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的市委招待所大楼采取的是整体爆破式拆除,大楼拆除后,就要开始地基的清理了。就在大楼整体爆破的那一天,蔡鹏书记把陈默找到他办公室,就设计图的问题给了他一些指示。蔡鹏书记说,陈默,总的来说,设计图很不错,嗯,不愧是科班毕业,我们市委几个同志碰了个头,觉得……嗯,基本上可以不动,但有些户型,嗯,这个这个,主要是设计者没有考虑到实际情况,要照顾到多方面,要有区别,主要领导接待多……
蔡鹏副书记把话说得很含糊,但陈默最终还是听懂了,按原设计图来看,整栋大楼四个单元,12层,户型基本相同。陈默琢磨蔡鹏书记的意思是要分出档次来,一是户型不能完全相同,二是大小要有区别,领导的住房要大一些,便于工作。说白了,就是要拉开档次,要给市委几个领导特殊政策。
陈默又一次打了张园的电话,建议把设计图修改一下,把四个单元改为三个单元,另,每个单元有一套复式楼。张园说,为什么要修改?陈默说,要考虑有所区别,不能五根手指一样长嘛。张园就明白了,说,陈默,你这官是越当越精了,我都不相信,你会变得这么快。
仿佛被人看透了底牌,陈默黯然了好久,说,园园,生活在改变我们,哪怕我们不愿意,只能被动接受。但事实是,我们知道生活正在改变我们,我们却无力抗拒。说实话,园园,我也不希望自己改变,我也喜欢那个理想主义的纯洁无瑕的陈默,但生活又告诉我,一个人要达到理想,行为处世却必须从俗。你不会因为这些改变而鄙视我吧?
张园那头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默哥,我只是说说,无意于批评你,我又不是那些迂腐到油盐不进的人,能不知道思方行园的道理?我爸爸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吧,他也还不是要从俗?
陈默说,有一句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样吧,你把设计方案重新做一下,略作改动就可以了。
张园那头却沉默了下来,好一会才幽幽地说,默哥,你们……生活得好吗?
陈默说,谢谢你,园园,我们很好。
我有时想,为什么生活要让我们相遇。张园接着说,如果我们从来都没有相遇过,会是多么好。
张园的声音有点凄楚,陈默心里一揪,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在他心里,他始终觉得,自己亏欠着张园。
有时,我甚至想,即使是仅仅为你献身,我也愿意,不要什么名义。
园园!陈默的泪涌了出来,深深的内疚强烈的剌痛着心房,他突然大声喊了起来,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当你彻底离开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比以前更爱你。张园还在说,已经是抽泣了。
陈默狠狠心,挂了电话。他觉得头有点晕,对张园这种直来直去的表白,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对付。因此,这个下午陈默的心情都很压抑,什么事都不想去做。正忧悒处,就听到腰间手机响,掏出来一个,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摁下接收键,就听到了个园润的普通话说,陈默主任吗,我是黄彪。
陈默愣了一下,没有回过神来,黄彪,这人是谁呢?想了一下,突然就想起在大富豪吃饭那天的事了,黄彪不就是张啸市长带来的那位年轻人吗?陈默连忙回答,黄总,你好你好。黄彪说,想起来了吧?我现在华天大酒店,想见你一面,有时间吗?陈默就想,这黄彪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他能什么事呢?想着,就说,目前手上有点事要处理一下,等一会儿我就过来看你。黄彪那边爽快地说,那行,我等你。
陈默放下电话,就陷入了深思之中,从那天的情形来看,黄彪行为举止儒雅风流,以陈默的识人来看,此人决非凡品,是个有来头的。而且,他把张啸市长称为叔叔,看来应该是省里张啸某位同事的公子。只是,自己无权无势,这个黄彪突然给自己来一个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陈默百思不解,无事找事地在办公室拖延了半个时辰,才叫小向把车开来,送自己去华天大酒店。陈默之所以磋坨这半个时辰,其实也是心里藏着一点小九九,如果一接到电话就去了,显然太急,好像自己是急着去巴结谁似的,就不主动了。
车到华天大酒店,就见黄彪悠闲地坐在大厅里看报。陈默把司机小向打发走后,走了进去。见陈默到来,黄彪站了起来,和陈默握手,说,陈主任,才见过一次面就给你打电话,不嫌黄某冒昧吧?陈默说,哪里哪里,黄总是张市长的客人,自然也是我的客人,接到黄总的电话,我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完后,就立即赶来了。
黄彪说,那天在大富豪那里,小弟深慕陈主任的风采,想和陈主任交个朋友。只因陈主任身居市委办,我一个闲散之人不好上门拜访,因此就冒昧打了电话,还望陈主任恕我失礼。
陈默连忙说,岂敢岂敢。
黄彪说,喝一杯茶吧,我们边喝茶边聊?
