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二年十二月二十日,天上堆着浓云,好像要下雪的样子。李秀成从苏州回到天京,负责天京的守卫。忠王作战经验丰富,尽职尽责保卫天京,人心大定,守城士气大振。南京城墙根与钟山、秦淮河、长江融为一体,城墙的高度和厚度均为天下第一,易守难攻。北临长江,西、南两边临秦淮河,水路纵横,无法进兵,只有东边是陆地,可以攻城。西面钟山高低起伏,三峰辉映,在靠近太平门的第一座山峰,太平军又建了一城,取名天堡城,架设大炮,可俯瞰南京城。天堡城至太平门一段山脉又叫龙脖子山,建一城取名“地堡城”,扼守陆路,是天京城东门的一条主要通道。
李秀成登城四望,只见湘军旌旗遍布雨花台,刀枪闪眼,金鼓震天,士卒进退有序,正在对天京形成合围之势。
李秀成一时想不出退敌之计,传令各营守将紧闭城门,不得擅自出战,违令者斩。又命令士兵用石头封死神策门,寻机袭击湘军。
曾国荃与彭玉麟联合作战,将南京城东南中和桥、上坊、高桥门、淳化等五座城镇全部收入囊中,再命令萧孚泗率节字营,朱洪章率焕字营攻打天堡城。
天堡城位于富贵山第三座山峰上面,易守难攻。萧孚泗、朱洪章率军轮番攻城,双方激战五天五夜,伤亡两千多人,终于拿下天堡城,转而围攻地堡城。
地堡城位于富贵山麓的龙脖子一带,炮火对准太平门外大路口。地堡城中间高四周低,又无树枝隐蔽,湘军只要进入地堡城,就进入太平军火力范围。
萧孚泗、朱洪章连续进攻几次,没有奏效,白白损失数百人马,搞得曾国荃心灰意冷,又无计可施,天天在雨花台大营前骂娘。
见强攻不行,曾国荃改变策略,决定智取。
这天晚上,朱洪章率两千士兵摸到地堡城脚下,将钩绳抛起来,铁钩钩住树枝、城堞,士兵顺着城墙往上爬,快爬上城墙的时候,被太平军巡哨发现,砍断绳索,湘军跌死不少,有几个身手好的士兵爬进寨内,被太平军大队人马围攻,无一生还。朱洪章连搞几次偷袭都没有成功,只好放弃。但是曾国荃并不死心,又命人朝龙脖子山方向挖地道,哪知这一带山体坚硬,到处是石头,湘军挖了十几个洞口,但无一成功,被逼放弃。
智取不行,曾国荃让萧孚泗、朱洪章围住地堡城,掐断山上水源,每天晚上将劝降信绑在箭杆上,偷偷射入地堡城。
地堡城守将陈德风,官封松王,收到湘军的劝降信,派人私下与萧孚泗联系,问:“献出地堡城,敢问萧军门能给一个什么官?”
萧孚泗不敢做主,报告曾国荃,曾国荃说:“可以授予副将一职。”
陈德风认为官职太小,起码要做一个二品总兵官。曾国荃一口拒绝说:“老子才只是一个三品官,你却想官至二品,叫老子怎么管你?你献的只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地堡,又不是南京。”
陈德风的所作所为被人报告给干王,洪仁玕大怒,捉住陈德风准备开刀问斩。
陈德风的部将宋永祺是李秀成妻舅,陈、宋之间关系密切。陈德风被抓,家人求救宋永祺,许以重金,宋来找李秀成,李秀成出面将陈德风保了下来。
但是,洪仁玕已经意识到了湘军细作无孔不入,故令心腹莫仕睽继续监视陈德风的一举一动,一旦陈德风意志动摇,定斩不赦,同时派数名监军进入地堡城。
湘军切断水源,在天堡城上架大炮轰击太平军,地堡城守军的日子十分难过,又有监军,将士不敢出堡投降,只能死守。一个月后,湘军发动进攻,太平军全部战死,湘军占领地堡城。
曾国荃率湘军进至太平门,利用地堡城的大炮日夜攻城,又在龙脖子一带选择数处隐蔽地方,秘密开挖地道。李秀成知道曾国荃的套路,在城内挖地窖,十米远处置一口大瓦缸,令人蹲在缸内仔细听,听到嗡声,搞清楚敌人开挖方向以后,跟敌人对挖。地道接通,先令人往里面灌水,然后将洞口封死。湘军挖了几十条地道,却没有一条成功,反而伤亡不少士兵。
曾国荃的进攻和诱降都起不了作用,于是决定用打安庆的办法将南京围死,不放任何人携带一粒粮食进城,包围一至两年,待城内粮尽,再穴地攻城。主意已定,给大哥写信,要求增兵增饷。
曾国藩将各地能调的粮草军饷都解到雨花台大营,陆军人数由五万增至九万,三支水师全部调往南京。围城人马多了,粮饷开销自然增大,曾国藩又令李鸿章将上海协饷全部解往雨花台大营,但饷银仍然不足,士兵每月领四成军饷,十天口粮。
