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三,二,一—”顧鐵瞅著腕表讀出數字,“現在是2014年12月21日了,同誌們。”
屋裏的四個人一齊扭頭望向屋角的座鍾,時針指向午夜十二點,自鳴鍾咚咚敲響。人們屏住呼吸,靜靜等待了一會兒,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壁爐內的火焰劈啪跳動,老式電唱機上有黑膠唱片在嗞嗞空轉。有人手中的酒杯傾斜了,琥珀色的酒液沿著杯壁流下,無聲地墜入羊毛地毯。
“又一個世界末日!”長著一頭濃密黑發的中國人倒在搖椅中,有氣無力地攤開雙手,“2012年的世界末日是假的,又有專家說,根據瑪雅曆法認真推算,2014年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結果全是扯淡!無聊,無聊!”
有人將懸空的唱針複位,Billie Holiday的歌聲再度響了起來。“瑪雅人的曆法同樣令人失望啊,鐵。那麽該下一個故事了,我們每年隻聚會一次,除了例行的世界末日妄想之外,總該有點兒新鮮話題吧……淺田,該你了。”一個梳著兩條大辮子的印第安女人轉過身說。
“沒什麽好說的。”開口的是端坐在沙發上的中年日本人,這人皮膚黝黑,神情陰鬱,看起來不大像是個喜歡講故事的人。
顧鐵嘟噥道:“老兄,拿出點兒奉獻精神來吧,難道一年之中就沒遇到點兒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嗎?”
“沒有。”名叫淺田的日本人生硬地答道,“我是個殺手,一年來隻殺人而已。”
“當然,殺手……”屋裏的幾個人同時舉起杯,喝了一口酒。這個窮極無聊的沙龍有且僅有四名成員,成立十六年來,隻聚會過十六次。四個人的國籍、職業和教育背景完全不同,促使他們走到一起的,是20世紀90年代中期剛剛興起的網絡留言板上一場有關生存意義的大討論。哲學問題是沒有最優解的,思維碰撞的結果是漫長而醜陋的論戰,而在這場論戰當中,四個陌生人發覺了彼此身上某種共性的東西,決定成立一個小小的討論組,那就是這個沙龍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