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是怎样炼成的

19 飞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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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全市接连发生了多起盗窃、抢劫施工工地的案件,嫌疑人多为团伙作案,有作案车辆,还都备有凶器。他们一般都会深夜直接开车进入工地实施盗窃,如果盗窃时被发现,他们就会对工地人员进行殴打,这样一来案件性质就会由盗窃转为抢劫。而且,他们动手时手段凶残,已经有几个人被打成了重伤。

这样的恶性案件自然会让我们刑警来办。大家汇总完案情以后认为这就是一帮文化程度低且盗窃手法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犯罪分子。为了偷盗一点工地上的原材料,他们竟然不惜持械伤人,一看就是不懂法的人,因为如果只是盗窃的话,案子本身并不是很大,但如果盗窃行为升级为抢劫并造成伤害的话,那罪可就重多了。

查这种案件一般都是两边同时进行,一组人去案发地周边寻找视频证据,一组人去查销赃渠道。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先从销赃地点访查出线索的,这次也不例外。三天以后,我们在一个废品收购站找到了线索。最近一段时间,有人开着一辆改装的面包车到这里贩卖过两次建筑工地上施工用的钢筋。其实,收购站的老板很清楚这些建材来历不明,但因为有利可图他自然也就收了。他还留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并约定后续还可以收购。这一下我们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因为我们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李队长的思路是,要抓就得抓现行。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对方大概有四五个人,平时分散在各处,因此我们只有等他们再次作案的时候才能将其一网打尽。而且,如果抓到现行,审问的时候也相对容易。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技术部门的消息,等待嫌疑人再次集体作案。

果然没过几天,好消息就来了。嫌疑人开始纠集人马,准备对我们辖区内的一个工地下手。李队长让大家白天都抓紧时间好好休息,晚上行动。晚上10点半,李队长把大家集合起来,全队人基本上都到齐了。因为是深夜抓捕,又是在工地上,而且嫌疑人持有凶器,李队长就让刘博和赵天成去支队领了三支枪,两短一长。我来刑警队五年多了,持枪证也在手里两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摸到枪,所以比较兴奋。

李队长看见我跃跃欲试的样子,说道:“怎么着?等会儿你负责这支79冲锋枪,刘博、赵天成,你们一人一把短的。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开枪,不然回来还要写报告。用枪主要是要震慑嫌疑人。”

正当我兴奋地抚摩着枪管暗自得意的时候,沈炼凑过来说道:你说你也干了好几年了,怎么还这么不成熟啊?又不是去打仗,还领把长枪?我跟你说啊,保险管好了,不到现场别装弹夹。抓人的时候千万千万别乱开啊。”

我好奇地问道:“那我拿枪干吗?”

“老李不是说了吗,主要是震慑对方用的。”

“那他们要是不害怕继续跑呢?我怎么办?”

“你这不是长枪吗?可以当棍子用啊,绝对好使。”

李队长听完说道:“老沈说得有道理,弹夹千万别着急装,万不得已要开枪的时候一定要仔细观察,前面要是有咱们的人,千万别开枪。枪口一定不能对着自己人,这是大忌。”

听这两个大哥这么一说,我都有点后悔拿枪了。一路上,我紧紧抱着这支枪,也没敢装弹夹,我感觉枪已经变成了一种负担。

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是凌晨1点左右,大家都紧紧地盯着工地的状况,直到凌晨3点,一辆面包车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中。看见车开进了工地,电台里传来李队长的声音:“十分钟以后开始行动,进行抓捕。”这是为了给嫌疑人点时间,他们到现场后一般也要先观察一下,再下车实施犯罪。

十分钟以后,全队十几个人从四个方向冲进了工地上的一个仓库。几支手电同时打开,“别动,警察!”的喊声此起彼伏。只见几个人影开始慌乱地逃窜,换作平时,我早就冲上去了,可今天拿着枪的我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我只能大喊一声:“别动,再跑我就开枪了!”说完便扬起了手中的枪。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按住了我拿枪的手,我回头一看是赵天成,他紧张地说道:“别开枪,你没看见这仓库里都是钢筋吗?容易跳弹。”说完就冲上去追捕嫌疑人了。

我赶紧将手中的枪向身后一背也追了上去。

整个仓库很大,只有我们带的几把手电的光束晃来晃去,很难一下看清嫌疑人的准确位置,只能凭借声音判断方位。我先是配合沈炼和张旭冬将一个嫌疑人制服,之后开始寻找其他嫌疑人。大家基本上都是靠喊声来寻找自己人的方位的,“我抓到一个”,“我这儿有一个”……大家开始报数。也就过了大概不到五分钟,我们就已经抓获了四名嫌疑人。

