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湘军(全六册)

第四回 陈玉成寿州蒙难 李鸿章淮西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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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荃的行动最快,他接到军令后马上去找彭玉麟,要求彭玉麟跟他一起收复无为。此时,彭玉麟一时走不开,就派王明山、李成谋跟他一起进攻无为。

却说多隆阿率军到舒城,与陈玉成在南港相遇,准备开战。

雷正绾早就按捺不住了,跳起来说:“我受人差遣,此次必作先锋,明日阵前捉拿陈玉成。”多隆阿同意了。

次日,两军对阵,雷正绾手执长刀率先冲了过去。太平军检点李俊杰手执长槊来迎,未及五合,被雷正绾一刀斩于马下,连肩膀也被劈去一半。陈玉成率两万多人冲了过来,雷正绾持刀迎了上去,检点礼泽上前搦战,很快死在雷正绾刀下。陈玉成怒骂:“雷正绾混蛋!”雷不予理睬,提刀杀了过来。太平军无人上前阻挡,阵脚大乱。陈玉成引军后退,过浮桥时不少军士落水。多军前来抢浮桥,一直追到舒城,陈玉成不敢进城,从肥西方向撤回庐州。

多隆阿取了舒城,又命令石清吉率军攻打庐江。庐江是庐州的西南屏障,三面受敌,东边无为有李成谋、王明山的水陆湘军,西边舒城已被雷正绾攻取,桐城早已被多隆阿拿下,唯有北边三河镇可通庐州。庐江守将冯宗澄受英王之托,表示要死守庐江。

石清吉率一万人马进至庐江,黄翼升率水师战船到白湖助攻,湘军又在泯河北岸遍插军旗,设置疑兵。

太平军探马回庐江报告说东南一带沿湖港尽是湘军,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

冯宗澄害怕多隆阿,他在挂车河险些成了多隆阿的俘虏,若不是当初逃得快,早跟刘玱琳一起做伴去了。石清吉将所部人马分作数股,轮番向庐江发起进攻,喊杀声惊天动地。更兼黄翼升水师炮火猛烈,太平军在城墙上被炸得不能抬起头来。冯宗澄表面率军抵抗,其实逃跑主意早就定了,只是在表演给陈玉成看。隔一日,他暗中打开北门,率一队人马声称去庐州搬救兵。他走到东汤池,被雷正绾拦住,双方混战一场,冯宗澄被乱兵杀死。庐江城内无主将,抵抗半日,城陷,石清吉攻入庐江。

陈玉成逃到庐州以后集结军队,不到半个月,有部众两万多人。他语气坚定地对干王洪仁玕说:“安庆失陷,我要负全部责任。如今太平军将领不守法纪,争相献城投降,大势不利,干王宜速回天京。”

洪仁玕略为迟疑了一下,说道:“湘军气势汹汹,当留在庐州与英王同舟共济,应付时艰。”

陈玉成果断地摇摇头说:“干王是千金之躯,身负天国安危,不能跟我一起身陷险境。我不仅要打仗,还要保护干王,不能分心,请干王谅解!”

洪仁玕见陈玉成态度诚恳,不再坚持。次日,率一队人马出庐州东门,告别陈玉成,朝全椒方向而去。

多隆阿率六万大军进入肥西,陈玉成率一万太平军前来拒敌。不少将领心生畏惧,称退回庐州防守是上策。陈玉成并不答应,说道:“我自从军以来,历经大小数百战,从来不怯清妖。庐州是我军福地,清妖江忠源、李孟群都是响当当的角色,不都是死在庐州,死在我的手上吗?我军人数虽少,如果怯懦畏战,就算退回庐州,庐州也守不住。”

陈玉成英勇三军尽知,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也,加上他一败再败,连弃数城,将士们内心恐慌,没有信心。可陈玉成要战,士卒自然不敢说逃。

两军对阵,多隆阿发起进攻,鼓声震天,箭如飞蝗,双方很快交织在一起。太平军奋勇冲杀,就是杀不透多军的铁甲重围,不到一个时辰,终于支持不住,全线崩溃。陈玉成撤回庐州,多军大获全胜,缴获不少辎重物资。

多隆阿令雷正绾、石清吉分东西两路进至庐州,雷正绾驻军东门,石清吉驻军西门,自己率大军在南门外扎下营寨,三面围城困住陈玉成。陈玉成别无良策,只好向苗沛霖求救。

苗沛霖占领寿州以后,挟持翁同书,攻占霍邱、怀远两城,势力大壮。他又想将凤阳、颍州据为己有,又怕得罪捻军、太平军,故而私下跟捻军、太平军通好。他接到陈玉成在庐州发出的求援信,立即发三千苗练携带粮草器械前来援助。陈玉成在庐州立住脚,写信对苗沛霖说:“若无苗练支持,我军几乎守不住庐州。”

苗沛霖私通太平军,让李世忠获知,他也私下向捻军示好,张乐行对李世忠慰勉有加。

不久,苗、李通敌的事被人告发,曾国藩派人调查此事,李世忠害怕朝廷追究,向曾国藩表忠心道:“我此生此世忠于朝廷,要不然为什么改名李世忠呢?”

