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湘军(全六册)

第九回 石达开围攻宝庆 石镇吉兵败都安

字体:16+-

广东英德天地会得知翼王石达开已率军到了湘南,聚众北进,过韶关、宜章,前来与翼王会师。

湖南巡抚骆秉章闻讯大惊失色,问计左宗棠。左宗棠任命萧启江为统领,李辅朝、陈士杰、魏喻义为副将,率军防守郴州。

咸丰九年三月,石达开率太平军进攻湖南宝庆,沿途老百姓纷纷加入太平军。

左宗棠调湘军将领李续宜、萧启江、刘长佑、田兴恕、江忠义、佘星元、席宝田、刘岳昭等到宝庆剿灭太平军。又令刘培元、彭定太、崔大光收拢被太平军击溃的士兵,刘坤一、赵焕联、周宽世等统率原班人马,陈金鏊、邹汉章从湖北到湖南统领湖南水师,黄淳熙新领一支湘军,驻守长沙作为预备队,必要时出城帮助其他湘军进攻太平军。

石达开围宝庆,两湖震动。

曾国藩、胡林翼调水师支援湖南,萧翰庆率四营水师由洞庭湖进入资江,曾绍霖率两营水军师防沅江,王明山率一营水师防澧水。

四月初,石达开兵分三路:赖裕新、傅忠信西攻东安、新宁、武冈,张遂谋、傅忠信北攻宝庆,石镇吉攻打道州、宁远。

四月二十四日,赖裕新按照石达开的部署,渡过湘江占领东安以后,故意绕道新宁,直捣广西全州,并派人联络当地天地会,引诱湘军追赶。刘长佑果然上当,刘坤一、江忠濬率军向全州方向围追堵截,刘长佑、李明惠率军到东安挑战。

隔一天,傅忠信悄悄地进攻新宁。江忠义母亲有先见之明,拿出所有家财武装一千团练守在摩诃岭。太平军从大源垭口进山,一路爬行,前方有一片铁杉林,过了铁杉林,登上中寨。北边是寸草不生的悬崖峭壁,西边是荆棘丛生的险峻陡坡,南边陡坡都是风化的石块,碰一下就滚下来,东边的一条小径通往寨门,道路狭窄,上面还不时有落石,人称“死亡棱栈”。

傅忠信攻打几次,没有攻克,反而死伤不少人马。一怒之下,将新宁城老百姓就地屠杀,制造恐怖。

江忠义率两千人匆匆赶回,见此情景,非常愤怒。士兵都是新宁人,人人欲杀傅忠信为家人报仇雪恨。两军对阵,新宁楚勇以一敌十,大败傅忠信,阵斩军帅余子安,太平军伏尸十里。

傅忠信逃到木山,急中生智分兵一万人抄袭摩诃岭。摩诃岭失守,营垒全部被踏平,辎重悉数被太平军缴获。

刘长佑前来增援,傅忠信在崀山占据有利地形设伏以待,湘军进入伏击圈后,太平军从树林中杀出,新宁楚勇被击溃,江忠潮被击伤,辎重粮草尽失。刘长佑不敢再攻,收拾残军赶回新宁固守待援,眼睁睁看着傅忠信大摇大摆前去合围宝庆。

而担任诱敌任务的赖裕新部又联系广西全州天地会,在天地会的配合下从容回师湖南,进攻武冈,牵制刘长佑,随时增援宝庆。

武冈地处资水上游、雪峰山麓,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刘长佑驻新宁,命江忠义率一千五百人急行军到达武冈。刘长佑从新宁率军从西南方向进入武冈,见西南方向太平军人多,不敢走大道,从小路绕到城北。

当赖裕新率领太平军到达武冈时,见城墙上已高高飘扬着湘军的旗帜。赖裕新下令围攻,在武冈激战五日,攻不下城池,只得撤围而去,传令兵进宝庆。

此时,田兴恕、刘吉三已从沅陵起兵支援宝庆。

石达开进入湖南以后认为,可以在过境时增加粮饷,尽收宝庆壮丁,然后休养生息,再西出辰溪、沅陵,从秀山、酉阳方向入川,或者北走常德、荆州,然后由宜昌溯江入川,以蜀地为根据地争霸天下。他的心思早被左宗棠揣定。

