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着幽灵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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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天亮之前醒来,发现自己独自躺在**。在双脚踏上地板的那一刻,从屋里的寂静中,他意识到家里空无一人。

西尔维娅带着马可离开了。他甚至没有听见他们出门。

刷牙的时候,他没有力气去照浴室里的镜子,与此同时,他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在短短几天内,他的生活和他家人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如果在一周前有人向他预示一个这样的结局,格伯还会当面嘲笑他。他问自己,这场混乱在多大程度上出自汉娜·霍尔之手,在多大程度上又是由他自己造成的呢?所以他现在独身一人是对的。他需要独自面对他的心魔。

仍然有一个方法可以脱身。他有一件任务需要了结。

他本应该重新找到小时候他父亲试图介绍给他的那个神秘女人。根据他近日的发现,她那时候在圣萨尔维医院工作。现在他不得不自问,那个陌生女人对汉娜·霍尔有什么意义,她和B先生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是否像他迄今为止相信的那样,他们的确有一段恋爱关系?又或者另有隐情?要得出答案并不容易,因为他对她一无所知,也不知该如何找到她。

然后还有那张从家庭相册中消失的照片。如果汉娜·霍尔拿走了它,那说明它很重要,他对自己说道。

他估计自己最多睡了两小时。失眠就是这样。人们在有限的时间内陷入某种昏迷状态,然后上浮至一种半精神错乱的状态,无法得知自己是醒是睡。

在赶往事务所前,他又服用了利他林。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这一次他把药量加至两粒。

来到那层宽阔的顶楼,格伯立即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他思考过要如何接待汉娜·霍尔。他会表现得很平静,完全不受最近发生的事件的干扰。他要用这样的态度向她传达出一个明确的信息:他加入了她的游戏。他愿意让她把自己引向她想要去的任何地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坚定地反复告诉自己。

他点燃壁炉,沏好茶,但到了约定的时刻,汉娜却仍未到达。二十分钟后,格伯开始感到不安。这位病人通常都是准时的。能发生什么事?

汉娜在一个小时后才露面。尽管她的衣服上还留着两天前那次可能存在的夜袭的痕迹,她却没有更换自己的穿着。但有一样新东西:她的表情很奇怪,和之前几次相比,她似乎更平静了些。

“您迟到了。”他提醒道。

但从汉娜自得的神色中,格伯意识到,女人完全清楚这一点,而且她是故意迟到的,为的就是让他问她发生了什么。

“我看见您脸上的青肿已经痊愈了。”格伯对她说道,向她表明他不在乎她去了哪儿。

“开始时变成黄绿色,然后开始变黑。我不得不用粉底遮住它。”她回答道。

女人在摇椅上坐下,像平常一样点燃一支香烟。她转头望向窗外。在连日的暴风雨后,太阳终于朝佛罗伦萨探出了头。一道金色的光在办公室里蔓延开,从屋顶上滑下。领主广场像一件珠宝,藏在历史中心区由座座建筑组成的迷宫里。

汉娜迷失在她自己的思绪里,露出一个短暂的微笑。格伯察觉到了那个笑容,心里仿佛被刺了一下。他明白,他本应该了解带给她那不寻常的幸福一刻的是什么东西或什么人。

“发生什么了?”他问道。

汉娜再一次微笑:“昨天,我离开这里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

他假装不感兴趣。“好的。”他仅仅说道。然而一点儿都不好。

“我当时在一家咖啡馆里,他请求坐在我身边。”女人继续说道,“他请我喝东西,我们聊了会儿天。”她停顿了一下:“我已经很久没有那样和人聊过天了。”

“哪样?”他惊讶于自己会发问,甚至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汉娜注视着他,装作吃惊的样子。“您知道是哪样,您肯定知道……”她诡秘地回应道。

“我很高兴您交到了朋友。”他希望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虚假。

“他带我在佛罗伦萨参观了一圈。”女人继续说道,“他带我去了佣兵凉廊,从那上面可以看见本韦努托·切利尼在《珀尔修斯》那件雕塑品后颈上的自画像。然后他向我展示了雕刻在维琪奥宫外墙上的一个死刑犯的面部轮廓,或许是出自米开朗琪罗之手。最后我们去看了育婴堂的‘弃婴轮盘’,中世纪的时候,一些父母会把不想要的新生儿遗弃在那里……”

她列举的这些游玩景点,都是他在几年前为他想追到手的女孩子准备的保留节目。听到这些,彼得罗·格伯又被一波新的困惑压倒了。

“我说谎了。”汉娜说道,“是您告诉我去参观那些景点的,您不记得了吗?”

事实上,他不记得了,而且觉得这不可能。汉娜想再一次向他表明,她知道关于他现在的和他过去的许多事。

格伯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去参与这个女人的游戏,无论其中有什么风险,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对汉娜·霍尔的邪恶游戏一无所知。

“紫寡妇。”彼得罗·格伯只说了这一句,点出了今天催眠治疗的主题。

汉娜目光平静地审视着他。“我准备好了。”她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