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王朝1860(全二册)

第五章 汉阳铁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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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盛宣怀的“沪上之会”

张之洞一提出修建卢汉铁路,要自己炼铁造铁轨,鼻子特别长的盛宣怀立即就嗅到了属于自己的机会。要炼铁首先要开铁矿,盛宣怀立即想到了他的大冶铁矿。

当初他自主创办的第一个实业,就是湖北煤铁矿,设想很宏伟,要煤铁并举,以煤炼铁,结果因为招不起商股,只好不了了之,还被李鸿章严厉训斥过。他心有不甘,想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这些年,盛宣怀又是办电报,又是督办轮船招商局,在洋务上已经算是大有成就。不过在他看来,都不如在开矿上大展拳脚。对他来说,那无异于一雪前耻。

八月下旬,因为中俄在满洲通电报的事,他奉诏进京与总理衙门商议。当时京中最热门的话题就是卢汉铁路,尤其是张之洞在奏折中坚持不借一分洋债,不买一根洋轨,博得清议一片叫好,都觉得他比李鸿章强多了。都是办洋务,张之洞办得有骨气,李鸿章越办越窝囊。张之洞认为,中华地大物博,何愁炼不出铁?鄂省无铁,可用晋铁,晋铁不济,可去四川勘探,反正总能用中国铁矿,炼出中国之铁,造出中国之轨。盛宣怀眼睛一亮,何必舍近求远,大冶就有铁矿,当阳就有煤矿,他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庆郡王奕劻同时兼着海军衙门会办,办电报要找他,铁路的事也归他正管。奕劻才质平庸,常为世人暗讽。人人都知道他爱财,只要银子到了,什么事都可以谈。盛宣怀最擅长的就是花银子,很容易把奕劻搞定了。奕劻说:“你要想办大冶铁矿,得七爷点头才行。”于是盛宣怀再去见醇亲王。对付奕劻有银子就够了,在醇亲王那里却行不通,所以他要大谈特谈办铁路的重要性,自造铁轨的重要性。博得了七爷的好感,再谈大冶铁矿如何储量丰富,最终得了醇亲王一句话——大冶下手,自是正办。盛宣怀又返回头来找奕劻,希望他能将七爷的指示电传给张之洞。这并非难事,奕劻面见醇王后,次日就以海军衙门的名义电示张之洞。

等海军衙门的电报发出,次日盛宣怀就给张之洞发去一份洋洋千言的电报——他督办电报局,发电不必像其他疆臣像割肉一样为电费算计。他在电报中说,连日晋谒庆邸、醇邸,皆以洋债为虑,海署毫无办法,北洋亦无妙策。然后盛赞张之洞积款储铁,十年大成的主张,而且特意附和说,“鄙见不借洋债,不买洋铁,八年亦可一气呵成”。其实盛宣怀的真实想法,不借洋债要办成铁路,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有求于人,不能不权变。他的目的就是希望将来能办大冶铁矿,但在给张之洞的电报中,却只字不提。他深谙官场欲擒故纵之道。

果然,不久湖北巡抚奎斌就奉张之洞之命,向盛宣怀电询大冶铁矿的情况。盛宣怀拉大旗作虎皮,电复奎斌:“在京奉醇邸面谕,命查勘大冶铁矿。现派比国头等矿师白乃富赴汉,到日请派员接洽。”

须臾之间,盛宣怀仿佛已是钦定办理大冶铁矿的不二人选。

盛宣怀所说的比国矿师白乃富,是今年春他请来帮助勘探矿山的,此时正好派到湖北。在开矿上有所作为,是盛宣怀近年来最迫切的愿望,经过李鸿章同意,今春他聘请了比利时矿师白乃富前来,先是到徐州利国勘矿,勘完后正在盘算接下来让他干什么,恰巧就有了这个机会,在盛宣怀看来,简直是老天眷顾,这样的好兆头,更让他在大冶一展拳脚的信心大增。

到了十月下旬,张之洞发给盛宣怀电报,约他到十一月中旬到上海面商大冶铁矿事项。他就任湖广,计划走水路,乘轮船先到上海,然后溯江而上到武昌。盛宣怀如今是山东海关道,驻烟台,实任官不能私离汛地,所以张之洞在电报中表示,他已经请总理衙门代奏,估计问题不大。盛宣怀立即回电,很期待在上海向“香帅”面教。

