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韦昌辉命令赖汉英、林绍璋率水陆两支人马西征武昌,武状元林绍欢为正印先锋,武榜眼李振西、武探花容芳杰为副,起十万人马前往鄂东南,一时间战云又起。
林绍璋命林绍欢率两万人马队伍先行,自己在后面跟着,又与赖汉英约定,水陆两支人马会师樊口,一同驰援武昌。
林绍欢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路上眉飞色舞,与林绍璋攀亲拉故,不断介绍他的家乡。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寂寞,大军很快就要翻越金柯。
金柯位于幕阜山北麓,是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在海拔六百多米处。路窄难行,太平军不少骡马掉到山涧,村民害怕走兵,都躲进山林。太平军到达金柯以后,并没有拿走老百姓的一块门板,就算是在家中喝水歇脚,也要放几个铜钱或者是半袋粮食。
林绍璋行军数日,终于来到虬水河边重镇金牛。
金牛地处武、咸、阳、鄂、大五县交界处,平时有数百官兵防守。千总尹虎臣见云台山下有队人马出现,急令军士拉起吊桥,士卒和团丁全部上城防守,同时派人飞报大冶县令刘子奕。
太平军并没有攻打金牛,而是绕镇别走。两天以后,当林绍璋到达樊口,赖汉英已经率水师战船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两军会师,欢声雷动。
林绍璋、赖汉英两人船上饮酒,远观鄂州山川形胜,感慨万千。赖汉英举杯说:“这次驰援武昌,倘能一战成功,回天京后启奏天王,将鄂州改为陪都。”
林绍璋将酒一饮而尽,高兴地说:“只怕要让国舅爷来留守了,这次会师樊口,何不进攻鄂州?国舅爷同意的话,我从南面攻城,国舅爷从长江上炮击,武状元占领雷山、西山,俯瞰鄂州,必能成功。”
“好主意,按章王进兵方略,拿下鄂州,再西攻武昌。”赖汉英把酒干了,当场表示同意。
次日,太平军攻鄂州,双方激战一日,鄂州城破。
隔一天,赖汉英、林绍璋进攻葛店,胡林翼派刘连捷增援。葛店北抵长江,南邻梁子湖,中间一条官道通往武昌,地理位置重要。作为武昌东部的天然屏障,葛店储藏了大批粮食,驻有数百官军。先锋林绍欢几次进攻,都被滚木礌石击回。
赖汉英招来李振西、容芳杰一起,声称堂堂天朝北试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加在一起,如果攻不下一个小小葛店,就将三人一起拖出去斩了。
于是林绍欢正面攻打葛店,李振西在左,容芳杰在右,三面一齐进攻。葛店守备李永谋等数百人战死,太平军亦伤亡两千多人。葛店失守,李续宾腹背受敌。
御史徐家俊闻之,弹劾官文、胡林翼防守不力。朝廷下严旨诘斥官文、胡林翼,胡林翼上奏折为自己辩护,又命唐训方、蒋益澧、丁锐义进攻葛店。
唐训方率三千人马进至葛店,林绍欢率军来迎,两军对垒,容方杰高举大砍刀出战,丁锐义挺一支梅花枪迎接。两将相交,战了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李振西忍不住策马举刀前来助阵,蒋益澧持乌缨枪飞马来迎,两将交战不到十回合,蒋益澧勒马诈败,李振西不知是计,拍马追赶,举起大刀朝蒋益澧头上劈去。
蒋益澧把握时机,就在大刀刚要落下之际,一个回马枪,快如闪电,巨大的惯性将李振西扎了个透心凉。蒋益澧用力将他挑下马,那马空着鞍逃回本阵。
容方杰见李振西死了,不敢再战,拨马逃回本阵。蒋益澧张弓搭箭,“嗖”的一箭飞去,将容芳杰射落马下。
林绍欢心中胆怯,引军后退,唐训方率军大杀一阵,太平军丢下数百具尸体,退守葛店。
葛店民团团长严开利秘密纠集数百团丁,夜晚在严家湖上擂鼓呐喊,林绍欢以为水师战败,惶恐不安,有退守樊口之意。
次日,蒋益澧前来搦战,声称要单挑林绍欢。林绍欢率兵前来迎敌,两军对垒,两将各展平生本领杀将起来,一来一往斗了一百个回合不分胜负。双方将士摇旗呐喊,声震十里之外。严开利获知湘军与太平军在葛店决战,他便在葛店到处放火,又在严家湖擂起战鼓。林绍欢怕葛店有失,不敢再战,拨马便回。蒋益澧紧追不舍,唐训方持刀、丁锐义操枪,一左一右攻了过来,太平军抵挡不住,弃了葛店,逃往华容。
却说舒兴阿、舒保奉命来援武昌,官文让舒兴阿支援都兴阿,舒保帮助李续宾,二将领命而去。舒保满脸络腮胡子,相貌凶恶,抄一口板门刀,手下有五百蒙古骑兵,十分凶悍。李续宾令其驰援葛店,舒保领命,从洪山出发,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葛店。他听说林绍欢刚逃走不久,便马不停蹄追赶,在华容道追上林绍欢。蒙古骑兵开始追杀,如苍鹰击兔,太平军多是步兵,与蒙古骑兵一触即溃,纷纷逃往临江。
林绍璋闻葛店战败,引军来迎,舒保指挥骑兵迅速包围林绍璋。林绍欢拼死来救,两人逃往樊口。刚上战船,追兵又至,不少太平军跳进樊川,被水淹死者不计其数。蒋益澧指挥士卒用火箭射向太平军船只,战船中箭起火,林绍璋命令水师赶快起锚,将战船驶出樊口,撤往黄州。蒋益澧命人在樊口架起两座浮桥,与丁锐义一起从雷山方向进攻鄂州。鄂州太平军死守,蒋益澧攻了一日,损兵数百,只得退回。三天以后,蒋益澧横渡长江,准备攻打黄州。丁锐义并不同意,说:“攻打黄州会引来江北陈玉成部,湘军的任务是攻打武昌而不是攻打黄州,不能本末倒置。湘军可在黄州城外厉兵秣马,然后回援武昌。”蒋益澧认为有理。
次日,湘军云集黄州东门,蒋益澧在东门外脱去盔甲,单枪匹马,指名道姓要单挑林绍欢,林绍欢不敢出战。蒋益澧骂了一阵,朝黄州城连射三箭,太平军无人敢出战。蒋益澧又引军至南门,让士卒鼓噪一阵,方才返回樊口。大军休息一日,整队经葛店返回武昌。
蒋益澧回到湘军大营,李续宾正在鲁巷与太平军激战。赖汉英见湘军援军到来,将水师撤至青山。
李续宾责怪蒋益澧说:“你不应该到黄州陈兵,如今姗姗来迟,误了军机。”
蒋益澧生气地说:“我在葛店、华容、临江、樊口与长毛连续作战,杀敌甚多,何必责我?”