湘军久屯坚城下面,日子一长,围城也没那么紧了,驻防孝陵卫的霆军军纪极差,孝陵卫又有集市,士兵三三两两进出集市,见到漂亮的姑娘媳妇,霆军士兵忍受不住上前摸一把,占人家的便宜。集市上有好东西还要顺手牵羊,老百姓不给,便拔刀威胁,搞得孝陵卫一带的老百姓怨声载道。
萧庆衍部围攻天堡城、地堡城出力最大,进攻太平军后又伤亡不少人马,营内无粮无饷,士兵意见很大,经常发生闹饷事件。不少士兵偷偷溜出营房,学习霆军,在外面吃喝嫖赌。
营官张光胜看不下去了,命令龚连宝出来镇压。士兵早就忍无可忍,队长王大勇是湖南邵阳人,平时很护犊子,他跳出来说:“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不给钱老子给你卖命也就罢了,还要管我的卵事,惹急了,老子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众人一齐起哄,向龚连宝索饷,龚连宝自然拿不出银子,大家一起将张光胜、龚连宝捆住,剥去上衣,当众鞭笞,还牵着他们在大营里面游行。
萧庆衍制止不住,张、龚两人被送到雨花台大营,士卒控告两人克扣军饷,要求九帅将营官正法。曾国荃也拿不出好办法,让萧庆衍自行约束,只要士兵不哗变就行。
萧庆衍回营将张光胜、龚连宝救出,轰散士兵,此事就算了结。如此一来,士兵胆子更大,经常在营外抢劫,湘军军纪一日比一日败坏。
由此曾国荃非常被动,引得肝病发作,性情大变,常对下属发泄无名怒火,搞得众将士都不敢亲近他。
曾国荃不敢对大哥有所不满,但他敢对各省官员不满,敢对朝廷不满。每天骂娘结束,必然捎带咒骂朝廷。曾国藩怕他捣鼓出什么事来,让心腹幕僚赵烈文前去劝阻。
却说赵烈文从安庆来到雨花台大营,帮助曾国荃办理文案,曾国荃对赵烈文十分恭敬,不敢将他当作自己的下属看待。赵烈文操行很好,又忠于职守,给曾国荃提出不少建议。一段时间以后,曾国荃的病情也好了不少,这一点,曾氏兄弟都很感谢赵烈文。
这天,南京城门大开,拥出大批妇女儿童,一个个面黄肌瘦,刚走到江东桥,就遭到湘军拦截。士兵一见大喜,不等营官打招呼,一个个如狼似虎冲上前去,将财物抢劫一空,老人儿童全部杀死,妇女被悉数解押回营。总之,不放一人出城。
李臣典将所掳妇女押到大营,前搂后抱,昼夜**乐,赵烈文前去交涉,要求李臣典放人。
李臣典笑嘻嘻地说:“放人可以,赵大人将饷银发给士兵便放,江东桥的士兵每天喝稀饭吃青菜,让他们饱色一顿有什么不可以?要不,赵大人也来试一试?”
赵烈文见李臣典如此,拂袖而去。
江西是湘军的主要筹饷地区,江西的地丁银、漕折银和厘金一分为二,供湘军和江西巡抚衙门支度。江西不养兵,遇到战事,由湘军负责解决。曾国藩在江西征收厘金,将全省分为两个区域,一个在南昌,一个在赣州,南昌局称江西牙厘总局,辖南昌、南康、抚州、建昌、上饶、饶州、九江七府;赣州局称赣州牙厘局,辖袁州、瑞州、临江、吉安、南安、赣州六府以及宁都直隶州局;南昌局由李恒主管,赣州局由李瀚章主管。后来经人举报,南昌局自李恒以下大小官员有贪污腐败现象,曾国藩果断决定,将李恒调离,任命孙长绂为南昌局局长,另派一些湘籍人员到下属各局任局长,保证厘金收取。
耆龄走后,继任江西巡抚恽光宸对曾国藩事事依顺,比耆龄更加支持湘军。湘军依靠江西粮饷解决了不少问题。
同治三年三月,正在雨花台大营缺粮缺饷的时候,江西巡抚沈葆桢又干了一件令曾国藩伤心欲绝的事情。
沈葆桢担任江西巡抚以后,不少太平军进入江西,曾国藩没有兵力支援江西,就命令沈葆桢组建一支队伍保卫江西,并将湘军将领席宝田、江忠义、周宽世等陆续奏调进入江西,与太平军作战。如此一来,自然需要军饷开销。但就在此时沈葆桢突然来了一个釜底抽薪,将解往安庆粮仓的饷银全部截取,留作己用。
九江关税被江西巡抚衙门截留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偏偏沈葆桢一而再再而三伸手,终于被曾国藩捉住。
九江海关道台蔡锦青负责九江关税,按惯例将每月关税一万五千两银子解往湘军安庆粮台,沈葆桢获知,将其传到巡抚衙门臭骂一顿,说他吃里扒外,声称如果不将银子追回,就要摘了他的顶戴,逮治法办。蔡锦青非常委屈,向曾国藩如实相告,曾国藩听了蔡锦青哭诉,让李翰章如数退款。
沈葆桢虽然官至江西巡抚,也是靠湘军才发家的,怎么就如此薄情?
