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湘军(全六册)

第十三回 天地会出师五岭 红巾军败走桂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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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甘先、何六、周春到粤北联合陈金刚、陈义和、翟火姑、葛耀明、陈娘康、郑游春、吴忠恕等一起三次围攻韶关不克,率军来到仁化梨市,在浈江拐弯处停了下来,吩咐部下今晚驻扎梨市。亲兵得令,遍谕三军。

仁化在五岭以南,与湖南接壤。晚春季节,乍暖还寒,天已放晴,一行人走在云雾缥缈的万山丛中。

甘先举目四顾,到处是青翠欲滴的绿色,与朱砂山崖相互辉映,群山莽莽连入天,峭壁断崖惊人心,水无语,山无声,只有虫鸣和鸟叫,非常幽静。

在锦江旁边的一只红船上,甘先点了清茶一杯,锦江臭鱼、石斛炖鸡、冷水猪肚、麻婆豆腐,时蔬瓜果数样。

店小二说:“无鸡不成宴,客家人用老母鸡炖人参、枸杞子,老母鸡骨质粗壮,汤汁鲜美,有滋补养身、增强体力的功效,人参补元气,枸杞子养肝胆,这碗汤十分滋补。”

甘先说了一声“好”,让店小二打了一壶石塘堆花米酒。何六、周春招呼甘先一起坐下,商量下一步如何打算。

太平军西征武昌的时候,南路进攻江西武宁,石达开派出一部分太平军秘密沿湘、赣山路出发,潜至粤、桂,与大成国、升平天国的人马取得联系。石达开向赣西、赣南发动进攻,升平军到湘南宜章、粤北乐昌接应,三军会师赣西。

红巾军的处境并不好,秋天到了,大家都是单衣单裤,粮食没有着落,弓箭弹药和被服都得不到补充。在仁化董塘,甘先再次收到石达开的来信,他召集何六、周春等主要将领前来开会。

甘先展开石达开的来信,信中说浔州一别,匆匆数载。天地会与太平军目标一致,红巾军远走粤北山区,发动会众,在仁化再举义旗,粤北瞩目,湘、粤震动,起义烈火已成燎原之势。既然南下广州受阻,不如挥师北上,会师湘、赣,然后中原逐鹿,前途不可限量。今欲与兄共商良策,特派张自芳来粤,希望天地会将士来投,在天王旗帜下与清妖血战到底,我在湘、赣边境,恭候仁兄大驾光临。

面对十万两银票,红巾军无法拒绝,陈金刚与张自芳达成三条协议:

一是天地会与太平天国主张不同,去留随意;

二是红巾军自成一军,称“花旗军”,只接受翼王节制;

三是按两万人马的编制发放粮饷。

张自芳完全同意。

甘先的话不多,却亲切感人,问:“大家是否愿意去湘、赣边境与翼王会师?”

何六、周春等一齐回答说:“愿听调遣!”

甘先看了看众将士,鼓着腮帮子大声说:“兄弟们,我军要摆脱当前的困境,只有与太平军联合起来,大家加紧备战,不要被清妖蒙骗,抱定牺牲的决心。”

何六振臂高呼:“我与清妖势不两立,有他无我,有我无他。”

周春对甘先的话心领神会,跟着大声说:“将士荣辱,在此一战。大军要服从命令,向北进军,到湖南以后,凡是骆秉章在湖南的苛捐杂税一律免除。”

起义军离开董塘,在仁化、曲江一带攻村夺寨,打击清军,势力大壮,一举攻克仁化县城,处死了仁化知县归敏中和一批土豪劣绅,然后出榜安民。接着起义军攻占南雄、乐昌、坪石,准备攻打湖南宜章,前锋进至宜章蟒山洞。

咸丰五年七月,甘先、何六在仁化誓师北伐,率花旗军进攻湖南,骆秉章命令王錱前往坪石迎敌。

甘先、何六立马阵前,横槊持刀,威风凛凛,声如洪钟:“前方将士听着,朝廷无道,太平天国花旗军北伐,降者免死。”

王錱也不示弱,说:“洪秀全只不过是一个落第秀才,骆大人是两榜进士,秀才与进士比,高下立分。你们到了湖南,不如投降了骆大人,骆大人看在老乡的分上,一个个量才录用。”

何六闻言大怒,问:“谁可擒此人?”