左宗棠招集四万新兵,三万驻宝庆城内凭险固守,扬长避短,不与太平军正面拼杀,待新兵熬成老卒后,才允许开城迎战。两千人监控宝庆府城内的一举一动,动员城中青壮日夜巡查,严防太平军奸细入城,严防会党响应。宝庆城内居民由城内士绅统一管理,新兵分六百个小队,轮流上城防守。城中六百老卒作为督战队,一人管理五十名新兵,不尽力守城者斩首示众。

城内守军积极修筑工事,挖通城内地下水道,建了很多蓄水池,准备水淹太平军。

左宗棠又将城外居民移居城内,坚壁清野,不留一粒粮食给太平军,还将宝庆城东南一带的民房庙宇全部烧毁,便于湘军大炮轰击。赵焕联、周宽世等八千人驻在城外,又在城外挖深壕数条,各壕之间修有工事,号兵可以互通信息。

张运兰的老湘营有不少士兵是邵阳籍,听说石达开打到了家门口,害怕家中亲人被害,人人请战,要求回湘看家护院,曾国藩令张运兰率兵迅速回邵阳参战。

杨载福派湘军水师将领萧翰庆、王明山各率炮船一百艘支援湖南,胡林翼调刘国斌、曾绍霖两部各领炮船九十余艘,左光培领炮船二十八艘分援湖南,李续宜招聘两千宜昌新勇从湖北来援。

左宗棠又调魏喻义、佘星元防堵石达开,又调援黔副将田兴恕率镇筸兵尽快赶往宝庆。

胡林翼还令都兴阿、多隆阿、鲍超等停止深入安徽,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进入湖南,湘军主力云集宝庆。

刘长佑、江忠义、刘坤一率领六千人由新宁、武冈方向追击赖裕新、何绍彩,刘岳昭监视石达开主力,刘培元水师自安化控制资江,攻击傅忠信,陈金鏊水师赴常德布防,控制沅江,断绝太平军后路补给。

咸丰九年五月二十四日,石达开到了宝庆南路,与傅忠信会合,赖裕新也到达宝庆,在黄塘扎营。石达开与宰辅张遂谋兵围宝庆府,环城展开,号称三十万。

赖裕新驻西门神渡滩;傅忠信驻东门泥湾;石达开、张遂谋驻南门;朱衣点、吉庆元驻北门;彭大顺、汪海洋、谭体元在北门山岗各据险要。

太平军连营百里,周围八十里全部挖成壕沟,又在环城依山处遍扎营垒,布置木栅、陷阱,将宝庆围得如同一个铁桶,太平军还控制城北及东北方向的交通运输线。太平军人多,将湘军来了一个大包围,有多少围多少。周宽世、赵焕联被包围,四周都是太平军,鼓角相闻,却不能相见。

五月底,石达开的主力三万人马冲出营垒,开始进攻赵焕联、周宽世营地,双方激战,不分胜负。

当天晚上,赵、周两人一起商量对策,决定于次日早晨分兵进击,赵焕联左攻石达开,周宽世右击张遂谋。

哪知道周宽世主动攻击张遂谋失败,赵焕联反而被石达开包围,太平军人数越来越多,八千湘军在十万太平军的围攻下,如一片树叶上的蚂蚁,在惊涛骇浪中随时可能被吞没。周、赵当然害怕全军覆没,退回营垒死守。

石达开又向城内发炮攻击,城中守军众志成城,人人死战,太平军伤亡不少,宝庆岿然不动。

周、赵两军借助黑夜的暴雨掩护,迅速靠拢,彼此相望,不成孤军。

刘长佑、何绍彩自武冈赶到宝庆,分别驻扎城外四十里的黄桥、洪桥,田兴恕率镇筸兵也从湘西赶到,三军互相应援,打破太平军的封锁,田兴恕等在城东,赵焕联在城西,依靠资江背水结营。