咸丰五年,沈葆桢在左宗棠的推荐之下,来到了湘军大营投靠曾国藩。曾国藩收留了他,将其作为幕僚,充当营务处会办,到湘军粮台效力,征收厘金,帮理营务。曾国藩也很赏识沈葆桢才干,多次向朝廷举荐他。不久,沈葆桢署九江知府。太平军杨辅清率军攻打广信,曾国藩派沈葆桢到广信防守太平军。沈葆桢任广信知府的时候,与夫人一起守住了广信,于是曾国藩向朝廷保奏沈葆桢夫妇,在奏折上说长毛进攻江西的时候,郡县文官武将都望风而逃,唯有沈葆桢能伸大义于天下。朝廷对沈葆桢大加褒奖,加江西按察使衔。曾国藩进攻安庆的时候,奏请沈葆桢到安庆会办军务。湘军攻克安庆后,曾国藩任两江总督,保荐沈葆桢为江西巡抚。
沈葆桢想在江西建立一支军队,需要大量银子开销,于是向朝廷上奏请求江西停止湘军军饷,包括曾国荃在雨花台的协饷。朝廷准奏,导致曾国荃在雨花台饷银奇缺,大营岌岌可危。
曾国藩气得直打哆嗦,一边怒斥沈葆桢忘恩负义,一边怨恨朝廷卸磨杀驴。但骂归骂,这官司还得打下去,于是曾国藩将沈葆桢、户部当作被告,上了一道奏折,请太后解决。
当沈、曾两人就江西厘金的官司打到朝廷时,户部大力袒护沈葆桢,不仅让沈葆桢截留江西厘金,还向朝廷上报,说曾国藩收两江两湖的银子还不够,还要动用江西厘金,实在是广揽利权,贪得无厌。
在进攻南京的关键时刻,曾国荃每月坐失数十万两饷银,以至于士兵闹饷哗变,曾氏兄弟还得背上一个贪得无厌的恶名。尤其是曾国荃,别人私下里都喊他“老饕”。曾国藩输了官司,又背恶名,便以辞职相威胁,沈葆桢也不甘示弱,请求辞职。
慈禧太后闻信,将曾、沈两人各打五十大板,然后下旨将江西厘金一分为二,曾、沈各得一半,另拨洋人购买轮船退款五十万两银子给曾国藩,让两人继续替朝廷效力。慈禧太后发了话,此事才算了结。经此一争,曾、沈两人算是结下梁子。
曾国藩再次上奏,请求将皖北西路责成安徽巡抚乔松年,东路责成漕运总督吴棠、江宁将军富明阿防剿。朝廷不同意,将江、皖、赣、浙四省军务交给曾国藩,诏命湘军全力以赴围攻南京。
同治三年三月,李世忠致书两江总督曾国藩,以所辖的六座城池交给朝廷,请派大军前来接防。豫胜营或就地解散,或根据朝廷军令随时出征皆可,唯朝廷旨意行事。
朝廷征求曾国藩的意见,曾国藩上奏,说李世忠有两个明显的特征:一是居心叵测,反复无常;二是重利扰民,不顾别人的死活。他于同治元年统率豫胜营,就非常担心李世忠反复无常。寿州、下蔡两战,李世忠的部将有三个人因为耽误军机被斩首,李世忠听说此事,还上书谢罪,没有往年的倔强之态。如今,李世忠有助顺之功,朝廷不宜追究其往事,至于借助李世忠来剿灭江南的太平军,他认为没有必要。豫胜营的战斗力跟开字营、霆字营相比,实力相差甚远,湘军又怎么会指望李世忠呢?他认为当命令李世忠遣散军队,交出城池,撤销关卡,停止饷盐,将他放归故里,保全他的性命,以显示朝廷恩威。
曾国藩的奏折一上,淮北李世忠军全部解散。李世忠将江北城池陆续移交给湘军,有白银三十六万两,粮饷十五万五千两,淮北盐厘每月八万两,曾国藩照单全收。
经此两项,湘军饷银基本解决,湖南又解押粮米四万石,如此一来,雨花台大营的粮饷全部到位,湘军度过了一场危机。