手下大将黄兴霸举一把偃月斧杀上前来,营官王开琳挺枪接住厮杀。双方战了三十个回合,王开琳抵挡不住退回本阵。王开化不服,持枪敌住黄兴霸。甘先知道机不可失,挥军掩杀,花旗军潮水般涌来,湘军抵挡不住,败退十里才稳住阵脚。

甘先、何六领三万人马走到宜章,骆元泰率一千人马前来迎战,花旗军马军如潮,步兵如浪。一通鼓响,花旗军阵中冲出一将,声若巨雷,势如奔马,乃是吕萃晋。只见他手持钩镰枪,直取骆元泰。两马相交,双方斗了三十个回合,何六挥军大进,骆元泰支持不住,退回宜章,死守不战。

湘军高挂免战牌,不过这一点难不倒花旗军。宜章南门外,花旗军将四门滑膛炮一字排开,集中火力对准城门楼一顿炮轰,硝烟起处,城楼倒塌。花旗军蜂拥而入,骆元泰在亲兵的掩护下打开北门逃走,花旗军一战定宜章,打开了进入湖南的通道。

王葆生从连州前往宜章迎敌,山高路远,一路急行,赶到宜章已是人困马乏。甘先、何六抓住时机,向王葆生部发动攻击。王葆生不敌,队伍大乱。花旗军乘势进攻,王葆生溃不成军,收拾残兵败将退走郴州。

甘先、何六在宜章休整三日,传檄四方,不少百姓来投。

周春建议,陈金刚可以袭取桂阳。

桂阳守将赵君玉坚守不出,又令各县乡百姓将粮食隐藏起来,如有资敌,严惩不贷。花旗军人马一到,老百姓都藏到东华山,陈金刚有力使不上,双方相持一个月,粮尽而退。

王葆生见陈金刚已退回粤北,率军尾随,准备绕过临武直取连州。连州的花旗军还在临武,这里只有一些老弱病残,想不到湘军远道来袭,抵挡一阵,连州很快被王葆生攻破。

陈金刚老巢被端,退路堵死,往江永方向退去,又请朱洪英出兵富川,到江永接应。朱洪英尽起本部人马出灌阳,扬言攻打永州,大张旗鼓向东安进发,自己却率一支偏师出富川,到江永接应陈金刚。

湘桂边境警报又起,永州知府黄文琛怕永州有失,急向王錱求救。王錱已看破朱洪英的计谋,率老湘营到江永伏击。

却说陈金刚退到江永,探马来报说朱洪英已出兵富川,不日即到江永。陈金刚吩咐将士悄悄经过江永,部将何子林说:“我军兵临江永,不战谓之胆怯,虽然丢了连州,何不顺取江永,重振士气?如果给我一千人马,我去拿下江永,否则提头来见。”陈金刚见何子林说得慷慨激昂,便给他一千人马去取江永。

江永守将高顺见花旗军人马不多也敢来攻城,高挂免战牌,任凭何子林城外叫骂,只是不理。

朱洪英率军走到栗子山,探马来报,说陈金刚已至江永。正要进兵,忽然山上一声炮响,无数火箭朝自己飞来。朱洪英大惊,传令道:“此去江永只有二十里,大家不如一起直趋江永,与花旗军会师,再作道理。”诸将一听,人心大振,冒着火箭往前冲,很快杀开一个缺口,王錱也不追赶。