魏喻义、佘星元率七千广武军到达洪桥。洪桥在宝庆城东,驻田兴恕东边。佘星元带两千人守洪桥,魏喻义率一千人进入柳桥,支援田兴恕。太平军进攻洪桥,两千守军很快被太平军歼灭,佘星元死里逃生。

石达开密令陈亨容、萧寿璜率一万人马直取刘长佑的老家新宁。刘长佑、江忠义都是新宁人,家乡遭掠,赶快回援。刘长佑没有中石达开的调虎离山计,只让江忠义率两千人回新宁,主力继续留在宝庆与石达开死磕。

战事旷日持久,粮草不继,太平军三十万人马日食大米数十万斤,吃饭成了一个大问题。李续宜率五千步兵、舒保率三百多蒙古骑兵从洞庭湖沿沅江溯水而上,到安化马迹塘后改走陆路,从茶马古道、梅山龙宫方向进入新化,增援宝庆。

为了阻击李续宜南下,赖裕新率两万人马由邵阳神滩渡出发,命曾仕和带一万人马在新化南边的牛山铺、草鞋铺设伏,待李续宜部过境后袭其后路,赖裕新从正面迎敌。

新化县位于湖南省中部,雪峰山东南麓,资江中游,是蚩尤故里。新化组建团练局,谭经世自封局长,不要官府供应粮草,打出保境安民的旗号,得到新化知县俞凤翰认可。谭经世武艺高强,自称“南方一只虎”,年轻时在资江上放木排为生,与排帮二当家汤力混得很熟,是排帮的眼线。

俞知县获悉太平军到来,积极筹款募勇,新化团练局长谭经世带领各乡团练在梅山、桑梓、白溪、洋溪、槎溪、孟公、水车等地设卡,搜查太平军探子。

太平军占领桑梓,到处抢粮,还扬言要将新化团练连根拔除,太平军副将韦普成率领一支太平军进入桑梓柘古,被团练发现,谭经世率数十名团练前来进攻。双方激战,谭经世被当场打死,韦普成身负重伤,逃往水车紫鹊界,临死前说新化紫鹊界有粮草。

紫鹊界是新化的粮仓,有八万多亩梯田。太平军正在为粮食犯愁,知道紫鹊界有粮,吉庆元带三千人马前来抢粮,牛山铺、草鞋铺等地到处出现太平军与团练相持的身影。此事惹恼了排帮帮主李世森,排帮连夜集结,全体出动,急行一百里,翻过雪峰山,二帮主汤力、三帮主龙洪春两路奇袭牛山铺、草鞋铺,一把火烧了太平军营寨,不少太平军在睡梦中成了刀下鬼。

新化三千团练分守七处关卡,俞知县成了救火队长,不久,牛山铺、草鞋铺两处关卡易手,吉庆元进入栗树村、龙溪铺,将抢来的粮食分给当地的农民,不少农民、船工参加了太平军,带领太平军进攻桑梓、吉庆等关卡,新化危如累卵。

李续宜来到冷水江,在麻溪渡口准备架浮桥过资江,附近的农民、船工不支持官军,反而支持太平军。李续宜无法过江,改道走涟源蓝田,在蓝田与赖裕新遭遇。李续宜部为湘军百战精锐,赖裕新大败,逃回宝庆。李续宜派哨马投书问路,寻找进攻方向。

防守洪桥的佘星元、赵焕联知道李续宜想到宝庆西边与刘长佑合兵一处,派人送信给李续宜,说应该从宝庆城北发动进攻,李续宜及时西渡浪溪。此时,湘军在宝庆城内外共有水陆大军四万,名将宿将云集宝庆,除李续宜外,无人能够统领湘军。

