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群山(红色经典)

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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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后,天气晴朗,正是施工的好日子,职工们开展诉苦运动后,阶级觉悟有了很大的提高,劳动热情更加高涨。经过上级批准,矿里集中力量修复五号大井。

四月二十一日清晨,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到矿山。电台报道毛泽东主席和朱德总司令向全军发布命令,命令解放军向国民党区全面大进军。从凌晨起,解放军百万雄师在长达五百多公里的战线上强渡长江,摧毁了敌人的江防,直捣蒋匪老巢南京。扩音喇叭反复播送进军的战报;区政府组织的宣传队,敲锣打鼓地走上街头,矿工们、家属们和小镇上的居民都互相传播着胜利消息,整个矿区洋溢着欢腾的气氛。矿党委决定,乘此东风,进一步发动工人群众,为加速修复工程打一个歼灭战。

孤鹰峰下集合了五百多人,黑压压的布满了山坡。凡是参加五号大井的人都来到了,有的拿着铁锹,有的拿着扁担、挑筐,有些人抱着凿岩机,整整齐齐地站在一起。人们怀着兴奋的心情望着焦昆,热烈地议论着,集合在这个地方开会,他们感到很新鲜。

焦昆戴着一顶宽边大草帽,手里拿着一根扁担,像他当副营长时一样,怀着无比的热情望着这支队伍。身在众人之中他感到浑身都是力量,对完成任务也充满信心;看时间到了,他就登上一块大岩石问:“苏师傅,你们的人到齐了吗?”

苏福顺高声回答:“到齐啦!”他又问林大柱,林大柱也告诉他说全来了。他又问了一下这时担任运石队队长的古尚清:“老古,你们的人数够了吗?”

古尚清往后边一指,说:“全在这里,一个也不少。”

焦昆领大家唱《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歌,五百多人的大合唱,虽然不齐,但很雄壮,歌声在山坡振**着,把镇里的人都给惊动了。

歌声一停,焦昆就说:“同志们,大家知道,中央已经命令解放军全面大进军,百万雄师冲垮了敌人的长江防线,直捣蒋介石的老巢南京。全国解放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全国解放以后,党的工作重点要转到经济建设上。……我们站在工业建设的前线,上级要求我们更好地完成任务!高炉修复工程要大大提前,开火就需要矿石,因此我们也要提前开采矿石。为了保证供应矿石,从今天起我们要集中力量修复五号大井,要保证按时出矿,做到安全生产。……这是个艰巨的攻坚战,大家要学习解放军那种英勇善战、无坚不摧的精神,行动起来,在矿山修复工程上打个漂亮仗!”

焦昆讲得很简短,总共只有五分钟。这几句话足够了,工人们浑身是劲,满腔热情,个个都准备冲锋陷阵。

焦昆见唐黎岘领一些干部来了,请他讲话。唐黎岘向他摆摆手。于是,焦昆就高声宣布:“会就开到这里,各队到各队的施工现场去,马上开始工作!”

一声令下,队伍马上行动起来。苏福顺带领一队人去坑道修整洞子,林大柱领着一群人继续下大井三道巷道里去清除污泥,凿岩工扛着凿岩机往峭壁走去,其余二百多人,每人脖子上都系着白毛巾,头上戴着草帽,肩上担着筐,站在那里听候调遣。

古尚清在身上紧紧裹着一件短小的青衣,背上搭一个破披肩,腿上绑着裹腿,草帽背在后背。他拣了一条最粗的扁担、两个最大的挑筐,很威势地站在人们面前高声喊道:“伙计们,跟我来!”

