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東京不快樂

這裏盛開舊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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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第一場雪發生在夜裏,以你遺忘我的速度下落,清晨醒來時,窗外銀裝素裹。

那時我是個壞脾氣的小姑娘,和爸爸到城西拜訪一位裝裱師。爸爸回老家修葺舊宅時,找到了一幅名貴的古畫,它破損得太厲害,得找人裝裱修補。

裝裱師住在祖上傳下來的大宅子裏,門前巷子很窄,車開不進去,我們就步行了好長一段路。初春的雪地裏,我走在爸爸身後,一心一意地拆辮子。臨出門前,媽媽給我梳了兩條齊腰的麻花辮,她愛看瓊瑤劇,以為這樣的女子最好看,還騙我多吃青菜才能長得美,就會被選去當演員,穿古裝。在很長時間裏我都信以為真,任由她拿我的頭發變花樣,直到我看了《婉君》,發現肉乎乎的金銘也能當演員,才明白上了當,可媽媽仍樂此不疲地按照她心目中的美人形象打扮我,我挺煩。

經濟尚未獨立的時候,頂著女兒身份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不便之處,所以我帶了小梳子出來,一路走一路折騰。爸爸敲開朱漆大門,我把手藏到棉襖口袋裏,跟著進去。

雪早就停了,大風如水,吹得我的頭發蒙住臉,我皺著眉頭扒開淩亂的發絲,就這麽看到了江。

庭院廣闊,花架上積了新雪,他穿灰藍色風衣,無所事事地站在青色的風裏,懷中抱著一隻幼豹,笑容很白色。

我在一瞬間被震懾,腦袋一片空白,狼狽不堪地接近了一樁美。我從來不知道,天空是這樣亮的,我隻好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我學金銘,眼睛撲閃閃,我以為這才是聰明可愛相。見有人走近,豹子輕盈地跳脫,我去看它,它回過頭,閃電般地消失在斑駁的木門後,它有雙淡淡的邪惡的眼睛。爸爸上前同江寒暄,而我有一點想哭,人生中總會遭逢良辰美景吧,刹那擊潰人心,以至於滿心歡喜地淚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