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在早餐桌上,藿栀告诉江村,她考虑好了,跟他去登记结婚,但是,不能举办婚礼,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不想在婚礼上被人指指点点得私下议论。
江村高兴得差点把牛奶喷出来,说只要藿栀答应和他登记结婚,什么婚礼不婚礼的,他才不看重这些形式呢。
虽然是答应了,藿栀还是有点忐忑,默默地吃着饭,不再说什么。
江村兴奋地连饭都吃不下了,起身去准备登记需要的资料,收集齐了装在一袋子里,单等藿栀吃完饭就出门,见他兴奋地跟个孩子似的,藿栀酸涩的心里,泛上了一丝甜蜜。
登记进行得很顺利,从民政局出来,江村兴奋地拉着藿栀的手:从现在开始,我们好好珍惜生活。
江村把藿栀送到楼下,兴奋地还不想上班,藿栀就笑着说:以后这样的日子长着呢,你就和平常一样行了。
江村恋恋不舍地开车走了,藿栀转身,想上楼时,突然发现廪生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她,满眼的痛楚。
藿栀就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知道再也不能装下去了,就走过去,看着廪生,轻声说:对不起。
廪生死死地盯着藿栀微微隆起的小腹:你怀孕了?
藿栀点点头:廪生……
廪生酸楚地看着她:以后,在街上遇见我,别假装不认识我好吗?
藿栀的心,轰地一声,像有什么倒塌了一样。
他对你很好。廪生说。
是的。藿栀的声音很低,低到恨不能不让廪生听见,唯恐这一声承认会让廪生崩溃。
廪生浅浅地笑了一下:你为什么要骗我?
能不能不说这些了?你知道原因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廪生突然地声嘶力竭了起来。
藿栀原本是因为愧疚而有些酸软的心,一下子就被他的叫喊喊硬了:我为什么要骗你,你不知道吗?你口口声声爱我离不开我,可是,在你妈的反对面前,你的爱,一无是处,我一文不值。说完,藿栀转身就走。廪生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藿栀,在你眼里我的爱真的一无是处?
看着廪生疯狂的样子,藿栀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地拍打拽着自己胳膊的手: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不放,藿栀,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可是,你居然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为什么?因为他比我有钱还是他比我好?
藿栀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廪生让她反感,就一字一顿地:对,他比你好,也比你有钱,我爱他,怎么了?
你不能爱上别人,你是我的。说着,廪生就像疯了一样,猛得把藿栀扛起来,转身就往外走,藿栀吓坏了,一边拍打他一边大喊救命。
小区的保安听见了藿栀的呼救,冲着边跑过来,拿警棍指了廪生:你干什么呢?你放下她!
廪生像疯了一样扛着藿栀跌跌撞撞地往街上跑,跑出了小区院子,上了马路,街边的车呼啸而过,藿栀一边哭一边拼命地拍打着廪生让他放下她。
突然,廪生脚下一绊,他和藿栀就像两只笨重的袋子,同时倒在了马路上,倒地的瞬间,藿栀下意识地弓起身子,两手紧紧地护着肚子,一道灰色的闪电贴身掠过的同时一阵电流般的刺疼从左腿上蔓延开来,钻心的疼痛几乎让藿栀晕厥过去,她只是紧紧地团着身子,试图保护肚子里的小生命不受到伤害,她想站起来,可左腿膝盖以下的部位,却像一截断掉的树枝,不听使唤了,她踉跄了一下,再次跌倒在地的瞬间,看见了廪生,他伏在马路牙子上,像傻了一样地看着藿栀,两眼惊恐。
藿栀低头,看见了她的左腿,它破了,像一块破碎的墩布,鲜红的血,像挣脱了牢笼的顽皮孩子,从这块鲜艳的墩布末梢蹦跳而下,一辆灰色的商务车,停在一旁,一个男人从商务车上跳下来,还有傻傻呆呆地伏在马路牙子上的廪生,这一切,就像无声电影一样在她眼见快速地运动,辗转,藿栀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就晕厥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在医院里了,她疲惫地张开眼睛,听见江村在焦灼地跟医生商量是不是打掉胎儿,因为藿栀的左腿断了,手术麻药和术后恢复阶段要使用大量镇痛针剂缓解藿栀伤腿的疼痛,还要使用抗生素防止伤口发炎,这些药物对胎儿的发育都非常不利。
虽然他们的声音很小,藿栀还是听见了,医生说:究竟是要孩子还是让你太太少受点痛苦?你尽快做出决断,你太太的断腿需要马上手术,否则会影响愈合效果。
让我太太少受点痛苦。江村的声音很低,但很是坚决。
藿栀几乎是尖叫着:不,我要孩子,我不打麻药,我不用抗生素我不打镇痛针,孩子是我的,江村,你不能我也不让你剥夺他的生命。
你醒了?江村走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对不起,藿栀,对不起,如果我把你送到家就没事了……
藿栀顾不上说别的,只是泪流满面地:留下我的孩子。
江村决绝地摇头:藿栀,听话,孩子我们可以再要,我不能让你承受那么大的痛苦。
我不怕,江村,我从小吃苦吃惯了,这点苦,算不了什么,如果你让医生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就拒绝医生为我的腿做手术!藿栀几乎是拼尽了周身的力气大喊。
江村握着她的手,使劲地握着,握得她的手指生生地疼,她知道,他的内心比她的肉身还要疼。
求你了,别让我失去我的孩子,我爱他。眼泪齐刷刷地从藿栀眼里跑出来。
江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