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首辅(全三册)

第十五回 上早朝刘观告诬状 下河南钦差访冤情

字体:16+-

兰阳县夹河垸溃口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北京城。三月二十日宣德皇帝早朝,殿上的文武大臣山呼刚毕,都察院左都御史刘观第一个出班奏道:“陛下,臣刘观有事启奏。”

宣德皇帝看了刘观一眼,说道:“早朝议四方之事,如属此类,你就说吧。”

“臣启奏的正是四方之事。”刘观执笏说道,“臣昨日接到河南按察使彭缣报告,说河南按察司佥事傅启让玩忽职守,治河不力,致使开封府兰阳县夹河口于三月十三日溃口了!”

一听傅启让治河不力致使夹河口溃口,殿上的文武大臣都大吃一惊。宣德皇帝惊问道:“这傅启让是怎么搞的,春汛一来就溃口了?”

刘观愤愤地说道:“彭缣报告说傅启让怠于国事,惰于巡堤,以致夹河口堤防应高未高,凌汛一到漫溢溃口,千里沃野顿成水府,数万百姓顷为鱼鳖,房屋倒塌不计其数,财产损失无法估计,开封府民怨沸腾,河南官吏义愤填膺,都要求严惩傅启让呢!”

刘观话音一落,宣德皇帝尚未启齿,只见左边文官班队中闪出一人,执笏奏道:“陛下,臣沈闰有事启奏。”

宣德皇帝见是御史,便说道:“你有何事启奏?”

“臣弹劾河南按察司佥事傅启让。”沈闰说道,“傅启让在修筑开封段黄河大堤期间,不恤民夫,克扣以工代赈工粮达二千五百余石!”

沈闰说罢,又有都察御史严皑、方鼎、何杰三人出班奏道:“陛下,臣等三人联名上奏,弹劾傅启让在筑堤期间弄虚作假虚报工程,冒领工粮四千五百余石!”

这几人联名上奏,急坏了殿上的内阁大臣、太常卿、翰林学士杨溥。一时间都察院竟有四名御史交章弹劾傅启让,更有那都察院宪长刘观推波助澜,傅启让恐怕难逃一劫了!

杨溥正在焦急的时候,只见刘观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本,启奏道:“陛下,臣以为傅启让不安本职,恃强逞能,搞什么自请修筑黄河大堤,且玩忽职守,治河不力,克扣工粮,虚报冒领,触犯多条《大明律》令,有负陛下圣恩,已不宜再任河南按察司佥事,臣请皇上将傅启让革职拿问!”

刘观的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不仅惊得大殿上文武百官瞠目结舌,就连宣德皇帝也怔住了,一时殿上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宣德皇帝才开口问道:“你们说的这些都是实事么?”

“铁证如山!”刘观、沈闰、严皑、方鼎、何杰一齐说道,“现有河南按察使彭缣奏本和河南祥符县民鲍三、皮四等人诉状在此,臣等不敢虚妄,请陛下御览!”

说罢,刘观将彭缣奏本、县民诉状以及自己的弹劾本章一齐呈了上去,沈闰、严皑等也把本章高高举过头顶上呈,金英接了本章,一并呈给了宣德皇帝。

看罢本章和诉状,宣德皇帝不禁拍案大怒道:“这还得了!朕令傅启让修堤,他反而恣意贪墨玩忽职守把堤溃了,朕饶他不得!”

宣德皇帝正待下旨锁拿傅启让,只见内阁首辅大臣、户部尚书杨士奇出班奏道:“陛下息怒,臣这里也有一道关于傅启让的本章呢。”

一听杨士奇手中也有一份奏章,宣德皇帝吃惊地问道:“怎么,你也有一份奏章?是弹劾傅启让的么?”

“陛下,容臣细禀。”杨士奇不慌不忙地说道,“昨日下午内阁收到河南布政使司左布政李昌祺,右布政萧省身,左参政周鉴、赵仪和开封府知府董梁以及河南按察司佥事刘咸联名为傅启让请功的本章,臣尚未启奏,刘都御史就奏事了。”

“那联名奏本怎么说?”宣德皇帝颇感奇怪,怎么今儿为那傅启让竟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奏本,一要问罪,一要请功,这是怎么回事?一见这种情况,宣德皇帝逐渐冷静下来说道:“西杨爱卿把大概情况先说来听听。”

“是,陛下。”杨士奇恭敬地应了一声,说道,“李昌祺等人的联名奏本说,这次傅启让主动请缨,修筑开封段黄河大堤,不辞辛劳,日夜奔忙,堵口一百八十七处,新筑大堤四百一十里,加固培修旧堤数十里,功绩卓勋。且此次防守凌汛,指挥有方,措置得力,黄河大堤得以安然无恙,是以联名上奏,呈请表彰。”