盛宣怀没等到朝廷电令,先收到了李鸿章的电报,劈头问他何日到上海与香帅商议湖北盛举,又说大冶铁矿持论甚是,但张香帅未必会奏调你到湖北。这一封电报,让盛宣怀后脊梁发冷,因为自始至终,他忘了与李鸿章通气!李鸿章念念不忘的是修津通铁路,张之洞突然提出修卢汉铁路,坏了李鸿章的大计,他表面了同意了朝廷修卢汉的计划,实际心里像吃了苍蝇,如今盛宣怀硬生生往张之洞怀里钻,李鸿章会做何感想!自己的洋务成就都是在李鸿章的扶持下得以大功告成,如果调到湖北,张之洞能有李鸿章这般能量?盛宣怀检讨这一个多月的行止,后悔得不得了。尤其想起曾在给张之洞的电报中说“北洋亦无妙策”,这话传到李鸿章耳朵里,他何以面对自己的“世叔”?他立即电令电报局,务必将他近期的电报做机密电处理,不得外泄。

他给李鸿章发去一封电报,告诉“世叔”在京办理中俄电报事宜期间,庆邸、醇邸都问及湖北铁矿,自己如实回答,实未想到竟有张之洞之约。至于调任湖北,他是从未做此想。以李鸿章的手段,想知道盛宣怀在京中的活动简直是小菜一碟,想糊弄李鸿章没那么容易。不过盛宣怀别无他计,只好自欺欺人了。好在第二天李鸿章就发来电报,说炼一百斤铁,要用煤三百斤,煤铁矿最好不要离得太远。也不一定非要局限于大冶一地,其他地方有煤铁相近处,也不见得不好,他还特意提到了徐州利国煤铁矿。

响鼓何用重槌!盛宣怀立即明白,李鸿章是想借机把徐州的煤铁矿办起来。

徐州利国的煤铁矿,六七年前就有人招股开办,计划招股五十万两,煤铁并举,以煤炼铁。但后来遇到上海股灾,继而又是中法战争,所以此事就成了“烂尾”。去年利国矿主办人找到李鸿章,希望海军衙门能够接手官督商办。李鸿章听说利国煤铁储量都极为丰富,很动心,问主办轮船招商局的马建忠可否派人到徐州去做实地勘察。盛宣怀正有意办矿,而且与马建忠交恶——盛宣怀是轮船招商局督办,但总办马建忠主意大得很,本是好友的两人如今形如仇敌——得到消息立即电告李鸿章,他手头有比利时国上等矿师,可以立即聘来勘矿,所以利国矿的事也被他揽到怀里。

只是利国矿尚未拿出方案,他又一头扎到大冶矿上来了。因为朝廷已经有明谕,每年拨款两百万交给张之洞筹建卢汉铁路。盛宣怀的如意算盘是从张之洞手里掏官款,成就他大冶铁矿梦想。顾此失彼,把李鸿章关注的利国矿扔到一边,难怪李鸿章会不高兴。

盛宣怀是想大办大冶铁矿,但还没殷切到要开罪李鸿章的程度,所以他立即调整方案,决定说服张之洞开采利国煤铁矿,在江苏设厂,造出的铁轨溯长江而上去修卢汉铁路也未尝不可。在等待张之洞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做说服的准备。

盛宣怀督办轮船招商局,所以张之洞乘哪班轮船,何日到沪十分清楚。十一月下旬他早一天赶到上海,并在丽如大酒店给张之洞备下住处。次日他亲自到码头迎接,轮船一靠岸就登船到头等舱去拜见。张之洞个头矮小,时年五十六岁,却留一副灰白的大胡子,飘落至胸脯。他十六岁中解元,二十七岁中探花,又文名满天下,因此恃才傲物,对没有功名的人往往不拿正眼瞧。还好,他对盛宣怀还算客气,赏脸一笑。两人寒暄几句,盛宣怀头前带路,走贵宾通道出了码头。

盛宣怀告诉张之洞已在丽如大酒店备下住处,张之洞说:“不必,我已经在天后宫号下地方。”

上海天后宫,是福建商人宋代始建的妈祖庙,屡经兴废,开埠以来,官员入沪多在此处落脚。不过上海开埠后洋式饭店开了好几个,条件好得很,所以过境官员都喜欢入住洋人饭店开开洋荦。张之洞好讲场面,盛宣怀以为他一定不会拒绝,没想到他坚决得很。临上轿前他与盛宣怀约定,明天上午见面。一路劳顿,他要早早休息。

次日一早,盛宣怀吃过早餐,赶到天后宫,张之洞正在会客,只好稍等。这一等就等了近一个小时。等盛宣怀进了客厅给张之洞见了礼,一脸倦容的张之洞指指椅子说:“杏荪请坐。”

盛宣怀刚落座,忽然嗖一声一个活物跳到他怀里,又一弹腿,早窜到背后的花架上。盛宣怀吓了一大跳,张之洞却捋着胡须大笑,说:“杏荪勿惊,那是我养的一只猫。猫是最有灵性的,他与你打招呼呢。”