李续宾气呼呼地说:“葛店、华容、临江、樊口之战,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唐训方、丁锐义、舒保都有战功。”
蒋益澧不服,众人好不容易劝退。
隔一日,葛店之战有功将士名单报到胡林翼、官文那里,李续宾将舒保列为第一,舒兴阿第二,蒋益澧列为最后一名。
蒋益澧得知后大怒,说:“你我都是罗泽南的弟子,你不帮我表功,还故意打压我,仗着你是统兵大将,老子不干了!”
李续宾也不示弱:“崽卖爷田不心疼,一战损兵数百,一点功劳还要争,不配做大将。交出兵权,你可以马上滚回老家。”
蒋益澧二话不说,解下官印,挂在营前,带了两个亲兵,坐船回湖南去了。
赖汉英、林绍璋知道湘军内讧,从黄州发兵到青山,进入东湖。水陆两军攻打李续宾部,局势又紧张起来。
官文知道湘军将领之间闹矛盾,让舒兴阿、舒保两将继续增援李续宾。林绍璋在鄂州临江吃过舒保的大亏,不敢交锋,坐水师战船退到黄州,赖汉英将战船停在鄂州三江口。
武昌东路太平军至此援退,李续宾直薄武昌城下,引东湖之水困住武昌。
却说曾家老太爷曾麟书这些天仿佛是魂魄出窍了,整天唠唠叨叨,无精打采。只有曾国潢最清楚,因为父亲已经有几个月没有收到大哥从江西寄来的信了。大哥一向做事谨慎,百忙之中总要抽出时间写家书。他派老九去罗泽南家打听情况,罗家与曾家已订了儿女婚事,自然有些消息。
罗兆升将父亲罗泽南生前从武昌前线寄来的信一封封拿出来,曾国荃看后明白了,回家对父亲曾麟书说:“大哥遇到了大麻烦。”
曾氏兄弟,唯有老九相貌性格最像曾国藩,又考取了秀才。曾麟书让他继续考举人,曾国荃心不在焉,说:“兄弟们都在练勇,准备上战场,我哪有心思读书?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大丈夫马上封侯,哪有靠读书封侯的?”
曾国荃今年三十二岁,五年前中了秀才,本想再考个举人,几次不第,搞得他心灰意冷。一次,曾国荃读到李贺的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拍案叫绝,将他父亲吓了一跳。
曾麟书诘问:“在家不好好读书,又发什么神经?”
“读这么多书又有什么用?您一辈子还不是秀才一个?父亲大人去凌烟阁看一看,有哪个闭门读书的秀才被画像封侯的?读死书的人就算中了举人,考不取进士,还不照样穷困一生?”曾国荃反驳父亲。
曾麟书语塞,只好由他。曾国荃将笔一扔,从此与老四、老六一起操练团丁,舞刀弄枪。
由于他有文化,主意多,没过多久他的天赋便显现出来,所带之勇都超过了其他几个兄弟,所以曾国藩很认可他。
永丰河上好久没有小船回来了,以往湘军打了胜仗,永丰河上大大小小的船都装满财货,有无财货回家,是湘军胜败的标志。
“温甫,明天你去武昌找胡林翼问问情况,实在不行的话向他讨一支人马,带到江西去见你大哥!”曾麟书终于下了决心,要是老大在江西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一大家子不就完了。
曾国华平时最听曾麟书的话,遇事也有主见。他领命以后开始准备去了。老九、老幺都很羡慕,屁颠屁颠地跟着曾国华出了大门。
次日,老九、老幺送六哥去蒋市街,一路上兄弟三人有说不尽的话。到了码头,老九去买了一张船票,又将平时舍不得花的碎银子都掏出来塞给曾国华说:“六哥不用惦记家里,大哥那边需要人,你马上去江西见他,记得哦!”
曾国华拍拍胸脯说:“九弟放心,一有信息,我马上写信回家,告诉你们就是!”
却说左宗棠收到曾国藩从江西送出来的求援信,与骆秉章商量准备发兵支援江西。刘长佑、王錱等率军转战郴州、炎陵、醴陵,江西巡抚文俊见刘长佑能战,奏请朝廷调刘长佑军入赣对付太平军。朝廷接到奏折,诏命湖南巡抚骆秉章招募两千人马,自带粮饷器械出征江西。
骆秉章上了奏折,说新宁楚勇援江西,可先到袁州(今宜春),然后从袁州东北方向支援瑞州、临江,从东南方向支援吉安。刘长佑部驻醴陵,只有一千五百人马,增军五百,只怕人数太少,到江西后战守都成问题。臣在湘南、湘北征调三千人,由刘长佑带领,安排他们在醴陵、浏阳会合,然后兵分两路齐头并进,支援江西。
朝廷接受了骆秉章的建议,骆秉章于是调萧启江领军三千,与刘长佑一起出兵支援江西。
大军到达醴陵,醴陵守将毛英勃出城迎接。湘军在醴陵整兵秣马,准备进兵江西。
曾麟书收到湖南巡抚衙门转来的信件,得知曾国藩坐困南康,身边无人,十分着急,将老四、老九、老幺一起招来问:“谁能带湘乡团练前去江西救老大?”
