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元年初,席宝田率领湘军进攻湖北来凤,大败太平军,收复来凤。刘岳昭驻军施南,听说席宝田在来凤大捷,认为自己有合击之功,请官文上奏为自己请赏。
湖南布政使恽世临稽查军需收支账目,发现有几百万两银子的出入,于是扣留全部制造工匠,准备进一步扣留军需局的官员,追问侵占之罪。恽世临也不通过湖南巡抚毛鸿宾,向朝廷上奏罢免军需局局长王加敏,并将其逮捕入狱,严加审讯。
贵州苗民、教匪起事,湖南援军出铜仁。
朝廷任命田兴恕为钦差大臣,专门治军贵州,镇压苗民、教匪起义。田兴恕督促湖南出粮饷支援贵州,毛鸿宾向朝廷上奏停止湖南协饷贵州。朝廷同意,没过多久,田兴恕被罢官。
同治三年,贵州苗兵攻陷了开州、修文,贵阳戒严。此时张亮基担任贵州巡抚,将贵州东部的军事全部委托给湖南。
湘军收复古州(今贵州榕江),复向西进军,攻打都江(今贵州三都县)。台拱(今贵州台江县)、清江(今贵州剑河县)的苗兵聚结在一起,高垒深沟,凭险固守。湘军绕过了台拱、清江两地,向贵州腹地迂回。苗兵见湘军不敢进攻,以为湘军胆怯。
援贵州的湘军将领之间彼此猜忌,故而湘军支援贵州,与支援江西、广东的兵力相比,实力悬殊,而且劳神费力,还旷日持久。
天柱、玉屏先后落入苗兵之手,苗兵进攻湖南沅州(今湖南芷江),在芷江、靖州一带抢劫,周边几个县均遭洗劫。
十二月,湘军收复玉屏,并征调各路人马驻守沅州、晃州(今湖南新晃)。湘军开始整军,恽世临又向朝廷上奏,起用赵焕联到湘西治军。
中西通商之后,法国请清廷归还天主教在各地的教堂。湖南衡阳、湘潭都接到朝廷文告,要清退天主教堂土地,任其自行修建。
天主教教徒请求法国公使伯洛内向朝廷施加压力,朝廷让地方官修复教堂。衡永道黄文琛向湖南巡抚衙门致函,说朝廷对此事已有定论,让天主教各地神父自行修建,地方官修复教堂恐怕有失朝廷礼制。毛鸿宾害怕湖南地方老百姓闹出什么事情来,招募肯出资者来修建天主教堂,将黄文琛罢官,任命衡州知府张士宪担任衡永道。
毛鸿宾弹劾辰沅道陆传应,让陆传应到湖南巡抚衙门对质,查无结果。辰州通判椿龄因为厘金事情被毛鸿宾罢官,他到湖广总督官文那里告状,说毛鸿宾在先帝大丧期间私下纳妾。
原湖南巡抚文格到武昌向官文说情,官文没有深究此事,湖南军需局支出三千两银子补偿了椿龄。
李瀚章接任湖南巡抚后,以静制动,其办事风格跟前任相比,大不相同。
李瀚章等人议论支援贵州,支援贵州的统兵大将兆琛、周洪印对贵州的军政民情比较熟悉,自苗民造反以来,湘军征苗将近二十年,兆琛才能够由知县做到湖南按察使、贵州布政使;周洪印因为平苗之功,从千总做到总兵位置。
靖州遭受苗兵、教匪践踏较多,石阡、荆竹园一带的苗兵势力最为强大。因此,湖南沅州防守任务较重,于是巡抚衙门议定兆琛在贵州防止苗乱扩大,另外,起用李元度招募一支平江勇,与周洪印一起出兵攻打荆竹园。
同治五年冬,李瀚章以李元度为统兵大将,率军出湖南沅州(今湖南芷江),进攻铜仁、石阡。周洪印率军出靖州,进攻天柱、清江。
苗兵的营寨一般都建立在地势险要的地方,就算官军兵精将勇,到此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如果士卒疲劳,防守出现漏洞,苗兵还会趁机进攻。
却说李元度到达贵州铜仁,正是小雪节气,他大聚诸将说道:“羊肉大补,可以抵御寒冷,大家要吃炖羊肉,羊肉炖得越烂越好。”
贵州多山,山中多山楂、板栗,山地上多红薯。李元度认为这些都是绝好的食材,传令三军将士多加储藏,带在身边当干粮。一个冬天下来,其他各营士兵都面黄肌瘦,只有李元度的平江勇一个个身强力壮,神采飞扬。
