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左宗棠接到朝廷旨意要他组建一支楚军，他报请湖南巡抚骆秉章同意后，开始在湖南募兵，主要以山区和湖区农民为主，兵源来自岳阳、衡阳、永州和湘西凤凰。
岳州招兵依靠岳州知府丁宝桢筹划，又在湘西凤凰招了五百名乡勇。这些乡勇多为苗民，从小爬山越岭，健步如飞，更兼他们从小习武，好勇斗狠，遇到外来势力，马上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左宗棠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在湖南招募了五千湘勇，组成“楚军”。
楚军的粮饷由各州府供应，由湖南巡抚衙门统一调度。楚军成军以后，全部开往岳州集训。
不久，胡林翼来函，说湖北巡抚衙门在汉、沔一带招兵两千人，让左宗棠带勇到武昌进行整编。
左宗棠接到军令，从岳阳楼上船，两天以后到达武昌。胡林翼率湖北文武官员到武昌中华门码头迎接，左宗棠的队伍被安置在蛇山脚下阅马场一带，两支队伍合并以后，有七千人。
当晚，胡林翼在巡抚衙门接待了左宗棠，挽着他的手说：“季高到了武昌，就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将来有许多重担需要你去挑。”
左宗棠略一躬身，说：“湖南、湖北皆楚地，洞庭两岸是一家。这次组建楚军，都是两湖子弟，尤以洞庭两岸山野村民居多，取名楚军倒也名副其实。”
胡林翼拍拍左的肩膀说：“昔日张亮基计赚左宗棠，这次是湘绮出的主意，我与涤帅定下的策略。左季高在两湖筹建楚军，协同湘军作战。涤帅率一支人马与长毛作战，深感独木难支，兵力不足，又怕湘军势力太大，遭朝廷猜疑，故而上奏朝廷。湘绮也将此事禀告过肃相，肃相奏请皇上同意，这次季高可是奉旨办差哪！”
左宗棠看了一眼胡林翼说道：“这个过程我岂能不知？在湖南时，骆中丞、丁府台对这次组建楚军是非常支持的，要不然，两个月的时间能将队伍带到湖北来？”
胡林翼笑道：“也是！这次出湖南，怎么不把女婿带在身边？”
说起陶桄，左宗棠连声叹息说：“这孩子身体一直不太好！上次张亮基赚我出山，他被安化知县连哄带吓，得了一场怪病，连日常起居都需要人打理，哪能行军打仗。若是他身子骨强壮，我还能不把他带到武昌？”
胡林翼想想也是。自从做了陶澍女婿以后，回益阳的时间少了，更谈不上去安怀小淹岳丈大人老家。还是老丈人了解自己，在贵州几年时间，上马平苗乱，下马草军书，辛辛苦苦干了几年，虽然做到了湖北巡抚，然而这鄂抚却是天下最苦最累的巡抚。
这些年，湘军、太平军在江西、湖北拉锯，武昌沿江一带州县得而复失，虽说自己是巡抚，却连一个固定的衙门都没有。
左宗棠见胡林翼沉思不语，知道又勾起了他不堪回首的往事，于是安慰道：“润帅不必为俗事劳神费力，这些年来你对湘军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若不是你在湖北支撑，如今的大好局面是不会存在的。你在外面苦苦支撑，身边也没有人帮衬，由知府而至鄂抚，是我等学习的榜样。”
“说起身边有帮衬的，还是涤帅幕府人才兴盛。”说到这里，胡林翼停了一下，笑对左宗棠说道，“这些年，你在小淹是将我岳父大人的书都读完了，就凭你的文韬武略，乱世中屹立江左，马上封侯，这些你都可以做到。”
左宗棠叹道：“我已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古代许多大将在这个年龄都已经功成名就，我才是一个小小的记名候补知府。”
胡林翼当然了解左宗棠，知道他在谦虚，说道：“姜子牙八十三岁才拜相出征，季高这次组建楚军，建功立业在即。不出十年，你必然功名成就，职位还比我高。”
左宗棠谦虚道：“润帅别给我抬轿子！”
胡林翼摆摆手，说道：“非也！这些年我在外征战，身心疲惫，身体也大不如前，均因劳累所致。季高如鸾鸟出林，池龙归海。平洪杨之乱，必应在季高身上。”
左宗棠听完胡林翼推心置腹的话，一时热血澎湃，还是润芝了解自己，自己既称“今亮”，应该做出一番今亮的事业，方不辜负陶澍、林则徐两位大人的期望。
说到林则徐，左宗棠激动不已，问：“润帅和林文忠公家人有联系吗？”
胡林翼点点头道：“一直有联系，林大人有个女婿叫沈葆桢，进士出身，目前在涤帅军前效力。他多次来信要来投奔我，我让他等着，这次季高自成楚军，已是一方大帅，我让沈葆桢来投你，他也是个可造之才。季高好生培养，以报答林大人的知遇之恩。”