曾国荃回答说:“我愿往!”
曾麟书考虑再三,答应派曾国荃率五百湘乡勇前往长沙,先去找左宗棠借兵,然后出征南昌。曾国荃大喜,马上召集湘勇,自带粮草兵器前往长沙。
骆秉章、左宗棠在又一村湖南巡抚衙门接待了曾国荃,称其为朝廷出力,勇气可嘉。鉴于曾国荃人马较少,又是新兵,又调五百人马给曾国荃凑成两个营,到醴陵跟刘长佑会合,随大军一起进入江西。
刘长佑进军萍乡,萧启江进军万载,两军尚未开拔,探马来报,说长毛已派轻骑袭取萍乡。
醴陵守将毛英勃率三百人马,约田兴恕领四百镇筸兵一起增援萍乡,田兴恕欣然答应。
毛英勃要夺头功,率先急行,与太平军遭遇萍乡城下。毛英勃领三百人冲入太平军阵营,太平军总制荣应元不知何处冒出一军,又见那碧眼紫髯之将十分凶恶,便后退十余里。毛英勃从容进入萍乡,与萍乡守将张祖祐合兵一处共守城池。
太平军退至芦溪,荣应元等待援军到后再攻萍乡。毛英勃对张祖祐说:“我军人少,长毛人多,等到他们的援兵到了萍乡我们就被动了。不如将芦溪包围起来,趁其立足未稳,发兵打败这股长毛,其他援兵就不敢轻易来了。芦溪可守,就算长毛援军已到,他们已连败两阵,也是丧失锐气了。”
湘军向太平军发动攻击,太平军都散居在当地老百姓的民房内,见湘军来攻,蜂拥而出,拼命抵抗。毛英勃作战勇猛,挡者非死即伤。
荣应元颇有心计,见湘军人少,假装后退,撤向村后山上,在半山腰设伏。毛英勃将三百人分为四队,以一百二十人压阵,左右六十人从旁边山路抄袭,自己率六十人为前锋进攻。
接近半山腰,其弟毛英俊劝阻说:“哥哥,前方数十里都是长毛的巢穴,我们孤军深入,没有胜算,不如退回萍乡。”
毛英勃大怒说:“今日胜败在此一举,如果长毛失败,其土地、人口、财物均为我有。若以持重为名,其实是害怕打仗,兵法上讲孤军深入必须退兵吗?还不给我闭上鸟嘴。”
毛英俊见哥哥如此,不敢吭声,大家遂跟随毛英勃往前进攻,走到半山腰果然遇到埋伏。荣应元手持钢叉,指挥太平军将湘军前锋六十人团团围住,旁边山道两旁埋伏的太平军齐出,大声鼓噪,湘军左、右、后三军两百四十人全部原路退回。
毛英勃四面受敌,挺身向前,与太平军肉搏,身体二十八处受伤。毛英俊身体三十处受伤,血染战袍。六十名军士死亡二十六人,其余人马全部撤出,毛氏兄弟殿后苦战,直至力竭身亡。
萍乡守军十分感激毛氏兄弟,说:“湘军如此忠勇,我等如不想办法图谋自保,难道任长毛胡作非为?今日山野一战,后有援兵,湘军也不一定失败。”
毛英勃死时,田兴恕才率军到达醴陵与萍乡的边界,太平军已经占领萍乡。
咸丰六年正月,刘长佑、萧启江、田兴恕率兵出醴陵,进攻萍乡。
萍乡太平军守将蓝仲春,广西凌云人。他闻刘长佑引兵从湖南进入江西,急召部下商量对策。军帅薛焕义说:“我愿领一军在湘赣边境迎战,湘军虽有数千之众,我也不惧。”
话音刚落,又有一将站起来挺起胸膛说:“我愿为先锋!”
众人一看,原来是童子军的容天成。蓝仲春说:“你还年轻,不能担任先锋大将,留在军前听调。”容大成大失所望,退到一旁。
薛焕义领三千人马进至湘赣边界,刘长佑出阵,薛焕义举着宣花斧大骂湘军,刘长佑回顾阵中问:“岘庄何在?”一将应了一声,纵马举刀,直取薛焕义。两马相交,双方斗了十几回合。忽然太平军阵中大乱,寨内火光冲天。薛焕义勒马便回,刘长佑率军掩杀,薛焕义大败,不敢进寨,逃入深山。
原来放火之人是萍乡安源团总,姓常文超,秀才出身。太平军攻取萍乡后,常文超在安源办团练,自知不是对手,在井冈山下隐蔽起来。他打听到刘长佑出兵江西,引团练数十人前来放火烧寨。
前方军败消息传到萍乡,蓝仲春大怒,要惩罚薛焕义,又不见人影。正气恼间,容天成请求出战,蓝仲春同意他到城外驻扎。
刘长佑胜了一仗,知道萍乡的太平军不容易对付,与萧启江、田兴恕等前往万载城西,在五岭山扎下大营。萧启江则在城北扎下栅寨,两军鼓角相闻。
这天,刘长佑带刘坤一、杨恒升等一队人马到岭上查看地形,只见万载城墙上刀枪林立,蜈蚣旗迎风飘扬,城楼上蓝字大旗高高挂起,城墙上摆着滚木礌石,硬弩强弓,城北山林也有一营,苦竹枪密密麻麻地攒着,飘扬的是太平军旗帜。刘长佑暗叹蓝仲春会用兵,他对部下说:“我准备下山,前往万载城下探营,谁敢同去?”
刘坤一劝止,刘长佑说:“我虽然是文人带兵,有诸将保护,就算有人半路打劫,我也不怕。”说完打马下山。
早有探子将此事飞报容天成,他出营一看,见湘军一队人马自城西山岭而来,便独自出城,准备活捉刘长佑。
刘长佑在城外走了一圈,正要回去。只见前方路口立一小将,黄袍铠甲,骑一匹青骢马,拖着一杆蜡银枪,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那小将高声喊道:“清妖还不下马受缚,否则我三箭将你射个透心凉。”
刘长佑笑道:“长毛休夸海口,凭你三支利箭休想拦得住我十骑人马?我看你胆识过人,不如降了官军,封个官与你,回去跟你家大人也好交差。”
容天成喝道:“休得啰嗦,看箭!”
