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首辅(全三册)

第二十三回 邀帝宠袁琦献促织 图进身王振舍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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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琦一回到紫禁城,便怀揣着两只促织去谒见宣德皇帝。他瞄着中官金英占着的司礼监太监那个内宫宦官的第一位子,千方百计地投其所好讨好宣德皇帝,企望能有一天圣眼垂青,把他拔上去。那金英不是呆头呆脑么?一想到那时候身为司礼监太监的自己,在皇宫内趾高气扬,那些太监、少监、内侍们见着自己避道让路点头哈腰的情景儿,他便轻飘飘地得意起来。

来到乾清宫一问,才知道宣德皇帝午朝后正在养心殿前的场院里蹴鞠,便急匆匆地往养心殿去了。在养心殿门前的场院,只见宣德皇帝正和司设监少监王敏、司礼近侍李永昌等人踢球,他便和随侍的司礼监太监金英、内官监太监范弘、司设监太监王瑾、神宫监太监兴安等人站在一起助威。

别看宣德皇帝略显肥胖,但球场上可是身手矫捷。那球在他脚下滴溜溜地滚来滚去,一会儿进攻,一会儿后退,一忽儿左,一忽儿右,灵活自如,说到哪里,就到哪里。不一会,宣德皇帝把球运到了球门近处,他突然飞起一脚,那球飞起来旋转着直射球门,中了!

“好球!好球!”站在一旁观球的金英、范弘、王瑾、兴安等人一起鼓起掌来,袁琦也跟着大声喝彩。

踢罢球,宣德皇帝走下场来,袁琦连忙抢着捧起龙袍给皇帝披上,谄笑道:“陛下,快把龙衣披上,天气怪冷的莫着凉了!”

“怎么,你回来了?”一见袁琦,宣德皇帝问道,“南杨大人的母亲和家眷都迎来了么?几时到的?”

“迎来了,都迎来了。”袁琦弓着身子献媚道,“臣刚到北京,就给您请安来了。外面风大,您快进殿吧!”

说罢,众人簇拥着宣德皇帝走进了养心殿的前殿。金英等人服侍宣德皇帝洗脸、擦身、更衣,又把殿内炭火烧得旺旺的,然后奉上香茗。那袁琦趁着机会向宣德皇帝献殷勤,忙得不亦乐乎。

一会儿收拾完毕,宣德皇帝坐下来捧起茶盅品茶,这才向袁琦问道:“袁琦,你把迎取太夫人的事说来听听,有什么新鲜事儿么?”

“是,陛下。”袁琦答应一声,便将如何到开封迎接太夫人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袁琦说道,“陛下,臣这次河南一行倒真的遇上了件新鲜事儿。”

“什么新鲜事儿?”这宣德皇帝精力旺盛,治政之余爱好广泛,有时竟像小孩子一般,听到什么新鲜事儿便来了兴趣。他盯着袁琦问道,“你别卖关子,快讲!”

“是。”袁琦又应了一声。他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两个精致竹笼,指着那两只促织说道:“陛下,您认识这两只小虫么?”

一见这竹笼里的促织,宣德皇帝立刻笑道:“这不是什么新鲜玩意,这是蟋蟀,有的又叫促织。朕小的时候就喜欢斗蟋蟀,永乐七年六月,朕还在皇祖爷爷的北京奉天殿上抓了一只金翅蟋蟀呢,这有什么稀奇?”

一听宣德皇帝说不稀奇,袁琦脑子飞快地一转,笑着说道:“陛下,这两只促织可有些不同呢!”

宣德皇帝笑道:“有什么不同?”

“您看这隆冬腊月的,哪里还有虫子在外面活动?”袁琦说道,“这时节就是在南方,虫子们也深深地藏在土里冬眠了,不到惊蛰节它们不会出来。可是您看这两只促织,它们不怕寒冷,关在竹笼里一点事儿都没有。您别看它们这时候伏着不动,只要您把它们放出来,它们就会打斗,挺有趣的呢!”

站在一旁的金英平时就看不惯袁琦,最讨厌袁琦有事没事跑到皇帝面前献殷勤。现在见袁琦又把宣德皇帝早已淡忘了的斗促织的游戏弄了出来,隐隐地觉得袁琦不怀好意,这不是把皇帝往骄奢**逸声色犬马的邪路上引么?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这小虫子的玩意儿,您早就玩腻了,别弄它吧,您好好地休息一会,等下还要上晚朝呢!”

可是,袁琦弄来的这两只促织,勾起了宣德皇帝儿时的回忆,那颗未泯的童心突然活跃起来。金英的话宣德皇帝并不在意,他拿起那两个竹笼,仔细端详起来。只见两只促织一般大小,都只有六七分长,头部都有一对长长的触须,两头尾部都没有裸出的产卵管,肯定都是雄性。不过,细看两只促织也有差别:那只头部暗黑色的促织,黑色中长着许多灰点,前腿较短,后腿较长;那只浑身暗红色的促织个头较粗,背上双翅又薄又亮,映衬着十来节躯体横纹,极为好看。

见宣德皇帝饶有兴趣,袁琦又在一旁说道:“陛下,这两只促织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它们都有名号呢。”

宣德皇帝一听兴致更高了,他侧过头来问道:“怎么还有名字?叫什么?”

