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金真他們被丟在一個地方的小號子裏,他們還處在恍惚迷離的狀態中。從遙遠的地方隱隱傳來如怨似訴的低吟,斷斷續續的送進他們的耳朵裏:
在活人的墳墓中,
充滿著死亡的驚恐,
個個是垂死的音容!
誰禁得住虎狼的逞凶?
除非你是鋼鐵般的英雄!
這是多麽淒慘的聲音!金真還以為他是在夢中,這種可厭的擾亂使他感到非常難受。可是,這種聲音仍然不斷地飄過來:
誰無父母妻兒,
日日夜夜啼哭呼冤,
惦念著囚徒的苦難!
一樣是人的心肝,
怎能忍受這無盡的辛酸?
雖然是那麽微弱的聲音,卻使金真受到很大的刺激。他想使勁睜開眼睛,看看這究竟是什麽地方。但過度的創傷和疲勞,仍使他無法擺脫夢一般的境界。
叫人難受的歌唱,仍然繼續著:
牢門如海,
無底無邊,
冤死的人何止萬千?
唉……
…………!
“牢門如海!”他迷迷糊糊地重複了一句。他的心受到了猛烈的震動,漸漸清醒了些,慢慢地睜開眼睛,才看到那小小的院子裏擠滿了衣衫襤褸的人們,坐的,站的,仰臥在地上的,個個捆著手,綁著腳,擠得水泄不通,時時發出痛苦的呻吟。他開始明白,這大約就是警察局的拘留所,而剛才的歌聲,就是從隔壁縣監獄裏傳過來的。
他很奇怪,他怎麽還會活著?但當他想轉側一下時,渾身竟象刀割般疼痛,幾乎又昏過去了。捆綁的繩索雖已解去,而手腳還不能動彈,連呼吸也十分困難,頭比千斤石塊還重。身上浸透了水的衣服,和潮濕的地麵凍在一起,好象一個人被死死地釘住在鐵板上一樣。他已完全失掉自由活動的能力。
受這樣的活罪,倒不如早些槍斃或砍頭爽快點!這一消極的念頭在金真腦子裏掠過,但他馬上意識到,一個共產黨員,難道能為了逃避現實而求早死嗎?無產階級革命的勝利本不是容易得來的。在艱苦的鬥爭中,無數先烈們用自己的鮮血,創造了許多英勇的史跡,那不都是很好的榜樣嗎?難道事到臨頭便……那是多麽可恥呀!他心裏一發狠,又昏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