左宗棠眼光一闪，一股难以掩饰的兴奋跃上眉头，忙催促道：“润帅尽快写信，让沈葆桢来军前效力，我对他就像对陶桄那样，尽心栽培就是！”
胡林翼“哦”了一声，语带伤感地说道：“好！楚军出征，所有粮饷不必担忧，湖南供应不足的部分，都由湖北巡抚衙门供给。季高只管出兵打仗，待你平了长毛，我也好回益阳过几天清闲日子。”
左宗棠心中纳闷，问道：“润芝正值壮年，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胡林翼也不回答，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原来胡林翼年轻的时候生活比较放纵，这些年生活毫无规律，常年为湘军粮饷操心，有时因事生气，吐血不止。为了此事，他夫人找了很多名医，开了不少偏方，都不见效果。
胡、左正在谈话，亲兵来报说：“晚宴已经准备好，请二位大人入席。”
胡、左一起出来后，西花厅传来阵阵掌声，左宗棠请胡林翼说几句话。胡林翼推辞一番后，也就站了起来，面带微笑，用他那浓厚的益阳话说开了：“各位同僚，今日季高率军来鄂，楚军初成，在曾大帅的节制下，即将与长毛决战，实乃大事。朝廷十分重视楚军，已任命左宗棠大人为统帅，今后两湖不分家，以湖广兵源粮饷与长毛放手一搏，期望大家能在疆场上建功立业。左大帅湖湘翘楚，此次出山，不负平生所学，我在湖北为诸位筹备措粮饷，大家只管上阵杀敌，人人博得一个锦绣前程，立威于阵前，留名于后世。”
胡林翼讲完，下面又是阵阵掌声。
宴毕，众人各自散去，胡、左两人又在巡抚衙门谈到半夜。当天晚上，左宗棠宿在胡林翼处。
过了几天，左宗棠接到朝廷旨意，令他出兵江西，破解湘军皖南困局。
左宗棠收到文书，马上与胡林翼商量，在金口昼夜打造战船。三个月后，发兵进攻安庆。
太平军细作将湖广已成楚军，左宗棠为帅，正在打造战舰的消息传到天京。干王命令李秀成密切注意江上动向，防止湘军向天京发动进攻。
左宗棠在武昌将声势造足，随后率领七千楚军从武昌城南门悄悄出发，沿着幕阜山北路出兵兴国。七天以后，到达庐山。
却说曾国藩收到朝廷应允攻打安庆的计划，开始部署兵力，准备围城打援。他密令曾国荃围攻安庆，多隆阿、李续宜两军打援。杨载福、彭玉麟率水师封锁水路，兼管运输。当时湘军有六万人马，其中打援人马三万，围城人马一万五千，水师一万五千。
曾国藩告诫众将领说：“用兵之法，全军为上，得地次之。安庆之战，破敌为上，复城为下。”故而湘军兵分三路，一路围城，两路打援。
太平军安庆守将叶芸来是陈玉成手下的得力战将，见湘军来势汹汹，坚守不战，又命令程学启到城外险要地方筑垒死守，互为犄角。鉴于此，曾国荃决定集中优势兵力，在安庆城外摆开战场。
曾国荃自有一套用兵绝招，当时皖北一带发生灾荒，大批饥民拥到安庆。曾国荃用陈米施粥，招数千饥民在安庆南、北、西三面挖出两条长壕。壕宽两丈，深一丈，内困守军，外拒援师。引菱湖水灌入长壕，彭玉麟率湘军水师防守菱湖，四面包围安庆。
曾国藩自署两江总督以来，战局不容乐观，苏南除上海以外，已全部落入太平军之手，李秀成磨刀霍霍，准备进攻上海。而苏北皖北一带多是捻军，神出鬼没，州县无法应付，一日数惊。
李世贤出没浙西和赣东，广信、南昌、抚州等地到处可以看见侍王的旗帜。石达开在湘桂黔狼奔犬突，与蓝大顺，李短鞑遥相呼应。
曾国藩摊开李鸿章进献的地图，仔细端详。朝廷命令湘军进军苏、常，这新任的两江总督总得找一个衙门办公吧？他顺着安庆往东看，前方是徽州府，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叫祁门的地方停了下来。
细看祁门四周，群山环绕，一条官道直通县城，东边是休宁、徽州，南边是景德镇，地处皖浙赣三省的万山群中，是一块不错的小盆地。祁门有一条小河叫大共河，北连大赤岭、大洪岭两个小镇。南经浮梁、景德镇注入鄱阳湖，河浅水急。于是将右手食指在祁门这个位置摁了一下，转身望着窗外开始遐思。
咸丰十年五月，曾国藩离开宿松大营，一路奔波到达祁门。朱品隆率三千人马随行，众将纷纷来投。不久，朝廷又下诏：曾国藩实授两江总督、钦差大臣，督军皖南。
此诏一出，湘军将士非常振奋，一个个兴高采烈，曾国藩也感觉到前途一片光明。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前面还有更大的磨难在等着他。
此时宁国正遭杨辅清、黄文金围攻，张运兰率老湘营于七月二十八日赶到宁国增援，当宋国永、郑阳率运字营进至太平县时，宁国已被太平军攻下。