曾国藩原谅了李世忠,将他划给曾贞幹指挥。苗沛霖知道事情败露,自恃人马众多,又有胜保做靠山,不将曾国藩放在眼里,还派兵攻打颍州,让曾国藩非常生气。

多隆阿进至太湖,列阵向太湖县城逼近,雷正绾说:“我明天早晨去试试守将的勇气。”

次日,雷正绾率三百人马直逼太湖城下。太湖守将危谋波见绿营人少,打开城门出击。雷正绾率军后退,太平军追敌至皖河边,雷正绾在后面压阵,让手下人马慢慢渡河。太平军不敢追击,士卒很快渡河完毕,危谋波才率军退去。

多隆阿赞道:“你的胆子比赵子龙还大。”

雷正绾耸耸肩膀说道:“大人只管在山冈上观战,看末将如何打败这股长毛。”

隔一日,雷正绾出战,多隆阿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高地上观看。

危谋波出城来战,雷正绾率先杀出,将士紧跟其后冲入太平军阵营。两人斗了三个回合,雷正绾手起刀落,一刀将危谋波枭了首级,提着脑袋,飞马遍示三军。

太平军见主将被杀,无心恋战,被俘被斩的士卒达三千多人。残兵不敢东顾,纷纷逃往黄梅。多隆阿取了太湖,留雷正绾防守。

多隆阿又令石清吉为前锋,率大军进攻黄梅。

黄梅是太平军的重要堡垒之一,守将黎椿华,广西武鸣人,官到检点,有八千人马。当石清吉率军进入黄梅时,他率数百精兵拿着一份假名册来向石清吉投降。石清吉不认识字,黎椿华便指点给他看。石清吉不知有诈,率众将下马前来观看,此时太平军发动突然袭击,绿营大乱,后退十余里方才稳住阵脚。

石清吉惭愧万分,不敢告诉多隆阿,当天晚上大集诸将,立誓一雪前耻。

次日一早,石清吉率兵出战,放马直取对方。两马相交,刀枪并举,石清吉将钢枪使得如同一条银蟒,裹住对方,只杀得他人仰马翻。黎椿华仅率数十人逃往安徽天柱山,石清吉收复黄梅。

梅川是武穴重镇,驻有三千太平军,守将谢成彪抱着必死的信心守在此处。多隆阿架起大炮,猛轰梅川城。绿营攻了七日,矢石如雨,昼夜不停,当绿营兵爬上城墙时,谢成彪还手持大刀与绿营搏斗。隔一日,梅川城破,谢成彪被擒,多隆阿将他押到东门斩首示众,梅川守军无一人投降。

多隆阿连拔三城,太平军在江北只剩漕河、蕲州。多隆阿再战漕河,同时命令李续宜出兵兰溪,黄翼升出兵蕲州,将长江水路封死。

黄翼升率领一百多只水师战船离开安庆,不用两日便到达蕲州。

当黄翼升率战舰冲进蕲州太平军水寨时,寨内已无一兵一卒,问当地百姓才知道太平军已经连夜撤出蕲州。黄翼升命令士兵将水寨的木栅栏全部拔除,然后率水师从蕲州进入漕河。

漕河太平军守将韦昌富,广西桂平人,曾是北王手下,天京内讧时跟随陈玉成一起,没有参与其事。多隆阿进军漕河时,他率部反正,多隆阿假装同意。当韦昌富出城放下武器,集结待命时,石清吉率部将其包围。韦昌富不服,正要辩解,被石清吉一箭穿心,余众被赶到漕河屠杀干净。有不少太平军夺得小船冲出漕河进入蕲水,却尽数落入黄翼升之手。

事后黄翼升质问多隆阿:“为何要杀降将?”

多隆阿捋着长须,目光凶狠地说道:“不杀,哪有粮食供养他们?”

多军出师不到一个月,自安徽宿松至湖北黄州,四百里范围内,大肆围剿太平军。太平军除黎椿华率一支人马退到天柱山外,余众多被剿灭。太平军被迫撤入安徽境内,安徽变成了湘军与太平军的主战场。

且说多隆阿围庐州四个月,城内粮尽,太平军摘野菜、捕老鼠度日,又赶上春雨连绵,太平军的弓弦受潮,将士连站墙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庐州附近团练手持兵器,背着干粮前来助战,每日都有上千人前来援助,对东门的进攻一日比一日猛烈。

曾国荃命令黄易岐率水师进攻运漕,将陈东友、成渝卿、赖营光、欧阳利见四个营拨给他一同前往。黄易岐认为人数太少,往东不足以抵抗太平军进攻,反复说道:“运漕北控巢湖,南接芜湖,往东是会山,西边是无为,四战之地,区区两千人马防守运漕都很困难,何谈进攻?”曾国荃一听有理,湘军东进不能挫了锐气,又调邓万林、王东华、蔡东祥三个营给黄易岐指挥。黄易岐这才高高兴兴地率领七个营四千人马攻打运漕。

当多隆阿横扫宿松、黄梅、武穴时,彭玉麟、李续宜连克黄州、孝感、应城、天门、安陆,刘岳昭攻克随州,西进襄阳。

咸丰十一年八月,江南连下几场大雨,河水大涨。彭玉麟率水师进至池州,城墙上的女墙伸手可及。

军帅马聪苟劝守将雷先斌放弃池州,退守城南九华山。雷先斌吼道:“我是天国池州守将,秋水淹了池州,说明我的德行不足,才招致这场灾难。但是我守土有责,一旦离开池州,军民会认为我是不战而逃,池州会沦落清妖之手,所以我就算是丢了这条性命也要保住池州。”

