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刚泛起了白光,孟强、薛红艳已经打电话把陆伟宁、王佳妮还有其他三个和张新阳关系不错的同学都聚集到了孟勇的饭店。
孟强看众人都睡眼惺忪、哈欠连天,拱拱手说:“打扰兄弟们了,要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会这么早把大家召集到这儿来。咱们开门见山地说,张新阳遇到难事了,需要兄弟们出手帮一把。事先声明,我只是提议,不勉强各位。”
陆伟宁看着孟强布满血丝的眼睛,就知道张新阳遇到难关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过去的,他收起了脸上的倦意,一本正经地说:“孟强,你这话就见外了,新阳是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但凡我们能帮上忙,义不容辞。”
路伟宁话音刚落,身材消瘦的唐鹏和其他两位同学互相对视了一下说:“上次新阳向我们借钱,我们哥几个手头紧,也没有帮上忙,这次说啥我也要帮兄弟一把。”
孟强看了一眼众人,拨通了徐天明的电话说道:“天明,新阳遇到坎儿了,伟宁、唐鹏他们都在这儿,我把电话按成免提,咱们商量个对策。”
徐天明在电话中说:“新阳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听老孟安排。”
孟强把手机放到桌上,简要把事情和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看着众人脸上并没有难色,从兜里掏出了几张纸拿在手上说道:“我先替新阳谢过兄弟们了。这件事儿我不能参与,但我会把线索引导到大家身上,无论什么部门,什么人找你们了解情况,大家一定要按纸上写的去说,新阳能不能过了这个坎,就全靠兄弟们了。”
说完他把几张纸放到了众人眼前,等众人看完,薛红艳说道:“我再说个事,我们话要说成真的,但事儿不能办成真的,谁要是乘人之危,假戏真做,可别怪我薛红艳翻脸。”
唐鹏抬头看了看薛红艳说:“艳姐,你把我们说成啥人了,强子是新阳的兄弟,我们也是兄弟,别说是让我们担个名,就算是给新阳凑这笔钱过关,咱也没说的。”
孟勇赶忙给众人散了烟,笑着说道:“不是我嫂子信不过各位哥哥,咱们把话都说到明处,君子坦****嘛。”
陆伟宁点上烟,吸了一口说:“小勇这话说得对,咱们都坦坦****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抬着张新阳过了这道坎儿。”
孟强看了看手表,已经7点多了,他起身单独和徐天明说了纸上的内容后便挂断了电话。想到众人还要上班,就让孟勇催着厨房端来了早餐。
不多时众人一一散去,孟强再次打通了张新阳的电话和他确认了纸上的内容,并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了张新阳。张新阳复述了几遍纸上的内容,等到没有差错了,他对孟强说:“强子,谢谢你,也劳烦你替我谢谢各位兄弟。”
孟强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要保重。”
再次谢过孟强后,张新阳挂断了电话。事情的发展远比想象中快得多,不到9点钟,李建斌领着两个人来到了孟勇的饭店。两人亮明了身份,孟勇将两人带到了楼上包间,李建斌又打电话叫来了孟强。
等兄弟二人坐下,高个警察说:“我们是掌握了线索才找到你们兄弟俩的,希望你们配合我们的调查。”
孟强早有准备,满脸堆笑地说:“一定,一定。”
果然不出薛红艳所料,两人翻看了子为焦化厂的所有账目,并没有查到什么问题,于是又问起了他们和张新阳的关系。孟强兄弟早有准备,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同时,两人有意无意地把方向往陆伟宁他们身上引。等到傍晚的时候,两名警察基本上相信这兄弟二人身上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张新阳开车回到了盛世嘉园的新家,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书柜后的保险柜,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摞房产合同、重要资料、银行卡和几万块钱的现金。他把一张用刘诗雅身份证办的银行卡放了进去,里面是卖掉省城两套房子的房款。
接到孟强电话后,他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省城的两套房子是在表姐江淑琴名下的,自己虽和表姐犹如亲姐弟,但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姐夫,免得节外生枝,于是他毅然决定尽快将房子处理掉。好在以前的售楼小姐李莉已经开了自己的中介公司,自己和李莉的联系一直也没有断过,对一个房产中介来说,卖掉两套房子轻而易举。
张新阳又拿出了程美丽给他的那两份材料,翻看了几页,他愣了愣神,随即在一沓银行卡中抽出了用于还盛世嘉园另一套房子和海南房产按揭贷款的两张银行卡,又将全部的现金拿了出来。他准备将这些钱全部存到两张卡中,这样就足够这两套房子一年的扣款了。收拾妥当,张新阳关上保险柜,检查了一下暗格,又把书柜移回了原位。
张新阳出神地盯着两份检举材料,就在那天晚上,他确定了关系自己命运的检举途径。关于焦化厂并购的检举材料,必定是要送到津州纪委的,但关于矿难的检举材料,不知送往何处,毕竟时间太久远了。于是张新阳想到了一个人——津州安监局的冯远明,也许只有他才可以为死去的薛阿力和程三三主持公道。
张新阳带了银行卡和现金,再次翻看了一遍检举材料,看了看手表,离开了盛世嘉园。他发动了汽车的同时,给冯远明打了电话,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之后,开车径直驶向了银行。
顾阳经侦大队的老黄和赖峰坐在新世纪宾馆精致的小包房内,老黄先是风卷残云地吃了一番,打了个饱嗝儿后又点着了一根烟,神仙般地吞吐起来。过足了烟瘾,老黄眯着眼睛对赖峰说:“别见笑啊兄弟,这一天忙得,饿了一天了,午饭都还没吃呢。”
赖峰笑着说:“自打认识你,你就是这副吃相。这都当大队长了,还是这德行。”
老黄抹了一把嘴说:“老赖,别提什么大队长,这才多大个官?和你们这县处级干部比,我算个屁啊。现在想想,当初就应该和冯远明一起去前线。”
赖峰撇了撇嘴说:“当年在培训班,我可是没少听你们讲前线的故事。我记得你是因为断了胳膊,要不也和老冯他们一起上前线了。”
老黄盯着赖峰,自嘲地笑道:“老赖,今天我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实不相瞒,当年我是当了逃兵了。”
赖峰惊异地看看老黄,指着他的胳膊说:“你的意思,你那胳膊是?”