“名字中听得很呢。”袁琦媚笑道,“那只头部有麻点的叫青麻头;那只通体赤褐色的叫赤雁蜂。”

“名头还不错。”宣德皇帝点头笑道,“但不知它们身手如何?”

说着,宣德皇帝伸手打开了两只竹笼,蹲下身子把两只促织倒了出来。只见这两只虫子在地上翻了个身,伏在那里不动了。

看见两只促织伏在地上不动,并未见出笼便互相打斗,宣德皇帝有些失望。他伸手拎起赤雁蜂往青麻头旁边一放,再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见皇上蹲在地上,金英狠狠地瞪了袁琦一眼,也无奈地蹲了下来,范弘、王瑾、兴安等内侍也远远地围成一圈蹲下来看热闹,只有那袁琦挨着宣德皇帝跪在地上,随时准备使唤,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那两只促织。

那青麻头伏在地上仍然一动不动,宣德皇帝刚刚放在附近的赤雁蜂抬起头朝青麻头觑了一眼,四腿往前动了一下,马上就要发起进攻。宣德皇帝心头一喜,暗想这赤雁蜂一定会马上扑上去。可是,赤雁蜂动了一下又伏着不动了,似乎它有些胆怯,不敢向对手发动攻势。宣德皇帝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只见跪在旁边的袁琦从袖中摸出一根猪鬃来,伸向赤雁蜂,在它的尾部挠了挠,那虫子突然发出一声“促织”鸣叫,后腿一蹬,跃起来扑向青麻头。宣德皇帝尚未弄清是怎么回事,只见那一直伏在地上不动的青麻头突然轻轻一跳,躲开了!青麻头这一个动作来得既突然又恰到好处,看见那矫健的一跃,宣德皇帝不由精神一振,这反应实在太快了,避让得体,有意思!他立刻又全神贯注地盯着两只促织。

赤雁蜂一击没有成功,生起气来。“促织”叫了一声,背上的金色亮翅振了一下,腾起来扑向青麻头。别看那青麻头一动不动,似乎呆头呆脑,可是当赤雁蜂扑来的时候,它敏捷地轻轻一跃,又避开赤雁蜂跳到了一边,不过它始终不发一声。

这第二击又失败了,赤雁蜂发起怒来,急促地叫了几声,后腿使劲一蹬,身子飞起来扑向青麻头。那青麻头被逼急了,它闪身一躲让开了赤雁蜂,猛地回身跳起来向赤雁蜂一头撞去,它一口咬住了赤雁蜂的后背。这一下惹恼了赤雁蜂,只见它身子一摆,甩掉了青麻头,急速回头扑了过来,青麻头也不示弱,跳起来迎战,两只促织你咬我啮,狠命地斗在一起。

几个回合过去了,青麻头个头稍小,敌不过赤雁蜂,渐渐地只有招架之力了。不过,那青麻头也不甘心束手就擒,左躲右闪拼命抵挡,还不时瞅准机会反扑一下。眼看着两只促织斗得难解难分,赤雁蜂一时也难以取胜,宣德皇帝正想伸手把两只促织分开,忽见那赤雁蜂突然狂怒不止,猛地一下腾起来一头扎向对手,狠狠一口咬住了青麻头的头,双翅一振,一个旋转凶狠地啮了起来,只听那青麻头哀叫了几声,伏在地上不动了!

“好,好,”宣德皇帝双手使劲地拍了一下膝盖,兴奋地喝起彩来。他指着两只促织哈哈笑道,“你们看,这就叫弱肉强食,不强就会被人吃掉,世间万事万物皆是此理——”

宣德皇帝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他着急地说道:“快,快把它们分开,咬死了青麻头,下次可没戏看了!”

听了宣德皇帝的吩咐,一旁的袁琦慌忙抓住赤雁蜂,把青麻头从它嘴里夺了出来。还好,幸亏伸手援救及时,青麻头只是受了点伤尚无大碍。

“把它们装起来。”宣德皇帝看了看促织,显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指着促织对袁琦吩咐道,“这东西挺有趣的,你把它们收好,好好养着,明儿下朝回来,朕与你们再斗!”