雷先斌于是命人扎木筏,让马聪苟率百姓撤离,到九华山避难,自己留下来防守池州。

彭玉麟炮轰池州,火力很猛,太平军抵挡不住,雷先斌中炮身亡,湘军很快攻陷池州。马聪苟率百姓撤到九华山以后,听说池州城陷,干脆到化城寺出家做了和尚。

同治即位不久,湘军开始议论支援浙江。

左宗棠统领部下援浙,有援赣将领屈蟠、王德榜、段起,水师孙昌国,徽州守将张运兰,以广信漕粮供左军供用,另调拨河口、景德镇、婺源三个地方的厘金作为左军军饷。

同治元年四月,多隆阿命令先锋官雷正绾、石清吉等进攻庐州。

雷正绾率大军扛着大炮,敲着战鼓,气势汹汹地攻打东门。陈玉成率五千人马出东门,双方对阵。陈玉成自恃勇悍,率三千精兵来抄多隆阿的后路,雷正绾持刀直奔陈玉成。陈玉成手下检点章荣雷、指挥于贵鲜前来迎战,不到十个回合,双双被雷正绾斩于马下。多隆阿在山冈上用泰西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传令大军进攻。太平军伤亡过半,败走城北。

雷正绾率军来追,陈玉成占据北门浮桥,用弓箭压住阵脚。守军看到北门外湘军与太平军激战时,打开北门,冲出大队人马,准备合击雷正绾。刚一出城,遇上陈玉成率军撤退,城内太平军以为陈玉成战败,弃城北走。

城内守军见北门兵败,争相逃命,石清吉进城后打开西门、南门,绿营里外合应,斩杀太平军数千人,庐州克复。

陈玉成率部突围,从西北方逃往寿州,投奔苗沛霖。

多隆阿命令雷正绾、石清吉率部追赶,两将也不进城,各领本部人马直扑寿州。

苗沛霖在寿州的日子过得很惬意,虽然凤阳、颍州还没有得到有效控制,然而淮南、淮北一带的盐税可以设卡收取,自由支配。各地圩主见苗沛霖势大,纷纷前来投靠。

苗沛霖脚踏几只船,这些事情陈玉成非常清楚。庐州兵败后,他手下仅三千人马,无处立足,一是没有本钱与苗沛霖讨价还价;二是还对苗沛霖抱有几分幻想。陈玉成屯军肥水以南,筑数座石垒固守,派人向苗沛霖求援。

苗沛霖收到陈玉成的求援信,怕他来寿州争夺兵权,又害怕多隆阿乘机进攻自己,正在犹豫不决。雷正绾、石清吉已向陈玉成部发动新的一轮进攻,连克四座石垒,太平军死伤不少。苗沛霖在寿州城楼观战,心中有了主意,决定去取陈玉成首级自救。

部将陆长华扮成乞丐,将苗沛霖的亲笔密信藏在打通的竹竿里面,前来面见陈玉成,说:“奏王请英王去寿州面谈,如果英王到达寿州,奏王将组织数千圩寨的圩民,配合英王夺取开封,逐鹿中原。”

陈玉成虽然知道苗沛霖反复无常,但同时也抱有一丝希望,他拒绝部将忠告,执意北上去会苗沛霖。

陈玉成与导王陈仕荣、从王陈得隆突围成功,来到寿州城南。苗沛霖安排侄子苗景开、寿州游击朱佩荣、部将陆长华等到东津渡迎接。一行人非常虔诚地迎接陈玉成进入寿州,然后牵牛担酒到肥水以南,犒赏太平军。

陈玉成进入寿州,直奔寿州官衙,被张学醇等请到驿馆休息。苗沛霖密派党羽埋伏四周,关闭城门,升起吊桥,截断陈玉成与城外太平军的联系。

苗沛霖在大厅等待,非常客气地将陈玉成接入,席间对陈玉成恭维备至。酒到一半,苗沛霖请陈玉成至后堂观看物品。陈玉成随他进入后堂,后堂内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茶几,几上放着一副木枷,一副铁链。

陈玉成顿时明白,想退出。此时堂外冲进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苗练,一个个箭上弦,刀出鞘,将陈玉成围了起来。

陈玉成也不抵抗,痛斥苗沛霖一顿。苗一点儿也不恼火,命人给陈玉成戴上木枷、铁链。

苗沛霖将陈玉成押到堂前,令众亲兵放弃抵抗。陈玉成要求苗沛霖放走亲兵,苗沛霖同意。导王陈仕荣、从王陈得隆、天义陈聚成、陈安成、梁显新等不愿意离开,要跟随英王一起进退。苗沛霖将他们锁了起来,连同陈玉成一起押进大牢,其余亲兵则被苗练缴了武器,赶出寿州。

苗沛霖不费吹灰之力抓获陈玉成,并不将他献给多隆阿,而是用囚车将陈玉成押送颍州,献给胜保。胜保大喜,传令将其解押到颍州大营。

陈玉成昂首挺胸进营,清兵大喝:“见了朝廷钦差还不下跪?”