好的。
大厅旁边,就是一个装修豪华的茶厅。两人进去时,两侧肃立的女郎们躬身行礼,一切如仪。两人随着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找了一个包间,彼此礼让着坐下了。黄彪问道,陈主任喝点什么?
陈默说,随便吧,黄总喝什么我也跟着喝什么。
黄彪说,小弟喜欢喝一点咖啡,不知陈主任可习惯喝这个东西?
陈默说,原来在省城时,我也经常喝点咖啡的。
黄彪说,这样最好,那就来两杯古巴咖啡吧。
咖啡端上来后,黄彪说,听张市长说,陈主任原来在省里做过?
陈默说,打工而已,在张市长手下当一名打工编辑。
黄彪一笑,说,可惜那个时候我还在北京,不然,也许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陈默问,黄总原来在北京发展?
黄彪说,谈不上发展,混口饭而已。
陈默说,黄总过谦了。
接下来两人东拉西扯了一些北京趣闻,什么故宫、天坛、颐和园,无非是无话找话。陈默谨慎地斟酌着每一句话,暗暗猜着黄彪的底牌,黄彪不说,他也不问,心想,既然黄彪请他来,是不可能无事找人陪他聊天的。
果然,聊了一会,黄彪把话题一转,进入主题了。不瞒陈主任,我这次来楚西,也正如那天在大富豪所说,是来求得一点发展的。听说酉县县委县政府正在重新整合矿山资源,实行招标,我也想参加竞标。
底牌终于亮出来了,陈默笑着说不说话,等着黄彪把话说完。黄彪接着说,我和酉县李县长虽有一面之交,却不甚熟悉。我听张市长说,陈主任是酉县人,又和李一光是至交,我想请陈主任从中周旋,也使小弟能够公平地参加竞标……
说到这里,陈默就基本明白了,看来上次吃饭黄彪还是没有和李一光接上关系,这次是想通过他来与李一光接上关系了。陈默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说,黄总来我们楚西投资兴业,是一件大好事啊。我的职责本来就是服务,自然非常乐意。只是,这事也得等一等机会,况且我人微言轻,只怕起不了什么作用。
黄彪说,陈主任谦虚了,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陈主任肯出面,事儿成与不成,我都是要感谢陈主任的。
接下来,大家就不再谈这事了,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没有必要没完没了地讨论下去。但接下来的聊天中,黄彪还是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一点消息,暗示叫他出面联系李一光是张啸的意思。临别的时候,黄彪握着陈默的手,一语双关地说,陈主任,刚才说那事儿,就请你劳心费神了,事成之日,自有重谢。小弟说一句狂妄的话吧,小弟在省里颇有几个熟人,陈主任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小弟甘献犬马之劳。
当天晚上,陈默把这事儿告诉了舒芳,舒芳说,老公,李一光他们的事儿,你还是少掺合为好。陈默问,怎么了?舒芳说,矿山的事非常复杂,我听说,李一光原来在矿山上确实没有插手,但现在却插手得很深。这次矿山整合,说是整合,其实是一次利益再分配,李一光他们借矿山整合的机会,想把原来占据矿山的势力排挤出去,换上了自己的势力,矛盾激化很严重,听说有一次还险些动了枪,武警上去了才勉强镇下来。