这是怎么回事?宣德皇帝犹豫了。

这时,吏部尚书蹇义出班奏道:“陛下,臣吏部考功司的人从河南回来说,河南百姓对傅启让这次修筑黄河大堤千恩万谢,还说要送傅启让万民伞呢。”

蹇义话音一落,只见户部尚书夏原吉也出班奏道:“陛下,臣户部差拨以工代赈粮食的人,也说傅启让严惩短升少斗行为,爱民如子呢。”

蹇义和夏原吉都是五朝老臣,一向忠耿,绝无虚言,看来河南布政司联名请功的事可信了。他正要说话,忽见文班中工部尚书吴中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也有事启奏。”

又多了一个参与争论的大臣,宣德皇帝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他说道:“你有事就说吧。”

“臣接到河南都水司的报告,说傅启让一意孤行。”吴中启奏道,“傅启让好大喜功,不听劝告,别出心裁,搞什么抛枕固脚、挂柳挑流,致使黄河兰阳、封丘段河水猛涨,漫决夹河口。臣以为傅启让标新立异,草菅人命,应该弹劾!”

“陛下,吴大人此言差矣!”吴中话音一落,文班队列中立即站出了内阁大臣、工部尚书杨荣。见吴中说话无知,且言辞尖刻,他不禁怒从心起,立即站了出来反驳道:“吴大人身为工部尚书,想是只会营建城池和陵园,对治水之事似乎不甚了解!杨某曾多次到江南巡视河道,长江防汛都是采用的抛枕固脚、挂柳挑流,而且屡用不爽,只是黄河防汛未曾用过而已。傅启让生长在长江岸畔,自小耳闻目睹,而今将此良法移植于黄河防汛,怎么能说是别出心裁、标新立异、好大喜功、草菅人命呢?陛下,臣以为傅启让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应当褒奖方是!”

“陛下,臣以为此事有些蹊跷。”内阁大臣、礼部尚书金幼孜出班奏道,“傅启让主动请缨修筑黄河大堤,怎么会怠于国事玩忽职守?他平时躬谨自持,清介有声,怎么会克扣工粮虚报冒领?臣以为其中定有不明不白之处,请陛下三思!”

一见杨荣、金幼孜都出面反驳自己和吴中,刘观不禁心生怒气,他大声说道:“东杨大人、金大人,二位无视事实,仅凭臆断,岂能服人?那开封府兰阳县夹河口溃口决堤,岂是虚妄之言么?请问二位大人,如此重大失误,该不该弹劾傅启让?傅启让不该为此负责么?”

刘观的这几句话确是厉害,说得杨荣和金幼孜哑口无言。那夹河口到底溃口没有,他们也不知实情,自然不好再争了。

“陛下,臣以为刘大人所言极是。”这时,内阁大臣、户部尚书陈山出班说话了。他是宣德皇帝做太子时的东宫旧臣,深得宣德皇帝的宠信,去年二月由户部侍郎晋升户部尚书,并入阁成为内阁大臣,他的话可是举足轻重。他见宣德皇帝脸有愠色,便继续说道,“兰阳县夹河口溃口,淹没良田庄稼,灾民流离失所,理应严肃追究!”

“陛下,臣附议!”内阁大臣、礼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张瑛也出班说话,“严肃吏治,追究问责,乃陛下新近颁布的《帝训》中所列条令。今夹河口溃决,不问不究,天下百官将何以看《帝训》?臣以为此事要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一时间殿上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只有杨溥一人始终没有说话,这引起了宣德皇帝的注意。他把手扬了扬,大殿上立时安静下来。

宣德皇帝向杨溥问道:“南杨爱卿,你为何不发表意见?”

“陛下,此事臣不便说话。”杨溥出班回答道,“臣与傅启让同乡,理应回避。”

“啊,原来如此。”顿了一下,宣德皇帝又问道,“你是南方人,那你说说,所谓抛枕固脚、挂柳挑流是否会造成堤埂溃决呢?”

“陛下,据臣所知,绝无此事。”杨溥回答道,“抛枕固脚是长江沿线防汛常用之法,那是专门整治崩岸险情的主要措施;挂柳挑流那是逼开急流扫射,保护下游堤岸的举措,也是长江防汛常用办法之一。这两种方法都是人们长期经验所得,并非某一人新造。臣年轻时也曾多次耳闻目睹,长江防汛用此二法,不知整治了多少重大险情,保全了多少堤垸呢。”

宣德皇帝一听心里明白了,傅启让移植此法那是独出心智,棋高一筹,绝非吴中所言标新立异,好大喜功。可是夹河口溃决,刘观说得有眉有眼,且有兰阳民众诉状,看来也并非杜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正在宣德皇帝细细思索的时候,杨士奇说话了。他上前一步奏道:“陛下,傅启让一事大臣们各执一词,不好定论。陛下何不派大员前往巡按,待回朝奏闻后依律处置?”