何子林见天色已晚,收兵回城。忽听一声炮响,城门大开,高顺率兵杀出,何子林没有料到湘军会有这一招,来不及成阵,瞬间被围住。陈金刚听到炮响,上冈来看,见何子林被围,情况十分危急,遂提刀上马,引数百精兵杀出,直取高顺。高顺抵挡不住,退回城内,陈金刚掩杀一阵,斩敌数百,得胜而归。

何子林兵败,陈金刚非常生气,要斩何子林,众将求情,陈金刚方才饶过,亲兵来报,说朱洪英已到大营门口。

陈金刚大喜,出营迎接,见朱洪英衣甲不整,忙问其故。朱洪英说半路上中了湘军埋伏。陈金刚将朱洪英迎入大帐,拿出盘王贡酒为他接风。

席间,朱洪英总结经验教训说:“王錱用兵诡诈,以后要小心提防,此地不宜久留,不如一起先撤回富川,再作打算。”陈金刚认为有理。当天晚上,花旗军尽弃营寨,趁着黑夜退走。

次日下午,朱洪英、陈金刚回到富川,只见城门紧闭,没有一人出来迎接。正在疑惑,只见城门楼上站起一人,穿的是湘军号衣,手执金锏,正是王錱。他指着朱洪英,喝道:“富川已被湘军拿下,反贼还不下马受降?”

朱洪英大怒,传令攻城。城外一声炮响,一支人马杀来。为首大将手持长枪,白衣白甲,正是王开化。朱洪英大惊,与陈金刚一起绕城别走,逃往灌阳。

桂阳守将赵君玉在城中与众将议事,探马来报,说花旗军犯桂阳,骆元泰已在宜章败了一阵,不敢出战。

赵君玉在绿营中是能征善战之将,说:“贼军可恶,兴兵犯境,欺我湖南无人耶?”他与知州何彬商议,由他率军出战,何彬守城。约王葆生、骆元泰两路夹击,共破花旗军。

花旗军在宜章胜了一阵,并不将湘军放在心上。桂阳城外,吕萃晋策马舞枪自报家门以后,不断叫骂:“城中守将听着,你们借我军十万担粮食,我马上退兵,否则攻下桂阳,鸡犬不留。”

何知州吓得不敢作声,赵君玉骂道:“大胆贼人,犯我湘境,我将你抓住,碎尸万段。”

正要领兵出战,部将蓝宝春自告奋勇说:“末将愿领兵出城,取吕萃晋首级来献!”赵君玉点头同意,命他为先锋,自己在后面策应。

一声炮响,蓝宝春领兵出城,在南门外摆开阵势。刘观秀持枪来战,未及三合,被蓝宝春一刀砍于马下。花旗军阵脚大乱,赵君玉见有机可乘,率军攻杀。蓝宝春左冲右突,跃马舞刀,如入无人之境。

吕萃晋见副将被斩,队伍又乱,制止不住,下令撤回。蓝保春放马追赶,不想吕萃晋颇有心计,见敌将追来,把枪横在马上,拈弓搭箭,回身一箭,将蓝宝春射于马下。之后吕萃晋一口气逃了二十里,人困马乏,清点士卒人数,已去一半,正准备埋锅造饭,一声炮响,王葆生领兵杀来,吕萃晋来不及穿上衣甲,便上马拒敌。此时背后鼓响,赵君玉又率军来追,两军夹击。吕萃晋抵挡一阵就往宜章方向逃跑,遇上何六前来接应,才不至于全军覆没。何六见湘军势大,不敢前往宜章,直接退到湘粤交界的坪石。赵君玉乘胜追击,在坪石南遇伏,周春、翟火姑、林大年、陈松年四面围攻,赵君玉中箭身亡,余部溃回湖南。

打死赵君玉以后,花旗军声威大震。串子会首领肖元发、半边钱会首领焦玉晶,一品香会首领许月桂率会众加入花旗军,花旗军到达桂阳时已有五万人马,声势浩大。

这天,骆秉章在湖南巡抚衙门喝茶,宜章有快马送来前方军报,骆秉章打开一看,原来是赵君玉战死的消息。他大惊失色,去找左宗棠。左宗棠说:“赵君玉狂妄自大,我让其与骆元泰坚守宜章,哪知他私自去坪石搦战,该有此败。”

骆秉章急问:“那下一步怎么办?”