说罢,宣德皇帝带着金英等人到奉天门上晚朝去了。

望着宣德皇帝高高兴兴地走了,袁琦心下不由大喜。看来这皇上喜欢上斗促织了,只要皇上喜欢,我们就要尽量满足他,皇上一高兴,什么事情就好办了!不过,这青麻头和赤雁蜂互相厮斗,倘若失手咬死一只怎么办?那皇上不就没得玩了么?不行,得赶快想办法。开封那个卖促织的后生不是说江南各地以及河南、陕西、山东一带都出产促织么?还说只有陕西华阴出产的促织最为有名呢。有办法了,明年开春派人去采购,务必弄几只能斗的促织来,哄着那皇上玩儿,趁着皇上高兴,我还要办事呢。

想到这里,袁琦不禁得意起来,他望着金英远去的背景,呸了一声,心里说道:“看你金英还能得意几时!”

晚饭已毕,詹太夫人、高夫人、彭夫人等都回房洗漱去了,杨溥把杨旦召到书房,父子俩话起了家常。听说老家的叔伯兄弟们一家一家都清吉平安,心里甚为欣慰。

“最近暹儿冕儿的读书如何?”杨溥最为关心的还是儿子们的学业,问完了亲戚、女儿们的近况,杨溥便问起了家事。他不无忧虑地问道,“暹儿和冕儿身体瘦弱,不知学业有无长进呢?”

“唉,兄弟们身体令人担忧。”说起杨暹和杨冕,杨旦叹了一口气,说道,“暹弟和冕弟进入县学宫分别有了五年和三年,不是他们不发奋,可惜老闹病,肚腹饱胀,经常拉肚子,时间一长,就精神恍惚,动不动就疲倦乏力,记忆又差,怎么读得好书?这几年两个兄弟学业平平,实在怪不得他们。”

听了杨旦的回话,杨溥好半天没有作声。沉默了一会,杨溥又问道:“杨晟读书读得如何?”

杨晟是杨沐与司马青的儿子。洪熙元年正月,高夫人回石首时,便把杨晟带回石首学宫读书,一直到这次随同回京与父母团聚。

“晟弟资质倒是聪慧,《四书》、《五经》已经通读。”杨旦回答道,“不过他似乎对读书求取功名兴趣不大,反而对练功习武很是专心。看来晟弟今后只怕和沐四叔一样,也是个习武之人。”

“那这几年你的学业长进如何呢?”听说杨暹、杨冕,杨晟读书进步不大,杨溥不禁忧心起来,他担心杨旦的学业如果无成,那杨家下一辈入仕为官可就是问题了,“你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即使将来考取功名,那年岁也大了,如之奈何?”

“孩儿愚钝!”听父亲问起学业的事,杨旦不禁脸一红,惭愧地说道,“遵从您和母亲的教导,孩儿读书早起晚睡,不能说不为勤奋、不为刻苦,但不知怎的一到考场就总是考不好。您知道的,永乐二十一年孩儿和石首学宫的同窗五六人参加湖广乡试,结果荆州府中举十人,石首却无人上榜,当时孩儿以为是初次赴试,经验毫无,胆小怯场。下第回来后,孩儿更加刻苦攻读,平时还和同学们一道模拟乡试,以富经验,满以为下次再举,定可上榜。谁想前年孩儿和石首同学七八人同赴乡试,结果荆州仅中举五人,孩儿又名落孙山,真是懊丧极了,说起来孩儿无脸见您呢!”

听罢杨旦的述说,杨溥沉默了。他一向关心石首的教育,每次乡试、会试他都要过细地询问一番,即使是狱中的那十年,他也从没间断过,人才主要靠学校培养,那是比什么都重要。他知道,自从建文元年他参加乡试考中第一以来,每三年一次大比,到永乐二十一年湖广共举行了十次乡试,前八次石首次次都有人中举,最多的两次是建文元年己卯科中举六人,永乐六年戊子科中举七人,可是儿子参加的这永乐二十一年癸卯科和宣德元年丙午科,石首怎么就连一人都没有中举呢?杨溥明白,杨旦考了两次都没有中举,不能全怪儿子,石首学宫的教育肯定有问题,就说杨旦资质愚钝或是读书不刻苦,那怎不会石首学宫的学子人人都是如此吧?也不知那石首学宫那时的两任教谕是怎么搞的,把教育搞得如此不堪了!

想到这里,杨溥安慰儿子道:“旦儿也不要太过自惭,不能一两次失利就灰心丧气,只要你刻苦努力,下科再考,必会乡闱大捷,为父不也是二十八岁才平步登科的么?”

“谢父亲教诲!”杨旦连忙躬身说道,“孩儿一定谨遵父命,回去后发奋努力,力争明年秋闱报捷!”

“那就好,那就好,有你这么一句话,为父就放心了。”说完了杨旦的学业,杨溥想到了地方的治绩,顿了一下,他向杨旦问道,“旦儿这次来京,一路之上你听说哪个县的守令最贤德?”