铜仁被围半年,几次险被苗兵攻破。李元度率军到达铜仁,群苗来攻,李元度来到北门城楼一看,只见为首苗将生得非常凶恶,面如大豆皮,两道扫帚眉,一双灼突眼,牛鼻子,黄胡须。那将头戴破斗笠,身穿绛紫袍,背插四口尖刀,骑一匹矮马,手持一把开山斧,自称“号军红路大元帅”金干干,在关前叫骂:“呔,城上的湘狗听着,本帅没有兴兵犯湖南,你们凭什么来犯我苗疆,夺我城池?今天入我地界,落我圈套,任凭你有能耐,也是插翅难逃。快快自动献城投降,本帅饶你不死,若有半个不字,本帅就下令攻城了。”
金干干不断叫骂,李元度冷笑几声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交代下去,大开城门,放苗兵入城。
苗兵不知是计,又见城门大开,没有一个人出来投降,发一声喊,相互吆喝进城。刚到城门楼子前面,城墙上面涌出无数枪管,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苗兵不知道湘军火枪厉害,继续前进。此时一阵密集的排枪子打来,苗兵倒了一大片。苗兵并不怕死,前赴后继。湘军开炮打击,一时间天崩地裂,硝烟四起。苗兵倒在地上爬不起来,非死即伤。那苗将依然不服气,率领苗兵猛打猛冲,李元度集中炮火轰击,只听几声巨响,金干干的尸体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李元度是一个文人,身材肥胖,有人笑话他打仗中看不中用。李元度开城门拒敌,只见他手持长枪,驰骋疆场,往来如飞。副将龙济光手握长刀,紧跟其后,左砍右劈杀敌无数。苗兵人人害怕,个个胆寒。
张秀眉大聚苗兵前来围攻,李元度退入铜仁,苗兵又将铜仁包围起来,双方相持半个月,不断叫骂。
李元度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想起明朝袁崇焕守宁远的战例。他密唤湘军搬来了不少的棉被、床单,将火药撒在被子和床单上面,纷纷投下。苗兵见湘军抛出床单和被子,都来哄抢。此时天气寒冷,谁抢到就归谁。李元度见时机已到,命令士兵放火箭,苗兵不敌,死伤无数,纷纷退去。
李元度决定进攻铜仁附近苗寨,苗兵据险而守,任凭湘军叫骂,都不出战,双方僵持了一个多月。
张秀眉命令金大五率领苗兵前进到暗溪河扎寨阻击。冬天河水浅,深仅没膝,苗兵虽能在山林作战,在河滩上哪里是湘军对手?金大五抵挡不住,引苗兵后撤的时候,苗兵已经损伤过半。李元度渡过暗溪河,攻打岩头寨。寨中缺粮,金大五弃寨而逃,岩头寨遂被湘军攻破。李元度继续进军,进至鹅石坡,苗兵排好阵势,用盾牌护身,立于坡前。官军一排枪子打过去,苗兵死伤不少,阵也不排了,相继后撤。
李元度率军前行十几里,又见苗兵漫山遍野而来,他对将士们说:“湘军冒死远来,封妻荫子,在此一举。”众将士闻之,踊跃向前。苗兵人马虽多,却都是乌合之众,不及湘军训练有素,虽几倍于湘军,不及对方阵前一扫,便死伤狼藉。金大五从未见过如此劲敌,眼睛也直了,身不由己,掉头就跑。主将一走,苗兵四散,李元度追杀一阵,斩首数百。
以前的贵州绿营兵也派兵攻打过荆竹园,没有成功。绿营兵都认为兆琛没有什么过失,朝廷不让他做统兵大将,而任用湖南人来带兵,都想看这些湖南人怎样平定苗乱。
荆竹园位于思南县乌江东岸,地形呈椭圆形,隆起在群山之中。荆竹园是苗兵老巢,东卡门位于悬崖绝壁之上,是出入荆竹园的重要关隘,北卡门的北面是出入荆竹园的重要隘口。
攻不下荆竹园,苗兵就无法平定。李元度别无良策,派兵将荆竹园的东卡门、北卡门出入通道全部封死,又进攻荆竹园附近州县。然而荆竹园未平,其他县城得而又失,失而复得,官军与苗兵在贵东拉锯。苗兵知道的通道有很多,荆竹园虽然被围住,然而苗兵在荆竹园却是往来自如。
