易腐,恐怕雖有返魂香、不死木,亦救不轉呢。”文命道:“不然,我另有道理。”說罷,即起身沐浴更衣,朝天擺了香案,至誠的拜了下去,默默祈禱。

忽然一陣香風,隻見東南方一朵彩雲擁護著一輛鳳輦淩空而下。七員天將看見,忙報告文命道:“崇伯請起來,紫微夫人來了。”文命慌忙起立,那夫人鳳輦已經停下。文命看那輦中又是一位絕色美人,由侍女扶著慢慢下車。文命連忙過去,躬身行禮迎接,說道:“有勞夫人了,請帳中小坐吧。”夫人連聲道:“不必不必,妾剛才從空中經過,知道崇伯治水阻於疫鬼,所以特地下來為崇伯略效微勞,事畢即去,無須入內。”文命聽說,便問治疫之法。夫人道:“這個純是疫鬼為患,宜分作兩種辦法:一種是治標,就是驅疫鬼,妾此刻即來效力;一種是治本,回頭叫庚辰等去做吧。”說著,將手向空中一招,頃刻之間,從天空飛下一個似人似獸的怪物來,麵作黃金之色,眼睛卻有四隻,穿的玄衣,係的朱裳,一手執著長戈,一手執著大盾,那手上、足上、頭上、頸上黑毛毿毿,極像個熊。那怪物走到紫微夫人麵前,行了一個軍禮。隻聽夫人吩咐道:“此間疫鬼為患,限你就去與我祛除淨盡,不得有違。”那怪物嗷然答應,執戈揚盾,舞蹈而去。

夫人問文命道:“崇伯認得這位神君麽?”文命道:“不認識。”夫人道:“是崇伯的親屬長輩呢。她就是令高祖黃帝軒轅氏的次妃,如今北海神禺強的祖母,名叫嫫母的便是。當初令高祖母嫘祖跟了令高祖到處巡守,後來死在半路上,令高祖就祭祀她,封她做一個祖神;又叫這位嫫母監護她的靈柩,一路祭祀。所以後來令高祖就封這位嫫母做一個方相之神,專驅疫鬼。明日此刻,疫氣必然淨盡。未染疫的絕不會再染;已染疫的人隻須服藥調理,絕無性命之患,崇伯放心吧。”大家聽了,都暗想:“嫫母的醜久已聞名,不想竟醜到如此模樣!當初黃帝娶她做次妃,和她同床共枕,生男育女,真是虧他的!”

不言眾人亂想,且說紫微夫人又回頭叫七員天將過來,吩咐道:“此去西麵有一座山,名叫複州之山。山上有一隻異鳥,其狀如鴞而一足、彘尾,其名曰跂踵,是個致疫之根本。它一出現,四近必發生疫癘。自去年它出現之後,以致此地發生大疫,死者千計,但是它今年還不隱藏,因此疫氣愈甚,而去年死的一大批疫鬼又跋扈弄人。你等須從速前往,將此鳥打死,則疫氣的根本自絕了。”庚辰等唯唯聽命。

夫人又回頭向文命告辭。文命極道感謝。夫人道:“家母、家姊因崇伯治水,曾吩咐妾姊妹弟兄等,倘遇見崇伯治水困難,不拘何時何地,皆須盡力幫助。妾此番之來,亦家母、家姊之意也,崇伯何必謝呢?”夫人一麵說,一麵上輦,及至文命再要問時,那鳳輦已騰空而上,不知去向,唯留有香風陣陣而已。

文命感激不已,便問庚辰等道:“這位亦是夫人的姊妹麽?”庚辰道:“是,她姓王,名清娥,號愈音,封紫微夫人,是我們夫人的胞妹,王母的第二十四位女公子。”大翳在旁插嘴道:“不是,是第二十六位。”烏木田道:“不是,是第二十四位呢。”繇餘道:“我亦記得是第二十六位。”庚辰道:“夫人姊妹真太多,我們隻記得她們的封號名字,她們的排行實在弄不清楚。總而言之,這位夫人是我們夫人的妹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