话落箭到,刘长佑往后一仰,假装中箭,另两支箭射中身后两名亲兵。刘坤一大怒,拍马舞刀飞奔过来。
容天成大喊:“谁是刘长佑?”
刘坤一大怒道:“休问,赢了你家小叔子这把刀再说。”
容天成见前方一将朝己奔来,便挺枪来战,两人就在林子里一上一下,双方刀来枪往,斗了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刘长佑传令人马散开,将那个小将包围起来。
蓝仲春在城上看到,大惊失色,全身披挂,飞身上马,率一支人马前来救应。刚出城就被刘长佑发觉,他用新宁土话喊道:“大家闪到一旁,看我用箭射他。”
刘坤一听立马明白,便卖了一个破绽,勒马便走。刘长佑喊声“放箭”!十几支利箭一齐射向容天成。容天成以枪拨箭,终不能将四面八方的利箭全部挑尽。只听“嘭嘭”数声,两支利箭射中容天成前胸后背。容天成伏马而逃,刘长佑也射出一箭,中正马头。那马负痛,两腿腾空,将容天成摔落在地。刘坤一上前补了一刀,枭了首级。
刘长佑、田兴恕领兵到江西,增援瑞州。此时,翟火姑、葛耀明、陈娘康率花旗军已到吉安,与赖裕新部会师,正准备攻打吉安。
傅忠信获知湘军已到万载,派一支太平军来截万载粮草,迫使刘长佑出兵相救。翟火姑、葛耀明与赖裕新配合默契,一起夹击刘长佑。刘长佑认为田兴恕会出兵相救,作战并不尽力,反而被太来军打败。刘长佑跑到田兴恕军营前大声呼救,田兴恕按兵不动说:“我出营相救不一定有效果,可能两军都会失败。新宁楚勇能征善战,威震湘鄂赣,将军还是自己努力吧!镇筸兵这次不与新宁楚勇一起战斗,今后我们还是各打各的。”
刘长佑听完,领军退回本寨。
傅忠信见田兴恕如此怕死,命令手下人马全线出击。
刘长佑见田兴恕如此无情,便在营中激励将士,说道:“新宁楚勇只有奋勇杀敌才能自保,否则就是被敌人杀死。”新宁楚勇见情形如此,人人愿意死战。
次日,双方开战,鼓声大作,喊杀声震天。有些缺乏作战经验的太平军新兵拿着鸟铳,给自己壮胆。一时间,火光闪闪,硝烟腾腾,士卒们很快绞杀在一起。双方激战一日,不分胜负,黄昏时分两边人马死伤不少,不少士卒累得拿不起刀枪。
镇筸兵在一旁观战,个个被唤起血性,不少士卒前来请战,有一百多人割发送到田兴恕面前。田兴恕见将士斗志高涨,命人打开大营后门,领三百镇筸兵杀入,花旗军抵挡不住,翟火姑战死,花旗军人人胆寒。赖裕新、葛耀明被前后夹击,军心动摇。镇筸兵到处冲杀,人人能战,钢刀飞处,倒下的都是太平军。石、葛迫不得已,传令退兵。
危急关头能挺身而出,这一点也许镇筸兵都能做到,但是能做得恰到好处,又让人心服口服的只有田兴恕一人。隔了一日,葛耀明、陈娘康领花旗军到阵前挑战,田兴恕和刘长佑在营内喝酒,并不出战。葛耀明命人朝湘军大营放箭,有几支利箭落在大营门口,田兴恕置之不理,刘长佑眉棱一耸,说道:“前天长毛已被我们打败过,今天再战,也不见得失败。”
田兴恕不屑一顾地说道:“我不是怕打仗,镇筸兵能战你是见过的,长毛前来挑战,是粮草不继,要求速战速决,前些日子来劫粮草就是明证。我军只管闭营休息,敌人自会撤退。”
事情果然如田兴恕所料,陈娘康挑战几日,见湘军不出,便率花旗军撤出万载,刘长佑、田兴恕不战而得万载。
却说老六曾国华知道哥哥曾国藩在江西遭遇麻烦,随时都有可能被石达开俘虏,忙到武昌找胡林翼搬救兵,要求率一支人马去江西救曾国藩。
曾国华到达武昌以后,胡林翼大喜,看座上茶,将曾国藩在江西的大致情况跟曾国华说了一遍。曾国华大急,眼泪哗哗直流,声言愿意带兵去江西驰援大哥,言辞恳切,让胡林翼感动不已。
胡林翼安排他到霆字营去锻炼,曾国华满口答应,进入霆字营后却并不把霆军将士放在眼里,这让鲍超很不爽。原来曾国华在衡阳起兵时已是营官,那时的鲍超只不过是一个小队长,两人级别差距很大。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也,鲍超自从跟了胡林翼,如今已是统兵三千的大将,曾国华却还把他当作衡阳时的小队长。
这一天,鲍超跟曾国华约好一起到大营阅军。鲍超从早晨等到正午,就是不见曾国华的人影,他坐在将兵台上一动也不动,各营将士站在操场上,一个个腰酸背痛。大家决定不等曾国华,开始阅军。直到日落西山,曾国华才骑着马姗姗来迟,鲍超问:“这次阅军,三天前已经约好!你何故来迟?”
曾国华端起架子,态度傲慢地说:“昨夜偶感风寒沉睡不醒,今天去武昌城内看了郎中,故而来迟。”
听了曾国华的辩解,鲍超跳了起来,喝道:“我奉润帅军令在此阅军,准备去江西救你大哥。你却如此怠慢,倘若是两军交战,岂不是延误大事?你在靖港不战而逃,涤帅将你开缺回家,难道你还没有吸取教训?”
