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峰和杜宇很快传回了信息,张新阳卡上有9万多元,其中8万元是前不久张新阳存进去的。赖峰还特意查了一下行政部的考勤和工作日志,记录显示那天张新阳去了惠泽公司。刘成功听到惠泽公司四个字,感觉这个公司很耳熟,好像最近谁提过似的。刘成功又努力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是吴小清向他汇报的。这家公司是搞安全设备的,有意竞标新创焦化厂的设备改造。
刘成功立即拨通了吴小清的电话,晚上10点半,吴小清赶到了新世纪大酒店。吴小清走进了房间,脱掉外套,掏出面巾纸擦了擦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坐到了藤椅上。刘成功递给吴小清一杯清茶,吴小清喝了几口,略显急促的呼吸慢慢缓和了。
吴小清放下茶杯问:“这么晚了,有啥急事呢?”
刘成功说:“事情很急,要不也不会这么晚让你过来一趟。你最近是不是和惠泽公司有过来往?”
吴小清说:“是,我们计划购置一批安全设备,惠泽公司是竞标商。”
刘成功又问:“你收他们的钱了?”
吴小清说:“按照惯例,收了8万块钱的保证金。”
刘成功笑着问:“那钱呢?”
吴小清说:“我让张新阳帮我去惠泽公司考察了一番,钱让他带回来了,应该是入了技术部的账了吧。”
刘成功又问吴小清:“你和惠泽公司谈到保证金的事儿了没?”
吴小清想了一会儿说:“没有,当初韩老板来的时候我忘了和他提保证金的事儿了,保证金是张新阳去了惠泽公司后,我打电话委托他向韩老板提出来的。”
刘成功说:“小清,你再想想,整个过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还有其他竞标公司也收了保证金没有?”
吴小清说:“除了保证金是我们的土政策,其他都是按规定办的,没问题。按惯例,我们只是对意向中标方收保证金,主要是为了中标后对中标方有个约束。这次我看好惠泽公司的设备,他们中标也就是大概率事件了,所以我只收了他一家公司的钱。”
刘成功又问:“那什么时候竞标?”
吴小清说:“明天下午。”
刘成功说了声“还来得及”,便起身拿过手机,拨通了赖峰的电话说:“明天下午新创焦化厂竞标,必须让惠泽公司流标。”
吴小清警惕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刘成功。等他打完电话,吴小清不安地问:“为什么要让惠泽公司流标?”
刘成功说:“因为保证金。”
吴小清惊恐地问:“成功,你不会是要?”
刘成功知道吴小清要问什么,他点了点头,拉起吴小清的手放到了自己手心说:“事已至此,不得已而为之。”
忽然,吴小清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新阳是个好孩子,他是信任我才帮我的,我不能这样对他。”
刘成功伸手帮吴小清擦掉眼泪,轻声说道:“他已经把我举报到纪委去了,我要不下狠心,坐牢的人可就是我了。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也不能把你牵连进去。接下来的事情,你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了。”
吴小清说:“可是,我不忍心。”
刘成功说:“小清,你就是太善良了,你忘了张新阳是怎么把那张银行卡给你的吗?他能不知道包中是银行卡吗?他就是利用你和我的关系在给我们下套。一定要理智,否则我们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吴小清抽泣着把头依偎在了刘成功怀里,泪水打湿了刘成功的衬衣。
第二天的竞标很快就结束了,惠泽公司顺理成章地流了标。韩老板找到吴小清问为什么会流标,吴小清只说是集团公司的决定,她自己左右不了。韩老板又向吴小清提出了退还保证金的要求,吴小清说公司并没有收取保证金的规定,她也没有向韩老板收过保证金。
韩老板一怒之下去找刘成功。刘成功正在办公室和关峡、王福阳、李义山等人研究工作,看到韩老板气鼓鼓进来,连忙将他让到沙发上坐下。
韩老板开门见山地说:“董事长,我是惠泽公司的老板,昨天参加了贵单位的竞标,我们流标了。”
李义山端了杯茶放到了韩老板跟前,刘成功起身给韩老板递了根烟说道:“我们是对各竞标公司进行了综合评价的,贵公司的设备确实不错,但两相比较,贵公司的综合性价比还是略逊一筹。我们充分尊重评估组的意见,对贵公司的流标,只能是深表遗憾了,期待下次能有所合作。”
韩老板依旧气鼓鼓地说:“做生意嘛,流标了我完全理解。可是,你们收了保证金什么时候退呀?”
刘成功眉头一皱问韩老板:“什么保证金?”
韩老板说:“我们竞标前交给贵公司8万块钱的保证金,你们不会不认账了吧?”
刘成功有些惊讶地问王福阳:“王总,我们有收保证金的规定吗?”