陈玉成并不理会,把头抬得更高。胜保端起架子,虎着脸问:“陈玉成,见了本钦差怎么不跪?”

陈玉成怒目而视,说:“我是太平天国英王,怎么可能跪清妖钦差?”

胜保并不生气,哈哈一笑,说:“你被革了王爵,还自称英王,不怕犯了你朝律法?”

“哼!”陈眉头一皱说,“我虽然失去王爵,也是将士心中的英王。你这个误国庸人,见了洋人,还没有开战就逃跑了,名字叫胜保,实则是败保。官亭一战,不是你跑得快,早做了我的刀下鬼,你是我手下败将,我怎么能给你下跪?”

胜保最恼火别人喊他败保,此时还是忍住气,说:“今天是我擒了你,你还有何话说?”

陈玉成冷笑几声,说:“非战之功,是我自投罗网。如果重新开战,看看谁擒谁。”

胜保知道说不过他,吩咐将其押下,就地看管。

胜保想诱降陈玉成,派裕朗带着酒食前去劝说。两人对饮,裕朗滔滔不绝,陈玉成趁其不备,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说:“大丈夫死就死,何必废话?”

陈玉成被俘,扶王陈得才正在率军攻打西安,闻讯马上撤军,星夜奔赴河南准备救援。

沃王张乐行埋伏在颍州与寿州之间的河口,打算拦截囚车。临行前他告诉三军将士说:“我在英王在,我死以后,只要还有一人,也要救出英王。”

太平军、捻军的军事行动,朝廷当然清楚,胜保向朝廷上报告苗沛霖的功劳,请求将陈玉成押往京师献俘。朝廷下旨不用进京,将陈就地凌迟处死。

胜保走到河南延津,接到朝廷圣旨,又去招降陈玉成余部,寿州城外太平军或降或散。

同治元年六月四日,陈玉成被押上西校场玉石关帝庙刑场,临死前说:“太平军少我一人,江山去了一半。”然后从容引颈就刑,死时年仅二十六岁。延津老百姓偷偷掩埋其尸,并筑土修墓,数月焚香不止。

张乐行在河口没有等到囚车,却等到了陈被害的信息,抽出佩刀砍向身边的两棵老槐树,说:“苗沛霖这个狗杂种,丧尽天良,不杀苗贼,天理不容!”

却说太平军破了江南大营,直扑上海,上海岌岌可危。

咸丰十一年十月初,江苏金匮候补知县华翼伦从上海来安庆向曾国藩求援,请求湘军出兵上海,上海方面愿出饷。曾国藩对江浙一带士绅怀有戒心,他认为华知县是生意人,说话做事不可信,拒不接见,华翼伦怏怏离去。半个月后,上海士绅又公推刑部主事钱鼎铭搭乘英国轮船来到安庆,请求曾国藩出兵。

钱鼎铭,字调甫,江苏太仓人。道光二十六年举人,其父钱佰瑜,字宝琛,做过湖南巡抚。

曾国藩当时正与浙江巡抚王有龄等人交恶,原因是太平军进攻浙江,王有龄只请兵不给饷。湘军将领都认为江浙人狡猾,钱鼎铭到安庆向湘军大营求援,曾国藩也不接见。

钱鼎铭无计可施,想到李鸿章,特上门拜访,李鸿章将孙云锦请来商议对策。

钱鼎铭站起来,侃侃而谈:“上海乃东南富裕之地,南京、苏州、杭州被太平军攻占以后,江南富户云集上海。十里洋场的繁华程度远胜于十里秦淮河,一个月的关税可抵湖南一年关税。”

李鸿章沉默一阵,突然拍了一下椅子把手说:“你再有钱,涤帅不出兵,怎么办?”

孙云锦不解地问:“湘军打仗,一向缺粮少饷。出兵上海,上海方面每月可以供应多少银子?”

钱鼎铭非常肯定地回答说:“每月供应十万两银子没有问题。”

“太少了!”孙云锦加重语气,然后又问,“钱大人知道浙江每月供应江南大营多少银子吗?”

钱鼎铭并不清楚,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孙云锦轻轻地回了一句:“六十万两,江南大营还不派兵赴浙江作战,其主战场是在苏州、常州一线,起屏蔽浙江的作用。”

钱鼎铭一愣道:“这个数字,我得与上海方面协商。”

李鸿章的屁股离开椅子,站起来说:“兵马未动,粮饷先行。涤帅当年援川,四川方面先支付两个月粮饷,湘军才开拔。这两个条件,若是上海方面做不到,钱大人也不用来找我了。否则老师问起我,我面子上也不好过。”

钱鼎铭吞了一口唾沫,讪讪地说:“那是自然。”

三个人把脑袋凑在一起,商量半天,然后散去。

钱鼎铭每日在湘军大营前痛哭,作为前任湖南巡抚钱宝琛的儿子来求湘军出兵,曾国藩与钱宝琛又有交情,只好破例相见。但他深恨浙江巡抚王有龄言而无信,故在接见时持谨慎态度。

钱鼎铭受上海士绅之托,知道这次见面非同小可,于是装着敬畏谨慎的样子,小声地说:“只要湘军出兵,上海方面每月提供十万两银子。”曾国藩沉默不语,钱鼎铭知道嫌少,提高到二十万,曾国藩依然没有答应。