杨士奇这话说得有理,是公允妥当之言,应当听用。可是,傅启让这事除朝廷五军都督府、兵部未参与其事外,内阁大臣、吏、户、礼、刑、工、都察院都被搅进来了,而且都是朝廷主要大臣,互不相让。若派一般的大臣去,能处理好涉及这多大臣的事情么?要派就派内阁大臣去!但内阁六大臣中杨荣、金幼孜与张瑛、陈山观点对立,显然不能派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去,否则就是偏袒不公。现在内阁大臣只有杨士奇和杨溥可派了,但杨士奇身为内阁首辅,军国大事都要靠他条分缕析参赞谋国,他是离不得的;那杨溥是内阁中负责礼、工二部事务的大臣,黄河治理之事正是他职责所在,而且他老成持重清慎公明,派他去最为放心,可是他和傅启让同乡,会不会袒护傅启让有失公允?不,这倒是考验杨溥办事是否清廉的一个绝好机会,就派他去,看他如何处置此事!

想到这里,宣德皇帝拿定了主意。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对殿上的文武大臣们说道:“众位爱卿都不要议论了,朕命南杨爱卿为钦差大臣,巡按河南,前往查办此案吧!”

一听派自己去查办傅启让,杨溥急忙奏道:“陛下,非臣推诿,此事万万不可!那傅启让与臣是同乡,理应回避,怎么能去查办此案呢?臣请陛下三思,另遣别人吧!”

“怎么,南杨爱卿怕事了?”宣德皇帝不禁笑了起来,“常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只要公正办事,同乡有什么要紧?爱卿不必说了,朕意已决,就派你去巡按,朕还要给你派几个人同去呢!”

说罢,宣德皇帝对殿上众大臣道:“刑部侍郎魏源听旨!”

魏源连忙出班回答道:“臣魏源在。”

宣德皇帝说道:“朕命你为副使,同南杨前往河南,协助查案吧。”

待魏源领旨入班,宣德皇帝又对殿上说道:“工部郎中欧经听旨!朕命你随南杨钦差前往河南协助办案。”

欧经答应一声退入班队,宣德皇帝对蹇义、夏原吉二人说道:“此事涉及吏、户二部,你们各派一名主事随南杨去吧。”

蹇义、夏原吉二人答应一声也入班了。宣德皇帝对锦衣卫指挥使钟法保说道:“此次南杨钦差河南,事关重大,你派两名锦衣卫士随行护卫吧。”

说罢,宣德皇帝又对殿上高声说道:“南杨巡按河南,不仅要查清傅启让一案,还要巡视治河工程,事难而艰,权责不可不专,朕命南杨总揽巡按大务,节制随行所有人员,并授以便宜行事专制之权,望尔等尽心国事,不负朕望!”

到了这个时候,杨溥就是再不愿意,也无法推脱了。他正了正衣冠,执笏跪下说道:“臣领旨。”

早朝散罢,杨溥把魏源、欧经以及吏部主事吉昌、户部主事汪林、锦衣卫百户洛立和栾佐召集到内阁大堂议事房商议了一番,并到各自的衙门把手头的事情进行了交割,后于第三天离开北京,往河南去了。

杨溥带着魏源、欧经、吉昌、汪林、洛立、栾佐和四弟杨沐等人晓行夜宿,不事张扬,七日后到了封丘,于宣德三年四月初一的中午到了开封。

河南布政使司三司衙门的大小官员,在都指挥使石弘祖、左布政使李昌祺,按察使彭缣的带领下,早已在开封城北柳园口黄河渡口迎候钦差大臣。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眼看时已过午,还是不见钦差大臣的踪影,李昌祺急了。

正在这时,只见衙役气急败坏地来报:钦差大臣一行八人已经到了布政使衙门,正在喝茶呢!原来杨溥怕惊扰百姓,劳动地方,他们从封丘出发,没有走官道,而是抄近路从陈桥渡河,悄无声息地到了布政使衙门。

一听钦差大臣已经到了,李昌祺等人连忙赶回开封城,一见杨溥便连连道歉。

宾主寒暄已毕,杨溥宣示了圣谕,并说遵照皇上口谕,此次巡按不必惊扰地方,各衙门各官员不劳迎进奉出,各司其事,不得误了政事;巡按食宿均按朝廷规定执行,不准超过标准;巡按所需人员器械,三司尽力方便即可。说罢,他谢绝了李昌祺等人的接风洗尘,到开封馆驿安息去了。