鲍超问责,曾国华感到很没面子,正要反驳。鲍超如同一只斗鸡,恶狠狠地问:“校场阅兵,无故不参加,按律如何?”
师爷幸灾乐祸地说:“依军法当斩首示众!”
曾国华听到一个“斩”字,慌了,想退出军营,却被军士拦住,按倒在地,然后被五花大绑。亲兵见状,飞报胡林翼。胡林翼闻讯,赶到大营时,曾国华已被绑到辕门外,正要斩首。胡林翼急叫刀下留人,又到鲍超面前求情,鲍超这才放了曾国华。
胡林翼当即调拨两营人马给曾国华作为亲兵营,另调刘腾鸿两营随曾国华出征,又调刘连捷两营人马给他,如此一来,曾国华有了四千五百人。胡林翼让他在武昌点军,整师完毕后再择日出师。
曾国华终于如愿以偿,率普承尧、刘腾鸿、刘拔元等进兵江西,走到武昌县,张裕钊来迎,他对曾国华说:“长毛从九江经兴国到大冶,不敢走鄂赣大路,必走幕阜山间小道,出大冶后再走鄂城、葛店西攻武昌。据大冶团练局长冯国桢前来报告,长毛已渡过富水,必走兴国三溪口,从云台山走陈贵、灵乡、金牛然后到鄂城。我军可在双港口、铜山口,大泉沟设下埋伏,必可全歼长毛。长毛胆寒,今后不敢再走幕阜山北路,故一战可定鄂东南。”
曾国华认为有道理,率刘腾鸿、刘连捷等前往王枚寨,与刘摩云商量借路。刘摩云自然不敢得罪湘军,还命山寨大小喽啰前面带路,在双港口、茶铺、毛铺、邹清、如岩、下黎堡、岩山庙、铜山口、大泉沟、小雷山十处埋伏五千人马,所有军士,各带硫黄、紫草、弓箭、引火之物,以王枚寨为中心,专等太平军入瓮。
且说陈承镕离开富水,命张子朋为先锋。张子朋在攻打武昌时受过箭伤,另一只眼睛差一点被毁,他发誓要诛尽鄂人,因而太平军每次西征武昌,张子朋必身先士卒。太平军攻陷南京后,张子朋因功被调入御林军,升为御前侍卫,成为陈承镕下属。
张子朋有北王做靠山,对陈承镕极尽阿谀奉承,深受信任。不久,升为右八指挥,北殿右二承宣。这次随陈承镕到江西保护翼王,陈承镕做了援武昌的统兵大将,张子朋自然做了先锋官。
张子朋率三千人马从富水上船,一路向西,昼夜兼程行了一日,见前面一座大山,问左右道:“前面是什么山?”
部下不知,张子朋唤过土人。土人见张子朋生得凶恶,不敢上前回答。张子明拔出腰刀,在空中虚劈几下,说:“如果谎报军情,马上见阎王爷!”
土人害怕,如实回答说道:“回军爷,前方一山唤作云台山,山有一口称作三溪口,有三条小河并流。过了三溪口西行三五里,便是大冶果城里。”那土人一口气说完,偷看一眼张子朋。只见张子朋刀光一闪,那土人躲闪不及,身首异处,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军帅萧腾麟不解,张子朋点解说:“倘若此人通风报信,告诉湘军,我等不就陷入绝地了?”遂传令全军全速前进,兵进果城里。
张子朋率军走了一段时间,左前方一座高山,右边是连绵起伏的小山丘,中间两条溪水汇成一条小河,一眼可以看到河底。张子朋暗思那土人果然在诓我,说前面有三条小溪,今天只见两条小溪,遂传令大军涉水而过。
太平军多在南方长大,对没膝小河根本不在意。过岸后,前方有一块平地,太平军三三两两躺在地上休息,张子朋传令扎营。
就在此时,山上一阵锣响,无数支火箭朝太平军射来。太平军没想到这个地方会有伏兵,仓促迎战,瞬间被射杀数百人。张子朋大惊,传令退兵,不料溪水暴涨,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一条几米宽的小溪,瞬间变成了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河,浊浪滔天,水宽增至数十米。一些士卒试图渡河,都被大水冲走。张子朋知道中计,整军后退,前方一队人马拦住去路,为首一将手持大刀喝道:“张子朋,还不下马受降,爷爷饶你不死。”
张子朋一看乐了,说道:“这不是王枚寨的二当家冯国桢吗?在兴国打擂,你是我的手下败将,还敢前来阻拦?”