曾国藩将两江总督府衙门设于祁门城外的柴氏祠堂，正式开衙办公。
李鸿章随曾国藩到了祁门，当他查看地形水脉以后，匆匆来找曾国藩说：“恩师，祁门地形如同一只锅底，四周是山，中间的大共河滩浅水流缓慢，只有舢板小船可以进出，倘若敌人将东边通往景德镇的官道堵死，我们插翅难逃，这是兵家说的绝地，恩师何不移师东流，以免将来受困。东流依山傍水，进可攻，退可守，还可随时移营到水师战船办公。”
曾国藩一听，马上拉下脸，说道：“开衙祁门，已奏朝廷同意。朝令夕改，如同儿戏，朝廷怎么看我们。此事不要说了，过段时间再议。”
曾国藩说完拂袖而起，李鸿章只得退出。
李鸿章负责奏折、咨文、函件、印信等事宜，依靠曾老师这棵大树，日子过得挺滋润，曾国藩也多了一个亲信和帮手。
这一次，他没有猜透曾老师的心思。曾国藩他是朝廷正式任命的两江总督，与前任陆建瀛、怡良、何桂清不一样，他手握虎符，既然决定好了的事，就不能随便更改。初署两江总督时，安徽省州县官员如过江之鲫，前来宿松大营祝贺，曾国藩说概不相见。那些千里迢迢而来的官员都得打道回府，还不敢有半句怨言，这叫官大势大。李鸿章虽然聪明伶俐，一时也没摸猜透曾老师的心思。
咸丰十年七月底，李秀成、杨辅清、黄文金、李世贤、刘官芳、赖文光、古隆贤等纷纷进入皖南，攻州夺县，皖南进入紧急状态。
宁国失陷后，浙江巡抚王有龄惊慌失措，怕太平军入浙，向曾国藩求援。曾国藩军饷不足，又垂涎浙江财富，奏请刘培元、李元度援浙，朝廷同意。
不料王有龄心眼多，见朝廷同意湘军出兵，就不再提军饷的事情了。曾国藩见王有龄出尔反尔，以湘军尚未召集成军为由，暂缓援浙。王有龄派人私下活动，去拉拢刘培元。刘培元不敢答应，将此事告诉胡林翼，胡林翼坚决制止。
王有龄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派人去拉拢李元度，私下同意李元度署浙江按察使。
李元度满心欢喜，准备率军援浙，被胡林翼发觉后制止。曾国藩将他改授为安徽徽宁池太道，李元度却死活不同意。
曾国藩说：“我父丧丁忧在家，你母亲给我来信说：‘元度跟你最久，怎不见升官？’我一时无言以对，给你写信说过三不忘：一不忘靖港兵败，次青日夜不离，出则帮我骂贼泄愤，入则跟我笑语不断；二不忘湖口兵败，次青保护水师，让湘军有了根本；三不忘樟树兵败，次青防守赣东，抵抗石达开。回首往事，只有次青可以与我同呼吸、共患难。”李元度见曾国藩如此念念不忘己好，也不好说什么了，悻悻而去。
李世贤见杨辅清取了宁国，不甘落后，出兵攻打徽州。
徽州守将张芾，字小浦，陕西泾阳人。道光十五年进士，任江苏、江西学政，江西巡抚，因截留滇、黔铜铅银一事被罢官，后来担任左副都御史，督办皖南四府一州军务。张芾率三万人马防守徽州六年，城池未被太平军攻破，称为“铁打的徽州”。
曾国藩接办徽州军务以后，派朱品隆前去侦察徽州地形。朱品隆回来说：“徽州城破，城垛倒塌，没有两万人马根本守不住。”
李世贤攻打徽州，知府谭慕白向祁门大营求救。曾国藩急召众将，问：“谁愿领兵守徽州？”
手下将领无人答应，曾国藩遍示众将，过了半晌，李元度认为徽州能守，于是站出来说：“我愿往！”
曾国藩收回犀利的目光，对李元度说：“徽州是皖南重镇，又是祁门东边的门户，只有守住徽州，才能确保祁门大营的安全。张芾守徽州六年没有出什么问题，你去防守徽州，不要把它弄丢了！”
李元度拍着胸脯说：“愿立军令状！”
曾国藩嗯了一声，说：“好！倘若徽州有失，军法从事。”
李元度说完取来纸笔，立下军令状，双手递给曾国藩。
曾国藩问：“你打算率多少人马去徽州？”
李元度豪迈地回答：“三千平江勇足矣！”
曾国藩并不放心，问：“张芾三万人才能守住徽州，你新募的三千平江勇怎么够？”
“长毛撼山易，撼平江勇难。有平江勇在，徽州城不会少一个角！”李元度瞟了曾国藩一眼，斩钉截铁地说。
“我再拨朱品隆的两营一千人，另外加上徽州两千守军，一共六千人全部交给你，一起守徽州。”曾国藩并不放心，实则是爱护李元度。
“末将遵命！”李元度眉宇间溢出一丝惊喜，心里却不以为然。
李元度取了令箭，正要出营，曾国藩喊道：“回来！”
李元度止住脚步，转过身，曾国藩说：“平江勇新募，不会野战，故而没有让你去浙江。长毛攻打徽州，你要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李元度答应了，大步而去，与好友杨萃耕一起，于八月十六日赶到徽州接防。
徽州“八分半山一分水，半分农田和庄园”，境内群峰参天，山丘屏列，岭谷交错，溪水环流，到处是茂林修竹，俨然一幅水墨画。