陈默心里一凛,矿山情况复杂,他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却没想到会这样复杂。舒芳说的他们,其实就是指李一光和老七,老七原来在矿山就有几个矿洞,还有一个比较大的浮选厂和一个电解锰厂,这次酉县的矿山整合,实际上就是李一光支持老七的公司吃掉其他的采矿企业,独霸矿山。后来,张啸市长作出了要划分矿区,引进竞争的指示后,酉县才把矿山划成了三大采矿区,老七的公司竞争目标是面积最大,储量最多的一块。而这一块采矿区,原来是由另一家金源公司占据着,金源公司的老总付代家在酉县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此人原来是一个黑道人物,曾犯伤害罪坐了七年大牢,回来后就给原金源公司的老总当保镖。付代家虽然在社会上臭名昭著,却颇得女人青睐,**女人很多。付代家有一次叫自己的一个情人陪老总睡觉,然后带着几个兄弟捉奸在床,挑了老总的脚筋,后来又出了两百多万元把本来值上千万的矿洞强行买下,把老总赶走,自己就成了公司的老总。金源公司经营多年,付代家已经成了资产过亿的人物,还成了省政协委员,在红道上也和一些官员打得火热,这样的主,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既得利益被别人抢去。
活跃在矿山的矿洞主们本来大多数是暴力发家,可以说,一部矿山的开采史,其实就是一部血淋淋的争斗史。李一光和老七要染指矿山,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因为清楚这些,陈默才一直和老七保持一定的距离,即使是为老七的公司起草竞标书之类的事也不愿去做,而把它推给了彭立功。因此,当舒芳要他不要介入其中的时候,他还是很清醒的。问题是,从黄彪的口气来看,陈默实在把握不准,让他出面去找李一光,究竟是不是张啸市长的主意,从那天张啸带着黄彪去和李一光他们吃饭的情形来看,这是很有可能的。
陈默说,我会有分寸的。
舒芳就更加紧地依偎过来,说,老公,我说过,我不求你怎么的荣华富贵,我只求像平凡人一样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冒险的事,我们不去做,好吗?
陈默不回答,只是把妻子搂得更紧了。
第二天,陈默给张啸打了个电话,得知张啸在家,就说,张市长,晚上我和舒芳想来你那里,不知道方不方便?张啸说,好啊,我们也好下两盘棋。得到同意,陈默就叫舒芳去菜市场买了一点菜,傍晚的时候提着去了张啸那里。张啸正在读书,读的是一本唐浩明写的《曾国藩》,见他们来了,张啸点了点头,说,来了就来了,买东西做什么。陈默说,我们买了点菜,来您这里办,舒芳说她从小没有离开过家,现在调到市里来了,和老人家离开了,想过一过小家庭的生活,我们只有两个人,没的那个气氛,就来您这里了。舒芳嘴甜,就说,张市长,论年龄,你是我们的长辈,只因为你当了个官,我们不敢突唐。张啸就笑,说,好好,我也正一个人坐着心里发慌,你们俩来了,就有一家人的味了,我去办吃。舒芳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着说,您也会闲得发慌呀,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些平凡人才会感到寂寞。张啸就哈哈笑了起来,用手指点着舒芳说,你这个小舒,我当了市长就不是人了?