盛宣怀听说张之洞喜欢猫,但没想到会客时也让猫“参加”。

“杏荪刚才小受惊扰,但并未失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是办大事的人。”张之洞呵呵一笑,“杏荪是办洋务的大家,今天我倒要好好讨教。”

盛宣怀连忙说不敢,他要好好向香帅请教。

张之洞说是向盛宣怀请教,但盛宣怀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一直是听张之洞侃侃而谈。张之洞当年是“青牛角”,笔锋所至,真正是横扫千军,对办洋务的李鸿章更是不留情面,多次弹劾。不过,等他出任了山西巡抚,主政一方,才发现靠文章不能治民理政,要想振兴地方,非办洋务不可,所以设立了洋务局、桑棉局、铁绢局等实业机构,筹议开采铁矿,又设立山西机器局,仿制洋火药,购洋枪洋炮,办山西练军。只是还未等他拉开架势,中法战事已起,因为他连番上奏主战,调任两广总督,主持中法战事。等中法战事一结束,立即设立办理洋务处,督饬各衙门讲求洋务、练习人才,军事方面,在广州黄埔设局试造浅水兵轮,筹备建立粤洋水师;购买机器设备,创设广州枪弹厂、枪炮厂,又专门从德国购买枪炮,聘请德国军官,训练广胜军五营。经济方面,创办了制钱局,用洋机器铸造银元,架设电线,创办电灯公司,购买机器设备筹办织布局、炼铁厂。在文教方面,也是“洋气扑鼻”,创办广雅书院、广雅书局和广东水陆师学堂,聘请洋教员,教习矿学、化学、电学、植物学、公法学“洋务五学”。

“杏荪,有人说我从前反对洋务,是到了地方后才开始认识到洋务的重要性,这真是大错特错。我当京官的时候,也不反对洋务,我对洋务的重要性早就有认识。我弹劾洋务官员,是反对他们的一些做法,而不是反对洋务本身。办洋务,不能一概认为洋人的一切都优于我中华;办洋务,不能事事屈就洋人,更不能任由洋人损我利权,该争的时候就要争,该打的时候就要打!退让得不来尊重,委屈难以求全,这是我办洋务的不同之处。不知你是否认同?”

盛宣怀连忙说:“香帅铁骨铮铮,不但笔下文章硬气,办事也硬气,尤其是中法之战,都知道是大帅有胆略,又用对了冯萃帅,这才有镇南关大捷,世人无不称颂。”

“办洋务,先要立定脚跟,要直着腰办,不是低眉顺眼、仰人鼻息办。洋人技巧,要为我所用,而不能被牵着鼻子走。但是洋人所长,该取则取之。比如洋人技师,确实比我们强,我们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就该高薪聘请,不能心疼银子。在聘用洋人上,我也是颇有体会的。”张之洞就聘用洋人的情况,又是一番侃侃而谈,“但用洋人,不是长久之计,只能是暂时的权变,根本还在培养自己的人才。所以我广办学堂,就是为了培育自己的洋务人才。”

在办学堂方面,张之洞手面很大,与北洋相比,真是后来居上,气势咄咄逼人。

“办洋务,轮船也罢,电报也罢,开矿也罢,纺织也罢,三百六十行,多得很。其中最关键的是什么?是冶铁炼钢!没有钢铁,就没有机器,没有机器,就无法开展百工,所以,办铁厂应当是洋务产业根本。”张之洞问,“杏荪你想一想,办洋务,哪一样少得了钢铁?”

盛宣怀连连点头说:“香帅一下说到根本了,当年我到鄂省办煤铁,就是这个原因。”

“自从开埠以后,土铁之利尽被洋铁擢去。别处我不说,我就举一个例子,广东佛山之铁,久已闻名海外,不仅运销粤省内外,而且远销南洋。可是近二十年来,土铁冶户已经完全破产。我从粤海关了解到的情况,近年洋铁每年入廉州者四五十万斤,入琼州者每年百万斤,入省城、佛山者约一千万斤!每年仅广东一省,入洋铁价值三百余万两。”张之洞扳着指头数给盛宣怀,“造铁路是耗费钢铁最多的,铁轨一项就耗掉造路成本的四之一还要多。卢汉铁路遥遥数千里,铁轨一项耗银上千万,如果全靠外洋进口,是未得铁路之利,而先漏巨款,这也是我极力主张自办铁厂、自造铁轨的原因。而且,举凡武备所资,枪炮、军械、轮船、炮台、火车、电线等项,无一不取资于铁,中国设厂自造,是万不可缓之大计!”

盛宣怀不以为然,但仍然点头称是。

“可能有人以为办铁厂难,不如购买来得快,靠自造铁轨恐怕遥遥无期。此大谬!越是万难,越要赶紧办。今天不自造,明天仍靠外洋,那中华何时可自立?购买万不可恃为长计!”