可两人一到徽州，见徽州女墙尽毁，墙上乱草长得比人还要高，便传令士卒加紧修城。三天三夜没有休息，才修完三分之二。
忽报太平军侍王李世贤率三万人马已经打上门来，抡天义王彪、通天义方虞美、赞天义万强番等在徽州东门外百般叫骂，引湘军出战。
李元度往下一看，只见太平军主将头戴黄巾，绣两条四爪金龙，面方脸黄，鼻直口方，凤眼秀眉，身穿黄金锁子甲，手执雁翎刀，骑一匹青鬃马，威风凛凛，正是李世贤。
李元度闭门不出，令绿营兵、团练加紧修复城墙。李世贤命令太平军在城外扎营，每日派人到东门挑战，不断到阵前叫骂，十分难听。
李元度一时忍不住，匆匆换上一件灰色镶边箭衣，令杨萃耕守城，传令出战。
只听徽州城内一声炮响，城门大开，湘军战旗涌动，李元度骑**骢，全身披挂，率三千人冲出吊桥，来到关前。
太平军二十四面蜈蚣旗两边分开，已有两名战将在阵前叫阵，其中一个圆头大如斗，两条眉毛浓似铁，胡须头发紧相连，两只耳朵耸上天，持一把鬼头刀。另一个穿戴着大红裤，骑着枣红马，左挂铁甲弓，右插狼牙箭，一张黄脸，五官挤到一块，手持一杆霸王枪。
李元度是见过世面的，令副将徐忠率一千六百绿营兵压住阵脚，自己督促各营接战。
两军对垒，李世贤大旗一挥，一万太平军排成螃蟹阵，压向平江勇。平江勇没见过此阵，前排队伍出现**，李元度大声制止。
双方从辰时战到午时，徐忠见太平军势大，自己乱了阵脚，带头逃跑。
徐忠一走，三营绿营兵自溃。李元度不支，率四营平江勇退守城池。
杨辅清、黄文金又率六万人马来取徽州，三面围攻。
张芾败走后，绿营兵有几个月没有发饷银了。李元度让绿营兵去搬运粮草、担砖石筑城墙，绿营兵纷纷咒骂，还威胁李元度说：“李道台也是朝廷命官，再不给士兵发军饷，绿营兵就要劫了徽州府的府库。”
这些消息传到李世贤那里，他派人携带三百两黄金去贿赂徐忠，让他在城内发难，打开城门放太平军入城。徐忠一口答应，秘密准备。
西门城墙坍塌，又没有城垛，当夜三更，太平军先攻此门，情势极其危险。李元度身卧城墙，竭力防守，天亮的时候，太平军才退去。
杨萃耕已经筋疲力尽了，背靠城墙有气无力地说：“突围吧，徽州已经非常危险了。”
李元度摇摇头说：“已死两百多人了，长毛来势汹汹，人多势众，但我也不怯他们。”
杨萃耕咧嘴笑道：“战死沙场，是我的必然结果。”
李元度取下眼镜，叹了口气说道：“死在徽州，是我的职责。你老母尚在人世，前年还到太湖县来看过你吧？”
闻言，杨萃耕泪流满面。两人商议，李元度守西门，杨萃耕守北门。
八月二十五日，申酉时分，太平军潜伏到西门民房内对着守城的平江勇开枪，守城士卒纷纷趴在城墙上。太平军架起数百架云梯攻城，如蚂蚁一样沿梯而上，李元度调各门队伍来救，太平军三次登上城墙，均被平江勇击退。
李世贤见西门一时难以攻克，亲自率领一队敢死队员从北门架起云梯登城。杨萃耕手持长矛，在小北门城墙上与冲上来的太平军格斗，身受数十处创伤，浑身是血。亲兵背他下城，杨萃耕坚决不肯，被太平军一枪击中左胸，力战而亡。
城内奸细与太平军里应外合，李元度见四城尽是太平军，知道大势已去，遂走下城墙，组织平江勇突围。
李元度从西门逃出徽州，准备回祁门大营。刚到西溪，只见前面一队人马挡住去路，为首一将面如重枣，两道剑眉，一脸紫须，身穿黄铜锁子甲，骑一匹黄骠马，拿一把开山斧，正是太平军定南主将、擎天义黄文金。李元度不敢再战，逃进黄山。太平军前来追赶，李元度南走休宁。
徽州城围九日，曾国藩调鲍超、张运兰两军增援徽州，还未赶到，徽州已经陷落。曾国藩急檄张运兰退回祁门，督促鲍超到军中领兵，从太湖县南边到渔亭布防。
太平军西进，李元度率四营平江勇突围南走开化，沿黄山在浙赣边界辗转二十一天，到广信找到沈葆桢补充粮草以后，于九月十七日傍晚回到祁门大营。
李元度和李鸿章在湘军中并称“二李”，私交很好。李鸿章知道李元度与曾老师交情匪浅，一直倾心结纳李元度。当李元度从皖赣山区逃回来的时候，不敢去见曾国藩，却直接来找李鸿章讨主意。
李鸿章将李元度安慰一番以后，来见曾国藩。
李鸿章见老师正在批公文，小声地问：“恩师，次青已回大营，不敢来见您，您看这事如何处理？”
曾国藩放下公文说：“次青打了败仗，还有脸回来见我？你看看这是他当初立的军令状。”曾国藩说完，拿出李元度的军令状，给李鸿章看。
李鸿章见曾老师不高兴，悻悻退出。刚走到门口，曾国藩又喊：“少荃回来！”
李鸿章停住脚步，曾国藩说：“你拟个折子，看如何弹劾李次青？”
李鸿章听了一怔，赶紧退出。
李元度见李鸿章蔫头耷脑地回来，知道事情不顺利，追问其故，李鸿章如实说了。