冯国桢也不说话,拍马舞刀来战。张子朋纵马提刀,冲上前去。双方大战三十回合,只见冯国桢拨转马头,虚晃一刀,朝云台山方向奔去。张子朋哪里肯舍,拍马便追,眼看就要追上。只听一声弓弦响,张子朋往后一仰,却不见羽箭飞来。张子朋冷笑,待我用箭射他,便暗取弓箭。就这么一分神,冯国桢已逃入云台山。山上有一座小庙,唤作如岩寺,冯国桢跳下马闪进庙里。
太平军包围如岩寺,却不见一人,只有一匹黄骠马在寺外溜达。张子朋吩咐手下将马牵走,越过如岩寺前面一条山涧,在一处向阳山坡,安营扎寨,并派人报告陈承镕。
陈承镕接到军报,知道张子朋进军不利,折了不少人马,便率军来援。张子朋将其迎入大帐,汇报了败军经过。陈承镕道:“我军主要任务是支援武昌,不宜在这里与山匪纠缠,大冶也不用攻打,从如岩寺出发进军武昌。”
次日,陈承镕尽起本部人马,向武昌方向前进,走到岩山庙,遭到湘军十面埋伏,损失惨重,后撤两百里,退到九江。
曾国华率军沿云台山北路进军,走的是罗泽南、李续宾的老路。从双港口进兵,经龙港至江西武宁,又沿着义宁、铜鼓山间小道一路疾驰,人衔枚马摘铃,晓宿夜行五百里,在当地团丁的指引下来到宜丰甘坊。
宜丰团总刘克山听说湘军到来,率团丁出五梅山前来迎接。曾国华休息一日,进至潭山,派出探马到宜丰刺探情报。
甘坊总制蔡有成听说刘克山的团丁从五梅山下来,已到潭山,率三千人前来攻打。蔡有成勇而无谋,到潭山后见团丁还在安营扎寨,他对部下说:“我军要趁团丁营寨尚未筑成,马上攻打。若营寨已成,团丁据险而守,再顺凌江而下攻打宜丰,就会成为我军的心腹大患。”
监军郭瑶利认为有理,于是向团丁发动进攻。团丁弃寨而逃,蔡有成分兵追杀,进寨抢夺财物。
曾国华见太平军兵力分散,率军冲出,刘腾鸿拍马挺枪,瞬间冲到太平军跟前。蔡有成一惊,仓促迎战,未及三合,被刘腾鸿一枪挑落马下。太平军大败,四处乱逃,逃得慢的都被赶入凌江,淹死无数,湘军大获全胜。
时值初春,阴云四合,北风刺骨,曾国华行踪已露,到宜丰西二十里的芳溪,被宜丰守将庞武飞拦住去路。
庞武飞,广西天等人。太平军军帅,原来是天地会成员,后投奔韦昌辉,被安排来此守关。
刘腾鸿早已按捺不住,骑着一匹枣红马,挺一杆长枪前来叫阵,让宜丰主将答话。
军师白连城拍马舞刀来迎,问:“你是何人?有什么本事直呼我军主帅?”
刘腾鸿不跟他啰嗦,挺枪来战,两马相交,斗不过三十回合,刘腾鸿拨马便走,白连城高举大刀追赶,眼见一刀就要劈下来。刘腾鸿瞅住时机,一个回马枪将白连城挑下马,复一枪中正前胸,白连城当场身死,太平军四散逃走。曾国华率军杀了一阵,大获全胜,乘机将宜丰围了起来。
庞武飞坚守不出,刘腾鸿率军前来挑战,太平军不理,湘军骂累了,坐在地上,支起大锅,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划拳猜令,直到天黑才收阵。
太平军憋了几天闷气,纷纷请战。庞武飞认为士气可用,决定当晚劫营,打湘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庞武飞率太平军悄悄出城,直扑湘军大寨。哪知是一座空寨,急叫中计,转身便走。此时一声炮响,湘军三面来围,太平军乱了起来,四处逃散。庞武飞引一支残兵夺路而逃。背后人喊马嘶,越来越近。突然,前方斜刺里杀出一将,浓眉大眼,方口高鼻,骑匹枣红马,使一杆提炉枪,正是刘腾鸿。狭路相逢,未及三合,庞武飞被挑落马下,刘腾鸿将他擒了,余众皆降。
曾国华远远就见到被缚的庞武飞,令人解开绳索,说:“久闻将军威名,今日部将多有得罪,何不归顺朝廷,一同建功立业?”
庞武飞马上跪下,语无伦次地说道:“感谢将军不杀之恩,情愿归降献出宜丰。”
曾国华取酒压惊,飞报曾国藩。
次日,湘军进至宜丰,城上守军见庞武飞已降,便开了城门,湘军兵不血刃进入宜丰。曾国华轻取宜丰,派刘腾鸿、刘连捷为后援取凌江。
凌江地理位置重要,经过凌江可以进入上高,也可沿锦江进入赣江,直趋南昌。
凌江太平军守将龚永创,广西田阳人。官到总制,见湘军来攻,率军驻在锦江之滨凌江镇,派军帅高凭基率三千人马出城十里,筑一座月牙形石垒据险而守。
曾国华命令三军带上五日干粮,进至凌江镇,与太平军隔江对峙。刘腾鸿不解,问:“我军带了这么一点粮食,不走陆路,却走水路,是何道理?”
曾国华一脸严肃,说道:“粮少利于速战,明天隔凌江造座浮桥进攻长毛,如果长毛不出垒作战,湘军沿路退回也不迟。”
第三天,湘军营内鼓角如故,刘连捷已率军秘密出发,前往凌江。
龚永创搞不清楚湘军唱的是哪一出,亲自披挂,手持大戟,骑一匹乌驳马,率军出上高前来助战。一看凌江镇两座浮桥如故,湘军士卒三三两两在营外准备吃饭,率军抢入浮桥,前来进攻。营内士卒一见,丢下碗筷就跑。龚永创前来踹营,却发现是一座空寨,情知不好,急令退军。退到江边一看,浮桥已断,刘连捷杀出,已向太平军石垒发动进攻。石垒内人少,监军高凭基领兵来战,战了二十个回合,被刘连捷一枪刺中下肋,搠下马去。刘腾鸿挥着长枪杀出,太平军余众大乱,四散而逃。
却说龚永创在凌河镇夺得不少战船,架通浮桥,前来攻打刘腾鸿。
曾国华早有准备,令五百士卒背着柴草沿岸筑了一道柴墙,太平军攻进凌江,曾国华令士卒放火,一时间烈焰腾空,将过江的太平军分为两半。湘军发动进攻,太平军被逼冲过火墙,不少人身上着火,跑到江边浇水灭火。龚永创手持大戟策马来战,两将交锋,左右呐喊,曾国华又发动一轮进攻,刘腾鸿挺一条长枪,一马当先,余部跟着杀来,太平军一阵混乱,不少士卒纷纷上船逃生,船少人多,军士淹死无数。曾国华斩敌一千多人,龚永创沿凌江退至上高。曾国华召集众将,商量如何进攻上高,庞武飞说:“上高守将韦天元与我有八拜之交,我愿劝其献城。”
曾国华大喜,写了一封信,命庞武飞带了不少金银财宝前去上高劝降。
韦天元,广西桂平人。是韦昌辉族弟,作战勇敢,却贪财好货。庞武飞带了金银到上高,说明来意,献上金银财宝,韦天元眉开眼笑。
庞武飞说:“我有一匹乌骓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渡水登山,如履平地。特献与兄弟,以助虎威。”
韦天元令其牵来一看,只见那匹马浑身上下,乌黑如炭,没有半根杂毛,从头到尾长约一丈,从蹄至顶高约八尺,嘶鸣咆哮,有腾云驾雾的感觉。韦天元大喜过望,答应归降,又摆酒为庞武飞接风,令众将前来劝酒。庞武飞来者不拒,不觉大醉。
突然,韦天元击鼓升帐,召集三军历数湘军罪恶,然后话锋一转说:“庞武飞忘恩负义,不配做我军将领。奉北王令,有敢投降者一律斩首示众。”说完令人押出醉得不省人事的庞武飞,“此乃宜丰叛将,与我虽有袍泽之宜,但丢了宜丰还敢来上高劝降,真是不知死活。”传令刀斧手将庞武飞的人头砍下祭旗,三军悚然。
曾国华折了一个降将,知道上高已有准备,说:“兵贵神速,不可停留。我军要速取上高,谁愿为前锋?”