张啸要去厨房,舒芳连忙说,您老人家只管坐着,今天我来办,您不知道,我做的莴笋叶炒黄蟮,在酉县时他们称为一绝,县委办那些同事,隔一段就要来我家吃一次。陈默也说,市长,您就让她去做吧,别把她惯坏了。
张啸说,那好,小舒你辛苦一下,我和陈默聊天,陈默你去书房里拿一条烟来,我们各抽一包,剩下的你等下拿去抽。陈默也不客气,进去拿了一条中华烟,撕开了,先给张啸一包,自己拿了一包,剩下的放在茶几上。舒芳在厨房里喊,陈默你好意思不,什么东西都不拿来,还要到这里找烟抽。陈默就笑,轻声说,有意见了。张啸说,不理她,我们谈我们的。
陈默提议说下两盘围棋,说,市长,向你请教两着?张啸说,今天不下了,一盘都下不完,饭就成了。陈默就拿起那本《曾国藩》来,翻了一下,说,市长还有闲心读小说啊。张啸说,平时我不怎么读小说,这本例外。接下来,张啸就品评起人物来了,张啸说,陈默,这本书我建议你也读一下,是本好书。
《曾国藩》这本书,其实陈默前几年就读过了,却不说出来,而是说,您推荐的书,一定不凡,我一定认真去读。张啸说,我们的历史观是有问题的呀,多少年来,我们对曾国藩、李鸿章等历史人物不公平,一说就是镇压农民起义的刽子手,一说就是汉奸卖国贼,其实,这些人都是一时之雄,千古伟人啊。特别是曾国藩,不仅是中兴名臣,他的学问,人品,在当时当世无人能出其右。他奉旨帮办团练,在清朝的绿营八旗全体溃烂之时,独力支撑了岌岌可危的大清江山,屡败屡战,虽九死犹未悔,终于戡定时局。他知人善任,书生从戎,麾下人物为一时之盛,这样的伟人,读后真令人生出后生百年而未能负笈从游的遗憾。
陈默静静地听着,不由得也受到了感染。于是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数百年。
张啸却说,话是这样说啊,但真正的英雄,却总出自于乱世。为什么呢?我感觉啊,第一,乱世英雄才有用武之地,所谓时势造英雄;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乱世中,一切体制和规矩都被打破了,人才才有出头的希望,一旦体制归于严整,整个社会如同一台正常运转的精密仪器,条条框框太多,人才也就无法涌现了。如果没有太平天国,体制没有被打破,曾国藩也只能在翰林院里做做八股文,巴望的是把资格熬老,又岂能有后面的丰功伟业!
陈默听着,不禁有一种怵然之感,他还没有听到哪一个官员把曾国藩称为伟人、丰功伟业之类的,他读书的时候,中国历史的近代史部分,都把曾国藩李鸿章等人贬得体无完肤。虽然也读了《曾国藩》一书,却从来没有敢把曾与伟人之类的词联系起来。因此乍一听这话,竟然有振聋发聩之感。
曾国藩不仅仅是文治武功的历史伟人,更重要的是,他的思想,影响了百年以来的中国历史。张啸今天兴致颇高,微笑着看着陈默,继续说,湖南人在中国历史中唱主角,由曾国藩始,毛泽东,蒋介石等一代伟人,都受到过他的影响。直到今天,湖南人敢为天下先的气慨,在全国还是领于翘楚。你是搞文学的,就以文学界为例吧,近二十多年来,几乎文学界百分之八十的禁区都是湖南人打破的。《曾国藩》敢于纠正历史误区,《国画》开当代官场题材的先河,这些都说明湖南领全国风气之先。
陈默静静地听着张啸的侃侃而谈,不禁深为敬佩。于是说,市长,您的见解真的是太深刻了。
从曾国藩身上,我感触良多。以曾的才能,普天下能有几人为匹?但草创之初,也不免要深深自抑,求得庸官们的支持,否则就动辄掣肘。别人都说是人不当官,当官都一般,却不知道,这一般二字,有着多少的无奈啊。如果是世人皆浊,唯我自清,只怕是一天都当不下去。
张啸眼光离开了陈默,远远地从门口看出去,似乎看到不可知的远方。陈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外面纷纷扬扬,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雪花来了。在这个四季如春,很少降雪的南部城市,年都过了将近个把月,这春雪实在罕见。陈默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似乎这场雪的到来,是专门为了配合张啸的心情似的。
不一会儿,舒芳就进来报告,饭菜准备好了,问怎么吃。张啸从暇想中惊醒过来,说,把炉子搬来,我们下火锅。陈默也赞成,说下火锅才有一种同锅造食的味儿,有家庭的气氛。说着就去搬炉子,架锅子。一切完毕后,张啸说,去我书房拿一瓶酒来吧,小酌一杯如何,舒芳不会反对吧?