“大多都不错,名声好着呢。”见问到沿途府、州、县的知府、知州、知县哪个最贤德,杨旦立刻喜形于色,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孩儿这次陪侍祖母、母亲进京,从石首出发到开封,沿途经过了公安、江陵、荆门、宜城、襄阳、邓州、南阳、裕州、叶县、襄城、许昌、长葛、尉氏、祥符等四府十四州县,虽然过了襄阳,祖母怕惊扰地方,不让住馆驿,不让地方官员知道,但多数知府、知州、知县等大人都赶到境界上相迎,接到馆驿宴饮,一直送到县界,临别时还要送许多土特产,不是祖母、母亲坚决拒绝,沿途送的东西恐怕得几辆车拉呢!还有,沿途附近州县的大人们,如监利、松滋、京山、当阳、谷城、枣阳、鄢陵等地知县、知州闻讯后也赶到路途相送。他们的那份热忱,真是令人感动。不过,也有不贤德的!”

“那是谁?”杨溥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个不贤德,说来听听。”

“这沿途的一二十州县大人谁都贤德,就是江陵县知县不贤德。”杨旦气愤地说道,“您看连附近监利、松滋的知县都赶到沿途看望祖母和母亲,唯独那江陵知县无动于衷,我们路过江陵还在馆驿歇了一晚,连他的影儿我们都未见到!”

“那江陵知县不是浙江台州府天台县的范理么?”一听是江陵县知县,杨溥立刻想起来了,“他是永乐二十二年甲辰科邢宽榜三甲进士,在刑部观政期间,他还同锦衣卫一道审过我呢。他不是今年五月才外派到江陵任知县的么?他说了些什么?”

“江陵知县正是这个范理。”杨旦说道,“这人心高气傲,简直不把我们放在心上,太小看我们了!我们住在江陵馆驿,荆州知府刁鹏大人都一直陪在馆驿,可是他连看都不来看一下。我们都无所谓,可不是还有祖母和母亲在行么?孩儿实在气不过,就去衙门打听,衙门里人说,范老爷下乡去了不在家,还说范老爷吩咐过,杨家眷属路过此地,一切按朝廷规制供给即可,不得超越,谁超越谁拿钱。您说这气不气人?真是太没礼貌,说不定他在故意躲着我们呢!”

杨溥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听没听说范大人平日为官怎样?”

“听说了。”说到了范理的为官,杨旦倒是气消了许多,不无敬佩地说道,“那范理的口碑倒还不错。听衙役们说,范大人到江陵的这些日子,就没有好生到县衙里住过,几乎天天在乡下,今日跑东乡,明日跑西乡,南乡、北乡都跑遍了,到处访查民情。范理的口碑恐怕还真有其事,我们石首北乡与江陵南乡接壤,听江陵的百姓们说,范大人到任不久,倒为百姓们办了许多实事呢。”

“你听说范理办了哪些实事?”一听范理为百姓们办了许多实事,杨溥特别关注地问道,“你拣重要的说几件听听。”

“是,父亲。”杨旦应了一声,说道,“那江陵和石首一样前几年闹水灾,逋赋很多,前后几年百姓们欠下了朝廷租税粮十四万石。百姓们说,范大人来江陵后,访知此事,便一边向朝廷申报灾情请求蠲免,一边劝说县内富户捐助,硬是把那逋欠的十四万石粮食给全弄妥了,那些拖欠租税的百姓们免除了负担,那是千恩万谢呢。”

“这事办得好。”杨溥点头道,“有些地方官为了讨个好政绩,把地方上的灾情瞒着不报,百姓们受了灾还要照常交纳租税,结果是害了百姓。这范理到任就为百姓办了这件好事,办得好!”

“还有呢,听百姓们说,江陵的徭役严重不均,那些有钱的富户不是买活官府少报田亩户口少服徭役,就是交钱免役。几个钱一交便不服徭役了。那些有势的户头,仗着官府有人,根本不派人服徭役,那些里长、甲长只好干瞪眼。这些人都不服徭役或是少服徭役,而徭役并未减少,怎么办?那县里的老爷们只好将那些有钱有势富户不服的徭役加在平头百姓的身上,硬逼着他们去服徭役,那些无助的百姓们长年都要服徭役,哪有精力和时间务农?真是苦不堪言。范理去后派人逐乡核实大户田亩人口,按规定科派,一下子便把徭役平均了,百姓们纷纷称呼范理是‘范公正’呢。”

“这事又办得不错。”杨溥听罢更加关注,“还有哪些事情都说来听听!”

“还有好多事呢。”杨旦继续说道,“百姓们说,今年秋种的时候,范理一乡一乡地察看,劝导百姓们种植庄稼,繁养家禽家畜;今年入冬以来,范理又走乡串户访贫问苦,抚恤孤寡,救济困弱,百姓们感激涕零,都说范理是‘范父母’呢。”

“真有此事?”一听百姓们说范理有如此之多的好处,杨溥不禁兴趣更高了。他颇为疑惑地问道,“该不是有人故意奉承新任知县吧?”