李元度神情沮丧，说道：“弹劾就弹劾吧，只是湘军粮台拖欠平江勇的饷银应该发给大家，我得去粮台要银子。”
李元度害怕曾国藩责骂，在营内盘桓几日，然后到湘军粮台找到李瀚章索清了几个月欠饷，分发给平江勇，也不打招呼，径自回平江，在家闭门谢客，著书立说。
李元度回湖南，曾国藩任命福成为皖南道，福成接令，退守休宁。
徽州失守，祁门变成了前线，设在柴氏祠堂内的两江总督府的办事人员人心惶惶。
李世贤、黄文金取了徽州，又率兵攻打休宁。休宁四周都是山，只有东西一条官道，往东通到徽州，往西可由渔亭至祁门、黟县。
黄文金猛攻休宁，李世贤到渔亭断了福成的退路。
黄文金对部下说：“我军猛攻东南北三座城门，留西门不攻，清妖必然从这里逃走。此去渔亭有侍王防守，一定可以将敌将擒住。”
众将领命，一齐进攻休宁。李世贤接到黄文金的快马来报，派两支精兵埋伏在长山。隔一日，数百湘军拥着一名当官的逃出休宁，走到里溪北遭到伏击，为首的正是福成，当场被乱箭射死，余部四散而逃。太平军势力大壮，李世贤、黄文金、杨辅清商定，准备会师祁门，然后驰援安庆。
曾国藩在祁门每日与众幕僚商议如何破敌。
左宗棠站起来侃侃而谈：“长毛从东南两个方向进攻祁门，我军可反抄其后，绕道江西，从乐平、婺源两地进攻景德镇、徽州，祁门之围可解。”
曾国藩朝众人睃巡了一遍，问：“谁愿领兵去乐平、婺源？”
众将面面相觑，谁也不吭声。他们知道孤军前往景德镇与杨辅清对垒，没有胜算。曾国藩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我得坐困祁门了。”
左宗棠越众而出，说：“我愿领楚军进驻乐平。”
曾国藩并不放心，怔了一下，望着左宗棠说道：“季高的楚军都是新兵，从来没打过仗，此番前去景德镇，危险很大。”
左宗棠毫不在乎地说：“但去无妨，战争的胜负在将不在兵，在谋不在勇。虽是新募之勇，也只有勉为其难。”
曾国藩大喜，令左宗棠带勇出发。左宗棠率六千楚军，点黄少春、柴大光、张升恒、陈大富为营官，前往乐平。
杨辅清刚出发至浮梁，探马来报说：“辅王，有一支湘军已进至乐平，断了我军粮草，景德镇危急。”杨辅清一听，传令撤军，连夜赶往景德镇。
且说左宗棠刚到乐平，杨辅清率军前来攻打。楚军还未立住阵脚，阵前刮起一阵狂风，吹得众将士睁不开眼睛。黄少春心慌意乱，大喊大叫：“楚军都是新兵，不能迎风作战。”
左宗棠喝道：“军情紧急，谁也不准撤退，违令者斩！”
柴大光、张升恒等一听，抽出长刀，向太平军发动攻击，众将紧跟其后。不一会儿，风向转变，黄少春、陈大富乘势出击，杀死杀伤太平军数千人。杨辅清见老天爷帮着楚军，不敢再战，逃回景德镇。
左宗棠大胜一场，在乐平立住阵脚。事后，左宗棠训责黄少春说：“兵无常胜，水无常形，哪有死守兵法打仗的？以后再乱喊乱叫，军法从事。”
左宗棠将杨辅清一股大敌牵制在景德镇，鲍超、张运兰出祁门，进至金字牌，与李世贤前锋军帅农道焕相遇。
农道焕，广西天等人，匹马单枪出战，湘军无人能挡。鲍超让申名标出阵，斗不到十个回合，被农道焕杀得落荒而逃。
张运兰令刘松山出战，刘松山骑乌驳马，持一杆点钢枪，飞驰而来，双方约战二十个回合，战马被刺伤，败下阵来。
鲍超大怒，拍马舞矛，直取农道焕。霆军见主将出击，旋风般地跟着冲了过去，农道焕抵挡不住，大败而逃。
农道焕逃到渔亭，对李世贤说：“霆军勇不可当，侍王务必小心！”
李世贤不信，尽起休宁之兵到渔亭抗拒湘军。
探马将这一情况告知鲍超，鲍超多了一个心眼，对张运兰说：“长毛想凭借黄山的险峻地形来抗拒我军，想不到我军竟会越过渔亭去袭取他的老巢。你率老湘营昼夜兼程，从高脚岭、流口、沿率水至溪口方向袭击休宁，我在正面牵制李世贤，必能大获全胜！”
张运兰同意，挑选两千精兵星夜出发，往休宁方向进军。
鲍超进至渔亭，与李世贤对峙，太平军人多，敲起战鼓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在离鲍超还有五百米距离又停滞不前。原来霆军营官、哨官、队长都站在前排，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只听到战旗猎猎作响，人马却是鸦雀无声。
李世贤心里很奇怪，派出一队人马上前试探，放了几箭，霆军有人中箭倒地，队伍一点儿也不混乱。太平军胆子越来越大，以刀拍着胸脯，喊着口号继续前进。
鲍超见时机已到，令旗一挥，四周角号吹起，各营官执战旗奋勇直前，身后的士兵紧紧跟随，旗进人进，势不可当。