于是,二百多人跟着他,浩浩****地走向采石场。

焦昆和唐黎岘也跟在古尚清的队伍里,来到采石场,就赶紧装筐。唐黎岘第一个担起来走在头里,焦昆第二,古尚清把两筐装得像两座小山,紧紧跟上他们。

矿长、主任担起挑筐走在头里,这是无声的鼓励,多么新鲜的事呀!在旧社会,工人想见矿长的面都很难,干这种活,把头会拿着大马棒监视着,现在矿长走在头里,这还有啥说的?跟上去,大家一齐跟上去!转眼之间,排成了长长的行列。

二百多人结成了一个整体,人人充满了热情,个个感到浑身是劲,搬运几十车皮的岩石算什么,看那架势能搬走一座大山。

唐黎岘担着岩石越过山沟,爬上对面山坡,回头望望,嘿,长长的行列跟上来,二百多条扁担颤悠悠的,一个跟着一个,快步如飞。他充满信心地想:有了这支队伍,任务一定会提前完成。

焦昆看大家这样的劲头,相信不仅能达到自己预定的指标,而且一定还会大大超过,这使他格外感到高兴。

古尚清是个爱咋呼的人,现在他一声不响,挑着沉重的筐子跟在唐黎岘和焦昆后边。他从两位领导人的身上学到了一些窍门,认为用不着咋呼,只要自己把筐装得满些,走得快些就行了。

由采石场到井口,长长的行列络绎不绝,形成一股人流。

在返回采石场的路上,焦昆拉一把古尚清说:“老古,你不是说你领导不了吗?你瞧,大家干得多么有劲!”

古尚清望了人们一眼,说:“这不是我领导的,是你和唐矿长领导的,你们在头前那样一干,谁不跟上来简直是蠢驴!”

“老古,忘掉你那个口头禅吧,开口骂人蠢驴,人家会对你有意见的。”焦昆认真地说。

古尚清却并不在意地哈哈笑着说:“矿山的人谁不认识咱老古,谁不知道咱大炮从小没上过学,不会斯文,蠢驴才会……”他发现又脱口而出,马上把话打住了。

焦昆被他逗笑了,说:“当了头头就要讲究些斯文,不能自己原谅自己,要注意改呀!”

古尚清叹了一口气说:“我生下地起就没想要当头头,爹娘也没想叫咱出息,没供咱念书,要干活咱有把力气,爬杆架线咱有一套本领,还是让咱干活吧!”

焦昆认真地说:“现在不仅要想,而且要真正干,要学,要锻炼!”

古尚清瞅瞅焦昆,没有再说话,他想:事是明摆着的,就得领头干,真得要很好学呢。

张学政挑着担子从后边追上来。他上身穿着一件薄薄的秋衣,下身穿着蓝布裤,裤脚扎起来,两条腿更显得长了,个子更显得细高细高的。他挑着两筐石头,累得满头是汗,焦昆愉快地向他说:“张工程师,累不累呀?”

“不太累!”张学政微笑着说,“不过,笨重的体力劳动要不得,机械化生产就省劲了!”

“是这样!”焦昆说,“我们是要实现机械化,建设目标就是要为高度机械化、电气化而奋斗。可是我们是唯物主义者,要根据客观条件去做,现在我们是在一片废墟上搞建设,各方面条件都不具备,只有这样开始才行,不然只有等待,那样就前进不了!”

“对,所以对目前这样做我完全赞成!”张学政说。

在这一段时间里,焦昆和张学政合作得很好,可以说是志同道合。俩人经常一起下矿井,一起思考那些伤脑筋的工程难题,一起跟持不同意见的人辩论,而且能够互相帮助。张学政跟焦昆学到了不少东西;焦昆也跟张学政学到不少技术知识,至今还坚持每周两个晚上跟张学政上技术课。因此,两个人已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彼此很接近,有空爱在一起谈谈。他们到矿井边把石头倒了,一同往回走,张学政说:“我看了党的七届二中全会公报,高兴极了!这样一来,工业建设就更显得重要,人民政府就要投入更大的力量,咱们的工作更有干头了!”

焦昆提醒他说:“你别只顾高兴,这样一来,任务就会更重,压力就会更大了!”

