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阳呆呆地躺在**回想着刚才的一幕,若不是那个噩梦,他相信自己是克制不住的。冲着那个女孩的按摩手法和眼泪,可以肯定她绝对不是从事色情工作的,而她所说的去北京的事,也未必是开脱之词。再说以自己的身份,杜天根本没必要安排这种服务,他犯不着用女人来抓自己的把柄,即便是抓到了又能怎样?毫无意义。杜天和自己刚认识,虽说在许多人的定义中,没有不偷腥的猫,但在拿不准对方喜好的前提下,贸然安排这种服务,有时候不但起不到效果,反而还会适得其反,杜天绝不会这样做的。这么想来,理由也只有一个,这个女孩是自愿的。
张新阳又想起了女孩说的要去北京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无奈的选择,也许她真是想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回忆。可自己又怎么能用背叛去救赎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呢?进而他又想起了《镜花缘》等神话小说中的那些故事,也许真是前世有一瞥之缘,才有今世这一遇之情。想到这些,他不禁唏嘘不已。
早晨7点钟,服务员轻轻地敲了敲门,早已醒了的张新阳兴冲冲地打开了房门,门外并不是英爱,一个穿着酒店标准制服的服务员礼貌地说:“先生,杜老板请您去餐厅用餐。”
张新阳有些失望地说:“知道了,请稍等一下,我换身衣服。”他转身回房间换好了衣服,跟着服务员来到了餐厅。
杜天、老梁坐在餐厅聊着天,看张新阳过来了,杜天笑着把张新阳迎到了他的座位旁,笑着问道:“老弟休息得怎么样?”
张新阳笑着说道:“谢谢杜老板,这儿的环境真不错。”
老梁接话说:“张部长,老板可是用最高的接待规格接待您的啊。这儿的温泉平时是不开的,那两个女孩也是这儿的一级按摩师,只为贵宾服务的。这不北京一家酒店的老总享受了她们的按摩服务后,点名要英爱去他们那儿干部门经理呢,杜总还不舍得放嘞。”
杜天瞅了老梁一眼说:“老梁,瞎扯这些闲话干吗。”接着又对张新阳道,“老弟见笑,老梁这个人就是爱絮絮叨叨,你吃好喝好休息好,老哥就高兴。”
张新阳不好意地拱拱手说:“杜老板抬爱了,新阳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正说着于振东和赵文廷也走了过来,赵文廷一看见张新阳就说:“张部长好酒量,昨晚我泡了一会儿支撑不住了,跑回房间狠狠地吐到了后半夜,一头栽到**,就睡到这会儿了。”
于振东也说道:“我也是,现在呀,看见饭就恶心,早晨啥也不吃了。”
杜天哈哈笑道:“我看呀,你俩加起来也不是新阳老弟的对手,还是乖乖地给张部长打下手吧。今天上午,你俩就配合张部长开始调研,我就一个要求,张部长要啥给提供啥,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不要藏到裤裆里不敢亮,但凡是有隐瞒材料的,我就找你俩算账。”接着又对老梁说道:“老梁,告诉胖子,一会儿来接我们。先把他们几个送回去,完了你和我去趟津州。”老梁边答应,边给司机打电话去了。
杜天又对张新阳说:“老弟,我要去津州办点儿事,事情着急,估计三两天回不来。你这儿我就不能奉陪了,有啥需要就找于振东和赵文廷。还是昨天说的,请老弟切实把厂子的真实实力给咱写出来,老哥这儿拜托了。”
张新阳连忙说:“杜老板,您忙您的,至于我这儿还请您放心,我这次调研不仅要对我们公司负责,也要对您负责,一定公平公正地完成任务,保证双方的利益共赢。”
杜天接着说:“我是绝对信任老弟的,等和贵公司签订意向合同了,我再给老弟摆庆功宴。”
这时,服务生端上了香气扑鼻的羊肉汤,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除了赵文廷喝多了酒胃难受外,几个人风卷残云般地连汤带肉喝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了早餐,胖子的车也等在了门外,大家都回房间拿了各自的东西,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地来到专用电梯前,乘着电梯下到了一楼。冬日的阳光泛着一圈白晕,懒懒地照着这座城市。车子启动了,张新阳透过车窗看了一眼酒店,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严寒中的万顺焦化干得热火朝天,杜天下了死命令,过年放假前必须将代售焦炭的储备达到7天以上,完成了任务人均奖励2000元,完不成任务倒扣500元。对工人们来说,这2000块钱,足够一家人舒舒服服地过个年了。这道命令下来,工人们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甩开膀子铆足劲,处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场面。张新阳和于振东戴着安全帽,穿梭于各个生产现场,所有的设备技术指标、所有焦炭的生产质量、所有工人的业务素质,张新阳都一项一项地亲自查、亲自看,每项指标、每个数据都确认无误后才在他的笔记本上用红笔挑上对钩。