陈默说,好,我和市长您那么久,还没有和您单独喝过酒呢。
舒芳说,我才不敢反对他呢。
喝酒的时候,陈默就像随意聊天式地开始汇报市委宿舍大楼的事。张啸说,宿舍大楼的事我知道了,听说是园园设计的?陈默说是,她设计得挺好,几个方案,领导选中了她的那个方案。张啸唔了一声,说,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吧?陈默说,不是不是。张啸又说,陈默,其实这事你不应该去找园园的,要懂得避嫌,外人不知道,还会以为是我弄了什么鬼。陈默说,这是过年的时候,我到长沙时谈的。张啸说,这次就算了,设计费就按规定给,不要高了。陈默说是,我一定注意。
接下来陈默就装着突然想起似地说,市长,您还记得那位黄彪吗?
张啸抬起头来,问道,他怎么了?
我昨天遇到他了。陈默字斟句酌地说,他说他要参加酉县矿山开采的招标……
他要你去给李一光说一说,是吗?张啸说。
是的,我对他不了解,就含糊他一下。陈默说。
张啸斯条慢理地抿了一口酒,把杯子放下来,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含在嘴上,陈默连忙放下碗,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张啸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眼睛盯着陈默说,你还是去给李一光说一声吧,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该照顾的地方,还是照顾一下。
陈默回答说,是。
张啸说,我也不瞒你,黄彪来找你,是我叫他来的,有些话,我在这个位置上不好讲,所以要你去讲。黄彪这个人,来头大,当然他的公司也有实力,我的意思,对外面来的投资还是要欢迎的,欢迎不能光用嘴巴说,要有实际行动。至少怎么操作,是独资,还是合资,我就不管了,也管不了。
陈默说,您放心,我会办好的。
张啸笑笑,说,我这不算打招呼吧?
不算不算。陈默说。
我还是那个观点,陈默。张啸又说,思方行园,人不能生活在真空之中啊,关键是要有底线,有原则。做人做官,都不可突破底线。
喝了一杯酒后,陈默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心一横,说,市长,我还有一个事要给您汇报。
你说吧。
上次我们吃饭时的那位汇金公司的陶总,想请您有时间去他的公司考察指导工作,要我来给您汇报,我考虑到您工作太忙,就一直没有给您说。
哦。张啸哦了一声,似乎是在考虑去还是不去。
如果您没有时间,我就去回绝他。陈默忐忑不安地说。
看个机会吧,什么考察指导,这些大老板精明过人,还不是为了矿山那一块?张啸吐了一口烟,淡淡地说。不过,这也是我的工作,去一下也无大碍。这样吧,下个月中旬市里要开一个县域经济工作会议,要准备几个现场供会议参观,我给分管的石城副市长打个招呼,把汇鑫公司作一个现场。石城市长也是酉县人嘛。事情定下来后,我们抽一个时间先去检查一下现场的准备情况。
陈默说,我就这样回复陶总吧,叫他作点准备。
张啸说,就这样吧。又开玩笑地说,那个陶总可谓人精了,推出陈默来,我敢不买账?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陈默给刘安邦打了个电话,说,刘主任,在忙什么?刘安邦说,是陈主任呀,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这么久不打电话来。陈默说,不是忙那个市委宿舍大楼嘛,我脚丫子都快跑掉了,哪有时间和老哥你扯谈啊。刘安邦就不高兴,说,好啊,一忙就忘了兄弟,哪你今天找我做什么!陈默连忙说,有罪有罪,老弟我今天给你赔罪了,如何?刘安邦大笑,说,怎么赔?陈默说,老兄你怎么罚我怎么接受。刘安邦说,罚你请客吃饭吧。陈默笑了,说,这么个罚场啊,这好办,我们立即就去,大富豪。刘安邦说,有气慨。