刘腾鸿说:“我愿往!”
曾国华同意。
刘腾鸿领兵两千来到上高,上高城外有两处石垒,分别由师帅施林合、旅帅孙尚伟把守。此两处石垒高峻坚固,刘腾鸿急切攻打不下。韦天元见湘军势大,也不敢出城迎战,向铜鼓太平军总制石祖兴求援,要求铜鼓太平军袭击湘军后背。
曾国藩接到曾国华来信,知道援军已到凌江,命刘长佑派兵合取上高。刘长佑不敢怠慢,令萧启江、田兴恕出兵宜春袭取上高。
这天,湘军抓了两个信使,搜出韦天元给石祖兴的求救信,曾国华让刘拔元率一千人袭取铜鼓,自率两千人到芳溪迎敌。
石祖兴率军刚过黄冈不久,就被曾国华拦住。两军对垒,正要开战,探马来报,说湘军已袭取铜鼓。
石祖兴大惊失色,引军急退。曾国华挥师掩杀,太平军丢盔弃甲,死伤无数,逃入五梅山。
曾国华又引军出宜丰,跟刘腾鸿合兵一处,奋力攻打上高两座石垒。军帅施林合、孙尚伟抵挡不住,派人到上高求救。韦天元率军到凌江助战,两军对垒,双方不断冲杀,战至黄昏不分胜负。
韦天元正要收兵,从锦江上游杀来十几只船,船上遍插湘军旗帜,为首大将正是田兴恕。船一靠岸,湘军进军角号吹得震天响,镇筸兵脱去衣甲,光着臂膀,也不携带长枪火器,只带短刀进攻。
太平军以为这些人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一个个掩口哂笑,也不做准备。田兴恕手执钢刀,跃上岸边,其余的镇筸兵纷纷效仿,杀向太平军营垒。施林合挺一杆长枪来刺田兴恕,被他侧身让过,一个翻滚,钢刀已插入施林合胸口。施林合闷啍一声,扑倒在地。
孙尚伟从斜刺里杀到,一枪扎向田兴恕脑袋,田兴恕脑袋一偏,那枪自然扎歪了。田兴恕趁势突入孙尚伟怀中,一刀扎中他左肋。孙尚伟弃了长枪往后便逃,田兴恕飞起一刀,孙尚伟登时扑倒在地,气绝而亡。
田兴恕拔了钢刀,直扑韦天元。韦天元见田兴恕如此凶狠,连忙后退。太平军已经激战半日,疲惫不堪,根本不是镇筸兵的对手,不到半个时辰,太平军阵地即被全线突破。镇筸兵见人便杀,如割稻子,一割一大片。韦天元抵挡不住,逃往上高。刚到城门外,城内一声炮响,城墙上面打出的全是湘军旗帜,原来萧启江已经取了上高。韦天元见状,只好拨转马头,率数十人马逃往瑞州。
刘腾鸿紧追不舍,追到瑞州时,守军已经将城门关闭,又拉起吊桥,看那城墙上都摆着强弓硬弩、滚木礌石。刘腾鸿后退十里,扎下营寨。
次日,曾国华、刘拔元、萧启江、田兴恕领兵前来,将瑞州城团团围住。太平军怯战,守将温成龙紧闭四门,坚守不出。
曾国藩知援军已至瑞州,十分高兴,坐上内湖水师战船到瑞州观战。不少将士第一次见到湘军大帅,山呼海啸,不停地高喊“大帅好”!曾国藩频频点头,挥手致意。
曾国华骤见大哥,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哭,曾国藩对他慰勉有加。
太平军在赣西连失数城,韦昌辉大怒,严惩作战不力将领,韦天元被押往天京治罪。他又调兵遣将增援临江、吉安。抚州、广信的太平军纷纷西进,赣西局势骤然紧张起来。
刘长佑、曾国荃此时正在跟太平军在吉安对峙,遭太平军围攻,向湘军大营求救。曾国藩传令刘拔元、刘培元、刘连捷、普承尧取上栗、铜鼓、莲花、奉新;毕金科防守上饶,黄虎臣防守建昌,沈葆桢出兵广信,李元度出兵宜黄、崇仁,与王錱会师,刘腾鸿围瑞州。安排完毕,诸将领命陆续离去,曾国藩也回到南康。
刘拔元是萧启江部将,奉命取上栗。上栗南边是萍乡,西北与浏阳接壤,东靠万载,地处湘、赣官道。
刘拔元骑一匹斑豹马,使一杆霸王枪,率一千人马攻打上栗。其弟刘培元为副将,萧启江还恐有闪失,令胡兼善作为后援。
刘拔元率军来到上栗,太平军已列队在城外等候,为首的是上栗守将覃南明,官到总制,使一口三尖两刃刀,在额头中间画了一只假眼,宛如传说中的二郎神。
刘拔元对部下说:“上栗一战,胜了,进城快活一日;败了,性命留在这里,孰轻孰重大家掂量一下。”
湘军士卒经此一激,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太平军前来进攻,刘拔元纵兵攻击,两军混战,刘培元、胡兼善从两翼攻击,不到半个时辰,太平军已抵挡不住。覃南明掉头就逃,湘军跟着抢城。刘拔元冲在队伍最前面,挺着长枪追上覃南明,从背后一枪将其搠下马来,瞬间被乱军踩踏而死,余部四散,湘军取了上栗。
刘拔元攻下上栗,士气大振,萧启江命他再攻铜鼓。刘拔元率军日夜兼程数百里,从茅溪进至黄冈,跟铜鼓团总张廷赞商量进兵之策。