张之洞此番的神情,让盛宣怀想起一个人来:左宗棠。两个人说话的语气和神情,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盛宣怀想插嘴说利国煤铁矿的事,却总找不到机会。等张之洞不说话了,他逮住机会开始讲冶铁耗煤巨大,最好煤铁能够相距较近,大冶可以考虑,但没有近煤可取,因此,也不必拘于湖北一地,长江下游也可以考虑。他正在说得起劲,却听到张之洞发出呼呼的鼾声,原来他竟然睡着了。

“香帅,香帅!”盛宣怀连叫几声。

张之洞一挺腰,醒了过来,说:“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杏荪,我实在太困了,咱们改日再谈如何?”

这可真让盛宣怀有些哭笑不得,他在一迭声的“大帅请喝茶”的吆喝声中出了门,问送他出门的长随:“我听说香帅喜欢晚上会客,看来是真的?”

“是,是,香帅每天卯初会客,午饭后开始睡觉,有时候上午就困得不行。今天寅初香帅就起来看文报,困的有点早。”

盛宣怀看一眼正南的太阳,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盛宣怀晚上决定早睡,第二天早一点赶过去见张之洞。可是,他一向没有早睡的习惯,虽然早早躺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等他一觉醒来,一看西洋钟已经四点多。他匆匆洗漱后赶到天后宫,张之洞早就开始会客了,又等半个多小时,才被请进客厅。张之洞两眼炯炯,精神头很好,看来不至于像昨天说着话就睡着。

张之洞呵呵一笑说:“杏荪,昨天没听你说完就睡着了,实在不好意思。昨天你说,大冶铁虽旺,无奈近处无煤。不过,我记得你也说过当年曾经在当阳勘到煤矿,且开采过一年半载,以当阳煤炼大冶铁不正合适?”

盛宣怀说:“当阳有煤,但储量不丰,且煤层很薄,据西洋矿师测算,如果开一个炼铁炉,只能供十年之用,如果开两个炉,则仅供五年之用。而且当阳到大冶,迢迢千余里,成本也不轻。”

张之洞问:“如果不用煤,用木炭冶铁如何?中国古人冶铁,一向都是用木炭。晋省土铁,至今仍然以木炭鼓铸。”

盛宣怀连连摇头说:“西法炼铁不能用木炭,一则木炭火力不够,二则烧制木炭太费工夫,而且要耗费大量木材,成本比煤还要高。”

张之洞说:“那就是说,煤也很关键了。”

盛宣怀说:“正是,所以西洋冶铁,大都以铁就煤,以省运费。大帅建铁厂,未必非要在湖广,长江下游未尝不可。”

张之洞是湖广总督,铁厂岂有建在长江下游之理?那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他不吱声,听盛宣怀怎么说。

“比如徐州利国,很值得大帅考虑。”盛宣怀说,“利国早在宋朝的时候,冶铁就极其兴盛。当时朝廷在全国设有冶铁四监,其中之一就是利国监。利国铁矿不但储量大,而且易开采。最可贵的是这里煤铁并生,相距极近。所以在七八年前,就有殷商招股承办,原拟煤铁并举,只可惜后来上海发生股灾,商人损失惨重;后来又赶上中法战事,这一搁就是好几年。去年有商人重新起意,我又聘请洋矿师重新勘探,结果相当令人满意。负责勘探的比利时国矿师白乃富,我已经派到武昌为大帅效力,大帅不信可以问他。”

“杏荪的话我不必怀疑,先不说武昌与徐州相距甚远,就说目前,杏荪是做何打算?”

盛宣怀的主张是官督商办:“我已经请人做了初步估算,开煤铁矿、建炉厂、修水道、建铁路、造运船等,统扯下来,总共需一百八十万两。其中一百万两招商股,再有官款八十万两,大事可成。大帅手里朝廷每年拨给两百万两造路款,拿出八十万两办煤铁矿,实在是小菜一碟。”

张之洞立即明白,盛宣怀是打他手里官款的主意。不说将来结果如何,把煤铁矿建在两江的地盘上,他如何操控得了?都知道北洋的手伸得长,两江地盘倒有一半被北洋觊觎,只恐怕煤铁矿转眼就成了北洋的产业。

盛宣怀还在说得起劲,张之洞打断他说:“杏荪,我办铁路有个章程,一不借洋债,二不靠招商。之所以不招商股,一则商股恐怕没有那般实力,二则将来纠葛太多,不胜其烦。”

盛宣怀以电报轮船等为例,大讲官督商办的好处。无奈张之洞半合双目,了无兴趣。后来,他竟然又发出鼾声。这一回,恐怕是装睡了。

盛宣怀只好悻悻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