放下电话,陈默就给老七打了个电话,说,七哥,你上次讲的要把市长请到你公司的事,有点眉目了。老七很高兴,说,真的啊。陈默说,市里的工业会议要召开了,会议要参观一些现场,我给张市长汇报了一下,他已经决定把你的公司作一个会议现场,这样吧,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们还是见一面吧。
老七说,行,我在大富豪等你,只是,要怎么安排,还请你指教。陈默说,我们只有两个人,我把底牌交给你,今天可以搞点特殊,放开一点,明白吗?老七说,明白明白,我现在就作准备。陈默说,好的,我们一会儿就到。
一出市委大楼,陈默就直接往市政府办走,在市政府门口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刘安邦出来,掏出手机来,就想拔他的电话,又一想,干脆去他办公室看他究竟忙些什么。刚上楼梯,迎面就碰上刘安邦走了下来。陈默说,我正准备去你办公室恭迎大驾呢。刘安邦说,给他们交待了一点事才下来,工作娱乐两不误嘛。
下了楼,刘安邦左看右看,问道,车呢?陈默说,你叫车吧,我没带车。刘安邦就掏出手机来打,一会市政府办的车就从车库那边开了过来。两人上了车,为了显示公平,都坐在后排,让前面的副驾座空着。刘安邦说,还是去大富豪?陈默点了点头。
去大富豪的路上,陈默就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张市长的意思,要看一个矿产加工企业,汇鑫公司的电解锰厂年产5000吨,在酉县算是比较大的,管理也比较规范,这次会议的现场由你安排……
话不用说完,刘安邦就明白了。说,那行,我回去给石城副市长汇报一下,争取争取吧。
车到大富豪,老七早在门口等着了,亲自给打开了车门。双方握过手,陈默把刘安邦介绍了,说,七哥,上次安排两会代表入住,也是刘主任帮的忙。老七连忙感谢,说,幸会幸会,非常感谢,请刘主任以后常来我这里。刘安帮见陈默这样说,也很高兴,说,主要还是陈主任,陈主任提出来了,我怎么敢拒绝?
大家都笑。刘安邦看了司机一眼,司机就说,刘主任,我先回去了,家里可能还要用车,你要车的时候就打个电话来吧。刘安邦说,行,我们办公室车少,你先回去吧,万一领导用车赶不上,我们还有点事要扯。陈默就笑,心想市政府办的职员也是训练有素,一个眼色就能心领神会了。
接下来三个进了包间,开始讨论现场布置的事,陈默就觉得,刘安邦确实不愧为副县长出身,谙熟官场规则,安排起事来头头是道,从行车线路,到看哪个车间,哪些人汇报,如何汇报,都捋得很顺溜。捋完了,刘安邦说,陶总,今天这些不过是纸上谈兵,还是要实地去看一看,在张市长检查之前,我们抽个时间去一趟吧。
老七简直就有些喜出望外了,说,行行,您定个时间,车什么的我全部安排。
刘安邦说,我们还是选取一个周末去吧,平时哪有空闲时间,就这个周末行不?
老七说,行行。
刘安邦说,陈主任有没有时间?
陈默说,没有时间也要抽出时间来,伟人不是说了嘛,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刘安邦说,那就说定了,周六我们早点去。
接下来就开始喝酒,老七说,有个事,还得和两位主任打个商量,我们三个人喝这酒,气氛还是不足,是不是叫几个妹子来?
刘安邦就拿眼睛看陈默,看陈默的意思如何。陈默暗笑,心想别人都说四十多岁的男人在性事上正是青黄不接的饥荒时候,家里老婆没有感觉,事业上也再无其他奢望,所以花花肠子也特别多。但陈默心里却是有顾虑的,在大富豪这里,素芬如果知道了,会怎么看他?陈默就说,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喝吧,花那冤枉钱做什么?