太平军前队人马很快溃败，败军往回撤退，想挡也挡不住，人马自相踩踏，死伤无数。太平军败得一塌糊涂，李世贤不敢再战，逃往休宁。
进至休宁城外三里亭，前面飞出一将，面如黑炭，两道卧蚕眉，高腭骨，金鱼眼，三缕长须，套一件大黄袍，外罩红藤甲，持一杆银樱枪，骑一匹乌鬃马，正是王开化。
李世贤正要迎战，探马来报，说张运兰已取了休宁。李世贤闻言大惊失色，率军逃往徽州。王开化追杀二十里，到了北山岭，前面飞出一将，骑着一匹黄骠马，手持开山斧，厉声叫道：“休伤侍王。”
王开化被人拦住去路，并不害怕，催动坐骑往前冲。那人喝道：“来将少催坐骑，报上名来，侍王军前不杀无名之将。”
王开化道：“长毛听好！我乃楚军左帅麾下先锋官王开化，你这无名之将也敢挡爷爷的去路？”
黄文金大怒，放马出阵，吼道：“你满世界打听打听，爷爷是太平军定南主将、擎天义黄文金，看斧。”话音刚落，一斧砍来。
王开化用枪一架，震得双臂发麻，叫道：“长毛好大力气。”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十几个回合，黄文金越斗越勇，一斧削掉了王开化肩上一块皮肉，鲜血直流。王开化大叫：“砍坏了老子臂膀，老子不玩了，休要追赶！”拨转马头，向一处山林跑去。
黄文金也不追赶，在马上喊道：“败将王开化听着，回去叫你家左老二守好城门，老子隔日来取。”
黄文金将李世贤接进徽州，李世贤说：“霆军勇不可当，这是本王出兵以来首次遇到的劲敌。”
黄文金不信，令黟县守将欧阳炎到渔亭断了湘军退路，又请李世贤守徽州，自己率大军来攻休宁。
黟县太平军刚一出动，就有快马报至休宁，鲍超准备带兵回战，张运兰说：“黟县长毛有我率老湘营前去迎战，霆军在休宁挡住徽州之敌即可。”
鲍超点头同意。
张运兰领兵出休宁至渔亭，见前面竖着一面杏黄旗，一将在那里耀武扬威，刘松山一看生气，纵马持枪，与欧阳炎大战一场，张运兰挥军向前，太平军不敌退出渔亭，张运兰又令宋国永、刘松山、易开俊一路紧追至黟县，将黟县层层包围，又在城南扎下大营。
次日，刘松山率一队人马前来挑战，太平军置之不理，时近中午，湘军又累又渴，收兵回营。此时城门大开，冲出数百太平军，为首的正是欧阳炎。易开俊见状急忙来迎，接住欧阳炎厮杀。
刘松山大怒说：“狗娘养的，叫你出战你不敢战，还来偷袭，看枪！”转身围攻欧阳炎。
欧阳炎力战二将并不胆怯，双方斗了十几个回合，力不如前，露出破绽，欧阳炎被刘松山一枪刺中臂膀，龙吐舌锐利无比，顿时鲜血直流。易开俊见有机可乘，从背后一枪将欧阳炎挑于马下，太平军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救援。
欧阳炎死后，守城副将沈胄富说：“主将已战死，我等还守黟县干什么？不如出城。”说完摘下头盔，率一队太平军冲出城门准备突围，却被易开俊截住，一枪刺透胸膛。军帅汤必浓想逃，刘松山带住枪，弯弓搭箭，将其一箭射翻，余众一见，四散而逃。宋国永进入黟县，迅速肃清城内残余的太平军，严令湘军不准私取民财，城内秩序很快安定下来。之后宋国永守黟县，张运兰率大军回休宁。
却说黄文金率军至休宁，鲍超并不出战，而是坐等待张运兰的消息。休宁县东门外有蓼山，离城甚远。黄文金围城后，驱赶当地百姓与太平军一起搬土到城门外垒山。数日后，城外垒起两座小山，太平军居高临下，昼夜不停攻打休宁。
江南六月，雨水较多，城外土山经雨水浸泡，发生山体滑坡，掩埋了不少太平军，黄文金前来救援。鲍超打开城门，冒雨冲出。太平军连日苦战，筋疲力尽，抵挡不住霆军进攻，很快溃败，又被赶来的张运兰大杀一阵，死伤无数，黄文金不敢再战，收拾残兵败将逃回徽州。
李世贤借口浙江事急，从徽州码头上船，沿新安江东下，进入浙江淳安、建德。一时间，浙江警报又起。
曾国藩在祁门的这段日子里很不太平，但他有节制浙江的职责，马上调唐义训出祁门，增援建德，调鲍超到左宗棠军前效力。
左宗棠说：“浙江建德的长毛是心腹大患，他们随时会出兵皖赣边境。鲍超、唐义训长期以来配合默契，可先平浙江的李世贤，然后回师皖赣，再与楚军一起迎战黄文金、杨辅清。”
曾国藩同意，又派刘元培为浙江水师统领，随鲍超、唐义训一起出兵浙江。
湘军水陆人马声势浩大，到淳安后大张旗鼓地进攻太平军。双方发生激战，李世贤抵挡不住，退往建德。
李世贤重金招募富春江一带的渔民组成太平军水营，让他们在千岛湖抄湘军后路。
太平军水营仓促上阵，炮火不及湘军猛烈，不少船只被湘军大炮击沉。李世贤不甘心失败，用小船载着柴草，撒上硝石桐油，顺风点火，实施火攻。但是千岛湖水域面积大，风向瞬间即变，火船没有烧着湘军，反而烧着自己的粮草。太平军计划落空，惨遭失败，李世贤不敢进入建德，出新安江，经富春江撤往兰溪、金华。