这时李队长让大家集合,并将其中一个嫌疑人带到一边突审,问他今天来了几个人,对方回答说:“五个。”李队长将我们按两人一组进行了分组,留下其中四组看守抓获的四名嫌疑人,组织其余的人继续搜捕最后一个嫌疑人。他嘱咐大家别着急、仔细搜,那个人肯定没有跑出仓库,因为仓库大门处有张剑跟王肖把守着。

当我们几个人拿着手电快要走到一个角落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并向仓库外狂奔。老沈手疾眼快地追了上去,我也赶紧跟上并向大门口的方向大喊:“老张,人向你那儿跑过去了,拦住他!”我一边喊一边跟着老沈追了过去。

不得不承认,这些盗窃犯的身体素质真是超乎想象的好。我曾亲眼见过盗窃嫌疑人徒手从外立面爬上老旧楼房的四层,还抓获过两个自身体重只有120多斤却能将300斤的保险柜搬出围墙的嫌疑人。在对他们来说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的意志力就更加强了。

张剑跟老王守在门口竟然没有将对方拦住,让嫌疑人冲了出去。这下我们只能跟着追了,老沈最快,张剑因为离得近所以排第二,我因为还要挎着枪所以排在了第三。四个人变成一条线跑上了。因为是工地,所以地面坑坑洼洼的,我跑着跑着突然看见前面的张剑站住不动了,我赶紧停下来问道:“你咋不跑了?”

张剑回答道:“人怎么不见了啊?刚才还在我前面呢,一下子就没了。哎,老沈也没了!”

正当我们慢慢寻找的时候,前面的下方传来了老沈的喊声:“老张,你们别往前跑了,这儿有个大坑,赶紧给我扔个手电下来。”

我和张剑这才注意到,前面大约五六米的地方果然是一个大坑,准确地说是一个楼房的地基。我手中有手电,赶紧向下照去,看见老沈正用手机的手电给我们示意。

张剑问道:“你追的那个孙子呢?”

老沈还没说话,就听见坑里传来一个声音:“警察同志,我在这儿呢!我的腿好像折了,你们赶紧来救救我吧!”

我急忙用手电循着声音照过去,果然,距离老沈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人,正用手捂着一条腿动弹不得。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这个坑有将近三四米深,真是难为我们老沈同志了。

等大家将嫌疑人都带回队里,张剑跟沈炼说:“可以啊,这么高你还真敢跳啊?你也不看看那坑底下有什么?”

老沈一撇嘴说道:“我看得见吗?我追着追着发现他不见了,这才停下来,一看是个坑。我寻思了一秒钟,怎么也不能让他跑了,多丢人啊!再说了,嫌疑人都敢跳,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赶紧说:“沈哥,还是你厉害,他的腿都摔折了,你看你都没事。”

老沈一摆手,说:“狗屁,我问他了,那孙子就是没看见坑直接掉下去的。好在我是有准备才跳下去的,要跟他一样,也是直接掉下去的话,就我这一把老骨头,最起码要维修保养两个月。”

张剑拍拍老沈的肩膀,说道:“老李要是真能让你休息两个月,那还不给你美坏了啊?不过,话说回来啊,今天你真够意思,还知道在底下喊一声,让我们注意呢,不然我这要是一个不注意掉下去,可不是骨折那么简单了。休息不休息倒两说,搞不好照片就要上墙了。”

“对啊,你说得很对啊,那你这个意思是欠我条命呗,那我可要认真想想你该怎么报答我了。”

“放心放心,只要不是花钱的事,你随便说,嘿嘿。”

“我就知道您老是个讲究人,也不愿意欠咱人情,我就一点小事儿要拜托你。我保证这事儿绝对是您专业领域内的,不用花钱。就是我那车最近发动机有点脏,你看看能不能用牙刷给伺候一下啊?”

张剑没好气地说:“你这绝对是趁火打劫,想得美啊你,牙刷伺候是只有我们家的宝贝才有的待遇,你想都不要想。要不这样,为了欠你的这条命,我也坏坏规矩,就咱们队胡同口的那几家饭馆,你随便点吧。”

“得了得了,我就知道你不同意。请客吃饭也行,你选个其他地方吧,门口就那么几家,都吃多少遍了。但是,可不能就请我自己啊,小哥儿几个也不容易,都带上吧。”

“你这是拿我走面儿啊!那就羊肉串吧,每个人限量最多20串。行就行,不行拉倒!”

“再加10个大腰子。”

“成交!但是,你要带酒。”

夏天的晚上,坐在露天大排档喝着啤酒撸串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吃饭倒在其次,主要是喜欢这个舒服劲儿。闷热的夏天,谁也不愿意坐在屋子里,路边小桌子一支起来,摆上各种串儿,再加上花生、毛豆、拍黄瓜、拌萝卜皮,每个人脚下再摆上几瓶大绿棒子啤酒,这整个就是一场饕餮盛宴。凉啤酒伴着插科打诨,得劲儿!

