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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蘇州是個美妙的秋日下午,剛下過一場小雨,為了捕獲一隻懷了孕的七星瓢蟲,夏紅果在公園的花壇邊跟蹤了好久,接著,她在滿地落葉中撿到了五塊錢。
錢平整地躺在一片銀杏葉上,幾乎是嶄新的,嶄新得十分可疑,以至於看起來不像是遺落,而是有意為之。夏紅果彎下腰,看清楚上麵寫了一行濃黑的字跡:此地哀鴻遍野,不過你放心,她吉人天相,不會有事。
於是,那兩個字果斷地跳入夏紅果的腦海:現場。十三歲的女孩驚慌地撿起它,逃之夭夭。回到家後她就夢見身處烽煙滾滾的莽荒草原,前方是帶著箭傷奔跑的鹿,一雙漆黑的眼睛,而自己大概是野人,穿孫悟空那樣的虎皮裙。
五年後夏紅果對沈歡說:“五塊錢都可以買一張古天樂的海報了,還有,一些好看的小雜誌差不多也可以買,但我隻敢把它夾在書裏。”
沈歡笑話她:“你膽小得自成一派了,為什麽不假裝它是一則神話?天外來物,拯救蒼生什麽的。”
夏紅果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低頭去看沈歡晾在陽台上的白球鞋,鞋子被愛惜得很好,洗後用細薄的白紙敷上,據說可以防止它發黃。三天後是沈歡的生日,她和室友們早就說好了,要到她的男朋友那裏吃飯,就穿這雙鞋。
夏紅果一直不知道那個男生叫什麽名字,沈歡永遠隻用“他”來代替。關於他們之間的典故,夏紅果也早就爛熟於心。沈歡念初二時他念高三,沈歡考到這座城市來,他剛好大學畢業,在一家地產公司做事,租住的房子在城南,每個周末,沈歡就趕過去看他,周日才坐深夜的公交車回來。
這雙白鞋是他們的定情信物,他從未問過她穿鞋的尺碼,卻在過年時拎回一雙恰好的鞋子給她。她問起,他說是有一年她從他身邊經過,他手中的書一抖,落在地上,兩人同時去撿,訕訕地不敢去看對方,她當時穿的是露趾涼鞋,腳趾瑩白如玉,少年登時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