左宗棠眼珠一转,说:“粤、桂两股土匪东西呼应,一方发难,另一方必定响应。可令刘长佑、王錱进兵黄沙河,防止会匪攻击东安。王葆生守郴州、陈士杰防守桂阳,花旗军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进攻郴、桂。”

赵君玉死后,桂阳守将由李辅朝接任。李辅朝是沙场老将,颇有谋略,对部属说:“花旗军打仗依靠的是几门西洋大炮,我军如果能够半路劫获火炮,这仗就容易打了。”众将认为有理,李辅朝与副将王魁、赵保商定劫炮之策。

嘉禾至桂阳中间有一座山叫铅山,路窄难行,最窄处仅能并排两骑通过,王魁、赵保引兵伏于山路两侧高坡。花旗军人马走了两个时辰还没走完,正在疑惑,忽见前方又来了一队人马,骡马驮着四门火炮,炮车缓缓而行。王、赵两人大喜,待骡马走近,从两边山林杀出,直奔炮车而来。

何六刚见有人来劫炮,令将士们全力保护。花旗军多是新聚之众,见官军有埋伏,满山乱跑,无人上前护炮。

甘先指挥亲兵用强弓硬弩压住阵脚,王魁、赵保是立了军令状的,此行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要夺取火炮,便不惜生死。两边攻打,很快冲到了骡马旁边。陈金刚见势头危急,弯弓搭箭,对准前面一匹骡马连射两箭,骡马中箭受惊,撒开四蹄,拉着火炮往前狂奔,士卒纷纷回避。

甘先见丢了两门火炮,急令陈娘康、郑游春护住余下火炮。哪知王、赵都是敢死之士,他们冲到炮车后架上,用铁锤轮流砸炮,虽然有不少士卒中箭倒下,两门火炮尽毁。

王魁、赵保清点了一下身边人数,只剩十人,此时甘先已招聚人马将他们围住,王、赵拼死突围,怎奈敌人人马越来越多,两人力尽而亡,所部人马无一人生还。

甘先遭王、赵袭击,损失惨重。正在气恼,亲兵来报说一位白衣女子降了骡马,护住了火炮。

甘先一听大喜,出来相见,正是翟火姑。于是,上报陈开封其为“护国夫人”,专门保护火炮。

数日后,花旗军来到桂阳,阵前架起滑膛炮,对准城门楼。甘先阵前叫骂,单点李辅朝前来搭话。李辅朝以为花旗军火炮尽毁,有恃无恐,坐在城门楼上与甘先攀家常。甘先喝道:“清妖,献出桂阳,饶你不死。”

李辅朝一点也不恼火,说:“贼寇听着,你一路辛苦,粮草也不充足,不如投靠朝廷,与我一起共享荣华富贵。”

甘先不动声色,说:“既然都是自家兄弟,我喊三声‘李辅朝’,你敢答应吗?”

李辅朝回答道:“你就扯开嗓子喊,看我答应不答应。”

甘先朝后面使了一个眼神,然后大喊一声:“李辅朝。”

“有、有、有……”话音未落,城门楼上一声巨响,城楼登时塌了下来,气浪将李辅朝掀翻在地。又是一声炮响,城门被炸开,花旗军呼啸而来,李辅朝被亲兵簇着,投郴州而去。

郴州守将王葆生跟花旗军交手多次,吃过大亏,他屡败屡战,引起左宗棠的注意,这次派他镇守郴州,责任重大。

李辅朝讲述桂阳作战经过,王葆生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花旗军炮击郴州,最终郴州和桂阳一样城门被炸开,王葆生战败,让城别走。

