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脑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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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森料得丝毫不差,此时,罗叶正在纽约最高国际法庭的被告辩护席上。

原来,赵传真把肖理夫案的庭审时间等相关细节告诉君特先生后,君特先生立即转告了张宁静,张宁静惊喜之余,赶紧把这个消息转发给反脑库索取中心的骨干成员以及郭林涛等人。

接着,在郭林涛的亲自组织下,迅速成立了肖理夫案的辩护律师团。

罗叶立即表示希望能成为该律师团的首席辩护律师。她提出了三点理由:其一,自己曾经办过有关非法脑库索取案件,积累了办理此类案件的一定经验;其次,自己的父亲和肖理夫的父亲是至交,她熟悉肖成城先生更多的内情,因为此案不仅仅涉及肖理夫本人,肖成城先生的各种际遇也将是法庭上的有力举证;其三,由于父亲和肖氏父子的情感因素,在情感上的全身心投入,可以促使她在法庭上说出更具感染力的辩护词。

对于首席律师人选的决定权,自然落在张宁静身上,张宁静毫不犹豫地将罗叶定为首席辩护律师—她更看重罗叶提出的第三点理由—在瞬息万变的庭审现场,辩护律师的全情投入往往会激发出情理俱佳的临场发挥,常常可以起到意想之外的效果。

接下来,在郭林涛的操作下,既要聘请其他律师团成员,还要邀请陪审团成员,更要为即将到来的开庭收集各种有价值的资料……

紧锣密鼓地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1月8日下午,张宁静、罗叶和一大群人准时来到纽约。

这次,他们的阵容算得上够壮观了:光律师团成员就达11人;陪审团成员包括张宁静在内一共32人。且陪审团成员都是社会各界的精英:宇民公司CEO郭林涛、BMW公司总裁格拉斯以及多位行业巨头,还有一些学术及科学界代表。

根据现有的国际法陪审团成员组成制度,对于重大刑事案件,原被告方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有选择性地邀请陪审团成员。这些人只要不与涉案双方有血缘或亲缘关系,年龄在20岁以上,没有犯案前科,在自愿的情况下都可以成为陪审团成员。

双方陪审团成员最多人数可达32人。

在开庭之前,由于肖理夫案的特殊性,张宁静虽然想尽了办法依然无法和肖理夫见上面。因为最高法庭还是担心他们有提前串供之嫌。

在几天前,只有罗叶以首席辩护律师的身份来到纽约,和肖理夫匆匆见过一面—还是在国际最高法庭诸多狱警以及无数监控设施监控的情况下。两方自然没有谈出更多有价值的内容或线索。

纽约时间2267年1月9日上午9时,肖理夫案正式在纽约市国际最高法庭开庭审理。

分离了二十多天后,张宁静终于见到了肖理夫—他瘦多了,但精神还算不错。根据现有的法律规定,在被告方正式定刑之前,张宁静等直系亲属仍然不能去被告席前和他交谈。因此,张宁静只能坐在陪审团席位上,热切地望着肖理夫。

肖理夫远远地看着张宁静和陪审团成员,又感激地看了看自己的辩护律师团,然后深深地向他们鞠了几躬,接着低下了头。

此刻,肖理夫非常内疚—因为自己的鲁莽,给张宁静带来了太多痛苦与挂念。同时,他格外感动,尽管他并不认识这些陪审团成员和自己的辩护律师团成员,但他知道,这些人一定为他付出了很多很多。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强,他现在只能把这份感动深深压抑着。

这时,执行法官庄严地站起身来,首先,他照例说了一通庭审现场的相关规定和程序,接着说道:“为了本次开庭审理的各种信息不影响明天的全民公投,本次庭审现场已全程开启屏蔽程序。因此,在本次庭审期间,任何内外信息均被隔绝,首优通信也不能当庭接听,若有违背者,此人不可继续留在庭审现场!希望各位理解。”

原来,对本次肖理夫“造谣惑众”案的庭审,最高法庭尽管违背了联合国的初衷,执意在公投日前一天的1月9日进行,但是,最高法庭同时也听取了联合国的部分意见—对于公投日前一天庭审肖理夫案的全过程,禁止任何形式的媒介进行同步直播,否则会直接影响即将到来的全民公投意向。

国际最高法庭认为,联合国的这个意见比较中肯,最后予以采纳。

接下来,执行法官开始详细陈述肖理夫案的基本事实,尽管这些事实早已被大多数地球人知道,但他还是说得不紧不慢、一丝不苟。

再下来,就是被告人的首席律师进行辩护陈词,以及其他律师团成员的相互补充。

再接下来,就是被告陪审团成员的种种文字或语言信息的表达……

而作为本次原告方的国际最高法庭—也可以说是联合国,既没有专门的控诉方,也没有检察官,更没有庞大的陪审团成员,只有一面悬空于法庭上方的巨幅显示屏,在不断记录并显示着各位律师、各位陪审团成员的语言、文字,甚至他们的种种表情……

这是一套智能听审与综合裁判系统。

这种司法电脑库早已贮存了全球所有法律、法规资料,然后根据被告所涉及的案件事实,结合执行法官的陈述、辩护律师们的证词、证据与辩论,以及陪审团各成员的意见等各种信息,再结合执行法官的意见后,通过复杂的数据分析做出最后的审判结果。