第二天,杨溥把魏源、欧经等人召集起来,安排调查事宜。杨溥心里明白,此次巡按河南非比平常,宣德皇帝派遣了刑、工、吏、户四部衙门的官员随同查办,除了此案涉及这四个部门需要派人参与外,还有更深一层意思,那就是确保查办结果公正无私,众人信服,所以他必须时刻遵守“一人为私,二人为公”的原则,绝不一人单独出巡,以防节外生枝。再说刑部侍郎魏源位居正三品,自己虽为内阁六大臣之一,位高权重,但兼职的太常卿也不过是个正三品,与魏源品秩不相上下,自己也不能轻视魏源,何况魏源还是刑部侍郎,查办案件正是他的本职呢。

待众人坐定,杨溥拱手对大家说道:“众位大人,我们这次兴师动众来到河南,案件非常,查清不易,诸位大人有何高见,望请不吝赐教。”

杨溥这么谦逊的一开头,众人倒不好说话了。大家都望着魏源,因为此行众人除杨溥外就数魏源品秩最高,魏源不说话,谁敢抢先发言?那魏源是永乐四年进士,出身监察御史,为人正直,一向敬重杨溥,年纪又比杨溥小十来岁,此次奉命随按,虽然身为副使,但他信服杨溥,自然十分尊重钦差大人。只见他拱手欠身道:“杨大人就别谦逊了,您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授以专制之权,您怎么说,就怎么办,下官等唯大人马首是瞻。”

一见魏源表了态,欧经、吉昌、汪林、洛立等人一齐说道:“要我们怎么办,杨大人您就尽管吩咐吧。”

“那我就谢谢诸位大人了。”杨溥拱手作谢,说道,“我们此次巡查,涉及堤防、工粮、溃口以及官员考核诸事,需要分头办理。我想请欧大人负责,吉大人协助去巡查开封以西黄河大堤修筑情况,请汪大人负责,洛百户协助,去查以工代赈工粮发放情况;我同魏大人、栾百户先造访河南三司几位大人,再去巡查开封以东黄河大堤,十日后在此碰头会议。如此安排,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魏源、欧经等人一齐说道:“如此甚好,下官谨遵宪命。”

“好。”见大家没有什么意见,杨溥说道,“那大家就分头行事吧。”

待大家分头去了,杨溥、魏源带着锦衣卫百户栾佐和杨沐前往拜访河南三司官员。他们首先来到河南都指挥使司拜访都指挥使石弘祖。这都司可是正二品的武官,比布政使从二品高一级,比杨溥和魏源的品秩正三品还高两级,而且各布政司三司署名,是都、布、按的顺序,都司还摆在第一呢,所以杨溥决定先去拜会都司。这石弘祖一介武夫,只知带兵打仗,不问行政,可是说起傅启让请命修筑黄河大堤,却是赞不绝口。他说傅启让不以治水筑堤为分外之事,主动请命,为百姓兴利除害,本身就是难能可贵,又风餐露宿,勤劳河事,克艰克险,大功垂成,更是超卓异常,河南官吏是交口称赞,开封百姓是感恩戴德。末了,石弘祖说道:“像傅启让这样爱民如子,敢于任事的好官,朝廷应该大力表彰才是,不知是哪些混账王八蛋竟颠倒黑白,弹劾傅启让,真是岂有此理!”

当杨溥问到夹河口溃决一事时,石弘祖说只知夹河垸溃口,不知夹河口溃口,详情他倒是不甚清楚。

拜访石弘祖本也是礼节性的,也没指望能在他那儿问出什么情况来。见说到这里,杨溥和魏源只好告辞出来,再去拜访布政使司左布政李昌祺。

李昌祺左布政是从二品,就品秩而言,还高于杨溥和魏源一级,但杨溥是内阁大臣,权重朝野;魏源也是贵为侍郎,刑部三堂之一,说话也是掷地有声的人物,现在二人造访,李昌祺哪敢怠慢,听罢门官报告,连忙出衙迎接。一见面,李昌祺就拱手说道:“不知二位大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李昌祺命布政司经历平文在前厅陪栾佐和杨沐说话,自己将杨溥和魏源让进客室,三人重新见礼,坐了下来,早有衙役奉上香茗,三人一边品茶一边说话。

“二位钦差前来河南,本该下官先去拜访。”李昌祺说道,“昨日听杨大人如此一说,下官倒不便去馆驿了,真是失礼,望请二位见谅。”

“哪里,”杨溥连忙拱手说道,“李大人身为封疆大吏,公务繁忙,我们也不忍打扰,只是钦命所差,有些事情不得不来唠叨,望勿见罪。”

“大人说哪里话来。”李昌祺接话道,“大人有话尽管问吧,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先谢谢大人了。”客套了一番,杨溥把话切入正题,问道,“有人上告,说河南按察司佥事傅启让在修筑黄河大堤期间短升少斗,克扣民夫工粮,可有此事?”