郴州、桂阳陷落,各乡民众结团自卫,抵抗花旗军。衡阳县天地会乘机起事,衡永道台文格派绿营兵、湘南团练去消灭衡阳县天地会,兵到寇散,文格死守衡州,以防花旗军偷袭。

江西太和半边钱会首领黄贞羡获知湘军主力云集湘南,湘东空虚,率两千人马乘机攻打茶陵。骆秉章闻警大惊,密令王錱率部秘密北上茶陵。

黄贞羡占领茶陵以后,进兵安仁。安仁训导吴棠率军抵抗,黄贞羡领兵攻城,吴棠率众来战,被黄贞羡一刀斩于马下,余众溃散。正要追杀,王錱从天而降,黄贞羡不知虚实,回马来战,不到三个回合,被王开化挑于马下,部将陈朔来救,黄贞羡从地上爬起来逃回。陈朔跟王开化交手,一不小心被王开化刺中喉咙,落马而死。黄贞羡见不是王开化的对手,出了南门,往山中逃走,刚转过山口,碰上王开琳,不敢迎战,绕道别走。王錱挥军掩杀,夺取军械粮草无数,黄贞羡逃回江西。

甘先、何六接到江西败报,起兵绕过宜章、郴州,直奔常宁。王錱留王开琳守宜章,带人马抄近路赶往郴州,甘先见湘军大队人马离开宜章,起本部人马直扑安仁。

再说陈金刚从湖南祁阳返回广东连州,尽起三万人马,攻入蓝山。

蓝山把总孙纪良、团总钟良钦出兵拦截,陈金刚的先锋大将陈义和派钟旭芳为前锋,自领中军立于桥头,又令郑游春、吴忠恕各领两千精兵埋伏两边。钟旭芳一见绿营兵,异常兴奋,拍马舞刀冲到阵前,遭绿营、团练两路围攻,招架不住,转身就走。钟良钦、孙纪良挥军掩杀,冲到桥头,被陈义和拦住。一声炮响,乱箭齐发,钟、孙两人躲闪不及,身中数箭而亡。花旗军一战而定蓝山,然后进军临武。

临武把总邵定太列军阵于南门外,两军对垒,陈金刚在帅字旗下面威风凛凛,扬鞭指着邵定太说:“大军压境,清妖还不下马受降,难道要学蓝山守将孙纪良吗?”

“呸!一群鼠辈,看我如何收拾你们。”邵定太骂完策马挥刀来战。大将汪标华拖枪来迎,两人斗了十来个回合,汪标华力怯,拨马回阵。邵定太舞刀追赶,陈金刚扯弓搭箭,正中邵定太前额,落马而死,余众四散。陈金刚夺取临武,大军休整三日,然后进兵常宁。

常宁县令张广赐、典史吴世昌、把总许得禄坚守不出。陈金刚围住常宁不断攻打,半个月以后,城中粮尽,张知县派人到衡阳求救。刘长佑到达常宁时城池已破,张知县率军民数百人死守县衙,捡了一条性命。

嘉禾守将李普济见宜章、临武尽失,自知嘉禾守不住,早就做好了逃跑的打算。当他听到城西炮响,便急急忙忙地离开城门楼,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黄骠马,从东门逃出,陈金刚兵不血刃地取了嘉禾。

王葆生从离开郴州以后,遭遇陈金刚,节节败退,连失数城。他屡败屡战,毫不气馁,率军向茶陵发动袭击。甘先从茶陵撤出,前往桂阳,又遭陈士杰的广武军攻击,逃往郴州。花旗军桂阳守军见甘先败走,也弃城而逃,王錱、陈士杰收复桂阳,又移军进攻郴州。甘先向陈金刚、朱洪英求救。