石达开正在包抄刘长佑军,李续宜到达后,宝庆城外的形势开始逆转。

李续宜与萧翰庆的水陆人马开始夹击太平军北门营地,准备打通宝庆城内与城外的联系。石达开主动出击,指挥彭大顺、汪海洋、谭体元等利用夜色掩护分三路进攻李续宜,天亮时发起进攻。李续宜的人马虽然经过长途跋涉,但是战斗力远在太平军之上,当彭大顺率军冲到湘军跟前,舒保率蒙古骑兵迅速出击,太平军很快被打得一败涂地。李续宜又在半边街、高家冲设伏,以逸待劳,等待太平军前来进攻。

石达开决定以骑兵对付骑兵,督率大军从蓝江铺、高家冲方向进攻半边街。湘军伏兵齐出,以长矛刺入马腹,太平军骑兵全军覆没。

当天晚上,李续宜率精兵乘夜色渡过资江,攻占田家渡,突破太平军防线以后,准备袭击石达开。

七月二十七日早晨,李续宜率湘军突然袭击,湘军声势很大,蒙古骑兵来回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刘长佑的新宁楚勇、田兴恕的镇筸兵同时杀出,势不可当,城内守军受到鼓舞,纷纷出城增援,战斗持续四天四夜,异常惨烈,太平军死伤六千多人。

李续宜又渡过资江,在水师的配合下,向西门的赖裕新部发起突然攻击。太平军猝不及防,田家渡营垒七座,关卡三十余处均被攻毁,一万多名战士战死。

西门和北门的太平军阵地相继易手。赵焕联看到增援人马,欢呼雀跃。田兴恕,赵焕联等挖掘一条深壕引资江水为池,与太平军对峙,湘军增援宝庆的物资,通过这条壕沟源源不断地运往各处涌口。

石达开痛恨李续宜、刘长佑、田兴恕,放下宝庆出城驻扎的新兵弱旅不打,反而死咬湘军。他亲选精锐部队,集中兵力优势,由赖裕新、傅忠信统率向湘军发动进攻。湘军又挖了内外两条壕沟,宽四米,深三米,壕沟之间又筑高两米、宽两米的土墙,使太平军无法跨越。

太平军想早日攻下宝庆,再击破各路湘军,但是忌惮田兴恕的镇筸兵,不敢从城东攻宝庆,反而从城西方向攻城。石达开将赖裕新的大军分为数十支,忽分忽合,时进时退,往来穿梭迂回城外,转成进攻的势态。

李续宜将计就计,兵分五路,以一路诱敌深入,一路埋伏在大营背后,一路埋伏在树林,两路守营,又虚设旗帜,充作疑兵。

赖裕新军大至,湘军伏兵四起,太平军首尾不能相顾,队伍大乱。石达开被蒙古骑兵包围,亲兵死战无法走脱,傅忠信拼命来救,石达开才突出包围,跑到资江边。萧翰庆、王明山早有准备,发炮打击,军帅戴振声、邱禧太、高玉如等八千名将士阵亡,经此一战,石达开优势全无。

石达开此时未免心浮气躁,他决定孤注一掷,与李续宜在贺家坳再决一生死,赖裕新、傅忠信向李续宜的营地连续发起多次进攻,十余日虽败不退。李续宜抄敌后路,军帅陈丽江被湘军阵斩,余部逃散,被湘军赶到资江,淹死无数。

湘军内外夹击,多次向太平军发动进攻,几十仗打下来,石达开能战的人马只剩下数万,军事上毫无进展。

宝庆合围计划落空,石达开决定退回广西休整,双方休战半个月。

八月十三日早晨,太平军分作十路,进攻湘军大营,李续宜不知道这是太平军撤退信号,命众将严防死守,太平军猛攻一日,而宝庆城依然坚不可摧,石达开长叹一声:“真是铁打的宝庆。”

次日深夜,太平军号角吹起,在宝庆城西山野会合。石达开传令大军西渡资江,他无奈地朝宝庆挥挥手,然后引太平军分两路往南撤。石达开这一去正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后人有诗为证——