“这就奇怪了!”李昌祺听杨溥这么一问,立刻惊讶地说道,“短升少斗,克扣工粮是祥符县河工所大使麦同所为,傅启让发现后立即进行了纠正,还预借官粮补给了民夫,这怎么颠倒黑白说成了傅启让克扣工粮呢?”

接着,李昌祺便把去年腊月下旬金鱼口发生的克扣风波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末了,李昌祺说道:“事情就是这样,那麦同现在还被关押在开封府大牢呢。”

一听克扣工粮的麦同还被关在开封府大牢,杨溥心里有底了,连当事人还在牢里,这事不难弄清了。他和坐在一旁的魏源交换了一下眼色,又问道:“李大人,我们还听说傅启让虚报工程,冒领工粮,私饱中囊,不知是否属实?”

“真是无稽之谈!”李昌祺愤怒道,“虚报工程,冒领工粮确有此事,不过那是兰阳县河工所大使隋达猷做的好事,怎么扯到傅启让身上了?”

说罢,李昌祺又把隋达猷如何弄虚作假把尚未施工的粗粮口至夹河口段数十里黄河大堤谎报为加培完工,冒领了数千石工粮,傅启让发现后严加追究,已将人犯隋达猷关进大牢等等事情一一说了一遍。说到后来,李昌祺越说越气愤,他不禁骂道:“不知是哪些昧良心的东西,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些人究竟意欲何为?他们想把傅大人冤死?”

“大人不必动怒。”一旁的魏源笑道,“这不皇上命我等前来巡按么?待把事情搞清楚了,自然还傅大人一个公道。”

“是啊,皇上圣明着呢。”杨溥接口说道,“真金不怕火炼,任人怎么说也还是金子,李大人就不必烦心了。有人说傅启让好大喜功,搞什么标新立异、抛枕固脚、挂柳挑流,结果使黄河水猛涨数尺,导致夹河口溃决,淹没良田无数,说不清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到底有没有这事呢?”

“可笑那些人太无知了!”李昌祺不屑地笑了起来,他呷了一口茶道,“那抛枕固脚、挂柳挑流是长江防汛所用之法,屡见奇效。要不是傅启让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独具胆略移植此法,说不定我河南开封府那真的成了一片泽国呢!那是傅启让救了开封府!怎么,这也成了傅大人的一条罪状?”

对于李昌祺的发问,因为是调查期间,事情尚不清楚,杨溥没有正面回答。他待李昌祺气平了些,又问道:“李大人,抛枕固脚、挂柳挑流的事暂且不说,那夹河口到底溃口没有呢?”

“夹河口没有溃口,溃决的是夹河垸。”李昌祺回答道,“夹河口溃决,那黄河水奔腾南下,真要淹没开封十余县了,没有这回事。现在溃决的是夹河口的一个民垸,叫夹河垸。”

“那夹河垸溃口属实了。”杨溥接着又问道,“灾情如何呢?”

“灾情是有,但并不是很大。”李昌祺回答道,“夹河垸总共也就是两万八千多亩农田,七百多户房屋,两千余人而已。灾情发生后,布政司已责成开封府开仓赈饥,救治灾民。目前灾民已稳定下来。”

“这事就不好说了。”杨溥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论怎么讲,溃决堤垸总是大事,那傅启让就难辞其咎了。”

“是啊,黄河决口那是惊天动地!”魏源也叹息道,“可惜傅启让大人修堤治水,千辛万苦,最终还是落个治水不力,溃决堤垸的下场,可叹可叹。”

“错了,错了!”待魏源话音一落,李昌祺急忙解释道,“那夹河垸不是溃决的,而是有人破坏挖掘溃口的!”

“什么,有人挖掘溃口的?”一听此言,杨溥和魏源不禁大吃一惊。呆了半晌,杨溥说道,“此事太出人意料了,李大人请道其详。”

“事情是这样的。”李昌祺把三月十三日那晚在柳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他说道:“二位大人请想,这是有人从中破坏,夹河垸溃决,能说是傅启让玩忽职守么?”

“原来如此!”听了李昌祺的介绍,杨溥和魏源恍然大悟。杨溥继续问道:“那破坏大堤的案件破了没有?”

“没有,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为。”李昌祺回答道,“不过那事儿兰阳县的一千多民夫都知道,当时在溃口现场的也有好几百人,开封府知府董梁自始至终都在那里,按察司照磨卫正,衙役曲先、高宁等人都在现场,曲先还和那掘堤的家伙搏斗了呢!”

“傅启让当时在哪儿?”魏源插言问道,“他在不在现场?”