张学政微笑地说:“你不是说过任务越重越有干头吗?我记住了你这句话,也喜欢这句话。”

焦昆笑了。

张学政发议论说:“中国过去是个半殖民地国家,大企业都掌握在外国人手里,中国技术人员在学校毕了业,要干就得到那些企业里去。到那里干些什么呢?还不是帮外国佬掠夺中国资源,要不就只有到旧政府里去混,不然就得改行或者失业。哪个正直的工程技术人员不苦闷哪!现在解放了,任务越重越说明党和人民政府对国家的工业建设有决心,越说明前景光明,就越有干头!”

焦昆点点头说:“你说得不错,在工业战线上很有干头。要把我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国家,首先就得发展强大的工业。你好好干吧,等你到严浩那么个年岁,一定会搞出不少成绩来的。”

张学政很受鼓舞,心想严浩比自己大十七岁,自己再干十七年,真能干不少事呢!

晨雾已经散尽,太阳高高升起,阳光照耀着大地,照着沸腾的人群。孤鹰峰下左侧的采石场上,上下各处都有工人在忙碌着,头戴柳条帽、腰挎安全带的凿岩机手正攀登在峭壁上嘟嘟打眼。采石场到矿井口一路排成人流,都戴着草帽,几百个草帽在阳光下闪着光,担着担子快步如飞。

张学政望着如火如荼的劳动场面,心里很激动。在冬季施工的日子里,工人冒着严寒,克服各种各样困难进行施工,使他受到了教育,确信解放了的工人阶级有无穷潜力。在编制计划中,他同焦昆、苏福顺、林大柱和古尚清等人合作,从这些人身上吸取了不少东西。这一段的感受相当深,因此感到身在群众中就有力量,跟严浩他们争论起来,说话也硬气。

炊事员担着水送上山,焦昆让古尚清招呼人们休息,自己同张学政一起来到唐黎岘身边。唐黎岘向张学政说:“张工程师,你看能不能按期完成?”

“能,太能啦!”张学政解下脖子上的毛巾,擦擦脸上的汗说,“工人的劳动热情太高了!”

唐黎岘说:“时代变了,伟大的革命浪潮把旧社会冲垮了!到处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另一种生活正在开始,前途充满了希望,因此群众精神振奋,只要领导上很好地领导他们前进,他们会创造奇迹的!”

张学政领悟地点点头,他知道这些工人里边多数是新工人,来自四面八方,有些人刚到矿山不过一个星期,就这样热情劳动。他认为除了唐矿长所说的原因外,矿山领导干部的带头劳动也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此刻他感到挑担子非常光荣。他说:“今天早晨,严工程师看我准备上山挑岩石,讽刺说:真新鲜,工程师用挑筐担岩石,外国人若是知道了,他们会说:呀,真了不起,设备解决不了,逼着工程师上山挑石头,搞充填。”

焦昆听了心里很恼火,说:“让他们笑吧,将来我们的成果会堵住他们的嘴巴,我看,最可笑的,是只会纸上谈兵,实际什么也搞不成的工程师。”

唐黎岘笑了,说:“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上的人,是会见笑的,因为他们瞧不起劳动人民,好逸恶劳,把劳动看成耻辱。我们正好跟他们相反,认为劳动最光荣。……我们并不缺少劳动力,让你们来跟工人一起劳动,目的是让你们跟工人打成一片,锻炼思想,这样也可以提高你们在工人群众中的威信!”

焦昆接口说:“工人绝对不会见笑的,他们会这样说:张工程师真不错,没有架子,担起石头跟我们一起跑,挺长的腿,还跑在我们前头哪!”他拍了张学政一掌,哈哈笑起来。

张学政也笑了。领导上这样关心自己,他心里很高兴。

炊事员拎着半桶水走过来让他们喝水。唐黎岘、焦昆和张学政坐下来,一群工人也走来坐在一起,一边喝水,一边继续交谈。他们谈到了清晨解放军大进军的消息,谈起革命形势,又谈起矿山的工作,越谈越高兴。正谈着,古尚清领着苏万春过来了。

古尚清离老远就说:“唐矿长,万春找到了一个窍门!”