铁打宝庆钢铸汉,邵阳男儿最能战。

霸蛮勇武天下闻,城坚缘由民风悍。

湘军开始追击,田兴恕速度最快,在九公桥追上太平军。军帅黄立英、陈明友前来拦截,被田兴恕阵斩,刘长佑生俘师帅蔡光远,余众惊恐,四散而逃。

石达开走到东安白芽市,又被刘长佑、田兴恕追上。两军交战,江忠义从武冈驰援,擒获太平军将领李定发等数十人,斩杀乱党数百人。石达开一败涂地,仅率数百人逃走。新宁楚勇、镇筸兵连番血战,损失极大,余者不到三成,迫不得已停止追击。

太平军自从离开了广西以后,不少将士的家属都遭到了清兵屠杀,从邵阳前线撤下来的太平军伤员越来越多,许多将士一直没有搞明白,平时能征善战的翼王为何接二连三打败仗。

清澈的夫夷江经崀山流入资江,这时候,翼王听到了几个女子在唱久违的广西民歌,那是他熟悉的《探情歌》:“三月春光惹人爱,蜜蜂蝴蝶闹闹热热伴花开,自从离别各疆界,孤鸟无伴弟才修筑洛阳台。”

还有《太阳落坡四山阴》:“太阳落坡四山阴,龙王走了水变清;阳崖飞去山冷清,情哥走了妹冷心。”

石达开无限惆怅地看了一眼雄伟壮丽的崀山,对太平军的将士们说:“都回老家去吧!家里的亲人在等呢!”

宝庆会战结束,湘军大获全胜,骆秉章、左宗棠建立不世奇勋。

李续宜率军回防湖北,刘长佑亦罢军到永州休整,田兴恕率军回到靖州,陈士杰、魏喻义防守郴州、永州。

石达开围攻宝庆时,各路反清势力,势力复壮,黄金亮乘机袭击柳州,石镇吉则率两万人马从湖南江华、江永进入广西恭城、平乐,他大张旗鼓,高举协天燕大旗,声势浩大。

石镇吉来到平乐石寨,当地壮族头领韦启光出寨迎接,部将汪天成说:“韦头领熟悉地形,可以在山林路口紧要之处设一支伏兵。若湘军来追,可以让他们通过,待我将其打败,你们再从背后掩杀,湘军必不敢追,我部可以从容前往全州跟翼王会师。”石镇吉从其计。

蒋益澧、刘坤一知道石镇吉想溜,从乐平率军来追,石镇吉回头再战,激战一日,双方不分胜负。此时,汪天成率领一支太平军从旁边杀出,湘军抵挡不住,且战且退,黄昏时分退到石寨,朝着乐平方向而走,正准备埋锅做饭,不想韦启光却伏兵齐出,打得湘军措手不及。蒋益澧急忙上马,指挥大军后撤,韦启光看得真切,张弓搭箭朝着蒋益澧连发两箭。蒋益澧躲开一箭,第二箭无论如何躲不开了,正中右臂。蒋益澧带伤逃走,韦启光从背后追赶。只见蒋益澧挺起乌缨枪回身杀来,大喝:“长毛休放冷箭!”韦启光大惊失色,两人交战。蒋益澧奋起一枪,将韦启光搦于马下。

石镇吉到达全州住在龙井,几天以后,他与湖南江永天地会接上头,一起杀到灌阳。朱洪英见湘军防守严密,与全州张遂谋的太平军合兵一处,在兴安城外筹备粮草,整兵秣马,准备进攻桂林。广西巡抚劳崇光飞檄蒋益澧回防桂林北。不久,朝廷任命劳崇光为两广总督,任命曹澍锺为广西巡抚,蒋益澧署广西布政使。

广西省会桂林,自洪、杨去后多年没有战争,一片繁华。城中守军初见太平军三千人马到城外,不以为意。三天后,太平军骤至三万,列营数里,夜间号角相闻,城中官兵十分害怕。广西巡抚曹澍锺急令蒋益澧回防桂林,蒋益澧的湘军号称五千人马,人马实际数量不足四千,又留两千人马守柳州,回桂林路上,在灌阳遭遇石镇吉,被打得大败,灌阳训导胡铮战死,湘军人马损失过半。蒋益澧率一千多名疲惫人马回到桂林,衣甲不整,军需全无。