这天,晚饭后,王葆生独坐沉思,李辅朝进来问他接下来如何打算?王葆生示意他坐下,然后用商量的口气对李辅朝说:“在郴州城外筑垒,将阵地往前推进两里,敌军火炮射程远了,就会失去准头。”

王葆生又把头凑过来,与李辅朝咬了一会儿耳朵,李辅朝听罢,兴奋地击了一下桌子,旋即压低声音说道:“此计甚好!我领兵驻守城外,高垒深壕对付花旗军,互为犄角。”

郴州西门是桂阳进入郴州的必由之路,李辅朝将壕沟刚一修好,花旗军就到了。陈义和在城外扎下大营,派人飞报陈金刚,准备东西夹击。陈金刚一听这个主意好,率领大军来到郴州西门外,在苏仙岭一带扎下大营。如此一来,王葆生只得分兵守西门。

甘先知道李辅朝躲在壕内,令一队士卒喊话:“李辅朝,你这个缩头乌龟,躲在壕内不敢出头,我喊三声李辅朝你敢答应吗?”

李辅朝知道炮火厉害,自然不敢答应,宁愿做缩头乌龟。双方僵持三天,甘先没有攻城,李辅朝远远地窥看那滑膛炮闪着蓝幽幽的光,内心无比恐惧。

这一天天刚亮,花旗军吹起号角,队伍摆成方阵,向城外壕沟压来。李辅朝躲在壕沟内命士卒用弓箭、火枪招呼。不少花旗军中箭倒地,但无一人退缩。眼看就要冲进壕沟,李辅朝大急,抽出佩刀大喊一声,率众越壕而出,双方很快在一起展开肉搏战。

甘先自持人多,驱众一阵阵压过去,战到黄昏,李辅朝终于不支,只带数十人逃回城内。他刚进城门,还没来得及放下千斤闸,背后一炮打来,城门被毁。花旗军随后冲进城内,双方又开始巷战。

王葆生见西门已失,率军来救。陈金刚趁势攻城,不到半个时辰,东门得手。王葆生、李辅朝合兵一处,边打边撤,从北门突围而出,退守永兴。

陈金刚率兵进攻永兴,王葆生不敢出战,甘先围住永兴,命吴忠恕出兵兴宁、郑游春攻打安仁,花旗军沿湘赣边境一路猛进。

王錱率军将兴宁围住,正准备攻城,只见从乐昌方向有一支人马杀到,为首一将生得额高面阔,虎背熊腰,以为是陈金刚,其实是英德陈义和。

王錱知道陈义和勇猛,放其入城后,将兴宁重新围起。

王葆生坚守永兴十余日,败走茶陵。甘先命令周春、葛耀明分左右两路追赶。周春一路追到茶陵,王葆生退守炎陵。省城震惊,长沙戒严,甘先见长沙有防备,命令葛耀明从茶陵方向进攻江西永新,陈娘康继续攻打炎陵。

正当花旗军一路凯歌,陈金刚、甘先、何六等弹冠相庆时,陈士杰秘密召集广武军,准备袭取桂阳。

八月,陈士杰让广武军休息三天。这天晚上,他让众团练饱餐一顿,然后说要出去训练,魏喻义问:“去哪里?”

陈士杰附耳说:“夜袭桂阳。”

魏喻义大惊失色,还想再问,陈士杰黑着脸不吭声,部将也不敢打听。

二更天,大军出发,不留一人守营。到了桂阳城外,陈士杰命人在山岗上提着灯笼,排成北斗星状。

桂阳城楼上出现三只灯笼,挂在城垛上晃了几晃,不久城门悄悄打开,陈士杰传令进城。团丁不敢进入,陈士杰厉声说:“大丈夫建立功名事业,夺取荣华富贵就在今天晚上,有不敢入城者,一律处死。”