鲍超率军攻入建德，大肆抢劫三天，发了一笔横财，唐义训实在看不下去了，制止鲍超，鲍超根本不听。唐义训知道鲍超是个粗人，就当着没看见，将捷报送往祁门。
咸丰十一年正月，寒流滚滚，左宗棠、鲍超合兵一处，在鄱阳、都昌边界大败太平军，收复两城。左宗棠又率部进攻婺源，前军中了太平军的埋伏，后军前往接战，双方战至黄昏，不分胜负，左宗棠趁着夜色，引军退走。
二月，春寒料峭，曾国藩命建德守将陈大富前往景德镇与左宗棠合兵一处，太平军从鄱阳县向东进攻景德镇，左宗棠命令陈大富驻守景德镇，自己率部扼守金鱼桥。
太平军进至金鱼桥，见湘军据险不战，遂分军攻取景德镇。陈大富出城迎战，太平军发动猛烈进攻，陈大富走投无路，投水而死。
曾国藩驻军祁门，江西的粮草，都通过景德镇转运，水师粮船护送粮饷，以为十分安全。陈大富丢了景德镇，让他前功尽弃，祁门粮路断绝，左宗棠撤军金鱼桥，退守乐平。
三月初三，曾国藩调动九千人围攻徽州，唐义训在景德镇被太平军打败，曾国藩退守休宁。太平军前来追击，曾国藩撤回祁门，进退失据，不断叹息，挥笔写好遗嘱，准备赴难。
祁门两次被围，左宗棠对曾国藩用兵颇不以为然，劝曾国藩离开祁门，曾国藩这才改变计划，准备与水师合兵一处。
祁门湘军增至三万人马，一个月没有粮草运至。众将议论，或取徽州自保，或请浙江方面转运粮饷。前段时间防守休宁的太平军连夜撤退，张运兰进驻休宁，太平军也不来进攻。大家认为徽州的太平军势力已弱，容易攻取。
曾国藩令黟县守将宋国永率军前来休宁会师进攻徽州。大雨突至，粮草器械都被淋湿，道路损坏，不得已，湘军退回休宁。几天以后，宋国永再次进军徽州，在西门外面打败了太平军。
七天以后湘军再战，太平军坚守不出，还夜袭湘营，宋国永没有想到太平军会有此招，八营人马全部溃散。
曾国藩深感压力山大，对李榕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若左宗棠能破景德镇、乐平的长毛，鲍超能从湖口来增援，军事还有转机，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李榕也不作声，曾国藩传令各军回营自守，声称誓与太平军血战到底。
左宗棠率楚军在乐平附近击败李世贤部，李世贤是李秀成的弟弟，经此一击，湘军大营粮饷复通，让曾国藩绝处逢生。
欧阳兆熊抵达祁门，曾国藩喜出望外，但他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胡林翼已病入膏肓。
却说左宗棠在江西大获全胜，祁门压力顿减。曾国藩命唐义训、娄云庆防渔亭，鲍超增援安庆，左宗棠攻进婺源。
婺源位于江西省东北部，乐安河上游，典型的低山丘陵地区，是古徽州一府六县之一。
杨辅清率两万大军来到婺源，黄少春准备出兵迎战。左宗棠说：“杨辅清善于出奇制胜，今天天色已晚，不可以出战，我军要以逸待劳。”
当天晚上，天降大雾，太平军不少将士露宿营外。杨辅清心想这是上天给予的绝好机会，何不去偷袭湘军营寨。主意已定，亲点三千人马前往偷营。
左宗棠早有准备，当杨辅清摸入湘军营寨时，点火一看，见是一座空营，大呼“中了左老二奸计！”此时湘军乱箭如雨，太平军被逼后退，乱军相互踩踏，死伤一千多人。杨辅清身中两箭，战马也陷入泥潭，幸亏总制武化文拼死相救，杨辅清才免于被杀，狼狈地逃回景德镇。
景德镇已不可守，杨辅清大肆搜捕城内商户和店铺，得银子数万两，布匹、瓷器多得数不尽。军帅陶祖清让他用这些财物去招募士兵，杨辅清又舍不得。
咸丰十年正月，左宗棠率军来到了景德镇。
两军对阵，杨辅清骂道：“左老二，有本事跟我单打独斗！”
左宗棠鞭指杨辅清说：“败军之将，还不束手就擒？”
杨辅清拍着大腿喊道：“有本事就跟我斗阵法！”
左宗棠不屑一顾地说：“你先布阵法给我看看？”
杨辅清进入军中，蜈蚣旗一展，左右军动，排成一阵，然后上马问：“左老二，是否认得此阵？”
左宗棠拈着胡须笑道：“这是天地三才阵，何人不识？”
杨辅清又布了几个阵，左宗棠望了几眼，随即说道：“螃蟹阵、百鸟朝凤阵、五虎驱羊阵。”
杨辅清搞累了，说：“你布阵给我看看。”
左宗棠点点头，将令旗一挥，顷刻之间阵式已成，问：“你可认得此阵？”
杨辅清一脸得意，说道：“这是诸葛亮的八卦阵，怎不认得？”
左宗棠哈哈大笑，问：“既然认识，敢来破阵吗？”
“如何不敢？”杨辅清喊了几名心腹将领商量，又仔细交代一番。