广西学政李载熙在桂林城中,知道蒋益澧已经率军回到桂林休整,急忙赶到营中向蒋益澧咨询守城方略。蒋益澧称举手投足之间可破太平军,李载熙叹息而出,向朝廷弹劾蒋益澧守城不力。

曹澍锺也被问责,心情郁闷,向湖南求援。朝廷敦促湖南出兵支援广西,将蒋益澧降职为道员,刘长佑、萧启江奉命援桂林。

石达开从宝庆撤兵,湘军诸将认为太平军会向贵州用兵,进入巴蜀,不曾注意广西、邵阳一带。刘长佑带病出战,战事结束后回新宁老家休养,接到命令率一千新宁楚勇援桂。

七月天热,刘长佑坚持走到全州,竟一病不起,只得在全州养病。

桂林城中有湘军主力有一千人马,拥有很多火器,蒋益澧从梧州运来六尊三千斤的红衣大炮,炮轰太平军,炮弹落下来,太平军非死即伤,石镇吉后退十余里,分别驻扎桂林城西、南、北三门,独留城东水道供应粮草。蒋益澧来攻,两军相持。

蒋益澧见不能取胜,改变计划,与桂林知府潘家馥分水陆两路夜劫石镇吉大营。太平军大营一片火海,军帅何名标等皆自拔营他往,石镇吉等多次攻城不克,人马非常疲惫。

萧启江进至兴安,在大榕江遭遇堵在广西湘桂大道的太平军。石镇吉又在灵川连营数十座,湘军不能前进。有人建议暂回永州休整,萧启江不听,率军先行至大榕江。太平军已在大榕江东西两岸摆好军阵,单等湘军前来冲阵。

萧启江到达大榕江,马上发动进攻,不敌,退出大榕江。

曹澍锺面对强大的太平军毫无办法,惶惶无计,家人来报,说他的继母姚氏去世。曹澍锺借机丁忧,解职前奏请蒋益澧防守桂林、柳州。朝廷接到曹澍锺的奏折,同意他去职,任命祥荃为广西巡抚。新巡抚到任前,曹澍锺不准离开桂林,又令刘长佑、萧启江从全州到大榕江,解桂林之围。

曹澍锺奏请朝廷留萧启江防守桂林西北,令蒋益澧出兵荔浦,防柳州方向的太平军。

萧启江率六千人到桂林以后严防死守,石镇吉与萧启江在南门、文昌门一带激战,太平军败多胜少。

九月初二,处暑时节,龙胜龙脊镇举行一年一度辣椒节,朱洪英在这里发牌吊码举行集会,筹备粮草支援石达开。石达开在临桂义宁联系广东连州的天地会准备会攻桂林,但朱洪英不同意。

此时,张遂谋来报,说石镇吉攻不下桂林,士兵溃逃,军中财宝全部失落在渣塘底。彭大顺、朱衣点、汪海洋、谭体元等不见踪影。

石达开长叹一声说:“天亡太平天国。”于是离开临桂,引军去庆远、南丹一带。

却说彭大顺、朱依点、汪海洋、谭体元离开桂林以后,在柳州与石达开正式分裂。他们以白衣白巾为号,从柳城东泉出发,经鱼峰雒容、宜州怀远镇、融水,进占湖南绥宁、城步,围武冈,取东安,旋趋道县、江永,沿五岭北麓东走,又夺取江西崇义,经大余、瑞金进入福建,占领长汀、连城。

此时,四川蓝大顺、李短鞑在川西起义,势力极大。萧启江引军回湖南,刘长佑留广西,广西巡抚曹澍锺奏请朝廷任命刘长佑为广西按察使,统率湘军。朝廷同意,并调萧启江入川。

刘长佑率八千人从永福西进攻打柳州,黄金亮用木栅栏围住柳州,建成一条百里防线,称为“柳州防线”,该线西起罗城天河,南至宜州庆远,十分坚固。黄金亮还派兵东攻藤县、邵平,西援柳州。