李世忠又将自己的资财以及剩下的食盐,全部散发给三万将士,每人可得到数百两、数千两银子不等。另外,官府欠给豫胜营的饷盐五十万包,以及修浔阳新城、滁州学宫资助钱五十万两、滁州屯田的时候买耕牛种子的本金七万两、资助两江总督军饷银子二十五万九千两,回原籍以后,朝廷的欠款一律算清。
朝廷对李世忠的此举大肆褒奖,江北平定。苗沛霖没有被消灭以前,颍州、亳州经常有盗匪出没,都以苗沛霖的名义打家劫舍,一人作乱,应者云从。
曾国荃进攻南京一波三折,并不顺利,安庆战役以后,因为军功之争,多隆阿远走陕西,驻扎在雨花台的吉字营孤军奋战,面对城高墙厚池深的南京城,曾国荃时常感觉到兵力不足,尤其是李秀成从上海撤围,回援天京,双方攻守逆转,雨花台大营经常遭到李秀成围攻,湘军险象环生,处境岌岌可危。
湘军久攻南京不克,淮军、楚军却是捷报不断,曾国荃忧心如焚。自包围金陵之日起,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经常给大哥写信,将自己的困难如实相告。
朝野议论纷纷,不少人认为杭州、苏州都很容易攻克,唯有南京旷日持久,不知何年何月能够攻下,纷纷向朝廷献策,想请洋人助攻,洋人也乐意出力。
却说英军驻华司令官士迪佛任期已满,回国前来见曾国藩说:“我愿意组建一支万人队伍,帮助湘军攻打南京。”
曾国藩没有同意,并将此事告诉曾国荃。曾国荃说:“攻打天京,概由吉字营负责,任何人要插手天京攻打事宜,我一概不同意。”
不久,清政府在赫德的怂恿下,答应由李泰国在英国购买七条炮船,攻打南京。
李泰国是中国海关总税务司,因伤回国疗养,职务由赫德担任。李泰国接到清政府照会后认为控制中国海军大权的机会已到,于是立即与英国海军上校阿思本签下协议,由阿思本组建一支人马,跟随李泰国出征。
阿思本招募了六百名英国退伍海军士兵充当水手,率队前往上海。曾国藩、李泰国指定水师营官蔡国祥为总指挥,阿思本为副总指挥,湘军水师与英国军舰共同驻防吴淞口。
阿思本不干,说他要当总指挥,不能像戈登一样听命于程学启。阿思本的建议得到了英国驻上海总领事支持。奕訢接到英国人照会,同意阿思本为总指挥,蔡国祥为副总指挥。
公文发到两江总督衙门,曾国藩非常不满,坚决抵制,上奏折说:“洋人一向欺负中国,倘若公布这道任命,湘军水陆将士也不会同意。如此一来,洋人一提要求,朝廷马上答应,否则事情很难办,将来会有更多新问题出现。与其日后难办,不如早做决断,购买军舰的银子就算白扔,也不能要阿思本这支舰队。”
朝廷见曾国藩态度强硬,向李鸿章征求意见,李鸿章当然帮助曾老师说话,他上奏折说:“湘军水师早已攻下九洑洲,无须阿思本助攻,朝廷要吸取白齐文的教训,洋兵可以帮助防守上海这个通商口岸,无须帮助湘、淮人马助攻南京。”
朝廷收到李鸿章奏折,立即取消了阿思本助攻南京计划,诏令李鸿章助攻天京。
李鸿章接到廷寄,即写信问曾老师:“淮军前来助攻,老师是否同意?”
曾国荃闻讯,坚决反对:“湘军围攻南京两年,死伤无数,正要独占其功,若是淮军来攻,岂不是要前功尽弃?况且攻入天京是迟早的事,何必要别人来帮忙,从中分羹?”