“傅启让怎么不在现场?”说起傅启让,李昌祺一脸的钦佩,他说道,“当时他冲在最前面,抓住那掘堤贼的时候,被那贼人一铁锹砍伤了左腿,现在躺在家里动弹不得,正在吃药疗伤,还不知那腿能不能治好呢!”

“怎么,傅启让受伤了?”一听傅启让被掘堤贼砍了一铁锹,杨溥和魏源二人惊呼了一声。杨溥急忙问道,“那傅启让的家住在哪里呢?”

“他家住在开封城东集贤坊。”李昌祺不由叹息道,“从去年冬月开工,傅启让率领两三万民夫修筑黄河大堤,将近五个月时间,用工四百余万个,挑土六百余万方,堵口一百八十七处,新筑加培堤防四百余里,整个工程只剩三条减水河未挖完和部分堤段未加高培修了。似这等工程规模如此之大,土方如此之多,民夫如此之众,是本朝开国以来,继洪武八年、永乐八年大修黄河堤防的第三次,是近二十年来的第一次。像傅启让这样不属职分之事却勇而任之的循吏,实在令人万分敬佩,我等身为河南父母官,相形见绌,想来实在愧杀!现在傅启让因公负伤卧床不起,二位大人不要去探视么?”

听罢李昌祺的肺腑之言,杨溥和魏源也不禁十分感动。可是,他们是来查办傅启让的,不到适当的时候,也不能随便去见傅启让,特别是杨溥,与傅启让同乡,更要谨慎避嫌,不然对傅启让无益反而有害了。想到这里,杨溥淡然说道:“傅启让那儿我们自然要去看他,只是今日不行,明日我们同李大人一道去看看吧!”

从李昌祺那儿出来,杨溥和魏源带着栾佐、杨沐回到馆驿,已是中午时分。一进门,驿丞就禀报说,今日上午按察使彭缣大人前来拜访,见大人不在就回去了。杨溥暗忖,这彭缣有何事急着要见我们?

吃过午饭,刚刚丢碗,只见杨沐进来说道:“老爷,河南按察使彭大人来了,现在客室等着呢。”

听说彭缣来了,杨溥对魏源说道:“魏大人,我们两人会会他吧。”

“好。”魏源会意地点点头,“我们不是正要去找他么?他倒迫不及待地来了。”

一见面,那彭缣就高声大气地说道:“二位大人真是本朝忠良百官楷模,昨日刚到,今日就开始巡按了!”

“哪里,哪里。”彭缣言不由衷的恭维,让人听了实在有点不舒服,但碍于情面,杨溥只好笑着拱手说道,“彭大人褒奖,下官实在担当不起。今早起来,我和魏大人只是随便走走,岂敢说是巡按!”

“二位大人过谦了。”彭缣也不等杨溥和魏源让座,便大大咧咧地首先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就痛痛快快地喝了几口,然后说道,“这开封可是战国时的魏国,五代时的后梁、后晋、后汉、后周,后来的北宋和金代这七朝的古都,已有两千余年历史,古迹遍地,诸如相国寺、龙亭、禹王台、兴慈塔、玉皇阁等等,那可是闻名天下的名胜。下官特来邀请二位大人前往游览呢!”

对彭缣这种失礼,魏源心里涌过一阵不快,他看了看杨溥,见他并不在意,也就不便作声。只见杨溥坐下来说道:“谢谢彭大人的美意,只是我等钦命在身,岂敢怠慢王事?待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再去观光吧。”

“朝廷之事是办得完的么?再忙也不在乎这三五天。”彭缣不以为然地说道,“二位大人也过于认真了,这刚到开封,一路鞍马劳顿,还是休息几天再去办事吧。”

“岂敢,岂敢。”杨溥认真说道,“修筑黄河大堤一事,事情复杂,弄清情况难度很大,我等刚到开封,事情尚无头绪,哪能丢下正事不办去游玩的道理?彭大人是专司风宪的,你说是么?”

“二位大人勤勉王事实在可敬。”彭缣说不动杨溥和魏源,马上换了口气,把话头一转道,“说起这修筑黄河大堤之事,下官也十分惭愧和后悔呢。”

一听彭缣也感到惭愧和后悔,杨溥和魏源不觉十分诧异。魏源问道:“彭大人,此话从何说起?”

“唉,也怪下官统司无方!”彭缣叹了一口气道,“傅启让是我按察司佥事,平时倒还不觉得怎样,不想这次修筑黄河大堤,竟然居心不廉,趁机捞了一把,先后发生了克扣工钱、虚报冒领、玩忽职守等事情,弄得下官名誉扫地,下官身为按察司宪长,出了这等贪墨之人,岂不惭愧死么?你说也不知怎么这么巧,傅启让主动请命修筑黄河大堤那会儿,下官恰巧赴京禀事不在河南,要是我即时阻止傅启让不要这么做,也没有这档子事了。你们说这傅启让是不是狗咬耗子,好安逸的不安逸,你做好职内之事也就罢了,却偏偏要逞强称能去修什么黄河大堤,把人家布政司、工部的活儿抢了,到头来弄个钦命查办,真是活该!二位大人,你们说下官没有及时阻止傅启让,能不后悔么?”