蒋益澧被降为道员以后,一直耿耿于怀,他屯兵阳朔,积极备战。朝廷派萧启江援桂林时,蒋益澧马上去柳州寻找黄金亮晦气。

咸丰十年三月,朝廷任命刘长佑署广西布政使。刘长佑闻命即起,出全州,过兴安,进入桂林,率新宁楚勇与蒋益澧会师鹿寨,进兵柳州。

段莹器率右江道水师进至柳江,与太平军激战鱼峰山下。

太平军没有水师,只有民船临时拼起的战船。湘军炮火一轰,四散而逃,湘军很快控制柳江水面,然后封锁柳州四门,集中火炮攻城。太平军没有火炮,在湘军炮火猛烈击打下非常被动。刘长佑集中兵力攻陷北门,进入柳州,黄金亮见大势已去,弃了柳州逃往富川。

富川地处五岭之一的都庞岭、萌渚岭之间,这里瑶汉杂居,瑶民居多。黄金亮在这里高举翼王旗帜,附近瑶民纷纷加入,很快死灰复燃。

针对黄金亮屡降屡叛的特点,刘长佑奏请朝廷三路进剿方略,朝廷同意。刘岳昭从江华出兵麦岭,蒋益澧从桂林出兵阳朔。朝廷正式任命刘长佑为广西布政使,指挥两路人马从东西方向分别夹击黄金亮。一时间,富川城外战云密布。

刘长佑唯恐有失,令陈品南出兵恭城,从北面进攻葛坡。李金旸率军埋伏钟山,湘军准备在富川和贺县之间擒斩黄金亮。

湘军先后进至富川,黄金亮的人马没有经过训练,大多是乌合之众,听到大炮响声,惊慌失措。待到湘军发起冲锋,准备攻城时,一个个弃了刀枪,纷纷从南门处逃走。蒋益澧铆足了劲,一路追杀。

黄金亮的人马逃到右城,筋疲力尽,埋锅造饭,水开饭熟之际,李金旸领兵杀到,黄金亮的人马无力抵抗,不少人跪地请降。李金旸高喊:“不要放走黄金亮,朝廷有令,活捉黄金亮官升三级。”

黄金亮听见,魂飞魄散,翻身上马,往贺县方向逃跑。李金旸放马来追,远远看到黄金亮进入山林,急放一箭,正中黄金亮左臂。李金旸去寻时只找到一件黄袍甲,黄金亮已金蝉脱壳而去。李金旸拾了黄袍甲,正要引军回富川,一骑飞到,信使传令:“李金旸不必停留,速取贺县!”

却说黄金亮带箭逃回贺县,又惊又怕,令人拔出箭头,由于失血过多,昏了过去。亲兵请来瑶医,上了一些草药方才止住。此时城外鼓声骤起,李金旸在城外骂阵。

黄金亮恼怒异常,令士卒牵过战马,举起大刀要出城厮杀。众人来劝,黄金亮不依不饶,说道:“一个无名小将,将我先人如此辱骂,待我宰了这卑鄙小人,报一箭之仇再说。”

众人无奈何,只得由着他。一声炮响,城门大开,黄金亮引一队人马出城,摆了个铁线阵。李金旸已冲到眼前,金刀对银刀,厮杀起来,双方战了十个回合,黄金亮箭伤加深,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眼前一片漆黑,一头栽下马来。李金旸赶上前去一刀将他砍翻,又一刀枭了首级,可怜一代名将,因怒战死疆场。其他士卒见主将已死,也不入城,四处逃散。

李金旸抢入城门,瑶王在城楼上见湘军如此神勇,传令关城门都来不及了,于是弃了城池,一口气逃回山马塘,从此不敢下山。

湘军夺取贺县,右江一带从此太平,朝廷论功行赏,刘长佑被任命为广西巡抚,蒋益澧署广西按察使,其他有功将领各有任命。湘军截断太平军从桂林南下桂平通道,大批太平军及其家属都滞留在桂北,有家不能回,加之久围桂林,粮草不继,坚城之下,师老兵疲。不少将士借口回家,一去不返。