曾国藩回答李鸿章说:“淮军可以前来助攻,只是此事你要与九帅商量一下,如果湘、淮两军能够平均发饷,少荃可以随时出兵。”
李鸿章何等机灵,一看曾老师来信,就知道老师表面答应,实则拒绝。淮军当时的军饷是湘军的两倍,可以按时发放,湘军只能每月领一半,还天天喝稀粥。就凭这一点,淮军将士也不同意,李鸿章只好作罢。
李鸿章表态说:“淮军连续作战,将士疲惫,需要休整。九帅围攻金陵数年,不能功亏一篑。洋人的常胜军、我手下的淮军都不过去与九帅争功,苏州虽克,我也不能越俎代庖。朝廷虽然有旨,我也要抗旨不遵。”
五月初八,李鸿章给曾国荃写了一封信,表明态度:“九帅围攻南京两年,劳苦功高。两年前我还是涤帅军前一名小卒,幸得恩师提拔,创立淮军,侥幸克复上海、苏州,剿尽江苏地面上的长毛。常州克复以后,我马上回苏州养病。九帅亦要听涤帅之言,全力攻城。”
李鸿章剖明心迹,曾国荃略为放心。此时,曾国藩又让李鸿章助饷。
李鸿章二话不说,遵照曾老师意思执行。除了不派兵以外,银子、弹药、器械、粮草等,只要是湘军需要的,李鸿章无不照办。
李鸿章向朝廷上奏折说:“湘军围攻南京,不是攻不下来,而是粮饷不足,否则凭湘军实力攻下南京不在话下。淮军进入上海,又克苏州、常州,已很疲惫,如今苏南、湖州未靖,长毛势力很大,大有卷土重来之势,待淮军收复湖州以后,再往南京助攻!”
李鸿章将奏折底稿寄给曾国藩,曾国藩看后非常满意。
朝廷收到李鸿章奏折,并不理会,连下两道谕旨,诏命李鸿章进攻南京。
李鸿章接到谕旨,召诸将开会,商量对策。
李鸿章将众将睃巡了一遍,拖长腔调说:“湘军驻雨花台两年,与长毛大小战斗上百次,已是强弩之末。长毛困兽犹斗,鹬蚌相争,淮军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战与不战,大家议论。”
刘铭传、周盛波、周盛传等跃跃欲试。
李鸿章频频点头,撩拨众将道:“湘军百战之功,马上就可以攻克南京,怎么会让功他人,若去南京,在东坝一带与霆军相遇,必有一战。鲍超是湘军第一悍将,如果霆军不让淮军抢功,谁敢迎接鲍超?”
刘铭传欠身道:“前段时间,湘军各营遭遇瘟疫,霆军将士十去其七,悍将黄庆、伍华翰等都已死去。鲍超病未康复,还能挡得住铭字营的火炮?”
李鸿章又对诸将说:“九帅攻打天京,历尽千辛万苦,吉字营贪功贪财,五万人马忍饥挨饿,缺粮少饷,每天喝稀粥都不肯散去,是什么原因?还不是为了在南京城破以后可以大肆抢劫一次。过去吉字营攻陷吉安、景德镇、安庆都是这样干的,我淮上健儿若是染指南京,兵临东坝,且不说要与鲍超大战,与吉字营火拼是不可能避免的,谁敢挑战九帅?”
众将听完以后,一个个引颈咋舌,默不作声。
“既然大家都不吭声,我就点将了。”李鸿章知道众将不敢迎战曾国荃,但朝廷已连下三道金牌,不做出个姿态来,是交不了差的,于是传令——
“刘铭传何在?”
“末将在!”
“本抚令你率铭字营四千五百人马作为先锋,前往东坝。遇到鲍超不可开战,只是安营扎寨,等我军令。”
“末将遵命!”
“潘鼎新接令。”
“到!”潘鼎新越众而出。
“本抚命你率鼎字营四千五百人马作为后援,若铭字营遭到霆军攻击,鼎字营马上接应。”
潘鼎新答应一声“是”,退到一边。
李鸿章说:“九帅杀人如麻,谁得罪了他,将来想不想带兵倒是在其次,这吃饭的家伙怕要被他一刀砍下。若九帅攻不下南京,朝廷命令淮军攻占南京,那时候大家再争功也不迟。”
一席话说完,大帐里静悄悄的,无人吭声。李鸿章善于把握火候,又开始点将——
“周盛波何在?”
“末将在!”周盛波一听点到自己,站了出来。
“本抚命你率盛字两营五千人马护送粮草到东坝,与铭字营、鼎字营摆成品字形,互为攻守。”
“末将明白!”周盛波领命,站在最后。
“其余各军,各自坚守岗位,盯紧湖州方向的李侍贤部,严防长毛偷袭。”
众将一齐答应说:“是!”