待他们走到唐黎岘跟前,苏万春说:“我有个想法,但还没有想周全。”

“你有个什么想法就谈谈吧!”唐黎岘望着苏万春说。

苏万春用手指指沟膛子说:“沟膛子这么深,挑着一担石头下坡爬坡,两边的坡度又是这样陡,一下一上很费劲……”

“对,越过这个沟太费劲。”唐黎岘对苏万春的想法很感兴趣,指指对面的石头说:“你坐下,详细谈一谈!”

苏万春刚坐下,古尚清就替他说了:“小伙子有这样一个想法:在对面山坡上搭上木架,横拉两条钢丝绳,岩石筐子用钢丝绳运,这样就省着爬沟了。”

焦昆听他这么一说,兴奋地放下水碗,称赞地说:“这个想法很好,搞成功了会省不少劳动力,来,咱们好好研究一下,一定要把它搞成功。万春,你再具体说说。”

苏万春看领导这样重视,很高兴,想了一下说:“我还没有想好,不知道行不行,我想在两边山坡搭个架子,横拉上钢丝绳,采用卷扬机或者其他办法,让钢丝绳串动,这样就可能运石头筐。”

苏万春说完,在场的人都认为这个办法是可行的,搞成了就不用再下沟爬坡,能省不少力气,都希望快一些搞成功。唐黎岘望着山沟思索了一下,转脸问张学政:“张工程师,你看这办法能不能行得通?”

张学政没有及时回答唐黎岘,望着山沟思索一阵说:“苏万春同志想得很好,我在书上看过有种绞索道,用它搞运输是可以的,但需要足够的钢丝绳,要有绞盘,如何架设还要很好研究。”

古尚清向苏万春的肩上捶了一拳说:“好小子,脑瓜有缝,比你大叔脑瓜活。”他性急地说:“唐矿长,这办法有门,说干就干,马上动手吧!”

唐黎岘对张学政说:“张工程师,你是不是领他们搞一下,找上几个老工人,抓紧时间把它搞成,你看好吗?”

张学政欣然同意说:“好,我们一定尽快把它搞成!”

“你们马上就动手吧!”唐黎岘放下水碗站起来。

古尚清站起来,向人们挥挥手,用洪钟般的声音喊:“伙计们,干哪!”接着他就带领在场的人又去挑石头。

张学政同苏万春往山下走去,焦昆看他走远了就向唐黎岘说:“张学政这个同志很好,跟严浩大不相同,他旁观了好几个月,对一切都怀疑,好像他的职责就是吹冷风。”

“你不要性急,严浩将来也会跟我们一道干的。”唐黎岘说,“像严浩这样的人,我们需要推着他走!”

薛辉跑上山来,见到了唐黎岘和焦昆,离老远就嚷:“好消息!好消息!”一边加快脚步往上爬,来到焦昆和唐黎岘跟前,他擦了一把汗,从身上掏出笔记本,一面看一面对唐黎岘说:“方才公司刘经理打来电话,你不在,就跟我说了。他说炼钢炼铁的修复工程已经上去,现在要狠抓一下矿山。咱矿提出的设备材料要求,他亲自找有关部门进行了研究,已经确定调拨给咱们矿四台空气压缩机、三台卷扬机、两部车床、两个大马达、三架大水泵。……公司考虑咱矿交通不方便,还给咱调来两辆大卡车,一辆小吉普车。还给我们许多木材、水泥、线材、钢材和各种建筑材料。他说这是公司尽最大努力给咱矿调拨的,让我们把有限的设备和材料用在刀刃上,一定要保证供应铁矿石。”

唐黎岘和焦昆听薛辉讲了一遍,又兴奋又感动,这样一来许多问题都可以解决,按期开工生产更有保证了。俩人都十分高兴,觉得这实在是太好啦!

薛辉瞟了他们一眼说:“怎么样,这消息不坏吧?”