部分无家可归的老兵追随石达开不愿离去,石达开带着他们往来灌阳、融水、武鸣之间。

咸丰八年十月,石达开进入融县清流,几天以后取道和睦、永乐来到融水古鼎村侗寨,当地头人热情迎接。石达开与寺底、山安、大村侗寨头人谭人秀、凤凰花一起在侗寨鼓楼观看侗族大歌。

路顺德曾是天地会成员之一,让永乐团总杨寅春担酒携肉前来通好,并邀请石达开以参观古鼎龙潭,石达开同意。

隔一日,石达开带张遂谋、赖裕新等十多名骨干到古鼎村,路顺德在家用融安鲤鱼、黄颡鱼等招待石达开,表示愿助翼王一臂之力。当天,石达开在路家吃饭,临别时,路顺德送给太平军不少粮饷。

石达开来到武鸣,林会江率一支三十五人的锣鼓队从柳州高沙屯赶来。他们穿着苗族白鸟衣服,色彩艳丽,特地为石达开表演了一场喧天锣鼓迎接翼王。

腊月二十三,广西不少地方都在这一天过小年,做糖元宝。石达开也不例外,跟家人一起做糯米饼,他用糯米粉作主料,花生、芝麻、白糖作配料,打成圆形,加高温蒸熟,吃起来别有风味。

石达开在广西屯兵日久,又思久居老家也非长久之策,复与众将商议,准备出广西。部将汪天成问:“翼王,我们出广西,不知前往何处?”

石达开说:“前往四川,《三国演义》里面说四川有川江之险,地连剑阁之雄,周围三万里,土地肥美,岁无水旱之忧,物资堆积如山,是天府之国。如果据有四川,可退可进,退可立国,进可图中原,一统天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张遂谋、赖裕新一齐说:“愿随翼王!”

石达开与众人商议之后,开始做离开广西的准备,起兵入川。

刘长佑跟石达开交手多次,根本不怕太平军报复。他坐镇桂林,让蒋益澧防守柳州,其余湘军将领分守各处城池关隘,任凭太平军在南岭山区游走,不围不剿。石达开传令太平军在各地休养生息,短时间内广西出现少有的安静。

张运兰率军出湖南,向广东连州天地会发动进攻,黄淳熙、陈士杰率军进攻蓝山,均获得胜利,天地会撤出连州、蓝山。

不久,太平军四处出走,广西又乱,湖南边境道州、永州、桂阳州同时告急。骆秉章令黄淳熙、刘岳昭守永州、桂阳,张运兰守道州,蒋兆琛、周洪印增援贵州,收复镇远。

蒋、周在风崖连破苗兵十座营寨,苗兵闻官军大至,弃营而走。镇远城内居民不见一个,荒草长了一人多高,湘军留一军守镇远,全部进至黎平。

咸丰十年春,杨柳吐出新绿,石镇吉离开桂林以后走永福、据宾阳、克上林、攻思恩、围百色,死伤很多。离开百色以后,石镇吉率一千余多太平军溯红水河西上,走到都安县菁盛乡匹夫关,安定土司官潘凤已经守在关口。

匹夫关又称“鬼门关”,两岸悬崖陡壁,石峰耸立,雄奇险峻,惊心动魄,让人望之生畏。太平军不敢向前,石镇吉断后,走到塘茶村,为团练所擒,被解到省城桂林。

刘长佑亲自审讯,问道:“去年进攻桂林的太平军是石达开吗?”石镇吉昂首瞪眼,从容地说:“不是翼王,是我!”

刘长佑又问:“如果胡言乱语,一定将你斩首示众!”

石镇吉不屑一顾,啐道:“大丈夫死就死了,还有什么真话不敢讲?”

刘长佑吩咐亲兵将石镇吉关进死牢,等待秋后问斩。正是:

夫夷江映将军峰,宝庆男儿立若松。

幸有翼王布局巧,周旋八桂过秋冬。

不知石达开将会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