刘安邦的眼光不易察觉地黯然了一下,说,对,有外人在场,我们兄弟还不好说话。老七大概也猜出了陈默的心思,也就勉强,就叫服务员进来,拿了两张房卡,给了陈默和刘安邦各一张,说,房子给两位主任留好了,喝了酒后如果想玩,就去打保龄球,不想玩就去房间休息一下。又另外拿了一张免费贵宾卡给刘安邦说,刘主任,这是一张免费的贵宾卡,您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凭卡免费开房。刘安邦说,谢谢陶总,这个好,没准还真能用得上。
三个人喝了一瓶子五浪液,老七喝得少,陈默和刘安邦却都有点醉了。上楼去房间的时候,陈默就悄悄问老七,安排好了吗?老七点点头,说,我会安排的。然后老七又说,陈主任,也给你请一个妹子来吧,老婆这个时候是不能用了的。陈默就笑,说,七哥,要是在别处呢,我还真答应了你,在你这里不行。老七就笑,说,我知道你想什么。陈默说,别胡说啊,我们真没什么。老七说,我知道你们没什么。然后又说,陈主任,我们早就是兄弟了,其实她对你的用情,我早就看在眼里了,上次她住院,我把医疗费全给付了,按说一个打工妹,我完全不必那样做,你知道。
陈默虽然酒醉,心里还是很清醒地,就说,兄弟记情了。
到了房间,老七就对刘安邦说,刘主任,您放心休息,我也要睡一下,这酒厉害。老七把放心两个字咬得很重,陈默就知道,房间里一定有一个妹子在等着了。刘安邦心知肚明的朝陈默眨了一下眼,踉踉跄跄地打开房间门,进去了。陈默心里却明白,刘安邦其实还远没醉到这个份上,不过是装醉来掩饰一下罢了。
陈默开也自己的房间,一进去果然就见房间里坐着一个妹子,很是靓丽的样子。见陈默进来,妹子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说,大哥,我来给你服务,好吗?陈默说,谢谢,我不需要服务。妹子就有些尴尬,说,你看不起我。陈默笑了起来,说,不是那意思,妹子,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妹子就说,那就是同意了?
陈默不想和她纠缠,说,你走吧,我真的不需要。
妹子就很哀怨地挖了他一眼,打开门走了。
陈默解了外衣,爬上床去,不一会就睡着了,还做起了梦。陈默梦见自己正在爬一座山,眼看着爬到山顶了,抬头一看,那山又长高了似的,耸立在自己面前,眼看着又要爬到山顶了,那山又长高起来,如此反复不已。陈默在梦里就觉得十分迷茫,心想这山怎么爬不登顶呢?想着,决心再往上爬,腿却重得怎么也提不起来了。陈默害怕起来,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于是想强迫自己醒过来,却怎么也不肯醒。他用力地提着腿,心想只要把腿提起来,就可以醒过来了。费了很大的劲,陈默果然让自己的腿动了一下,于是如愿以偿地从梦靥里醒过来了。陈默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腿果然沉甸甸的,一看,自己差不多要吓了一跳,一个女孩正坐在床前,脑袋却伏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是素芬。
素芬也醒过来了,见他正看着自己,素芬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说,陶总说你又喝醉了。素芬病过一场后,脸有些憔憔悴,但眼里的光却更加亮了。陈默好久没有**了,心里的那股邪火一下子呼啦啦地窜了上来,他伸出手去,把素芬的小手握住。素芬娇羞地低下了头去。
陈默的手紧了一下,如同被一根线牵着,素芬勾着头,上半身就被他拥进了怀里。陈默感觉到,压在自己胸膛上的那具青春的肉体,是那样的温暖,柔软、芳香。她的发梢扫在他脸上,痒痒的,不啻于另一种挑逗,而她高挺的**,此刻正隔着衣服,紧紧地贴在他的胸上,可以感觉到那柔软的后面,那颗小小的心房正慌乱地,有力地跳动着。陈默意乱情迷,欲望如同秋天风地里的野火,呼呼地燃烧着,不可抑止,理智燃为灰烬,如草灰一样在风中飞扬而去。他翻过身来,素芬被他裹挟在身下,如小鸟被握在掌中一样瑟瑟发抖,那双迷人的眼睛,此刻正紧紧地闭着,只有长长的睫毛不可控制地如蝴蝶在扇动着翅膀,似恐惧,又是鼓励。