这个结果是不可人为改动的。

如果涉案某方不服,可以重新开庭审理,重新智能裁判。

对同一桩案件,智能裁判系统最多可以审判四次,最后,以四次审判数据的综合分析结果为准,作为最后的裁决。

自从一个多世纪前,在全球范围内普及智能司法与智能裁决系统后,世界各地的法庭再无高低级别之分,完全集初裁与终裁于一体。而执行法官的作用尤为重要,几乎与智能司法系统相伴相生。因为,无论世界哪个角落的智能裁判系统,无论外围审判参数有多么庞大,执行法官的意见以及对案件的表述方式,在智能判决时代,其分量都是很重要的。有时候,执行法官对案件事实的措辞方式,哪怕只是对其中几个字符稍作调整或改动,就有可能左右整个判案结果的走向。

几十年前,柬埔寨曾发生过这么一桩刑事案件:

A是B公司的财务人员,A偷偷杀害了B公司的总裁C之后,窃取了C的瞳孔与指纹等信息。A又利用易容术化妆成C,将B公司的大量信用数据转入自己的信用户头。

C神秘失踪许久之后,其家人才有所发觉,然后将A告上法庭。法庭通过层层调查之后,最后认定了A的犯罪事实。

但是,在庭审之前,A以巨额信用数据买通了执行法官D。于是D在陈述A的犯罪事实时,故意将“以易容方式”中的“易容”二字改成“容易”,导致智能判决系统仅仅将A判为有期徒刑。

后来,由于C的家人不服,提起重启上诉程序,最后才将A改判死刑,法官D也被判处有期徒刑。

由此可见,假如执行法官心有偏颇,是完全可以改变审判结果的。

这一次,联合国和国际最高法庭作为主控方,早已在智能判决系统中将肖理夫界定为“造谣惑众已成事实”。因此,在庭审过程中,无论被告的辩护律师如何用心辩解—罗叶甚至一度声泪俱下地陈述肖理夫的行为只是因为他爱父心切的一时冲动,属于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也无论陪审团成员如何纷纷痛斥脑库索取的背离人性—认为肖理夫只是人性光辉的闪现,但是,智能判决系统通过一番复杂的运算、分析之后,最后还是显示如下判决结果:

判处肖理夫有期徒刑42年。

由于人类的平均寿命已达160岁,因此,有期徒刑最多可以判处50年。

审判结果一出,全场惊诧!

肖理夫再也无法强装坚强和镇静了,他大声喊道:“宁静,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艾佳。宁静,你是自由的,祝你幸福……请你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宁静,对不起……律师团和陪审团,感谢你们!对不起,对不起……”

同样,张宁静再也无法控制压抑已久的情感,她挺着大肚子哭着跑向肖理夫:“理夫,你不要灰心,这不是最后的结果,我们还有三次机会……理夫,无论如何,我和孩子永远会等着你!理夫,你不要这样,结果不会这样的……”

张宁静还没跑到肖理夫跟前,突然从角落里闪出一个机器人警察,毫不费力地把她抱向陪审团席位。张宁静泪流满面地挥动着双手:“让我过去,让我和孩子的爸爸说几句话吧……求求你!”但机器人警察还是把她送往陪审团席位,任凭她撕心裂肺地哭喊。

执行法官重重地敲着法槌:“肃静,请肃静!不要扰乱法庭秩序!”

这如何让众人肃静下来?许多人早已大喊大叫:“抗议!抗议!这种判决完全不合法理,我们强烈抗议!”

罗叶见状扑向张宁静,试图安慰她;郭林涛完全不顾个人形象,胡乱叫嚷着;格拉斯竟然冲动得像个愣头儿青,一阵吼叫后,就冲向那台智能判决仪,对着机器一顿拳打脚踢:“什么破玩意,砸烂它,我赔你们几百台更加智能化、更加人性化的……”

其他陪审团成员,也或叫骂或胡乱踢打着跟前的桌椅……

可是,根本不容他们继续动粗,上百名真人警察和机器人警察几乎同时围了过来,大伙顿时冷静了许多。

其实,大家的冲动表现只是为了宣泄心中的不满与怒火,明知通过武力和粗暴手段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因此,警察们一出现,他们很快安静下来。

这时,辩护律师团成员几乎同时喊道:“法官先生,我们要求重新审理此案!”

法官高声回应道:“可以答应你们的诉求,但是根据司法程序,三天之后才能重新安排开庭时间。具体开庭时间另行通告。下午这里还有另一场庭审,现在休庭!”

这时,已是纽约时间下午一点多钟。

接下来,在一大群警察的“护送”下,这些义愤填膺却无可奈何的社会精英被全部“请”到法庭大厦外面的空坪上。

而肖理夫早已被两名警察从被告席上带走了。

正当大家或愤愤不平,或悲观失望,或无精打采之际,罗叶仔细看了看手腕上的通信仪,忽然且喜且惊地说:“太好啦……现在终于可以应对另一项行动了—也只能采取应对措施啦。宁静,你赶快联系君特先生,让他赶紧联系他的那位联系人,我们立即采取行动!”

在国际法庭大厦外面,罗叶不能高声透露这个意外的惊喜,只能这么含糊其辞地表达。

张宁静走过去,罗叶对她小声说了两句,张宁静的脸色立即开朗起来:“好!下次开庭时,理夫绝对可以无罪释放,当务之急是尽量把这件事处理好!”

凛冽寒风中,这群人很快消失于纽约的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