李元度围攻荆竹园三个月,粮草用尽,只得杀马充饥。但是大营无柴,进山砍柴,山上又有苗兵防守,士兵一般是上午进山,下午出山。如果苗兵半路拦截,湘军只好弃了柴草,只身逃脱。
这天,苗兵又像往常一样前来围剿挑柴出山的湘军。湘军听见苗兵哨声,扔下柴草没命地分头逃跑。苗兵在后面追赶,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湘军伏击圈。只见伏兵四起,弓弩齐射,苗兵死伤不少,剩下的往山寨方向逃去,半路上又遭到伏击。苗兵伤亡惨重,湘军趁机发起了进攻,张秀眉方知中了李元度的诡计,率领残兵败将逃到熊家坂。他环顾四周,只见斗笠岭山高坡陡,通往岭上只有一条通道,路窄难行,便对手下部将杨大六说:“这儿真是一个歼敌的好战场,湘军多次伏击我,我也可以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完带头上了山岭。
李元度剿苗心切,已不将残敌放在眼里,又见苗兵进入绝境,不等援军到来,遂命令湘军向斗笠岭发动攻击。
营官范振武挽起袖子率先进攻,湘军如蚂蚁般爬上山坡,只要看得到岭上有活物就开枪射击。狭窄的山路上黑压压的都是人头,湘军完全进入苗人的攻击范围。只听到岭上一阵牛角号吹起,苗兵开始还击,滚木礌石夹杂弓箭,暴雨般地袭来。湘军猝不及防,非死即伤,范振武也死于非命。
同治六年夏,李瀚章担任湖广总督,刘崐接任湖南巡抚。
李瀚章上奏朝廷,罢用周洪印以及贵州布政使兆琛领导的绿营兵,起用席宝田在东安招募的精毅营征讨苗乱。朝廷同意,湘军开始大规模用兵。
朝廷诏令四川、湖南两省供应军饷,约期平定苗乱。湖南东饷已停,巡抚衙门商议让富商出钱助饷。
这年秋天,湖南巡抚刘崐遣黄润昌率领湘军出兵晃州,收复镇远,又向朝廷上奏,说贵州布政使兆琛等,一年花费了十万两银子,名义上是大举支援贵州,而贵州境内的苗祸却比以前更加厉害了。沅州、晃州、凤凰、黔阳、麻阳、靖州、会同,方圆千里,老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是军法不立的缘故。援军只记功不受罚,丢城失地都是贵州的事情,收复城池却是援军的功劳。兆琛身为贵州藩台,不审时度势,用兵连连失误。周洪印率军驻扎沅州(今湖南芷江),避而不战。请求罢免兆琛官职,周洪印交部拟罪,遣散他们所部,酌情留下三营防守。
朝廷下诏,让李元度署贵州布政使衔,因久攻荆竹园不克,劳而无功,降官一级;席宝田招募一万湘军攻打黔东,贵州布政使兆琛罢去官职,周洪印交部治罪。圣旨一下,众官肃然。
且说席宝田率军至沅州城外,与苗兵交锋十几次,互有胜负。有一次,两军在沅江交战,张秀眉攻打席宝田,苗兵的长刀砍断了席宝田的马甲护身,管带苏元春将自己的战马让给席宝田,自己殿后。张秀眉怀疑有埋伏,不敢靠近。湘军徐徐而退,席宝田从此以后喜欢上了苏元春。
席宝田与李元度合兵一处,攻打荆竹园。天柱的苗兵攻打会同,席宝田命令裨将席启庚率兵攻打天柱,闻会同警报传来,便说这是苗兵围魏救赵之计。
席启庚并不攻打天柱,而是将三千人马分为六营,在苗兵撤退的交通要道上设伏,待苗兵到来以后前后夹攻。苗兵没有中席启庚诡计,退兵守住山谷,席启庚率领五百士兵前来引诱,山道狭窄,误中毒箭而亡。苗兵乘胜冲出包围圈,待龚继昌从会同率兵来救,苗兵已逃得无影无踪。
张秀眉对群苗说:“往日官军失败后则引兵退去,今天深入苗疆,这是从未有过的,大家要小心防范。”
王十虎是贵州飞虎寨寨主,生得鹰鼻鹞眼,不是个善良之辈。他意外获得了一把宝刀,那把宝刀锐利无比,乃精钢打造,削铁如泥。王十虎获得宝刀,如虎添翼,不把精毅营放在眼里。