这彭缣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段话,你说他是在关心傅启让吧,话中却处处在贬抑人家;你说他在打击傅启让吧,却说什么惭愧后悔之类的话,真不知这按察使大人要说什么。不过,杨溥倒听出了彭缣的弦外之音,他是要借这闲谈之机,把克扣工粮、虚报冒领、玩忽职守等罪名有意无意地栽在傅启让身上,收个先入为主的效果,这彭缣先扬后抑的伎俩也未免拙劣了一些。事情果然并不简单,彭缣说的真相到底如何,还须认真调查,也许他有一定的道理,且听听他的意见再说。想到这里,杨溥说道:“彭大人,你刚才说傅启让修筑黄河大堤期间,先后发生了克扣工粮、虚报冒领、玩忽职守等事情,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人请道其详。”

“傅启让克扣工粮等事情现在是无人不知谁个不晓了。”一听杨溥问起傅启让的事情,彭缣立刻兴奋起来。他又大口大口喝了几口茶,嘴巴一抹说道,“去年冬,傅启让指使祥符县河工所大使麦同采用短升少斗的办法,克扣民夫工粮二千五百余石,致使金鱼口工地民夫聚众闹事,险些酿成民变;今年春,傅启让又让兰阳县河工所大使隋达猷虚报加培工程,冒领工粮四千五百余石,几乎造成未曾加高的堤防漫溢;上个月中旬,傅启让防汛期间,玩忽职守,致使夹河口黄河大堤溃决,淹没农田、房屋不计其数,致使遍地灾民无家可归,开封百姓是怨声载道呢!”

“有这等事么?”待彭缣说完,杨溥不动声色地问道,“我们怎么听说傅启让把麦同和隋达猷都拘押起来了呢?”

“咳,这有什么奇怪的?”彭缣不假思索地说道,“那还不是傅启让掩耳盗铃的把戏,事情已经通天了,不办不行,难以服众,只好先把麦同和隋达猷抓了起来关他几天,再报个查无实据放人,这事不就平息了么?”

听了彭缣的说法,杨溥和魏源都没有作声,似乎还在等听下文。彭缣又接着说道:“还有呢。那傅启让是越来越狂妄自大,他自己做了事不说,还未经呈请批准,擅自将兰阳县知县包理棠拘押,要不是下官发现得早及时进行了纠正,还不知闹到如何下场呢!”

听了彭缣这话,杨溥和魏源还是一言不发,那彭缣似乎心中没底了。顿了一下,彭缣又说道:“傅启让这事是闹大了,这贪墨渎职的罪名可是非同小可,即使不死也得脱层皮!不过,这傅启让平时办事还是认真负责的,到河南的这几年,也先后办清了六七件冤狱,政绩还是有的。下官请二位大人务必在皇上面前美言美言,奏请陛下从轻发落方好,下官在此拜托了!”

说罢,彭缣向杨溥和魏源连连拱手,表示感谢。

话说到这里,彭缣的来意已经清楚了。杨溥拱手说道:“彭大人放心,我等一定认真调查,弄清事实真相,秉公执法依律办理,绝不徇私枉法;我等也一定将彭大人的意思向皇上奏明,彭大人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彭缣拱手作谢,向杨溥和魏源告辞,回衙去了。

待彭缣走出馆驿,魏源不禁向杨溥说道:“这彭缣怎么和都司石弘祖、布政司李昌祺说的完全相反呢?”

杨溥思索了片刻,说道:“他们之间一定有一方说的是假话,但到底谁说了假话,还要等把事情搞清楚了才能知道呢。”

第二天,杨溥和魏源由李昌祺陪同,来到了开封城东门集贤坊傅启让的府第,只见大门两边贴着一副对联:私意一毫无地入,公平二字有天知。

一见几位大人前来探访,家人傅越连忙进去通报。少顷,只见一人从屋内走了出来,看见杨溥连忙拱手行礼,说道:“杨大哥,久违了!”

“仲真贤弟,你怎么来了?”一见那人,杨溥惊喜不已,连忙拱手还礼问道:“家里弟兄们都还好么?”