老板跟我们这些人已经是老相识了,不光是他,对于整个胡同口的这几家饭馆来说,我们都是老主顾。因为胡同算不上很宽,所以每家门口只能摆上那么几张小桌子。正当我们边喝边聊的时候,突然一辆桑塔纳从我们身边经过,因为都是土路,所以难免会扬起一些尘土。我们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警队的车回来了,因为胡同里只有我们一家单位能进车,正想互相问下是不是哪个队又抓了人,忽然听见身后的一桌有人开始骂街了。

“哪来的傻×啊?没看见老子他妈正吃饭呢吗?这他妈是不想活了啊,老六,看见刚才那个车开哪儿去了吗?”

另外一个声音搭话道:“大哥,看见了,开进胡同最里面了,您说怎么着?咱们进去找丫的去?”

我们赶紧回头望去,只见五六个人光着膀子围在一张桌子前,其中几个人身上还有文身。于是,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想看看这哥儿几个想怎么作妖儿。

烤着串儿的老板一看我们都回头了,就赶紧走过去劝那哥儿几个。“我说,行了行了,哥儿几个啊,人家也不是诚心的。这路就是这样,只要一过车就会有土。你们这个菜要是脏了,我给哥儿几个换新的,都少说两句。看我面儿,算了行不行?”

没想到老板这份好心换来的却是对方更甚的嚣张气焰。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人可能是想表现一下,一下子站了起来,扬起手中的啤酒瓶,指着老板说道:“跟你丫没关系啊,怎么着,你认识刚才进去的车啊?那就更没完了。你赶紧告诉我他们是干吗的,等会儿带我们进去找他们去,要不然我们给你丫的摊儿砸了,你信不信?”

老板听他这么说也有点来气了,说道:“我倒是能带你们去找,我就是怕你们吃亏,知道吗?听我的,要是不愿意吃了,就赶紧走吧,我也不收钱了,行不行?当我请客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你越客气,对方越蹬鼻子上脸。那个举起酒瓶子的人还没说话,一个光头、戴着大金链子的人站了起来,摸着光头斜着眼睛,用手一指老板说道:“你要这么说,我今天还非得较这个劲儿了,我们哥儿几个在这片儿怕过谁?你不是怕我们吃亏吗?我还告诉你,你不用怕,我们这辈子就没吃过亏。”接着他转身对那个尖嘴猴腮的人说道:“老六,打电话叫人都过来。我今天就是要看看谁他妈会吃亏!”

他说完又对着老板喊道:“你他妈赶紧告诉我刚才过去的人是干吗的、是不是住这里面。别说没给你机会啊,要不然等会儿兄弟们都到齐了,连你他妈一块儿收拾。”

老板无奈地回头看了看我们几个,老张一扬头给了他一个眼色。老板跟充了气一样,整个人突然就硬气了,对着那几个小混混说道:“我还真就不怕你们砸我的店,我真是为了你们好。既然哥儿几个这么说,那我就告诉你们。你们不是问我认不认识刚才过去的车和人吗?我还真认识,而且还挺熟的,你们要是愿意找人来呢也随便,我就是不信你们真敢进去。这胡同里就只有一家单位,叫公安分局刑警队。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他妈劝你们就是多余。”话一说完,老板便不再理会那些人。

那几个小混混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相互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那个叫老六的走到老板旁边说道:“您给结一下账吧。”老板正低头烤着串儿,头都没抬地回答道:“屋里边结账去,没看我这儿忙着呢吗?”

最终,那几个人臊眉耷眼地结完账走人了。

老板看他们一走,赶紧一边擦着手一边走过来问道:“行吗,哥儿几个,我这话说得够硬的吧?”

我们几个只是笑笑,只有老张搭话道:“行什么行?没看见我给你使眼色吗,你说什么刑警队在这儿啊?这帮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就不应该拦着他们。让他们叫人来啊,最好都带着家伙,回头一下全给拿下,就着这个事儿好好收拾收拾他们。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他妈的玩黑社会这一套呢!这下倒好,让你给吓跑了吧?这要是真来打砸刑警队,那得刑拘多少人啊!”

老板显然完全没有料到老张会这么说,一下子愣在了当场,有点不知所措。

老沈说道:“行了,一帮孩子知道怕了就行,我们公安机关不仅要打击还要教育。你看你不依不饶的样子。”我们几个听完都笑了,连忙跟老板说:“他逗你呢,陪他喝一杯就没事儿了。”

老张听完突然一拍桌子说道:“谁说喝一杯就没事了?”我们也是一愣,以为老张是来真的了。

只见老张眉毛一松,嘿嘿一笑,接着说:“必须喝一瓶,我先干了啊!”

老张说完拿起一瓶啤酒就给吹了,剩下还愣在当场的烤串儿老板独自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