唐本有是精毅营营官,作战勇敢,武艺高超,善使一杆长枪,这次接到席宝田将令,率军攻打飞虎寨。
王十虎出战,与唐本有对垒。双方交战,数十个回合下来,王十虎将唐本有的枪尖寸寸削掉。没有了长枪,唐本有落荒而逃,回到大营,坐在帐内生闷气,他对唐本朋说:“艺高不如人家武器好。”
过了几天,唐本有找来一根镔铁棍,又率军围住了飞虎寨。王十虎见这个手下败将又来挑战,将他嘲笑了一番。唐本有也不恼火,说:“你不就是仗着一口宝刀吗?今天再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怕你个卵?”王十虎也不客气,双方斗了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唐本有的镔铁棍又被削成了一根吹火筒。这仗没办法打了,只好收兵。
连输两阵,唐本有非常郁闷,求计席宝田。席宝田说:“王十虎不就是仗着一口宝刀厉害,如果没有这口宝刀,你还怕他?”
一语惊醒梦中人,唐本有一拍大腿,说:“有了。”
前段时间,湘军中有一个绰号名叫“赛时迁”的神偷来投,此人自称祖籍河北大名,在北方做了大案无处藏身,便到安徽投了霆军。不久,霆军在江西哗变,此人被席宝田抓住,因为有一技之长,席宝田将他留在军中做了亲兵。这一次征苗将他带着,唐本有找到“赛时迁”,如此吩咐一番。
半个月以后,唐本有率军围攻飞虎寨,王十虎十分不满,说:“你这个败将,无休止地来烦我,今天将你剁为两截,省得你日后再来。”
唐本有也不答话,挺枪而上,王十虎抽出宝刀一看傻眼了,这把刀不是他以前的那把宝刀,只是样式相同的一把普通钢刀,而且还没有开刃。王十虎见唐本有一脸诡笑,心中明白了,单叫唐本有出阵,破口大骂:“姓唐的,你好歹也是一员大将,却做出如此下三烂勾当!”
唐本有早就受够了鸟气,策马向前,愤愤说道:“那口宝刀又不是你家祖传之物,只许你有,就不许别人有吗?废话,看枪!”此时,王十虎没有宝刀,无心恋战,几个回合下来,便被唐本有扎脱了钢刀,束手就擒。唐本有擒住贼首,破了飞虎寨。
外人一般很难进入贵州,这里“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各地苗族头人与官府面和心不和,不是公开反抗,就是暗中抵制。湘军征苗,师老无功,朝廷派席宝田这样的忠臣来带兵,给湘军重新输血。席宝田打仗也不含糊,毕竟在左宗棠手下待了那么久,比李元度善于用兵。他接到军令后,准备搞一个山地突击队,但是任命谁为队长是一个难题,手下将领魏玉彩、唐本朋、席启昭等个个能战。主意未定,他命苏元春率先行入黔,自率大军慢慢跟进。
精毅营取代平江勇出现在湘黔边,作为擒获幼天王的功臣,席宝田的声誉此时是如日中天。他比任何时候都想打仗,他要向世人展示精毅营的实力。
久经沙场的李元度知道,平定苗疆的最后一战,将决定他的归宿,以及平江勇的生死存亡。他知道这是朝廷恩典,苗兵实力毕竟不能跟捻军比,平苗失败就证明平江勇不能战斗,到时候被朝廷裁撤,天下从此没有平江勇,也怨不得谁,这次是最后一次机会。
席宝田来到大营,湘军重新组合,精毅营勇挑大梁。李元度也不甘落后,再一次出征。李元度阵前遇险,席宝田拼命来救,将苗兵杀散,救出湘军这颗硕果仅存的老将。从此以后,两人相互提携,出营时李元度在前,路上席宝田在前,回到营地时席宝田退到后面,让李元度先进营。同是湘军,李元度在军兴之初就是大将,又在黔阳做过教谕,资格比席宝田老得多;但若要论兵打仗,席宝田的确比李元度高明。
精毅营士兵从小在山区长大,爬山飞快,跟苗兵可以一争高低,进了山林就算起了大雾也不会迷路。后来在赣南闽西一带山区与太平军周旋,积累了不少山地作战经验。