王福阳冲韩老板摇了摇头说:“公司没有这个规定。”
刘成功对韩老板说:“韩老板,我们一直都没有收保证金的规定,你可以问问其他竞标商,看他们交保证金了没有?”
韩老板当着刘成功他们的面,掏出手机拨通了昨天留存的其他几位竞标商的电话,得到的回答是一致的,没有交保证金。
韩老板气急败坏地说:“董事长,我这钱明明交到了你们的人手上,怎么就没有了?”
刘成功问:“你交给谁了?”
韩老板说:“你们的张部长,叫……叫……张新阳。”
关峡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急忙起身问:“韩老板,你说交给了张新阳,你们是转账到我们单位的账户还是他个人的账户了?”
韩老板说:“什么账户,你们说要现金,我给他拿的是现金。”
关峡又问:“他给你什么收条凭据了吗?”
韩老板忽地站起来说道:“关书记,我可是冲着你们国有企业的信誉,才把钱交给你们的人的,他压根儿就没给我任何证据。你们不会是想赖账吧?”
刘成功没等关峡回答便打断了韩老板的话,语气坚定地说道:“韩老板,这件事儿我们先了解,明天给你个答复,你看如何?”
韩老板说:“行,那我就信你们一次,我再等一天,明天要没个说法,我就去报案。”
送走了韩老板,刘成功一脸严肃地对关峡和李义山说:“二位,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关峡诧异地说:“我看韩老板说的是真的,可这张新阳怎么会收韩老板的保证金呢?”
刘成功也皱起了眉头,喃喃地说:“是啊,我也纳闷,招标和张新阳并没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会来这么一出呢?新阳这孩子不会是真的动了什么歪心眼儿吧?”
王福阳察觉到了这件事的敏感性,心头深埋已久的怨恨瞬间升华。当年王文吉就是因为购置设备的事儿栽到了张新阳手上,没想到张新阳也摊上事儿了,真是报应不爽。
王福阳暗自得意,报复张新阳的机会终于来了,他连忙接住了刘成功的话说:“董事长、关书记,不瞒二位领导,我们之前是有收过保证金的惯例的,只要中标了,这个保证金至少要质押两三年。一般的厂商收了货款之后,一般是不会着急催要保证金的,甚至有的大厂商最后连保证金这个茬都忘了。新阳是不是看到了这个漏洞……不过,这也是我的猜测,猜测而已。”
刘成功看着王福阳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暗暗骂了声小人。紧接着刘成功又打心底感叹道,自己今天也要与王福阳为伍了,又何尝不是小人呢?
刘成功看了一眼李义山,问:“李书记,你看呢?”
李义山向来谨慎,他沉思了许久说:“新阳真要是收了这笔钱,这个性质就严重了。”
关峡不无焦虑地说:“义山,慎重起见,我看你还是找他谈谈吧。董事长,你说呢?”
刘成功说:“关书记说得对,我们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要爱护,要保护。我看这样,这两天新阳请假了,我一会儿就打电话叫他明天务必赶回来,李书记明天找找新阳,我们尽量把这件事儿处理好了。”
关峡和李义山都点头表示同意。王福阳脸上的肌肉抖了一抖,刘成功装作没看见,对王福阳说:“王总,明天你再去找找韩老板,给他做做工作,让他少安毋躁,事搞清楚了,我们就给他个交代。”
王福阳爽快地说:“董事长放心,这个事就交给我了。”
四个人沉默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关峡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李义山神情凝重地望着窗外,只有刘成功和王福阳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第二天,张新阳匆匆赶回了单位,他把包放到办公室后就径直来到了李义山的办公室。李义山把张新阳让到了沙发上,简单寒暄几句便开门见山地问:“新阳,你是不是收过惠泽公司的8万块钱呢?”
张新阳愣了一下,这几天一直在与那支暗处的势力周旋,早已忘了工资卡上还存着8万块钱呢,他立即明白有人要拿这事儿做文章了。他的心开始怦怦跳起来,他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爽快地回答道:“对,收过。是新创吴经理托我收的。”
李义山问:“那钱呢?”
张新阳说:“在我银行卡上。”
李义山问:“怎么会存在你的个人账户呢?”
张新阳说:“我把钱带回来后,王一飞正在休假,这么多现金放在身边不安全,我就存到我个人的账户了。”
李义山皱起眉头,打量了一番张新阳,又问:“张部长,你说的这些又有谁能证明呢?”
张新阳说:“是吴经理委托我的。”
李义山问:“有书面证明或第三人证明吗?”
张新阳摇了摇头说:“没有。”
李义山叹了口气说:“张部长,你是聪明人,怎么能干这糊涂事儿呢,一会儿赶快把钱取出来,交到王一飞那儿入账,也许还为时不晚。”
李义山的话一语双关,怎么解读似乎都是对的。可对于张新阳而言,李义山的话是在示警他,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