同治三年六月十三日,曾国荃收到李鸿章来信说:“淮军铭字营、鼎字营、盛字营三营一万四千人马,在刘士奇炮队的掩护下,前来东坝,帮助九帅收复南京。”
曾国荃看完,马上召集湘军将领到雨花台大营商议。会上,曾国荃拿着李鸿章的信遍示众将说:“湘军围城两年,到手之功,拱手让给别人,大家是否愿意?”
众将一齐回答说:“不愿意,我等听九帅的,齐心协力拿下南京。”
曾国荃满脸愤慨,挥舞着拳头来回走动说:“好!决战的时候到了,吉字营要在淮军进入东坝前拿下南京,否则,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淮军无论是谁敢来争功,就让鲍春霆跟他们干一票,老子才不怕李二。”
“九帅说得对!”萧孚泗很兴奋,唾沫横飞,“兄弟们跟随九帅从吉安打到南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李二要是敢来,我就跟着鲍超一起揍他这个狗娘养的。”
彭毓橘也一旁帮腔说:“揍他,我才不怕跟他结下梁子。”
“攻打南京是吉字营的事,其他任何人都休想争功。什么铭字营、鼎字营、盛字营、鸟枪队,兄弟们不买账。九帅下令,我等拼死攻城。”李臣典也跳起来大喊大叫。
曾国荃见众将群情激昂,大手一挥,说:“信字营已在地堡城挖了三条地道,直通太平门,明天晚上准备点火炸城,谁敢充当先锋?”
众将刚才吵吵嚷嚷,听到九帅发问,却无人回答。谁都清楚,第一个冲进缺口的多半是死路一条。太平军不知道准备了多少火药伺候,曾国荃连问数声,无人答应。
“都不吱声了是吧?大家听着,第一个攻进南京城的为首功,所属将士在南京城破以后一律快活十日,出了事情本帅给你们兜着。”曾国荃接着说,“营官、哨官保荐的名单,不管你家中有什么人,只要有名字的一律算数。其他各营,城破后,本帅点将,不出战的就地处决,哨官不听指挥的,营官可杀哨官,营官不听统领指挥的,统领可以杀营官。大家都不报名,那就抓阄,谁抓着谁上,不服从军令的,今天就别想回营。”
众将一听乐了,大家嘻嘻哈哈说:“九帅为何不早说,我等抓阄就是!”
“抓什么卵阄!”朱洪章站了出来,一脸不屑地说,“平时都说不怕死,到危急关头都做了缩头乌龟,老子不抓了。我率焕字营五百兄弟,第一个冲进缺口。”
“好!”见朱洪章站了出来,曾国荃赞叹一声,“这才是吉字营的兵。”
“我也上。”李臣典怕朱洪章抢走头功,此时也不再做缩头乌龟,“节字营挖的几条地道我都清楚,只要地雷一响,我第一个从地道口进城。”
萧孚泗、熊登武、刘连捷、张诗日、彭毓橘一个个怕南京城的金银财宝被朱洪章、李臣典抢走了似的,都豁出去了,纷纷表示愿意攻城。
“这还差不多。”曾国荃非常满意,笑着说道,“众将听令!”
众人见九帅传令,一齐答应:“末将在!”
“破城后,朱洪章为第一队,从缺口进入北门。其他各路人马,不分先后,从缺口进入。朱南桂攻神策门,彭毓橘取光华门,李臣典取汉西门,易良虎攻通济门,萧孚泗取中华门,彭椿年攻太平门,熊登武攻和平门,刘连捷攻金川门,张诗日攻清凉门,彭玉麟负责九洑洲江面,杨岳斌把守定淮门、下关,黄翼升负责水西门、南秦淮河水路,李朝斌负责南京南边防城河,鲍超守住东坝,外防淮军抢功,内防长毛从太平门、朝阳门、洪武门、通济门冲出。谁让长毛跑了一个,我就找谁问罪,都给我立军令状,有谁后退或停滞不前的,就地处决。”
众将一齐答应,纷纷签字画押。大家正要离营,曾国荃又交代说:“各营回去饱餐一顿,休息一日,做好准备明天攻城。”
朱洪章、李臣典回营,重金悬赏招募敢死队员,待南京城破之时率先攻入。
湘军所掘地道长达十余里,南京城墙角下的地道已经挖成,为了防止太平军破坏地道,湘军每天朝城内不断发炮,干扰视听。
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五万湘军严阵以待,午时三刻一到,曾国荃下令炸城。正午时分,湘军点燃导火索引爆炸药,只听“轰隆隆”数声巨响,一时间天崩地裂,整个南京城房屋摇晃,如同发生了地震。南京城墙被炸塌一处二十多丈的缺口,刹那间南京城内烟火遍地,喊杀声震天。
朱洪章率焕字营越壕而起,一马当先冲向缺口,大呼疾进。太平军早有防备,枪弹、弓箭、石块、火药、硝石等朝缺口飞去,放火焚烧登城敢死队员,冲在最前面的四百多名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瞬间毙命。朱洪章带领士兵继续往缺口冲,太平军也冲到缺口,双方混战。