张秀眉行动诡秘,军事计划只有在行动前才对各位领头人公布,他平时的生活习惯连亲兵都搞不清楚。李元度举人出身,文化程度较高,善于摸心,打下荆竹园后,收买了不少当地苗民充当眼线,故而张秀眉的活动范围他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李元度攻破了荆竹园前方二十五座营寨,水师将领许宝坤攻陷旁寨七座,并率军逼近荆竹园。
十二月初,席宝田进至石阡,与李元度一起察看地形。席宝田认为只有占领北边山岗,才能攻破荆竹园。
李元度筑了两座营寨,席宝田列阵挑战,苗兵来争北岗,攻打李元度的营寨。席宝田的精毅营都是新兵,见苗兵怪叫连天,从未见过,格外胆寒。李元度的新寨并不坚固,见席宝田已经退走,也引军退走。苗兵冲进山寨,见寨内没有财物,放了几把火,非常得意地返回荆竹园。
次日,席宝田率军到李元度筑的营寨防守。李元度立马阵前,也不装斯文了,破口大骂。苗兵又来进攻,席宝田亦跃马提刀,指挥各路人马不断冲杀,将苗兵打败。湘军居高临下,夺了北岗,苗兵见北岗已失,顿失斗志。
同治七年春,李元度、席宝田分别进攻荆竹园东北方向的哨卡。官军突入哨卡大门,争夺栅栏,部将黄元果捷足先登,攻进荆竹园。苗兵从东卡门夺路而逃,因道路狭窄,下临绝壁,很多苗人跳崖而死,状况极其惨烈。
荆竹园内一片混乱,苗兵、教匪经受不住湘军打击,纷纷投降。张秀眉弃守荆竹园,退往公鹅屯。
官军攻下荆竹园以后,又乘胜进军,李元度进军思南以西凤冈县的偏刀水,席宝田进兵思南以南的轿顶山。湘军攻破了三十六座苗寨,抚定一百零六座苗寨,俘获苗众两万八千人。此战以后,清廷将王永章以提督记名,遇缺简放。
席宝田与李元度合兵一处,进攻公鹅屯,连攻几次,都因为公鹅屯地势险要最终无功。张秀眉吸取荆竹园教训,死守不出,任凭湘军叫阵,并不理会。
这天,李元度扎营休息,派出轻骑侦察张秀眉行踪,抓到一名苗兵探子,得知张秀眉、包大肚就在前方二十里的打虎寨。李元度率领一千轻骑追击敌人,不到一个时辰便追上了苗兵。包大肚见湘军追近,返身来战,仓促之间,难以成阵。李元度手持长矛,身先士卒,冲在了最前面。苗兵抵挡不住,包大肚拨马便逃,苗兵跟着包大肚向南逃去。李元度长枪一挥,大军随后追赶,将包大肚追到饮马河边。偏偏饮马河上游下了一场急雨,河水大涨,平时可以涉足而过,此时却是浊浪滔天,汹涌澎湃。包大肚也顾不上死活,骑马过河,只有十八骑捡得性命,其余士卒,或被河水冲走,或被官兵杀死,剩下的跪地投降,李元度大获全胜。张秀眉率领五百人马前来支援,已经迟了,被李元度的伏兵截杀,大败而归。
苗人喜欢斗牛,张秀眉决定用公牛打退湘军。他在各寨挑选了几十头健壮公牛,将它们拴在树林里,不给草料,饿几天以后,将几百个稻草人放在林子里。稻草人的肚子里放有青草、黄豆、高粱等饲料,又给稻草人穿上湘军号衣,然后将公牛放出。公牛看到稻草人身上有青草,闻到它们身上的香味,奔拥向前,用牛角挑破稻草人身上的衣服,把青草、黄豆、高粱等吃个精光。后来,他又令苗兵背着稻草人在林子里奔跑,公牛一见,赶紧来追,直到苗兵扔掉稻草人,公牛们上前用牛角将衣服挑烂,然后将稻草人肚子里面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如此演练几次,效果很好。
这天,湘军来攻,张秀眉事先得知消息,将公牛饿了两天,又在牛角上绑上两把明晃晃的尖刀,万事俱备,单等湘军前来送死。
