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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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信裏提到的一樣,四年多以前,大江春泥忽然以推理小說家的身份出道。當時,日本文壇基本看不到原創的推理小說,他的第一篇小說發表後,馬上獲得了極高的評價。誇張的說法是他馬上將會成為文壇新貴。產量較低的春泥很了解如何在報紙雜誌上發表新作品。他的所有推理小說都殘酷而險惡、恐怖而可憎,讓讀者毛骨悚然。可他一直深受讀者歡迎,靠的正是這種充滿吸引力的風格。

我跟他出道的時間差不多。我的特長本來是創作給少年看的小說,後來才開始寫推理小說。日本的推理小說家人數不多,我也算是小有名氣。大江春泥的小說風格是陰暗、病態、拖遝,我的剛好相反,輕快而健康。我倆好像要跟對方比出個高下一樣,在創作中互相競爭乃至互相批判。不過,一般都是我在批判他,說起來真慚愧。大江春泥往往毫不在意,緘默不語,不理會別人的看法,繼續發表他那些恐怖的小說,隻是偶爾會駁斥一下我的觀點。我在批判他的同時,也經常被他小說裏的詭異氛圍迷住。他的小說中隱藏著能讓讀者著迷的、鬼火一樣的熱烈和吸引,很難用語言形容。如果他這種熱烈的源頭正是他信中提到的對靜子刻骨銘心的仇恨,那這是非常令人信服的。老實說,每次我看到他的小說得到那麽高的評價,都會不由自主地忌妒甚至仇視他,這種反應很不成熟。我一直在暗暗思考,要怎樣才能擊敗他。可他忽然在一年多以前停止創作,下落不明。雜誌社的編輯一直在找他,可見他這樣做不是因為不受讀者歡迎。總之,他消失了,原因不明。從那以後,我這個非常厭惡他的人反而有些孤獨。也就是說,我因失去出色的競爭對手感到悵然若失—這種說法有些天真。我沒想過,小山田靜子竟會帶來跟我有瓜葛的大江春泥的消息,真是奇妙。可笑的是,想到能再見到昔日的競爭對手,我竟不由得滿心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