广武军平时都害怕陈士杰,不敢违抗,悄悄进城,在内应的带领下占领城楼,杀死更卒,又摸到敌人营房,见人就杀。甘先、何六仓皇出逃,走到郴州毛粟圩,人困马乏,清点人数,只剩下一千多人。花旗军不仅丢了桂阳,而且损失了两万人马,甘、何正在懊恼,前方一声炮响,王开化杀到,甘先大呼说:“狭路相逢勇者胜。”策马向前,何六断后。王錱发炮,正中何六,湘军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何六身受重伤,不愿被擒,自刎而亡。甘先突围成功,由湘返粤,走到花县被捕,被押到广州杀害。

花旗军丢了桂阳,郴州势孤,刘长佑来袭,陈金刚大惊失色,准备退往广东连州,他知道郴、桂大道不能走,决定走常宁、嘉禾山间小路,再从蓝山返回连州。

常宁县令吕文芳知道花旗军败军到来,与把总吴世昌、典史许得禄商量退敌之策。吴世昌安慰吕县令,说:“吕大人放心,花旗军犯我地界,宜章一战,他们就没有讨到什么便宜,这次假道常宁,只不过是想回连州而已。”

许得禄出主意说:“趁花旗军还没有到达常宁,我与吴把总领一支人马到印山埋伏,定能重创陈金刚。”吕县令点头赞同。

吴世昌、许得禄各领了五百绿营兵,一千乡勇前往印山埋伏。走到半路,与陈金刚相遇。双方混战,忽见山坡左侧转出一将,飞马挺枪直取陈金刚。吴世昌看那战将,身长六尺,浓眉大眼,与陈金刚大战七八十个回合,不分胜负。陈金刚拨马离去,陈松年、陈义和断后,那将并不追赶。

吴世昌问其姓名,那将回答说是桂阳人魏喻义,陈士杰部将。吴世昌大喜,遂一同回营。

陈金刚在印山扎下营寨,当天晚上,吴世昌、许得禄率五百人马前来劫寨。刚进寨门,只听一阵梆子响,四面八方乱箭飞来,吴世昌当场身死,许得禄身中了三箭,在军士的保护下突出重围,逃回常宁。

天刚亮,花旗军人马前来攻城,吕知县已经损失了一员大将,知道常宁守不住,遂烧了县衙,弃城而逃。花旗军攻入城内,将许得禄从家中揪出,押到县衙门口斩首示众。

陈金刚取了常宁,进兵嘉禾,嘉禾把总邵定太跟许得禄是把兄弟,许得禄被杀,他立誓报仇。花旗军陈兵嘉禾东门外,还未布阵,邵定太已打开城门,率军杀了过来。花旗军自动闪开一条道,邵定太冲进来以后见人就杀。只见前面杏黄旗下,两骑在马上指指点点,邵定太料定两人是贼首,策马奋力向前,不想被绊马索绊倒,受伤被擒。

邵定太被执到陈金刚面前,陈金刚说:“既已被擒,投降免死。”

邵定太大骂:“反贼暗用诡计,既已被擒,唯死而已,何必多言?”陈金刚被诘,一怒之下将其处死,并传令攻城。城上矢石如雨,花旗军一时不能取胜,反折了许多人马。

陈义和对陈金刚说:“清妖死守嘉禾,不如弃了此城直奔蓝山。”陈金刚同意,传令撤军。

陈金刚回到连州,休整一段时间以后,又转战广东阳山、清远。各路义兵聚会清远滨江,拥立陈金刚为“南天大王”。陈金刚占据阳山以后,干脆自立“大洪国”,对外称“南兴王”。

陈金刚离开湘南以后,王錱、刘长佑调集湘勇、团丁对抗残留的花旗军,郴州、宜章、汝城、桂东等县团总积极响应。花旗军小股部队来寻找粮食,经常遭到团丁伏击,这给起义军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周春、翟火姑、葛耀明、陈娘康、郑游春等在茶陵、炎陵、安仁举步维艰。