他又用了一点力,把她全身都拖上床来。寂静中,他听到她的高跟鞋掉在地毯上的轻微的声响。他把她压在身上,嘴唇寻找着她的嘴唇,她开始还在回避着,不让他的嘴唇捕捉住她的,后来,发现他确实无法捕捉住自己的嘴唇,她又主动地迎上来。她的嘴唇湿润光溜,充满肉感,嘴里有种淡淡的香气,仿佛那张小嘴的深处,正盛开着一朵小小的幽兰,吐出阵阵芬芳。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毫无经验的,她的牙齿碰上了他的,引起了一点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响,也让他们感到了一丝的难堪。但是,她却是一个好的学生,当他的舌深深探入她的嘴里的时候,她吸住了它,绞缠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直到他窒息,炫晕,魂不守舍……
他的手向她的胸前探去,那里是一个他只在妻子那里熟悉过,而在这里却是陌生的领域。他隔着衣服,探到了她高挺的温软,就在他接触到那对勃勃生机的**的时候,他听见她轻轻地叫了一声,感觉到了她的抗拒。她抓住他的那只手,紧紧地抓着,不让它深入进去。但是,他却感觉出来了,她的的抗拒是那样的的无力,犹犹豫豫,甚至还带着某种渴望。这与其说是抗拒,不如说是**,让他增添了探险的兴趣。
终于,他的手,穿过并不坚决的抗拒。他听到她甜蜜地一声长叹,终于放弃了有胜于无的抵抗。她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睛,任凭他的手穿过衣扣,进入到一片温暖的起伏地带。那滑如凝脂的坚挺,盈盈一握,在他的掌心中显得有点凉意,凉得那样惬意,令人动容。那如同红豆一样的**,在掌中越来越坚硬,硌着手掌。他亲吻着她绯红绯红的脸,感觉着她急迫然而却是不得要领的回应。
在一阵忙乱之中,两个人的衣裳都如同蝉蜕一般被剥离,扔到一边。
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一点的距离了,没有一点隔膜了。她的皮肤细嫩光滑,有着一丝丝的凉意。但在那凉意之下,却是一座火山,他的嘴唇仿佛是一个点火器,所至之处,火焰就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好象要把两个人一起烧成灰烬。
他俯下身去,吻遍了她的全身。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他躺下来,覆盖了她,他的坚挺如同鸟的喙,试试探探地触着她。就在这一刻,他却看到她紧闭的眼里,两滴泪水滑落下来。
你不愿意?陈默离开了她的身体,这样问。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了头。
我不会强迫你。他说,心里却清醒地知道,这是在给自己找理由,似乎要把责任推给她似的。果然,她睁开眼来,陌生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就保持这样的关系吧,素芬。陈默在她那陌生的一眼下,有些内愧。我不能……我结婚了,而且快要有孩子了。
她又闭上了眼,泪水涌了出来。陈默猝不及防,有点心慌。对不起。他说。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爱我。她细弱地喃喃道,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陈默默默地吻着她的脸,希望把眼泪吻干,却怎么也吻不干。他感觉到她**的手臂环绕着他,力量加大了,仿佛要把他嵌进她的身子里去。欲望又一次呼啸而至,这一次,他没有犹豫,生怕自己再堕入欲举不能的难堪中去,于是迅捷但不失温柔地进入了她。在进入的一瞬那,他的第六感观却那么清晰地捕捉着肉欲的快感,感觉到进入时的突破的快感。
我爱你,我爱你,她喃喃地叫着,尽管疼痛令她眉头紧皱,她还是努力抬起头来,在他的脸上,颈脖上热烈地亲吻着。我很高兴,我把自己给了你,我得到了你。
和她的热情相反,潮汐退尽之后,陈默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卑琐,于是突然生出一种噬心的懊悔来,他默默地搂紧她,心想,自己的命运,恐怕要和怀里这个年轻的女孩密切地联系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