过了几天,钱鼎铭兴冲冲地拿着电报来找李鸿章,李鸿章带着钱鼎铭去见曾国藩。李鸿章在一旁帮着说话,曾国藩这次没有拒绝,将电报放到一边,让钱鼎铭回去等候消息。

钱鼎铭当然不会回上海,就住在安庆,不断地催上海方面将银票汇往安庆。

过了几天,第一批开拔费二十万两银子打到湘军营务处,李鸿章收到汇票,马上报告曾国藩。

曾国藩一为饷银操心,二为兵源着急,就算上海给饷,湘军无兵可派也是枉然。他再次召见钱鼎铭,提出上海每月供饷四十万两银子。钱鼎铭与上海方面商量后,双方达成一致,并提前支付了开拔费用。

曾国藩见上海方面有诚意,就与左宗棠计议,派谁为统兵大将前往上海。左宗棠认为此事因李鸿章而起,可以命令李鸿章在安徽招募一支淮军援沪。

可曾国藩自有打算,老九已回湘乡募勇,待其成军后可派往上海。老九距离南京、上海最近,一来可以为老九安排一个肥缺,二来可以将上海这个财富富裕之地据为己有。

曾国荃很不情愿,来信说:“我不去,我只想取南京,去上海大哥可另派他人。”

曾国荃怕大哥让他去上海,回荷叶塘后迟迟不归。又赶上新年,他在家中热热闹闹过了两个多月的舒服日子,招兵的事都委托四哥曾国潢去办,自己躲在家中抽大烟,买田起屋,忙得不亦乐乎。曾国藩三请四催,他才将家中大小事情都托付给老四,然后率一队亲兵前呼后拥出蒋市街,在永丰河上坐船至湘潭,然后转官船到汉口。

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四日,朝廷因军功升刘蓉为四川布政使,江忠义任贵州巡抚,刘坤一任广东布政使,廷寄送达两江。曾国藩刚祭完军中大旗,接到廷寄,非常高兴。他以此激励文武官员,去沙场征战,建立功名。

同治元年三月七日,这天,朝旨下到安庆,朝廷奖励湘军大小有功人员,曾国藩赏太子少保,官文、胡林翼赏太子太保,曾国荃署按察使衔,赏穿黄马褂,曾贞幹补直隶州同知,赏戴花翎。

曾国藩接旨非常高兴,廷旨印证了郭嵩焘的话,朝廷承认“湘勇”为“湘军”,这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这说明湘军从此以后是国家经制之师,由朝廷拨款。

彭玉麟做了两个月的安徽巡抚,向朝廷辞职,表示愿意回湘军再整水师,朝廷改授彭玉麟为兵部右侍郎,李续宜为安徽巡抚,严树森为湖北巡抚,骆秉章为四川总督,左宗棠为浙江巡抚。不久,朝廷又赏曾国藩一箱咸丰皇帝的遗物,有嘉庆皇帝的玉扳指一件,寿山田英石十块,东珠两颗,狐皮大衣一件。

曾国藩几次来信叫曾国荃带兵去上海,曾国荃都无动于衷,任凭曾国藩怎么催,他都有借口。

其实老九眼睛一直盯着南京,打下南京,建立盖世之功,是他的目标。曾国藩已洞察其心,不再勉强,决心另找渠道。江左自古以来人才辈出,皖中、皖北、皖西一带民风剽悍,何不在这些地方另招一军?曾国藩正在思量间,亲兵盛四来报,说李鸿章求见。

曾国藩一喜,传令接见。以前在祁门大营的时候,李鸿章见老师很方便,经常不宣而入,现在见老师明显有了距离,两江总督衙门这么大,要求接见的人也很多。

进得门来,李鸿章向老师深施一礼,然后大大方方落座,接过荆七递过来的祁门红茶,放在几上说:“老师,钱鼎铭来安庆,住在我这里不走,老师看怎么打发他?”

曾国藩睃了李鸿章一眼,说道:“你是引荐人,你看如何处理?”

李鸿章心里有谱了,马上转移话题问:“何不让九帅领吉字营前往苏淞,保卫上海?”

曾国藩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大厅里遛了一圈,把李鸿章晾在那里,李鸿章走也不是问也不是,急得他抓头挠腮。过了许久,曾国藩才回到椅子旁边重新坐下,喝了一口热茶,说道:“老九在湘乡来信,所募新勇人数还不够,湖南连年征战,湘乡兵源已竭,老九准备到他处招军!”

李鸿章信心满满地说:“何不到皖中、皖北招兵,只要湘军招兵大旗一树,一个月招万把人都不成问题。”

“何人去皖中、皖北招兵?”曾国藩故意问。

李鸿章赶紧回答:“学生愿往!”

曾国藩两眼一亮,连连点头说:“好!少荃去皖中、皖北招兵,兵贵精而不贵多,太平军号称百万,不少人都是流民,又没经过严格训练,大多不能场上战。招军要招山野草民、田间村夫,油头粉面、油嘴滑舌之市井之辈概不能招!”

李鸿章大包大揽地说:“好!就依老师,我回家招两万人马!”