“是不是有人故意奉承,孩儿不得而知。”杨旦认真地说道,“不过,有一件事孩儿是亲眼所见,那范理确实名不虚传。”

一听有件事是杨旦耳闻目睹,杨溥更加来了兴趣,他倾身向杨旦问道:“那是什么事情让你给碰上了?”

“说来也是凑巧。”杨旦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今年九月重阳,学宫教谕命孩儿等人到石首江北采风,体察民间疾苦,练习写诗作赋,说是现时‘台阁体’诗派风靡天下,学宫生员不懂台阁诗风,那是令人不齿,有悖时髦。孩儿等到江北羊子庙后听见江陵郝穴田家湾人声鼎沸,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孩儿等人跑去一看,原来是田家湾大户田有财正在鞭打佃户,说是那佃户欠了他三年的地租共计三十五石粮食,硬逼着还清地租。佃户上有老下有小,这几年遭灾收成无几,糊口都尚且困难,哪有余粮交租?那佃户一再哭求,容来年偿还,可是田有财就是不听,牵走了佃户的猪,捉走了佃户的鸡,还把那佃户老少五口赶出了家门,硬把那佃户祖上留下来的三间旧房作抵,还把那佃户的几亩租田给收了!”

听到这里,杨溥不禁气愤道:“这些人为富不仁,真是可恨!就是欠租那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整呀?这冬天就要来了,佃户有家难归,叫人家怎么过冬?租田收了,佃户明年怎么生活?难道旁边就无人说公道话么?”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人怎么好说?”杨旦叹息道,“再说那田有财是一方豪右,有钱有势,谁个动得了他?旁人躲都来不及,谁敢老虎嘴里拔牙?”

一听杨旦这话,杨溥更加气愤了:“难道就看着田有财横行霸道,看着佃户挨冻受饿么?”

“也是那佃户的命大,恰好这时范理下乡巡视,来到了田家湾。范理问明情况,怒不可遏,立即把里长叫来问道:‘上个月你们里上报的受灾田亩包括这佃户的没有?’里长回答说:‘包括了。’范理又问:‘既然包括了,那佃户逋欠的租税已经全部蠲免了,为什么田有财还在向佃户逼租?’里长支吾了半天才把情况说清,原来蠲免逋租把那佃户的田租是给免了,可是,田有财认为那田是自己的,蠲免的好处应归自己,那佃户种田就得交租,仍旧向佃户逼讨。范理一听不禁大怒,命人将田有财拿下,捆了个结结实实,斥骂道:‘朝廷蠲免是只认田亩不认人,既然佃户所种田亩几年的欠租全免了,你为何还要逼租?那不是公然违抗皇上旨意,欺良压善么?’吓得那田有财连忙求饶,把抢走的鸡、猪和财物都还给了佃户,还答应把租田还给佃户,免交三年地租呢!”

“真是解恨!”听说范理禁止豪右欺压百姓,杨溥舒了一口气,“这些为富不仁者就该像这样好好教训教训,范理又做了一件正事!”

“您说得是。”杨旦紧接着说道,“平时人们看见的都是官老爷把一方富户待若上宾,为的是平日受那些富户的孝敬,哪里见过刚正不阿、当众折辱豪右的?哪里见过几句话便把一桩几乎闹成命案的事件,处理得如此干净利落的?周围的百姓们一片称颂,都说范理是青天大老爷,于是这消息不胫而走,百姓们背地里都喊那范理为‘范青天’呢!”

听了杨旦所述,杨溥不禁沉思起来。好一会,杨溥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赞叹道:“想不到那范理上任不久,便蠲逋租,平徭役,劝树畜,恤孤寡,禁豪右,扶贫弱,为百姓做了如此多的好事,得了个‘范公正’、‘范父母’、‘范青天’的美名!世有为县七月,得民心如范理者乎?”

正在杨溥和杨旦父子二人谈论范理的时候,袁琦和王振正在坤宁门说话。那坤宁门建在坤宁宫的后面,与乾清门一北一南,是皇帝、皇后寝宫的北南两座大门,出了坤宁门就是御花园了。

“侄儿见过袁叔!”见袁琦晃晃悠悠地来到坤宁门,王振连忙迎上前去行礼。这王振十岁入宫时,由于聪明伶俐讨人喜欢,很受当时司礼监太监马云以及内侍黄俨、马琪、杨庆、袁琦等人喜爱。永乐二十二年八月,王振姑姑王杏殉葬的时候,又托马云、马琪、杨庆、袁琦等人照看王振,马云等人时时、事事都护着王振。王振平日得了众人的不少好处,也心存感激,对马云众人那是十分亲近。可是,这些年来,关照王振的内侍们却好景不长,先是黄俨为赵王谋位,向永乐皇帝进毒,事发被诛;接着是永乐皇帝死后马云年老失宠;再跟着去年十月王通弃交阯,马琪贪暴激变,被论罪下狱;今年六月,杨庆又因贪用修建宫殿木材营造豪宅被杀;现在只剩下这袁琦是宫里太监中可以庇护王振的唯一人物了。王振知道,凭着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要想谋取更大的权势那还差得远,还需要利用一些人继续往上爬,袁琦就是最合适的人选,袁琦不是时刻都在皇上和皇后面前邀宠么?那家伙贪心重,时常送些钱物,就能把他套住。一见袁琦到来,王振飞快地转了转脑子,便分外亲热地迎了上去。