老黄呵呵笑着点头道:“对,是我自己弄断的,当我领到那块裹尸布的时候,我就害怕了。”
赖峰抬头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说:“你是聪明人,真要去了前线,九死一生。”
遥想当年的往事,两人都不再说话了。沉默了许久,还是老黄打破了僵局,他剔着牙说:“老赖,你托我的事儿有点儿眉目了,可能与你的预期有些差距。”
赖峰心中咯噔一下,他清楚老黄的作风,他说话向来痛快,但凡有些不爽快,那这件事儿八成是办不成了。
老黄看赖峰皱着眉头不吭声,又接着说:“我们查了孟氏兄弟,孟家在永宁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因为我的人没有相关侦查手续,永宁方面配合得也不积极,不过他们还是尽全力进行了调查,甚至还动用了技术手段。从他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孟氏兄弟的焦化厂与你们集团的业务往来没有丝毫的纰漏,兄弟俩和张新阳也只是朋友关系,并没有查到大额的金钱来往。我们还侦查了张新阳的经济状况,他在津州有一套房子,有一辆现代轿车,银行卡上还有几万块钱,他的首付和买车的钱一部分是工资积蓄,还有一部分是跟朋友借的,他的这几个朋友我们都一一调查过,他们的说法和张新阳用钱的时间金额基本一致,这点儿也没有问题。我们的结论是,子为焦化厂和张新阳之间不存在可以证明他有经济犯罪嫌疑的证据链。”
赖峰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盯着老黄问:“老黄,你的人靠谱吗?”
老黄明白他所谓的靠谱是什么意思,笑着说:“你就放心吧,他俩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绝对信得过。”
赖峰伸手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信封放到了老黄面前说:“给兄弟们的辛苦费。”
老黄拿起信封,捏了一下,装到随身的手包中说:“那替兄弟们谢过赖总了。”
赖峰摇了摇手,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一仰头,喝完了杯中的茅台酒。
赖峰和老黄吃过晚饭就来到了1025房间门前,他有节奏地敲了敲门,刘成功正倚在**翻看着一本《反经》,听到敲门声,下床打开了房门。
赖峰垂头丧气地走了房间,一屁股坐在了藤椅上,叹了口气说道:“没戏了。”
刘成功看着赖峰失望的神情问:“什么没戏了?”
赖峰把老黄的话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刘成功,随即摇着头说:“张新阳这小子太狡猾了,我就不相信他没点儿问题?可转了一圈干干净净的,啥事都没有。现在我们三番五次地想置他于死地,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选择放手一搏,要是他把我们的这些事儿都抖出来,我们的处境可就有些危险了。”
刘成功拍了拍赖峰的肩膀说:“处境是被动了点儿,但还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老黄既然查不到蛛丝马迹,别人也不会查到什么。你马上着手梳理一下我们可能存在的漏洞,该处理的、该销毁的立即处理掉,学学张新阳。”
话音刚落,刘成功的手机响了,是杜宇打来的。接通电话杜宇说:“刚得到的消息,市纪委收到了关于你的匿名举报信。我们的人也只是隐约听到点儿信儿,具体内容不太清楚,但很可能和焦化厂并购有关。我想一定是张新阳干的。”
刘成功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听筒的声音很大,杜宇的话赖峰听得一清二楚,他忽地站起来说道:“怎么样?怕什么来什么。”
刘成功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背着手走到了床边,再次靠在**闭上了眼睛。赖峰也不再说话了,从桌上的烟盒中摸出一根烟,打火机吧嗒一声响,点着了香烟。
不多时,刘成功忽然睁开眼,盯着赖峰问:“老黄说张新阳的银行卡上有多少钱?”
赖峰想了一下说:“老黄说是几万块钱。”
刘成功又站起身问:“到底是几万?”
赖峰说:“这个,我没有细问。怎么了?”
刘成功说:“既然他有外债,那卡上怎么会有几万块钱呢?告诉老黄,查清这几万块钱是从哪儿来的。”
赖峰听懂了刘成功的意思,还像往常一样做了个明白的手势,大步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