李臣典见朱洪章得手,率节字营士兵从缺口处发动第二轮冲锋。他们踏着湘军、太平军的残肢躯体,前赴后继,呼啸而过。彭毓橘、萧孚泗等不甘落后,趁机跟上,猛打猛冲,湘军兵分数路,相继入城。张诗日等入城以后,顺着城墙迅速占领了北门,彭毓橘占领了南门,朱南桂、罗逢元等都攀云梯登上了南京城。
南京被围困两年,断粮已久,此时连树叶、野菜都吃光了,太平军已经饿得站不起来,个个骨瘦如柴,饥疲无力,实在是招架不住这一群如狼似虎的敌人。李秀成组织了几次反攻,均告失败,不少太平军拼尽最后力气,与湘军同归于尽。
一批批湘军从各处城门源源不断地拥入,太平军殊死挣扎,给予湘军极大杀伤。此举惹恼了湘军,湘军如同一群疯子,见人就杀,太平军有的逃走,有的出城,有的退往内城,有的死守子城。
朱洪章沿路追杀太平军,一直来到老城墙下的太平门。太平军抵挡不住,躲进民宅。朱洪章兵分两路,沿太平门大街两侧民房放火,一时间,大火冲天。太平军从民宅里面逃出来,向北撤退,天已黑暗,朱洪章率军冲进一座王府,封了库房,又将大门紧闭,贴上封条,命令两队士兵分别驻扎前后门,然后派人飞报雨花台大营。
张诗日冲到信王府时,遭到洪仁发抵抗。张诗日架起大炮,猛轰信王府,洪仁发当场身亡,湘军冲进信王府,将洪仁发一家老幼全部诛杀。
萧孚泗攻到勇王府时,勇王洪仁达不知所踪,萧孚泗率军进入王府,打开库房,只见库内金银财宝堆积无数。萧孚泗大喜,取走不少金银财宝后贴上封条,令亲兵看守,又率领士兵前去攻打天王宫。
其他王府情况与信王府类似,太平军聚在各个王府,突围无望,纷纷举火自焚。
南京城内到处都是硝烟、战火,湘军冲到哪里,大火就蔓延到哪里。
在阵阵喊杀声中,大街小巷躺满了太平军与老百姓的尸体。
战到申时,天京九门皆破,李秀成、洪仁玕、林绍璋率领残兵败将退守天王宫。十六岁的幼天王洪天贵福惊慌失措,两个小王娘在后面哭哭啼啼,幼天王的两个弟弟光王、明王跟在哥哥后面抹泪。李秀成见了心里难受,安慰说:“陛下不要害怕,天黑以后,我保陛下、两位王娘、光王、明王冲出天京。”
林绍璋提醒道:“忠王,圣库留有清妖一千套衣帽,现在用得着了,我等扮作清妖,今夜突围。”
李秀成神色严峻,说道:“那还等什么,挑选一千精兵,全部乔装打扮,今夜出城。”
吉字营十几路人马先后入城,见人就杀,到处放火,烟柱数十道,直冲天空,积成山丘形状,在夕阳照射下,呈绛紫色,经久不散。城内太平军以街道房屋为屏障,与太平军巷战,湘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
曾国荃看到朱洪章、李臣典率部攻进城里,说了一句话:“大事定矣!”回到大营,已经是申时,他吩咐赵烈文向朝廷奏捷,对于城内发生的一切,不做任何安排。
赵烈文向曾国荃报告:“九帅,湘军在城内杀人放火,抢劫财物,你应该想想办法。”
曾国荃十分困倦,问:“你要我怎么办?城破之日就是湘军发财之时,难道你不懂?”一句话,让赵烈文语塞。曾国荃再也懒得理他,实在架不住瞌睡,倒在**酣然入睡,鼾声如雷。他已经有三天三夜没睡觉了,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管啦。
赵烈文无可奈何,只能带一队亲兵进城巡视,只见城中火光四起,没多久,通济门、中关、拦江矶一带太平军营寨火光冲天。
临近戊时,湘军还在城内四处抢劫,忙得不亦乐乎,赵烈文惦记着天王宫还没有攻下来,骑马赶到雨花台大营,向曾国荃请求派兵攻打天王宫。此时曾国荃沉睡未醒,赵烈文不由分说,将他从**扯起来,说:“九帅,将士们只顾抢劫,无人攻打天王宫,捉拿幼天王。跑了幼天王,这攻打天京之功也就折了一半。”
曾国荃尚未睡醒,揉着眼睛说:“就让他们抢吧,只要不抢天王宫就行。东门外有鲍超看管,幼天王插翅难逃,我要继续睡觉,不要过来烦我。”
赵烈文满脸激愤,说道:“湘军到处杀人放火,请九帅下令禁止此事。”
曾国荃不置可否,说道:“你就替我下道军令,盖上我的大印,贴出去就是!”说完又倒头便睡。赵烈文奈何不了曾国荃,回到案前,写了几条规定,又抄了几份,盖上曾国荃大印,带着几名卫兵到城门紧要处张贴。
赵烈文刚走进太平门,城内拥出一千多名官兵,慌慌张张地朝洪武门跑去。赵烈文感到奇怪,湘军都是拼命往城里跑,这一队人马怎么往外跑?赵烈文大声喊道:“为首的营官前来见我。”但是没有一个人理他。赵烈文仔细一看,这伙人虽然是一副官兵打扮,却个个长发飘飘,大叫道:“刘连捷何在?”