李元度率领几千官兵前来攻寨,这群公牛见稻草人又来了,一个个高兴得又尥蹶子又刨土,迫不及待地想上前。苗兵看好时机解开绳子,这群公牛欢腾如飞,直闯敌阵。湘军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掉头便跑,这群公牛不依不饶,奋勇直追,不少湘军被掀翻在地。这些公牛一闻没有饲料,再挑,如此再三,湘军死伤不计其数,苗兵大获全胜。
李元度攻不下公鹅屯,气急攻心,得了一场大病,不能视事,决定告归。他给席宝田留三千精兵,余部全部遣散,仅带几个随从回湖南平江休养。
这天,席宝田到公鹅屯巡视,但是,对岸尽是苗兵把守,又无船只渡河。于是,传令隔河扎营,与苗兵对峙,又派探子到蚂蜒河的上游查看。三天以后,探子回来报告,说河流上游的各个渡口都有苗兵把守,只有黑龙潭的防守空虚。席宝田命令周述林带兵进山砍伐竹木,又派覃忠义到附近的集市和百姓的家中去购买数百只大缸。众人不知道席宝田的用意何在,想问一个究竟,席宝田一律不答。
过了几天,东西都准备好了。席宝田扎好了木排,在公鹅屯前正面渡河。张秀眉调兵到正面去防守,湘军擂鼓一天,并未渡江,双方折腾了一日。到了晚上,湘军又来渡江,张秀眉命令苗兵严阵以待,一直到半夜才见湘军收兵回营。苗兵刚躺下不久,将进入梦乡之时,数百名湘军从天而降,偷袭了公鹅屯。张秀眉大惊失色,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在亲兵的保护之下杀开了一条血路,遁入黄飘山。
原来席宝田正面假装渡河,到了黑夜,却命令一千士兵轮流扛缸至黑龙潭。两人一口缸,渡过了深潭,击败了守军,然后顺江而下,杀入公鹅屯。张秀眉逃进了黄飘山,不再出战。
正当席宝田积极调兵遣将,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家人来报,说他的继母去世。席宝田无可奈何,只得丁忧回家。湖南巡抚刘崐令荣维善代领其军,继续征苗。
黄平、麻哈、清平苗兵支援台拱,联合攻打湘军寨头大营,又分出一支苗兵来袭击德明。荣维善分军拒战,均破苗兵。
荣维善率领数百人夜攻石陇,苗兵没有防备,纷纷溃逃。荣维善喜欢夜出奇兵,以少胜多,苗兵防不胜防,陷入困境。
三个月时间,官军与苗兵连战三次,每次苗兵都以失败告终。
席宝田向荣维善建议道:“平定苗乱,要组建一支突击小分队,这是名将的用兵方法。这支队伍的人数不多,饥饿的时候夺取敌人的军粮,晚上睡觉的时候宿在敌人阵地,行军不带营帐,居住不靠城池,这样的队伍可以深入虎穴,夺得虎子,对敌人进行斩首行动。”
荣维善被席宝田的一席话鼓舞了,自告奋勇带一支敢死队,像邓艾奇袭阴平一样,进入黄飘山剿苗。他挑选一百名勇敢的士兵,分成若干小队,率领这支精兵化装成本地山民模样,起居饮食、生活习惯完全跟苗兵相同。遇到苗兵,主动上前打招呼,若碰到大队苗兵,能隐蔽则隐蔽,迫不得已的时候就拉出弓箭严阵以待。苗兵经常吃亏,小队的人马不敢出山。消息传到了张秀眉那里,他知道湘军已改变了作战模式,自思破敌之策。
荣维善的小分队被称为“丛林猛虎”,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他经常率领突击队出营,转战在高山峡谷之间。自湘军大营南下清江百余里,孤军深入苗兵心腹地带五昼夜,苗兵的密探都没有搞清楚湘军还有这么一支小分队已经深入苗疆。荣维善专攻苗兵势力较弱的村寨,或者有意招摇过寨之后又返回来,故意让苗民看到。苗兵看见,以为其部众叛变,投靠了官军,惊慌失措。而此时,突击队已经离开了。正是:
宝田谋略似张良,地动天惊势未央。
元度又来施巧计,湘军建功在苗疆。
不知荣维善命运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