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忽然停了。洶湧顛簸的海水恢複了往常的平靜。幾隻海鳥掠過礁石,停在微微起伏的波浪上,好像木刻的浮靶。海平線上聚集了大片鉛色雲朵。夕陽無力地穿過它們,隻在雲朵交會的邊緣,向海麵投射下幾塊光亮。從廢棄防波堤那端走來一位極年輕的女子,她解開防水風衣的扣子:“夜叉,就是這裏,我們到了。”一隻灰色藪貓1鑽出女子的衣襟,抖擻四肢,豎耳瞠目,四下張望。“溫迪妮,”貓的聲音低沉而短促:“你……真要回海裏去?”
溫迪妮理順貼住頭皮蓬亂的短發,蒼白的臉上浮現幾絲笑容說:“必須回去。海是我的家。夜叉,”她舔拭幹燥裂口的嘴唇:“追捕者再也找不到我了。”她脫了風衣和旅遊鞋,順著防波堤的缺口跳到沙灘上。砂礫粗糙,刺磨著她的腳。她全不在意,隻顧一邊奔跑一邊歡快地叫:“夜叉!快跟上啊!”直到海水浸濕了襪子,她才停止奔跑。她把襪子扒下扔得遠遠的。海浪湧動,白色的泡沫瞬間掩蓋了海灘,然後又快速退了回去,在沙灘上遺留下大塊麵目猙獰的岩礁。
又一個浪頭過來,溫迪妮腳下的砂礫顫抖坍塌。她險些站不住,彎下腰去。海水濺到她的臉上,苦鹹的味道異常鮮美。她捧起一掌海水,澆到臉上。“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她向海裏大叫。聲音在海水裏飄**,被一波一波的海浪傳遞到遙遠的地方。她在波浪漩渦席卷的沙灘上摸索到一根枝狀物,拿起才看清那是珊瑚的一段殘骸——骨色的已經石化的殘骸,上麵布滿了細小的孔洞。溫迪妮將這段珊瑚貼在耳邊,似乎聽到了深海之中悠長的鯨鳴。
聲音真切起來,緊張如箭上弦的弓。但那是夜叉示警的叫聲。接著,一個男聲刺耳地大喊:“站住!危險!別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