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着幽灵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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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她离家去法院的时候成功拦住了她。安妮塔·巴尔迪在台阶上停下,格伯察觉到她费了很大劲儿才认出自己。

“你怎么了?”她担忧地问他。

格伯知道自己形容枯槁。他几天没有睡觉了,他不记得上一次吃到一顿像样的饭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上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

“汉娜·霍尔。”他说道,确信巴尔迪会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个不寻常的时间来访,“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您认识她?”

几天前的那个晚上,在她家客厅里,当格伯第一次对她提起汉娜·霍尔的名字时,这位老朋友曾身体一僵。现在他清楚地想起来了。

“我在很多年前许下了一个承诺……”她仅仅这样回答。

“对谁许下的承诺?”

“你会明白的。”她坚定地断言道,为的是让他明白,在这件关乎诚信的事情上容不得反驳,“但我会回答你的其他任何问题,我向你发誓。所以,你还想知道别的什么?”

“一切。”

巴尔迪把皮包放在地上,自己在一级台阶上坐下。

“正如我告诉过你的那样,那时候我做外勤工作。和小孩子打交道从来都不容易,你也清楚。尤其是,当成年人恰恰是他们需要提防的怪物的时候,很难说服他们信任一个成年人……但是在办案的时候,我们有各种达成目标的技巧。比如,我们选择一种着装的颜色,一种显眼的颜色,好让小孩子注意到我们。我选择了紫色。然后我们上街去寻找他们,寻找那些处境艰难的未成年人,被熟人或家人殴打或骚扰的孩子:他们得在成年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注意到我们,向我们寻求帮助。目光接触是很重要的。就这样,我第一次注意到了汉娜·霍尔。她也注意到了我。”

“那么,您不是在找她?”

“没有人在找她。”

“这怎么可能?”格伯难以置信。

“霍尔夫妇的确曾报警说他们年仅六个月的女儿被偷走了。那时候不像今天这样到处都是摄像头,而且这件事是在公园里发生的,没有目击者。”

事实上,此前假定汉娜在阿德莱德偷走孩子的事,其实是多年前发生在佛罗伦萨的。她也不是犯罪者,而是受害者。

“所以,警方没有相信霍尔夫妇。”格伯说道,焦急地想知道故事的后续。

“一开始是这样,但接着,警方开始推测他们编造了一切——为的是掩盖他们意外或人为造成小女孩死亡的真相。汉娜的母亲患有轻度产后抑郁症,事实上,她的丈夫正是为了让她散心,才安排了这场意大利之旅:这被认为是一个充分的动机。

“当霍尔夫妇察觉到自己将会受到指控的时候,他们逃离了意大利。

“意大利向澳大利亚要求引渡他们,但没有成功。

“与此同时,没有人费心去寻找汉娜。

“霍尔夫妇在接下来的几年内秘密回了佛罗伦萨几次。他们没有放弃。”

格伯无法想象他们经历过的难以言喻的磨难:“那两个偷走小女孩的人来自圣萨尔维医院,对吗?”

“玛丽和托马索是两个可怜的离群者,他们在那家精神病医院度过了人生的大部分时光。他们在高墙之中相识,然后相爱……玛丽因为药物作用无法生育,但她非常想要一个孩子。托马索为她偷来一个小女孩,满足了她的愿望。然后他们开始逃亡。

“由于所有人都怀疑霍尔夫妇而没有怀疑旁人,他们得以安然逃脱,多年来过着秘密生活,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总是与世隔绝,不为人所见。”

格伯无法相信这个荒唐的故事:“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们的?”

“在他们偷走另一个名叫马蒂诺的新生儿的时候。”

阿祖罗,格伯在心里纠正道。

“他们认为分开几个月再重聚的做法很机智,但汉娜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我们当时正四处奔走寻找那个小男孩,这时有人注意到了那个奇怪的小女孩,她带着一个襁褓里的新生儿。我前去核查。她似乎迷路了,她很害怕,需要帮助。但她的母亲玛丽赶到她身边的速度比我快:她把小男孩留在地上分散我的注意力,两人一起逃走了。”

“但您没有放弃,对吗,法官?”

“我从小女孩的眼神里看出不对劲儿。我意识到她也是被偷走的。我们开始调查,想要再次找到她。”

“汉娜所说的陌生人就是你们。”

巴尔迪点头承认:“得益于一系列调查,警方查到了锡耶纳乡村一座荒废的农舍,并在夜里包围了那座农舍,想要闯进去解救人质……我当时也在,但出了点儿差错。”

“是汉娜本人提醒了她的父母,对吗?她以为他们处于危险之中。”

“托马索被逮捕了,几年后死在了监狱里。我们对玛丽无能为力:她自杀了。汉娜也喝下了同样的毒药,但在医院治疗了几个星期后,她挺了过来。我去找她,告诉了她真相,那绝对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艰难的事。”

格伯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故事很容易理解。但其中一个方面仍然有争议。

“汉娜坚称她有一个哥哥,名叫阿多。他被装在他们一直随身带着的匣子里。”

“几天前,我从你那儿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但当时我们没有调查出任何相关的信息。”

“您认为我的病人编造了这一切?包括她小时候杀死哥哥的事?”

“我认为她除了马蒂诺之外没有其他兄弟。正如我对你说过的,玛丽无法生儿育女,而且迄今为止,我们也没有查到和汉娜·霍尔在同一个时期被偷走的儿童。”

疑点仍然存在,但现在是时候问出那个最难的问题了。

“我的父亲是不是和这件事有过牵扯?”

巴尔迪看上去很烦躁:“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汉娜·霍尔知道关于我过去的很多事,而且坦白地说,我不认为这只是个巧合。”他愠怒地回应道。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但我不知道这是否对你有用……”巴尔迪继续说道,“汉娜以为是她父母的人,实际上只比小孩子大一点儿:他们偷走她的时候,玛丽十四岁,托马索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