石达开闻讯,派赖裕新率一支精兵前来接应,汝城团总潘振家认为,有机可乘,可以在银岭山道伏击。没想到太平军训练有素,一举占领银岭,潘振家全团覆没,赖裕新乘机占领汝城。

资兴团总王方尤与潘振家是生死兄弟,立誓为他报仇,请王錱前来助战,在资兴龙溪洞设下一支伏兵。花旗军误入龙溪洞,被王方尤包围,周春率军冒死突围,人马损失过半。双激战数日,花旗军终于撕开一个缺口,由彭市向桂东前进,桂东团总梁介亮在八面山阻击。

周春进入八面山,惊魂未定,不敢应战,从桂东县城西北方绕城别走,经中村、水口前往炎陵。

炎陵县令陆祖宁、守备李世勋、团总何秋泗见花旗军一路远来,积极备战。李世勋扼守城西湘山寺,何秋泗守天鹅山,陆祖宁坐镇县城,扼住湘赣大道。

三天以后,花旗军前队人马出现在炎陵城西。只听城内一声炮响,城上弩箭齐下,周春知道城中已有准备,引军暂退,进入湘山寺暂歇息。刚进山门,寺内伏兵齐出,打了周春一个措手不及。花旗军死伤无数,周春身中一箭,大呼撤退。

花旗军退到对面天鹅山,刚埋锅造饭,何秋泗放炮来攻,花旗军连饭也顾不得吃,逃到碧江边方才立住脚。幸亏石镇吉率兵前来接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何秋泗守住接龙桥,想阻止花旗军入赣,赖裕新鼓励说:“过了接龙桥,前面就是湘赣大道,此战为花旗军与天平军联手在湖南的最后一战,愿与大家一齐战死。”

翟火姑、葛耀明振臂高呼:“打到江西去,加入太平军。”

两军将士一齐高呼,声音响彻碧江。何秋泗心惊胆战,弃守接龙桥进入天鹅山。

花旗军翻过罗霄云脉,进入井冈山龙市,石达开派张自芳、傅忠信前来迎接,两军胜利会师。

周春想去南昌见翼王,船到永新,伤重不起。众人将他抬到永新城内救治无效,一日后去世。死前他拉着张自芳的手说:“没有见到翼王,心有不甘!但是我将花旗军带到了江西,虽死无憾矣!愿大家一起努力,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世界。”诸将闻之,无不落泪。

此时,贵州苗兵在镇远起事,湖南沅陵、新晃戒严,防止苗兵入湘。湖南绿营重点防守湘、粤边界,骆秉章命永州知府黄文琛防守湘、桂边境,湘北防务以岳阳知府魁联为主,永顺知府翟浩专门负责辰溪、沅陵。

岳阳知府魁联因防守岳阳有功,被朝廷任命为湖南按察使。骆秉章命令魁联坚守岳阳,不必到长沙接收按察使大印。魁联认为他有朝廷圣旨,有持无怨,便不听骆秉章劝阻,轻车简从地来到长沙按察使衙署办公,遭骆秉章弹劾。左宗棠与衡永道台文格私交甚好,向骆秉章推荐文格担任湖南按察使。文格已被朝廷任命广西按察使,但他不想去广西,骆秉章便奏请朝廷,任命文格为湖南按察使,朝廷同意。

骆秉章专听左宗棠,左宗棠因为骆秉章的信任,权力非常大,司道州县官员都知道,找骆巡抚办事,还不如直接去找左师爷。

魁联被罢官以后,新任岳阳知府张丞实统领岳阳绿营与团练,张丞实推辞不就,骆秉章又弹劾张丞实,张丞实被罢官,岳阳军政归江忠济负责统管。正是:

花旗骁勇独夸雄,全仗神兵往前冲。

若非翼王诚相邀,焉能湘赣建奇功?

不知花旗军与太平军会师以后,下一步如何打算,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