总制杨敬山得令，带兵从东门杀入，检点韦都护从南门杀入，两人很快在阵中心会合。此时阵内门户突变化，刀枪如林，任凭两人往来冲突，却找不到出口。但见天上浓烟滚滚，阴云四合，湘军喊声大震，长钩出来，将众兵将都活捉了，捆到军前。
杨辅清大惊，传令退兵。此时鲍超领一军从侧翼杀出，太平军阵脚大乱，不战自退，自相踩踏，士卒死伤甚多。霆军追杀二十里才停止，沿途缴获大量粮草器械，大获全胜。杨辅清退到浮梁，坚守不出。
左宗棠知道太平军是在静守待援，即吩咐楚军后退十里扎寨，准备围点打援。不出三日，从浙江方面来了一万太平军，前往景德镇救援，为首一将，是太平军敬天义黄海鹏。黄海鹏以为楚军在城外，没想到，半路上遭到伏击。
两军交战，此时，西北风大起，尘土飞扬。楚军顺风扬灰，太平军士兵睁不开眼睛，被杀无数。黄海鹏坠落马下，被楚军活捉，太平军死伤无数，残部全部逃回浙江。
左宗棠连拔景德镇城外八座营寨，昌江两岸各寨的太平军不战而逃，杨辅清不准士兵后退。刘松山、易开俊率部出击，太平军一败涂地，跳水淹死的有一千多人。
杨辅清一看危急，带着金银弃城而逃。左宗棠对刘、易二将说：“你们要是让杨辅清逃了，收复景德镇的功劳也就打了折扣。”
二将率军猛追，杨辅清一边跑一边丢了金银财宝，跑到乐平，资财散尽。他来到城下大喊快开城门，乐平守将田意风说：“我已投降朝廷了，国宗还是去浙江找侍王吧！”
杨辅清气得破口大骂，将马勒得团团转，湘军又从背后赶来，他觉得还是逃命要紧，抄小路逃往玉山，到浙江投奔李世贤去了。
刘松山追到乐平，田意风开城投降，反绑双手前来景德镇面见左宗棠。左宗棠将他免死，解散其军，收在阵前充当一名哨官。田意风大喜，叩谢左宗棠不杀之恩。
左宗棠取了景德镇，进城以后，立即贴出安民告示，搜捕太平军余党，又派兵攻占浮梁。楚军在左宗棠的指挥下，征战江西，攻必克，战必胜，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皖浙赣边界只有黄文金一军，曾国藩离开祁门，前往休宁，张运兰接住。黄文金听说曾国藩到了休宁，非常恐惧，躲在徽州不敢出来。
五月十六日早晨，曾国藩已经到了华阳镇对面的香口，派人去通知胡林翼。
胡林翼在华阳镇仍咯血不止，曾国藩来到胡林翼船中。见面以后，两人都非常高兴，曾国藩挽了一下袖口，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凉茶，开口道：“江西瑞昌的长毛有可能进攻兴国、大冶、崇阳、通城，刘靖臣不必南渡，调鲍超去江南，润帅的骑兵可以进攻江南兴国、大冶、崇阳、通城的长毛。”
胡林翼穿着一件精葛布制成的二品锦鸡官服，艰难地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不断揉捏，过了好久才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涤帅当初不肯放弃休宁、祁门、黟县，朝廷有看法，但是涤帅是两江总督、钦差大臣，这三县老百姓给湘军捐了几万两银子，守住皖南也是涤帅的责任。朝廷让张芾接办皖南军务，也是想保住徽州、宁国。”
曾国藩瞟了一眼胡林翼，指着地图说：“义宁已经失守，鲍超到江南后支援瑞州、武宁、义宁，成大吉与李续宜合军一处，谋取黄州，多隆阿在挂车河、太湖、潜山，石牌应该守得住，杨辅清还在皖南。”
胡林翼嗯了一声，扫了一下前线战报，然后说：“鲍超负责消灭江西的长毛，老九继续围攻安庆，陈玉成了躲避鲍超率军前往桐城、怀宁，黄翼升可率淮阳水师进攻池州。”
曾国藩很有把握地说：“皖南婺源、景德镇有左宗棠把守，应该没有问题。”
胡林翼苦笑了一下，平静地说：“可以放弃太胡、潜山、石碑三城。”
曾国藩认为不妥，他与胡林翼交谈很久，浑身难受，交谈过程中，他又得知胡林翼昨夜吐血很多，精神不振，十分忧虑。
当天下午，曾国藩又来胡林翼船中，两人畅谈一下午，胡林翼也劝曾国藩加紧治病。
曾国藩说：“欧阳兆熊已经到了湘军大营，我会加紧治疗。”
次日上午，曾国藩又到胡林翼船上慰问，胡林翼还是咯血不止，两人谈了一上午，中午各自回船休息。
下午申时一过，曾国藩又到胡林翼船上，两人共进晚餐，一直谈到初更才散。
三天以后的早晨，曾国藩、胡林翼才依依不舍地道别。此时江风拂过，波涛起伏，逝者如斯，情谊亦然。二人各自感慨，又互致祝福。正是：
湘军虎帐旌旗开，只因鹰扬大将来。
谋略东征知进退，中军炮响见奇才。
不知曾国藩回祁门后战守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