“二哥、三哥都好,有劳兄长挂念。”傅仲真望着魏源和李昌祺,向杨溥问道,“这二位大人是——”

“咳,只顾高兴,连二位大人都忘了介绍。”杨溥指着二人道,“这位是河南布政使李大人,那位是刑部侍郎魏大人。”

说罢,杨溥又指着傅仲真说道:“他是傅启让的兄弟傅启诠,字仲真。”

“草民参见二位大人。”傅仲真撩起衣袍就要行大礼,却被李昌祺拉住了,傅仲真只好拱手重新见礼,说道:“不知三位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在下代兄长致歉了!”

“幸会,幸会!”李昌祺和魏源也拱手回礼。李昌祺对杨溥、魏源二人说道,“二位大人请!”

傅仲真把杨溥等三人迎进屋内,走进卧室,只见傅启让躺在**,左膝上绑着敷药,夫人李妙显正在一旁揉捏。见杨溥、魏源和李昌祺进来,傅启让挣扎着要站起来,杨溥连忙上前按住道:“别动,别动,伤还没好呢!”

傅启让只好在**躺着道了歉,李夫人连忙让座,又命丫鬟春儿上茶。

三人坐定,李昌祺对傅启让说道:“傅大人,听说你在家疗伤,杨大人和魏大人特来看你呢。”

傅启让又致了谢意,杨溥关切地问道:“伤情怎样,好些了么?”

“咳,别提了。”傅启让尚未答言,坐在一旁的傅仲真说道,“我四哥的伤恰好在左腿膝盖上,整个膝关节被打坏了,治了一二十天,还未见好呢。”

听说傅启让伤情未见好转,魏源连忙问道:“哪里的郎中在诊治,怎不把开封最有名的伤科郎中找来看看?”

“让几位大人见笑了。”傅仲真不好意思地说道,“家兄受伤那天,刚好在下从家里来了。不瞒几位大人说,在下粗通岐黄之术,在家时常为人疗伤治病,见家兄受伤,在下就自个儿接手诊治了。家兄这伤除了伤重之外,还有伤的部位不对,那膝盖骨是一个活动的地方,大腿小腿稍一挪动,那伤处便移位了,所以伤口愈合难,好得慢呢。”

“那就难为仲真贤弟了!”杨溥点点头,转身又对傅启让说道,“傅大人尽管安心养伤,什么事也不用想,等伤好后再说。”

魏源也接着说道:“是啊,杨大人说得是,傅大人就放心养伤吧。”

见杨溥和魏源都说要傅启让安心养伤,李昌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生怕钦差大臣下令传讯傅启让,那不是往伤口上撒盐么?李昌祺拉着傅启让的手,安慰道:“既然二位大人说了,傅大人,你就安心休养吧。”

“咳,我怎么能安心得了?”傅启让叹了一口气,望着杨溥三人道,“这内河的凌汛虽说过了,但修筑黄河大堤工程却留下了两个尾巴。粗粮口往东至夹河口的那三十多里堤埂被兰阳县河工所大使隋达猷等人弄虚作假,虚报工程,没有培修加高,亟待招募民夫完工,以备夏、秋二汛;原来计划今年下半年作第二期工程的三条减水河,二月里就已经提前开工,现在不知弄到什么程度了?还有那夹河垸被人掘溃后,洪水不知退了没有?决口如何处置?百姓如何复种?等等这些问题,开封府的董大人和堤董部的林山、卫正他们不知怎么在搞,我动也动不得,真急死人了!你们说,我能安心么?”

查办他的钦差大臣已经进了他的家门,腿上的重伤还动弹不得,这傅启让不以个人为怀,还念念不忘治河工程,时刻惦记洪灾百姓,这种品德太难得了,杨溥、魏源和李昌祺一阵感动!可是,站在一旁的李夫人却垂泪埋怨道:“老爷,都什么时候了,查办你的钦差大臣来到家里了,你还念叨黄河大堤做什么?”

原来皇上钦命查办傅启让一事,他们早已知晓了。

“夫人此言差矣。身正岂怕影斜,我问心无愧,怕什么钦差查办?”说罢,傅启让侧头对杨溥、魏源二人道,“二位钦差来得正好,下官正愁那麦同克扣工粮二千五百石和隋达猷冒领的四千五百石粮食不知下落,那还得仰仗二位大人查个水落石出呢。至于下官个人的事,二位钦差公事公办,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下官绝无怨言,随时恭候传询。下官相信,朗朗青天,岂会浮尘遮眼?”

李昌祺连忙安慰道:“二位钦差大人刚才已经说了,要你什么事都别想,安心养伤。李夫人也不用埋怨,事情总会有个清清楚楚的时候,二位钦差自然会还傅大人一个清白。傅大人尚须夫人调养呢!”

“李大人说得是。”杨溥点头道,“仲真贤弟要细心治疗乃兄伤痛,祈望早日康复。我等皇命在身,今日不得久叙,就此告辞,待来日再叙吧。”

说罢,杨溥、魏源和李昌祺与傅启让作别,分头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