王振行过了礼,笑嘻嘻地说道:“您来得正好,侄儿正有事找您呢。”

见王振乖巧,袁琦笑眯眯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王振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双手捧上说道:“这件宝物是侄儿姑姑留下来的,说是当年太宗皇爷爷的所佩之物。侄儿这身份怎么敢佩这宝贝?只有您这样的人物才配呢。这不,侄儿给您送来了,望请袁叔笑纳!”

“稀世珍宝!”袁琦接过来一看,见是一只玉麒麟,又听说是永乐皇帝的佩饰,连忙赞不绝口,“难得你有这份孝心,那我就收下了!”

说罢,袁琦将那玉佩系在了腰带上。

王振又关切地向袁琦问道:“您不是奉旨迎接南杨太夫人去了么,几时回来的?”

“刚从河南开封回来呢。”袁琦疲惫地伸了下懒腰,说道,“孙皇后歇了么?”

“没有呢。”王振问道,“您一路辛苦,还没歇着?怎么,您找皇后娘娘有事?”

“这不有件宝物要献给皇后么?”说到宝物,袁琦立刻兴奋起来。他从怀中掏出那个紫檀木匣,拿出那件金灿灿的宝石金镯:“这次到河南,我谋得了这件好东西,听说是西洋货,孙皇后肯定高兴。来,你先鉴赏鉴赏。”

说罢,袁琦把那宝石金镯递给了王振。王振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啧啧称赞道:“好东西,好东西!这金镯倒还罢了,这三颗小石子,就是稀宝!您花了多少钱买来的?”

听说这金镯上的三颗小石子是稀宝,袁琦不由十分惊诧,他疑惑地问道:“听说这小石子是什么宝石,连金镯子一起一共花了七百贯。怎么,这小石子很值钱?你识得么?”

“识得,识得。”王振指着金镯子上的小石子说道,“我是从三保公公、景弘公公所写《西洋诸国胜记》一书中知道的。这小石子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宝石,它叫钻石,产自西洋木骨都来、竹步、麻林等国,再由忽鲁谟斯加工琢磨而成,它是西洋昂贵饰品,一粒钻石都要值一千贯,三颗钻石要值个三千五百贯,那卖货的人肯定不识货,让您拣了个大便宜呢!”

一听这是只钻石金镯,价值昂贵,袁琦不由心下狂喜,这下可真是无意之间拣了个宝贝,那孙皇后肯定喜之不胜!忽然,袁琦脑子一转,闪过了一个念头:这王振年轻机灵又识字,将来肯定是宫中的一个能人,倘若能让他再多识点文墨,将来自己一旦做上司礼监太监,这内宫要动笔写写画画的差事不就好让这王振去干么?想到这里,袁琦心下又是一喜。他笑吟吟地问道:“振儿,你小时候上过学么?”

“上过。”说起小时候,王振心上掠过一阵阴影,“侄儿五岁多发蒙读书,什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神童诗》、《弟子规》等等背得滚瓜烂熟,《四书五经》也曾读得,不过读得不深。十岁进宫后,太祖皇爷爷说‘内臣不许读书识字’,侄儿就再没有沾边了。”

袁琦凝视着王振问道:“那你还想读书么?”

“想,怎么不想?”王振脱口而出,“俗话说人从书里乖,谁不想多读点书,长知识增才干大本领?尤其是这禁宫内内官都不识字,能够识文断字那是凤毛麟角呢!可是宫内哪有书读,哪敢读书?”

“那就好!”袁琦高兴地说道,“现在机会来了,当今皇上乾纲独断,敢想敢做,独破太祖戒律,特设内书堂,已命前大学士陈山着手筹建内书堂,教小内侍读书呢。现在陈山因病未能开办,不过他病好后一定会把内书堂办起来,据说内书堂的地址都定下了,选在文华殿东庑,先生除了陈山外,还有刚刚丁忧服丧期满来京听用的前交阯九真州通判刘翀。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不可错过!”

“果有此事?”听袁琦这么一说,王振暗暗欢喜,这可是个进身的机缘!可是他不动声色,故作为难地叹了一口气道,“这机会是难得,但这内宫小内侍众多,也不一定选上我,那可如何是好?”

“这事好办。”袁琦满不在乎地说道,“孙皇后信任你,你就求孙皇后为你在皇上面前说说,等会我献这钻石金镯时先向孙皇后进进言,我再在选拔小内侍时首推,你入内书堂读书的事那肯定是一说就成!”

