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春天,紅袖再次看到了陳麻子。
當時紅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洗漱時聽到樓中隱隱人語,心覺好奇,便披著衣服走出房間。醉仙樓大堂裏擠滿了人,每層木樓裏的姑娘都出來了,趴在欄杆上,嗑著瓜子,對著下方大堂指指點點。
“出什麽事了?”紅袖問道。
“又來新姑娘了。”一旁的紫羅道,“穿得破破爛爛的,不知道長的怎麽樣,要是長得不好,被人玩厭了,我就去求媽媽讓她給我當丫鬟。”
旁邊的一個姑娘聞言,發出“嗤”的一聲笑,說:“喲,就算長得再不行,臉上沒有胎記就好。”
“你這個被萬人捅的,你說什麽?”
紫羅發怒時並不是目呲欲裂,而是斜睨著,側臉上的胎記活了一般蠕動著,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那姑娘被這種表情嚇著了,但姐妹們都在側,也不能示弱,便道:“你上次的丫鬟,活本來幹得好好的,被你用開水潑。怎麽著,現在又想禍害新來的?”
“誰叫她不長眼?”紫羅道,不以為然地繼續嗑瓜子。
紅袖沒有理會這種爭吵,早把注意力放在大堂,果然看到老鴇、龜公、打手這些人圍在廳堂內。他們中間是站著兩個人,一個衣衫襤褸,身形瘦小,一直低著頭,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表情,想必就是紫羅所說的新來的姑娘了。而站在她旁邊的人有些眼熟,紅袖看了幾眼,心口一跳,便將他認了出來——陳麻子。
“這回這個貨色不錯,”陳麻子對老鴇道,“長得清秀,家裏人都饑荒死了,沒有什麽麻煩。身子還完整,我檢查過的。這回怎麽說,也不能低於——”他把手伸出來,寬大袖子遮住了他和老鴇的手,誰也看不到他們在袖子裏做什麽手勢,“這個數。”
“嗬,你當我陳姐兒是第一次做這個買賣?”老鴇把手抽出來,嫌棄地用手帕擦拭,然後把手帕扔了,“這小丫頭一看就不是江南長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