“嗯,这是个非常好的消息!”唐黎岘命令薛辉说:“你去把这个消息报告给邵矿长,请他同冯文化一起组织人力,赶快把这些设备和材料运来。”

薛辉应了一声,向山下跑去。

唐黎岘瞅瞅焦昆,看焦昆望着奔跑的薛辉出神,拍了他一下说:“老焦,这回完成任务更有把握了吧?”

“矿长同志,这还用问吗?”焦昆愉快地瞅瞅唐黎岘兴奋地说:“这情形使我回忆到战场,想起了我们师长。他是严肃的人,有时候也爱跟下级开点玩笑。一个营或者一个团跟敌人作战,有时战斗打得很激烈,打得很艰苦,向他请求派两门大炮支援的时候,他告诉你说:大炮另有用场,别指望它,要充分发挥你们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火力顶住敌人。看来指望不上了,只得凭自己的力量去战斗,可是当战斗打到紧要关头,师长会突然通知你,大炮已经调去,不是两门,而是十几门,并且问你说:怎么样,这回有把握了吗?当你兴奋地回答他一句,他就哈哈大笑。……现在我们已经干到这种程度,公司再给调拨来这么些设备和材料,那还有什么说的。”

唐黎岘点点头说:“上级都是站在更高的角度来看问题,都体谅下级的困难,可是不能有求必应,要统筹全局,分轻重缓急,把有限的设备材料用在刀刃上。老焦,现在要看咱们的啦!”

焦昆没有再说什么,把眼光移向正在挑石的队伍上。

古尚清挑着担子走过来,后边跟着长长的队伍。白色的草帽,白色的毛巾,白花花地活跃在绿色的山坡上,像奔腾的激流。

晚上收工,计算了一下,超额百分之四十。焦昆非常满意,照这样干下去,完全可以达到预期的目标。古尚清和一群积极分子向焦昆要求晚上加班,他坚决表示不同意,向围拢到他身边的工人说:“今天干得非常出色,大家都相当累了,不要再干啦,马上回家休息,要吃饱睡足,明天再干!”

古尚清只得吹起哨子,宣布收工。

晚霞烧红了白云,也烧红了蓝天,半边天都是火红火红的。远处的山岭、树木和沟膛子里的人家,都被涂上了一层红色,这预示明天是个好天气,干部和工人都感到心情开朗。

运石的工人下了山,古尚清走在后头,由于心情快活,干了一天活也不觉得累。他走到镇里,听见广播喇叭里正在表扬运石队的成绩,其中还特别提到他,说他这是继抢修线路后又打了一次漂亮仗;他高兴地咧嘴笑着,走起路来也分外有劲。

路过牛家酒馆,离老远他就看见翠花站在门口向他招呼说:“你听见了吗?广播里正夸你呢!今天可是个大喜日子,升了官,又上了广播,进来喝一顿吧!我给你烫上新到的好酒,又香又有劲,保你满意。”

古尚清听翠花招呼他,又嗅到了酒香,馋了,暗想:对,今天确实是个喜日子,应该进去美美地喝一顿。可是刚走到门前,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对焦昆下了保证,又犹豫了,马上停止了脚步。

翠花看古尚清站下来,**地对他笑着催促说:“来吧!还磨蹭啥?你有喜事,天又这么美,酒又那么香,美美地喝上一顿,多么痛快呀。”

翠花的挑逗和酒香的**使他忍耐不住了,暗在心里说:进去喝一顿吧,就这一次!他刚跨过门坎,觉得自己不该破坏诺言,横了横心,咬了咬牙,又毅然转身往家走去。

翠花奇怪地问:“你怎么走啦?”

“我不喝了!”古尚清边说边迈着大步。

翠花望着他,暗自骂了他一声,又嘲笑他说:“喏,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叫老婆给管住了。你快走吧!回家晚了,小心老婆的烧火棍!”