曾国藩制止他说:“只招五千,多了一个都不要。”

“五千就五千,只是老师得给我二十张任命营官的空白委任状,我任命谁谁就是营官。”李鸿章趁机提出要求,“钱鼎铭已将首批一百二十万两饷银汇到。请老师奏请朝廷,留钱鼎铭在军前效力。”

曾国藩顺水推舟,自然答应,说:“我让钱鼎铭随你去皖中,一是帮办粮草,二是就地看管,严防其变。”

“是!”李鸿章非常高兴,跪谢而去。

李鸿章奉命组建淮军,但是到什么地方去招兵是个难题。正当李鸿章为难时,张树声一封书信不期而至。

肥西西乡团练头目知道曾国藩出任两江总督以后,李鸿章还在湘军大营担任幕僚,大家一致推选李文安的幕僚张树声给李鸿章写了一封信,信中讲了皖北形势,并且明确表示愿意来投湘军。

李鸿章看后大喜,将信转给曾国藩,曾国藩看完李鸿章转来肥西诸团练来信,十分赞赏:“张树声有血性,讲忠义,多年办团练带乡勇,可谓疾风知劲草,板**识忠臣。”

李鸿章小声问:“那此事如何处理?”

曾国藩拈了一下胡须,说道:“乱世之中,能独立江北,是当代闻鸡起舞的祖逖,速将张树声招到营中。”

李鸿章连忙答应,出去以后,给张树声写了一封信,让他将刘铭传、周盛波等一并带到安庆。

张树声,字振轩,安徽合肥人。廪生出身,住肥西县西乡张老圩,兄弟九人,他是长兄,其弟树珊、树屏、树槐等都是西乡青年才俊,能武能文。其父张荫谷,秀才出身,屡考举人不中,遂绝意功名,教一群子弟读书,他在诗书礼乐,武艺谋略等方面都有严格要求。

咸丰年间,捻军起于蒙城、亳州,合肥西乡官兵、土匪、太平军、捻军交织的皖中庐州一带,村民纷纷结寨自保图存。庐州团练以合肥县三山张、周、刘三股势力最大,方圆百里之内,他们相互声援。三山是周公山、紫蓬山、大潜山的简称,张是张树声、张树珊兄弟俩,周是周盛波、周盛传兄弟俩,刘是刘铭传。

张氏兄弟以勇敢闻名于西乡,太平军路过西乡时,他们筑圩练兵,保卫家乡。如果是大股太平军来攻,他们躲进圩寨死守,太平军一时攻不下圩寨,往往会退兵。太平军撤退的时候,他们会带兵伺机追杀,经常获得辎重、战俘,他们自己论功行赏,将战利品分发给有功勇练。

肥西一带的土匪、盗贼十分猖獗,到处抢劫,张荫谷挺身而出,捐出家中粮食数万斤,号召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在周公山结寨自保,创办民团,在合肥、六安、霍山、无为等地随吕贤基、福济等作战。吕贤基战死后,团练归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统领,在庐州跟陈玉成打过仗。李文安死后,又跟李鸿章在无为、巢湖、潜山、太湖等地打过仗,张、李两家过从甚密,关系很不一般。

李鸿章派人给三山好汉送信,可是信发出以后很久,无人响应。

李鸿章决定实地考察一番,他带着曾国藩的委任状,在胡安实、张文祥等十八个亲兵的保护下回到肥西。

李鸿章知道,没有自己的人马,没有军功,想出人头地是很难的,他决定将这次招兵的事情搞好。

这天下午,李鸿章走到肥西,前方再走二三十里就可以回到老家了。张文祥眼尖,看到前方有一股太平军,约莫五十人,正在前边的一片小树林里埋锅做饭,连忙叫大家掩蔽起来,众人在这里进退不得。

小树林前面就是肥水,那上面有一座小桥,那座桥又是必经之路。张文祥对李鸿章说:“大人别急,看我如何去消灭这股长毛。”

李鸿章心中没底,问:“壮士,你如何能消灭这股长毛?”

张文祥见问,附着李鸿章耳朵,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李鸿章不禁击掌叫好。只见张文祥拿起一杆长枪,骑着黄骠马朝太平军奔去。

原来这股太平军是一股流动哨,他们已经深入清军腹地,正在四处寻找清军大营。跑了一天,非常疲劳,在这片小树林打尖,正埋锅做饭。只见一个黄脸大汉拿着一杆长枪冲了过来,将锅挑翻,许多太平军被热粥烫伤,他逢人就刺,当场挑倒好几个。

太平军头目韦三多回过神来,让大家丢下碗筷,各抄刀枪朝黄脸大汉围了过来。张文祥虚晃了一枪,掉头就跑。一个“呼哨”,韦三多打马来追,张文祥挽弓射箭,一连三发,三个太平军中箭落马。太平军继续追赶,马路边突然钻出两骑,只听见“嗖嗖嗖”数声,又有四五个太平军中箭落马。这下可惹恼了后面的追兵,他们奋不顾身地朝着这三人追来。此时马路边又钻出四骑,已经挽弓张箭等待,又是几排利箭射来,太平军又有七八人被射翻在地。

韦三多自持人多,继续追赶,突然身后马蹄嘚嘚,一个黑脸大汉提着大刀朝太平军追来,只见那汉子一顿砍杀,一下子砍倒三四个,太平军队伍大乱,大家一齐回头,朝着那个黑脸大汉包围过去。黑脸大汉也不恋战,调转马头往回跑。太平军猛追。只见那黑脸大汉不慌不忙,回身连射三箭,又有三个太平军应声落马。