铜鼓位于江西省西北罗霄山脉北端东部,修河上游,南邻万载,西接浏阳。
铜鼓太平军守将吴美云,广西藤县人。读了几年私塾,为政不严,却能将铜鼓治理得很好。赣西北有“新宁、义宁、永宁”三宁,只有永宁县的老百姓跟太平军走得近,新宁即武宁,义宁即修水,永宁即铜鼓。
咸丰六年十二月,铜鼓山区天降大雪。太平军也畏严寒,数日不敢出门,附近百姓冻死不少,铜鼓团丁鼓动百姓去太平军营帐要粮。
吴美云见各地饥民蜂拥而至,只得开仓赈粮,监军雷再刚说:“我看各地饥民有不少是青壮,老弱妇孺较少,严防敌人诡计。”
吴美云顿悟,关上仓门,驱赶百姓。太平军的举动激起饥民反抗,人群中有一伙人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大刀、铁锤等武器击杀太平军。
吴美云调城内守军前来镇压,不少饥民丢了粮食逃出城去,混在饥民中的奸细有不少是湘军和团丁假扮,他们赚开城门以后,刘拔元指挥湘军抢入城内,吴美云抵挡不住,弃了铜鼓,率数百人马逃往莲花。
莲花守将高战伟听说湘军已至江西,铜鼓又落入刘拔元之手,十分惊慌,驱赶城外青壮进入莲花防守。不少青壮害怕团丁报复,不敢相从。仓促之间高战伟率本部人马前来迎敌,双方会于坊楼。
刘连捷准备攻城,刘拔元劝说道:“莲花守将想挽回败局,就会仓促应战。我军在武功山下休息一日,长毛必然分散兵力,或留下相持,或回莲花防守,他们的军事力量就会削弱。如果乘其不备时出击,定能取得胜利,现在进攻,长毛会拼死抵抗。”
刘连捷求战求胜心切,根本不听,率军进攻,果然被太平军打败,丢了许多军械。幸有刘培元接应,不致大败。刘拔元见太平军抢了不少物资,队形混乱,挥军再攻。太平军抵挡不住,自相踩踏,死伤无数,退回莲花。
刘拔元令属下将太平军尸体、残破军旗器械抛往禾水、泸水,刘连捷并不理解。
刘拔元解释说:“赣西一带尽是长毛,我军孤军深入,连拔两城,若莲花久攻不下,长毛必然来援。安福、永新的长毛看见自己士卒的尸体和军械,认为莲花已破,不会马上发兵来援。就算派探马来观察,一个来回十天半个月也就过去了,为我军争取了攻打莲花的时间。”
安福、永新的太平军见到江上的尸体,果然不敢来援。
刘拔元包围莲花,将书信绑在箭上,射入城内,让高战伟投降。
坊楼一战,高战伟元气大伤,只带数百人马突出包围。莲花守军不到八百人,援军又退了回去,高战伟对部将说:“与其粮尽力竭而亡,不如趁早开门投降。”
隔一日,高战伟打开城门投降,刘拔元令其放下器械,徒手立于一旁,让刘培元率军进城防守。刘连捷进城后想抢劫一番,刘拔元将其制止说:“山区百姓本来就穷,江西莲花又跟湖南茶陵山水相连,不能让邻家骂我们是贼。”
刘连捷这才罢手。于是莲花城内秩序井然,湘军秋毫无犯,商铺照常营业。赣西各县太平军闻讯,相继投降。
数日以后,刘拔元率军来到永新。永新守将李朝光不战而逃,副将唐尚柳原是江西半边钱会土匪,自从加入太平军以后常遭欺负,率本部六百人马开城投降。刘拔元将他安慰一番,湘军兵不血刃占领永新。
刘拔元自出兵湖南以来,随萧启江转战千里,连拔四城,赣西各县大多落入湘军之手。
赣西连战皆捷,对上高的湘军有极大的鼓舞作用。普承尧、吴坤修等纷纷向曾国华请战,曾国华同意二将攻打奉新,解除南昌西边的威胁。两将领命,率军绕道杨圩,在五梅山东边的上富镇大集战船。
奉新守将韦志信是北王韦昌辉的族侄,金田起义时散尽家财,招数百人跟韦昌辉一起南征北战,屡立战功。韦昌辉围攻南昌,派韦志信负责防守南昌西边的奉新,扼守潦河。
韦志信每破一城,必将守将抓起来一刀割喉,又将尸体拿去烧烤,然后分给将士吃。翼王常常批评他,他心里不服,说:“我是北王的人,翼王凭什么管我。”
韦志信获知湘军云集上富准备攻打他,十分气愤,对部下说:“从来只有我攻打别人,哪有他人攻打我的道理?”遂派副将黎振强率一千人马守城,自率五千人马到罗市拒敌。
早有探马将此事告知普承尧,普承尧带兵进至罗市,与太平军相持,派吴坤修领水师顺潦河东下袭击奉新。韦志信大惊,仓皇回军,普承尧果断出击,纵马持刀,追敌二十里,大败太平军,斩杀一千多人。韦志信不敢进入奉新,径投南昌北王大营。韦昌辉将他打了五十军棍,令其军前效力。韦志信被打,心里很不高兴,到处诉说北王无情。正是:
乾龙数载气精藏,再起东山赴赣乡。
壮志雄心神老六,未曾看透韦北王。
不知湘军援赣战事进展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