王振连忙行礼道谢道:“那侄儿就先谢谢袁叔了!”

“不用谢,不用谢,今后我还要你帮我呢。”袁琦乐呵呵地说道,“别的不用说了,快带我去向孙皇后献宝吧。”

说罢,王振带着袁琦欢欢喜喜地朝坤宁宫走去,向孙皇后献宝去了。

献罢钻石金镯,趁着孙皇后高兴之机,袁琦又说了宣德皇帝准备在文华殿东庑开办内书堂的事,进言孙皇后把王振派去读书,将来也好陪侍太子。王振也长跪不起,恳求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举荐。孙皇后得了只西洋钻石金镯心里高兴,再加上王振又是心腹,自然满口应承让王振一边侍奉太子,一边去内书堂读书。孙皇后还把袁琦着实褒奖了一番,说他忠心可嘉,办事能干,足可为宫中大任,袁琦不禁心下大喜。

袁琦从坤宁宫出来,走出皇城西北的北安门,回到自己在北安门外靖恭坊的家里时,已是戌时时分了。

这紫禁城皇宫中的太监一般是不准在皇宫之外住宿的,更别说是在外购置房屋居住,内侍们都集中居住在紫禁城外皇城内东北角的那片地方,宫女们则集中居住在紫禁城内最北面的乾东五所和乾西五所,内侍和宫女一个住在紫禁城外,一个住在紫禁城内,禁卫森严。只有极少数皇帝宠信,品秩高,权力大的太监,如金英、范弘、王瑾、杨庆等人则在皇城外京城内有自己的私宅,他们也像王侯公孤那样过着豪奢的生活。袁琦也有自己的私宅,不过,他的房宅略小一些,仅是五间二进而已,他正筹划着大兴土木扩建豪宅呢。

“老爷回来了!”恰好这天晚上宫女彩娥当值宿在宫中,只有紫凤一人在家,一见袁琦走来,袁琦的“菜户”紫凤款款迎了出来,亲热地问道,“一路辛苦么?”

“多谢夫人挂念。”袁琦连忙紧走几步,望着紫凤笑道,“一路想着夫人,我一点儿也不累呢!”

“呸,尽拣好听的说!”紫凤娇嗔道,“谁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只怕你一路上想着的尽是你那如夫人彩娥吧?”

这袁琦和紫凤一口一个老爷,一口一个夫人,不知内情的人听了,还以为是夫妻俩久别胜新婚,打情骂俏亲热极了,谁承想他们是一对“菜户”呢。

袁琦和紫凤在一起已经有两三年了。他们渴望着像正常男女、像平常百姓那样过着夫妻生活和家庭生活,享受人世间的温暖和幸福,他们也像朝中那些文臣武将一样,老爷、夫人的互相称呼,家庭生活的一切都按照公侯府第的礼仪,尽情地体味着正常人的生活乐趣。不过,那袁琦贪得无厌,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几个月前又把内宫尚寝局司设司女史彩娥弄来做了个如夫人。这事让紫凤懊恼了好一阵子,不是那彩娥乖巧,当袁琦不在,晚上两个女人睡在一起的时候,她尽心服侍紫凤,捏摸揉摩,弄得紫凤快快活活的,说不定紫凤早就把彩娥赶走了。

一听紫凤话里的酸意,袁琦连忙赔笑道:“哪里想着彩娥?这满脑子里全是你呢!”

说着,袁琦忽然眼里发光,贪婪地看着紫凤的酥胸和粉脸,突然一把将紫凤抱住,一张大嘴便向紫凤唇上贴了上来。

“别来这一套!”只见紫凤伸出纤指压住了袁琦的大嘴,说道,“先说说这次外出给我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哎呀,我的夫人,东西好得很呢!”一到家看见紫凤,袁琦猴急着只想和紫凤亲热,倒把那讨好女人的金簪、玉钗给忘了。他连忙松开手,从怀里掏出那根凤头金簪伸到紫凤眼前晃了晃,说道,“夫人请看,这是什么?”

紫凤伸手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会,点头道:“唔,这是好东西,成色足,分量重,金灿灿的,招人喜欢,算你还有孝心!”

说罢,紫凤正要把那金簪收起来,忽然她警惕地问道:“怎么,就这根簪子?还有别的什么么?”

“没有了。”袁琦一路上早就想好了对策,他两手一摊脱口说道,“这次得了一只镯子和一根簪子,镯子刚才献给了孙皇后,这根金簪给你留着呢。”

“果真没有别的了?”紫凤盯着袁琦的眼睛冷笑道,“那你给小妮子彩娥带什么来着?”

迎着紫凤犀利的目光,袁琦心下慌了。别看这袁琦平时在别人面前人高马大作威作福,可是在紫凤面前却矮了三分服服帖帖。他结结巴巴地摇手道:“没给她带什么,真的没带!”