前方又有两骑正挽弓搭箭等着他们,韦三多暗叫不好,挺枪不顾性命地朝那大汉杀去,眼看就要追上了,树林里又有四骑在前方一字排开,让过黑脸大汉,一排利箭飞来,韦三多身中三箭,掉下马来。身后亲兵来救,也一一中箭落马,余下的太平军连同伴尸体都不顾了,四散而逃。

那个黑脸大汉就是胡安实,只见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口哨,声音划破长空,远处也传来一声同样的口哨。不久,只听到马蹄声响,张文祥带着其余六骑飞奔过来,两支人马合在一起,朝李鸿章掩蔽处奔来。

这场战斗李鸿章看得一清二楚,他打心里佩服张文祥和胡安实的胆略和勇气,自己的人马没少一兵一卒,太平军就被消灭了二三十人。

李鸿章一脸笑容,问张文祥:“刚才那哨声是什么意思?”

张文祥勒马回答:“这叫兄弟哨,我们兄弟三人在山东当响马时,经常以哨声联络,有安全哨、危险哨、进攻哨、撤退哨等不同口哨,胡大哥刚才吹的是胜利哨,故而我赶过来与他会合。”

张文祥一番话让李鸿章大开眼界,原来江湖上的名堂还有这么多,真是行万里路胜读十年书。李鸿章对胡安实说:“今晚你们兄弟二人立了大功,我会记在功劳簿上,将来上奏涤帅,请他论功行赏。”

“李大人,这算什么,这是末将分内的事。”胡安实嘴巴谦虚,心里却想我们连曾大帅也救过一次,也没要求封赏什么。这帮兔崽子溜得快,如果跑得慢一点,我上去一顿砍杀,保证一个活口都不留。

李鸿章朝大家打了一个招呼,一马当先朝肥西老家跑去。众人一看,连忙打马相随,不一会儿,这群人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鸿章回家以后,首先去拜访了肥西知县陈文华,陈知县见李二少爷带着十几个亲兵来访,把他接进县衙大堂,上座敬茶。李鸿章客气一番,说道:“陈大人,今奉两江总督曾国藩大人军令回家招兵,请大人支持。”

陈知县知道曾、李之间的关系,连忙答道:“这个自然,下官将全力支持。肥西勇丁只有三百人,李大人是否全部带走?”

李鸿章摇头说道:“这个不必,再说三百人也太少。”

陈知县佯装笑脸说道:“我这里还有两百绿营兵,李大人总不能全部带走吧?带走绿营兵要有朝廷的公文和总督大人的手令才行。”

李鸿章给他支招说:“你就贴出招兵告示,让大家来投军便是!”

陈知县答应了,说道:“这也是一个好办法,下官马上去办。”

李鸿章非常高兴,说道:“有劳陈大人!”

陈知县对地方情况熟悉,又凑过来说道:“肥西一带有几股土匪,下官带绿营兵和勇丁去围剿几次,每次都是徒劳无功。这群土匪占山为王,共有六股,每支都有二三百人不等,李大人如果能将他们降伏,收到麾下,人马不少于三千,组建淮军也就有班底了。”

李鸿章一下子挺起身子,急切地问:“这几支土匪都是何人带领?”

陈知县如数家珍地回答:“一支是刘铭传、董凤高,另外几支是周盛波、周盛传、张树声、张树珊、潘鼎新、吴长庆。刘铭传人称刘麻子,铁匠出身,颇有力气,使得一把好刀,通常是七八个人近不得身。前些年在家与人争斗,因失手打死人,为了逃避官府追捕,上山落了草,这几年队伍在不断扩大。董凤高,家住肥西县柿树岗乡董大圩,秀才出身,因一场官司家财耗尽,又在衙门被打折了脚,久治不愈。他知道仕途无望,一天晚上,携刀手刃了仇人,放火烧了仇人的房子,也去落草为寇了。不过刘铭传和董凤高不是一个山头,有时为利益之争,这两股土匪也经常火拼。董凤高很有心计,刘铭传经常吃亏。其他几支土匪都只有一百多人,或者是几十人,他们看谁势力大就去依附谁。李大人如果能将他们收服,招为淮军,对本县和地方都是一大贡献。

李鸿章听了陈知县一席话,心中有底,决定去会一会刘铭传和董凤高。

这天,刘铭传在山寨中无事,刚练了一路刀法,手下喽啰过来报告:“大王,山下有一高个子自称李鸿章,带着几个人前来拜山,说是要拜见大王。”

刘铭传扭过头来问:“是来投靠咱们的?”

“这个难说!”那喽啰道,“他们抬着猪羊等礼品。”

刘铭传一听乐了,手一挥说道:“还愣着干啥,快去打开寨门列队迎接。”

那喽啰马上跑出去喊道:“开寨门,迎客咯!”

“呜呜呜……”山寨一阵号角声响起,几百喽啰听到号角声,各自归位,从山寨大门一直列队到大厅,刘铭传在大厅门口等候。

不一会儿,寨门大开,李鸿章一招手,众亲兵抬着猪羊等礼品一步一步走进大寨。

只见大厅门口站着一个麻脸大汉,皮肤黑黝黝的,一副短打派头,估计是铁匠出身的刘铭传。李鸿章哈哈一笑,老远就打招呼:“刘大当家好!今天李少荃前来拜山,有礼了!”