任凭翠花嘲笑,古尚清连头也不回,忍耐着,克制着,大踏步地往前走,他要赶快离开酒馆远点,怕自己受不住**。

回到家里,娟子妈笑嘻嘻地迎出来。她听见了广播,又看男人神采焕发,心里非常高兴,眼光柔和地瞧着男人,体贴地说:“可把你累坏了吧!”

古尚清说:“不累,干得很痛快。”可是他进屋就往炕上一坐,到底是累了。

娟子妈随男人走进屋,给他倒了一碗水,告诉他说:“广播喇叭里讲了你的事,真招人喜欢,有不少人夸你呢!”

古尚清心里高兴,但冷冷地说:“活是大家干的,我不过是领个头罢了,没有什么可夸的。”虽然这样说,娟子妈看出男人是快乐的,她也分享这份快乐,含笑地走进了厨房。

矿山的活跃气氛带到家庭里来了,家里也洋溢着生气。古尚清很舒畅,卷了一支烟抽着,回想着方才在牛家酒馆门前的事,暗自满意自己的横心,若是进去,又会喝得晕天晕地的。他正想着,娟子妈已放好饭桌,端上炖芸豆,外加一盘炒鸡蛋,还烫了一大壶酒。老古看见了酒,又欢喜又不安,两眼盯着那冒着热气的酒壶,皱皱眉头说:“你烫酒干什么?”

娟子妈看古尚清两眼盯着酒,抿着嘴笑笑,关怀地说:“这是我特意给你打的,让你喝个痛快!”

“你,嗳!”古尚清站起来,向老婆说:“我戒酒啦!”

娟子妈听了男人这句话,感到意外,又有些怀疑,睁大两眼望着他。

古尚清又瞅瞅酒壶,感到为难地说:“我已经向焦主任下了保证的呀!”

娟子妈明白了,怪不得他有好多日子没喝酒,原来是这样,她感动地想:男人嗜酒已经十来年了,痛快时喝酒,不痛快也喝酒,常常喝得酩酊大醉,为这个她不知操了多少心,和他打了多少架,自己费尽了心机,磨破了嘴唇说他,他也不改。现在他竟戒酒了,她知道这是唐矿长和焦主任的力量,矿里的事那么忙,他们对自己丈夫还这样关心,这实在难得;放在箱子盖上的时钟当当打点了,望望那座老时钟,她心里就更加激动,热泪在她的眼睛里滚动。

古尚清见老婆流泪,动了心,诚心诚意地向她道歉说:“过去的事都怪我,让你操了不少心,我实在对不起你!”

娟子妈听了男人的话,心里更激动,热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时间不停地在前进。社会变了,人也变了,家庭关系也随着在起变化,虽然是微小的,不那么明显。娟子妈在男人喝酒这件事上感受得最深,她不再怀疑了,相信他这回说话是算数的,这预示着家庭会更加和睦美好。

古尚清不过意地用大手替老婆抹了抹眼泪,柔声地说:“看看你,都是四十来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快别这样啦!”

娟子妈觉得这是第一次受到丈夫的温暖和体贴,心里感到很幸福,同时觉得他更加可爱了;她轻轻地推开他的手,撩起围裙擦擦眼泪,深情地说:“过去我也不好,不体谅你,总是跟你吵!”

古尚清更加感到不过意,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不必多说了,拍了老婆一掌说:“别说了,咱们吃饭吧!”

娟子妈看出古尚清馋那酒,不忍心让他干馋着,跟他商量说:“要不你就少喝一点,解解馋,解解乏。”

古尚清见老婆这样体贴自己,感动地打量了老婆一眼,觉得这真是个金不换的老伴,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

吃完了饭,古月娟还没有回来。他从焦昆那里知道公司给矿里调拨了不少设备和材料,高兴的憋不住,总想跟人说说,看月娟没回来,他便向苏家走去。

苏家的全家人都在家,比古家热闹多了。苏大嫂和素梅在做针线,苏福顺爷儿俩正在研究架设绞索道问题,古尚清一进屋,也被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