袁琦慌乱的表情,等于是不打自招,紫凤怒了!她一把扯住袁琦,伸手就在他怀里摸起来。没有几下,便把那根龙凤玉钗掏了出来。

“这是什么?”紫凤圆睁着丹凤眼娇嗔道,“你这没良心的,本姑娘对你那般温存,你却背着我偷偷摸摸去养那小妮子。那小妮子有什么好?不过比我年轻几岁,值得你这么上心么?好,我不活了!让你这没良心的和那小妮子‘对食’去!”

说着,紫凤回过身来似乎就要向那墙上撞去,袁琦慌忙抢前一步抱住了紫凤,他连连求饶道:“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都是我的不是,我向你赔罪还不行么?”

“你别拦着我!”紫凤一边哭闹着一边说道:“你这占着这个,涎着那个,虚情假意的孬货,做事儿不中用倒也罢了,还一门心思想着别的女人,和你在一起过日子真没意思,让我走吧!”

“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见紫凤真的生了气,袁琦急坏了,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求饶道,“好姑奶奶,这金簪、玉钗全归你还不成么?”

“光这些金玉首饰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你这个人的心!”见袁琦服了输,紫凤便见好就收。她本想借此机会逼袁琦赶走彩娥,但她深知袁琦的本性,去了彩娥,还会弄个彩蝶,这个阉货就是那个德行!还不如就把那彩娥小妮子留着,何况她还能把自己抚弄得快快活活止渴解馋呢。想到这里,紫凤拉了袁琦一把,破涕为笑嗔道,“只要你今后实心实意待我,老跪着干什么?”

见紫凤解气了,袁琦连忙爬了起来,抱着紫凤贪婪地亲了几口。紫凤将他一带,两人走回中堂。

佣人早已把饭菜备好,袁琦和紫凤推杯换盏饮起酒来。

吃罢晚饭,洗漱已毕,那几杯烧酒不禁发作起来,袁琦浑身燥热,欲火中烧;紫凤满脸通红,眼睛发亮。不等佣人收完碗筷,那袁琦便一把将紫凤抱住,搂到牙**去,两人宽衣解带,钻进被子里抱在一起了。

那袁琦今年还只有四十多岁,正是精力旺盛欲望最强的时候;那紫凤也只有二十多岁,刚值春花怒放渴望甘霖的期间,两人好似干柴烈火,越烧越旺,颠来倒去,翻上覆下,摇得那牙床嘎吱嘎吱不断作响,弄得那紫凤哼哼唧唧地叫了起来。

那袁琦是个阉货,哪能弄起那**的事儿来了?原来袁琦自小便被阉了送进了内宫。由于年纪小,根儿不大,阉割时阉师便下手轻了点儿,不想后来人一长大,那胯间的**竟留下了一个肉茬,平时平平的倒看不出什么痕迹,但一旦色欲冲动,那怒张勃挺的肉茬儿便露了出来,不过那仅仅是根长约寸许的玩意儿,起不了什么作用。

两人折腾了好一会,越是冲动越是不得意,欲进不能,欲罢不甘,一个急得抓耳挠腮,一个气得胡掐乱捶,两人弄得汗津津的仍是不能畅意,只好无可奈何地罢了。

“不中用的阉货!”那紫凤狠狠地怒骂道,“本姑娘跟着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叫我有什么办法?”袁琦在外虽然凶狠,可是他觉得委屈了这个如花似玉的紫凤姑娘,任凭紫凤怎么打他骂他都不生气,反而一再地赔着小心。他委屈地说道,“这要怪就怪我那老爷子,当年为什么要贪图富贵,将我净身送进了燕王府?家里穷是穷得可怜,但未必就多了我这一口人?唉,不说了,事已至此,说也无益。话又说回来,我还有这么点肉茬儿,别的菜户还不定有呢!”

袁琦话说到了这分上,那紫凤的气恨就消了大半。菜户本身就是非男非女,哪能要求他像正常男人一样,那不是奢望么?如果袁琦能让自己满足,那两人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想到这里,她幽幽地说道:“你这脑筋就是呆板!经常在外到处采办,你就不会想想办法,让那肉茬儿再长长么?”

“对呀,你看我这脑子笨得不行!”一语惊醒梦中人,袁琦拍了下脑袋,突然兴奋地说道,“早些年我听中官黄俨私下里说过,听说民间有种偏方,服了能长肉茬儿。”

“那你怎不早些找来服食?”听说有民间偏方,紫凤也兴奋起来,她侧过身子问道,“什么偏方,说来听听。”

“是……是……”袁琦想了好一会,还是没想起来,他遗憾地说道,“想不起来了。赶明儿我去找几个年老的内宦打听打听,准能问出来。”

“那样就好,”一听有了谱儿,那紫凤更是喜之不胜,“明儿就去打听,快些找那偏方试试!”

“夫人放心,本老爷遵命!”说罢,袁琦翻身一把搂住了紫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