就这样,张新阳白天穿梭在生产现场,晚上就在杜天给他安排的单人间办公室内写材料。几天的时间于振东一直跟在张新阳左右,也就是短短的几天,两人已经建立了基本的信任和深厚的感情,之所以深厚,是因为彼此都对对方相当佩服。
让张新阳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叫于振东的年轻工程师对厂子里的所有技术数据如数家珍,从他嘴里得到的数据和现场考察得来的数据高度一致,有些重要数据都是一模一样。相比自己公司技术部的那帮子技术人员,简直是天上地下,根本没有可比性。怪不得杜天把他当成了心腹,没有这样的技术人员,他的万顺焦化厂根本不可能这样高效运转。
而让于振东佩服的,则是张新阳过人的理解能力和不知疲倦的工作劲头。从他一开始接触张新阳,就感觉到他在专业技术方面并不是专家,甚至有些方面纯粹是外行,但是只要把这个问题讲清楚了,张新阳很快就会理解,并且可以融会贯通到其他方面。
再有就是他拼命干工作的劲头,白天在现场考察一整天,晚上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写材料,一干就是12点往后,第二天依然精神矍铄。有几次陪着张新阳写材料,于振东困得实在不行了,可张新阳依然执着地和他研究数据,整得他都快要崩溃了。
两个互相佩服的人在一起工作,自然就有了更多的默契,于振东很快就帮张新阳完成了所有的现场调查数据。至于赵文廷负责的营销数据,只是作为产能产值的参考,因为顾阳焦煤集团是根本不用操心销路问题的,但即便是这样,张新阳还是认真地查阅了所有的账目,用逻辑清晰的营销数据佐证了万顺焦化厂的产能产值。
所有数据均已齐备,张新阳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开始认真地分析研究。三天后一份数据翔实的调研报告出炉了。张新阳反复地看着这份材料,逐字逐句地推敲着,反复分析验证着,直至他认为逻辑清晰条理清楚了才正式定稿。从数据分析来看,杜天说的虽然有一定的水分,但大体上出入不是很大。目前万顺焦化厂的产量大致保持在15万吨左右,如果焦煤能够充足供给,那么产能是可以达到20~30万吨的,而且万顺焦化厂还有扩能的余地,也就是说这个厂子还有战略储备。看到这些数据,张新阳也感叹,杜天这个人其貌不扬但绝对有眼光,就冲这个战略储备,就不是一般民营企业能想到的。如若不是他另有发展,这个厂子说啥也不应该出手的。
张新阳看着眼前的这个焦化厂,又想到了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子为焦化厂。孟强的子为焦化厂和万顺焦化厂比起来,顶多也就算是个加工作坊。他想到了一个并不恰当的比喻,万顺焦化厂如同解放前国民党军的正规部队,至少也是地方军阀,而子为焦化厂顶多算是个座山雕似的土匪。看来孟强想要在颜州,不,更准确地说要在永宁县成为个人物,路还长着呢。
提到孟强,张新阳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他必须下定决心从孟强的子为焦化厂退出了,虽然孟强并没有爽约,依旧每月按时让孟勇送钱过来,钱还是那么多钱,但他私下查过了孟强从乱石滩矿的拉煤量,子为焦化厂的产量已经翻了两番了,张新阳并不嫌自己分得的钱少,毕竟要没有孟强,自己还是穷光蛋一个。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相信孟强已经把马彬和段树铭搞定了,而且自己的舅舅江大成也成了孟强的忘年交。对孟强来说,自己已经基本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现在子为焦化厂正在走上坡路,虽说在一定程度上是自己成就了孟强,但根本上是孟强成就了自己,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这个道理张新阳是懂的,他下定了决心,等过年回了永宁,就从子为焦化厂全身而退。
张新阳向赖峰和刘成功汇报了调研的基本情况和主要数据。刘成功和赖峰听了张新阳的电话汇报后都表示基本满意。刘成功又提出了几个专业性非常强的问题,张新阳翻看了一遍,材料中只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详细地调查取证。于是张新阳再一次和于振东下到现场补充论证,进一步补充完善了调研材料,等再次向刘成功汇报后,张新阳得到了收工的指示。
清晨,窗外刮起了西北风,大风扯着光秃秃的杨树发出了狼一般的嚎叫。张新阳打开了电脑,把所有数据和文档全部拷贝到了自己的移动硬盘上,再次确认电脑上没有任何数据了,这才重新关了机。墙上电子钟表的红色数字一闪一闪地跳动着,日历显示离春节越来越近了,张新阳决定向杜天汇报调研情况后立即回集团公司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