刘铭传一抱拳,说道:“果然是李二当家的,这些年我听说你在京城做官了,怎么有空到我这山寨走走?”

李鸿章满脸堆笑,道:“进屋说话!”

刘铭传也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进了大厅,分主宾坐下。刘铭传道:“看茶,将众位随员好好招待。”

众喽啰纷纷来请,李鸿章的亲兵都被其他喽啰邀请到山寨外面喝茶聊天。一个喽啰泡上六安瓜片,然后退出。

李鸿章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想在京城好好做个翰林,怎奈何父亲要我出京锻炼。你看这长毛造反,现在战火都烧到安徽了,我剿了他们几年,越剿越多。今日特地来拜山,请刘大当家给我做个靠山,他日长毛来攻,我李家的身家性命就全寄托在刘大当家的身上。”

刘铭传听完,霍地站起来道:“这群长毛欺江淮无人,前段时间攻陷安庆,我就想带兵去保卫省城,日后若碰到,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李鸿章见刘铭传骂娘,进一步恭维刘铭传道:“久闻刘大当家的武艺超群,能否让在下开开眼界?”

刘铭传爽快地说道:“好!摆酒,咱们边喝边练。”

众喽啰抱出一坛酒,刘铭传抓起坛口喝了一口,一个鹞子翻身,稳步落到演武坪上。一个喽啰送上一把钢刀,刘铭传身体笔直,左手抱刀,一个起势,提膝亮掌,一个凌空飞脚,然后上步托刀、推刀、并步架刀、半蹲抹刀,将那刀舞得上下翻飞,刀风霍霍,场上到处都是他的身影。刘铭传突然一个收势,站在场上纹丝未动,引得众喽啰一片喝彩。

刘铭传拱手说道:“李二当家见笑了。你的随从是否也有好把式,也出来演练一番?”

李鸿章见问,就向张文祥丢了一个眼色。张文祥也不含糊,从一个喽啰手中拿过一把长枪,舞动起来,一时梨花带雨,枪头乱飞。张文祥连续做了几个穿、插、撩、扎的招式,把众喽啰看得眼花缭乱。突然张文祥说一声“着”,那条大枪脱手朝大厅前的一棵松树扎去。只见张文祥几个快步,一手抓住枪尾,一个朝天蹬,人枪合一,收势,连大气也不喘一下。

众喽啰没有见过长枪耍得如此好的人,一时间掌声一片。

张文祥练完,李鸿章又朝胡安实使了个眼色,胡安实一连几个漂亮的前滚翻,站在场子中央。这时一群麻雀刚好从场子中央飞过,只见胡安实一扬手,三支袖箭脱手而出,瞬间三只麻雀扑腾着掉在场子上。胡安实说了一声“献丑”,就回到了原位。众喽啰是看得呆了,突然又响起了一阵雷鸣似的掌声。

刘铭传兴致勃勃,说道:“李二当家的,你手下人功夫如此了得,过来给我介绍一下。”

李鸿章一个眼神,胡、张一起过来施礼道:“在下山东菏泽张文祥,在下山东郓城胡安实,见过刘大当家的。久闻刘大当家威名,今日特来拜会,献丑!献丑!”

刘铭传素喜结交各路英雄好汉,今日见李鸿章带来这么多高手,十分高兴,要求李鸿章的随从一一演练。李鸿章也不客气,一挥手,另外十六人分成两组,真刀真枪地对练了一番,看得众喽啰不断叫好。

演练完毕,刘铭传鼓掌叫好道:“今日算是开了眼界,我刘铭传也是个直爽脾气,今日你我一见如故,就以兄弟相称,在我山寨一醉方休如何?”

李鸿章要的就是这句话,说出自己的岁数,比刘铭传大十三岁,自然为兄。李鸿章当即掏出一张千两银票交给刘铭传,说是给山寨送上一份见面礼。刘铭传毫不客气,吩咐喽啰收了。

刘铭传接下来大摆宴席。从此以后,李鸿章有事没事的总爱往刘铭传这里走一走,每次都会给刘铭传送点粮食、衣服鞋袜等日常用品。这样一来,刘铭传山寨的大小喽啰都喜欢李二当家的,希望他能常来。

李鸿章也用同样的方法去拉拢董凤高、周氏兄弟、张氏兄弟。董凤高对衣物、钱财不感兴趣,他知道李鸿章这些年一直跟着湘军,故而李鸿章每次来访,态度都是不冷不热。

张氏兄弟对于官场的尔虞我诈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知道李鸿章每次来山寨肯定怀有目的,不纯粹是江湖上的结交。

李鸿章也看出众人的心事,表面上装作不知道,他与张氏兄弟保持这样一种不远不近的关系。其他的几股小土匪,有的日子很不好过,就主动与李鸿章联系,李鸿章是有求必应。一段时间后,淮西的土匪都知道李二当家的仗义疏财。李鸿章在淮西一带,一时又风生水起。正是:

玉成不知运含灾,江左高人自己来。

法术少荃深莫测,罗盘淮上水风开。

不知李鸿章如何组建淮军,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