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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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的時間就這樣規律地安排著:吃飯、養花,然後在外麵站上好幾個小時,麵向西方的位置,靜靜地等待,期待著那個身影能夠出現。他無數次幻想,幻想她突然出現在西方的地麵線,然後他飛奔著跑過去,緊緊擁抱住她,激動地留下喜悅的淚水,哭著對她說道:“零,我等你很久了,你終於來了!”

但她始終沒有來。

外麵有輻射,但那些輻射量很弱,不足以致死,不過待的時間長了,身體也會產生嚴重不適。最初幾年,他能在外麵站上四五個小時,但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在那個時間極限還未到來時就嘔吐一番,每次嘔吐,他痛苦的表情都會占據著臉龐,仿佛要把自己的靈魂從身體裏嘔吐出來。這時,三零三就提醒他,他的身體已經衰弱了,要縮減在外麵停留的時間,於是他不情願地把時間縮減十分鍾,然後繼續等待。

身體的衰弱是不可控的,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精神的折磨,在漫長時光的等待中,他越來越失望,他看著機器人胸前的數字一點點減少下去:

剩餘:9820人。

剩餘:3603人。

剩餘:1016人。

剩餘:255人。

剩餘:34人。

每一次數字的減少,都讓他的內心涼一點點,他知道,數字越小,她仍然生還的希望也就越渺茫。他從最初的滿懷期待,到後來的內心平靜如水,這中間隔著漫長的幾十年,在外麵等待幾個小時,看著西方的落日緩緩進入地麵線,已經成了他的一個習慣,一個對自己兌現的諾言,一個還能讓自己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然後那數字終於變成了個位數,那是在第29年的時候。他想,這些從最初的災難中活下來的一萬多人,在漫長的時光折磨中,不斷地死去,他們也許是死於食物缺乏,也許是死於疾病,但最無助的是死於孤獨和絕望,他們認為自己就是世界上唯一活著的人,這種無助的感覺,比身體的折磨要痛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