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孩子

五、白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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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屋與副體完全相反。

作為一個感官映射端,副體觀察的是外在的世界,正如我們每一個人類—看,聞,聽,觸,這些感受的對象都是自身之外的,而它內部的運轉卻完全是本能的。

在抬腳行走的時候,副體並不會告訴使用者,這一個動作調動了哪些軸承、杠杆和螺絲釘,也不會讓我了解有多少電力消耗在這一步之中。它隻是告訴我,我正在一條崎嶇不平的秋日山路上,向前走。

而白屋的觀察對象是內在的世界。

它的設計原型是一個空心的球體,在其外殼上向內裏遍布鏡頭,如此一來,任何在球體之中的物體,都會被全方位地觀察。在同一時刻,它的每一麵都向白屋呈現。而對於這個物體而言,控製白屋的人,就像是一個無所不知的神。

為了能讓我的意識與白屋相連,X對我的頭顱又進行了一次改造。我們把一個特殊的芯片接入大腦的視覺感應區,因為我即將擁有的眼睛不再是兩隻,而是無數隻。即便如此,在第一次將意識接入白屋時,我還是無比感謝X讓我丟棄了身體,不然就算在高位截癱的狀態下,我大概都能嘔吐到把自己嗆死。

眼前的空白是沒有邊界的,因為邊界就是我自己。所有的東西都與原先不同,它不是顛倒、不是對調,而是徹底地內外翻轉。我在上,在下,在左,也在右—我在外麵,世界在裏麵。

十天之後,X放了一個黑色的小球到白屋裏。它應該是從頂端墜落的,但我同時看到了每一個方向的它,甚至無法判斷白屋裏麵究竟有幾個球。“放我出去—切斷連接,求你!”我掙紮著嘶鳴,但X忽略了我的抗議。那簡直是地獄般的折磨,尤其是當他開始晃動那個黑球的時候,我覺得簡直像是有人拿了一根鐵釺,在我的大腦裏攪。

“讓時間幫助你看清它。”X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