刘连捷闻讯,率一队人马跑过来问:“赵大人,唤我何事?”
赵烈文大声喊:“长毛一大队人马朝洪武门方向跑了,里面可能就有幼天王,赶快追赶。”
刘连捷命令传令兵吹起集结号,一时间八方响应,不一会儿就聚拢一千多人,朝洪武门方向追去。
赵烈文巡城一圈以后回到雨花台大营奋笔疾书,连夜写了一份通告,陈述四件事:
一是禁止屠杀,传令城内人马各归各营,关门闭户,不管是良民还是长毛,等待湘军前来调查登记,擒得长毛首脑人物有重赏;二是设立女营,安置妇女,不要让她们遭受**;三是设立善后局;四是禁止粮食出城。
次日,曾国荃看到了赵烈文的布告,将第一条划掉,其他三条让赵烈文遵照执行。
赵烈文大惑不解,于是出言争辩道:“涤帅一向爱民如子,绝不会同意九帅滥杀无辜。”
曾国荃不再理睬他,赵烈文没有办法,只好将九帅的三条措施加紧落实。
曾国荃的告示一出,湘军将士欢呼雀跃。
李臣典进城后,率先来到太阳城。太阳城是天王宫外城,大门紧闭,城上有太平军防守,也不知道虚实,不敢贸然进攻。李臣典将大门围了起来,并连夜调来大炮,准备攻城。
天刚放亮,李臣典发炮攻城,太平军稍做抵抗,弃城而逃。李臣典冲进太阳城,来到内城,想不到内城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太平军。内城里面最豪华的建筑便是金龙殿,金龙殿前面人山人海,却没有一人吭声。
李臣典看后心里一惊,不敢贸然进攻。
有几个胆大的士兵上前仔细一看,乐了!原来这些太平军一个个缺胳膊少腿,有的还拄着拐杖,相互扶持,衣服破烂不堪,有的还光着脚板,忙回来报告李臣典。太阳城的枪声招来了萧孚泗,萧孚泗见李臣典站在那里来回走动,上前问:“兄弟,看见对方人多,不敢进攻啦?”
李臣典一夜未眠,眼睛血红,像一个输光了的赌徒,挥舞着双手说:“节字营的兄弟们,最后攻击时间到了。前方就是金龙殿,里面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有萧老四给我们压阵,冲进金龙殿,谁抢到金银财宝归谁,谁抢到女人归谁,冲啊!”
在李臣典的鼓动下,数千名节字营士兵,呐喊向前,此时金龙殿内已燃起熊熊大火,萧孚泗一见,也不管压阵脚的事,招呼本营人马冲向金龙殿。
萧孚泗冲进天王府后,取出无数金银财宝,然后命令士兵纵火。
赵烈文在天京城内,见湘军到处杀人放火,横行无忌,上前制止,但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湘军自围困天京以来,将士忍受缺粮短饷之苦,就是期望城破以后,可以进天京发财,如今一朝如愿,加紧攻杀抢劫。“吉字营”上至将领,下至伙夫,只要能动的,都呼朋引伴,相邀进城,一起加入抢劫队伍。他们以王府为目标,掘地三尺寻找金银财宝,连门窗木柱都会拆下来,然后取下金银铜片。
天京城里,车水马龙,大街小巷都是湘军士兵,到处都是抢劫的人群。他们一个个肩挑背驮,瞪着血红的双眼,寻找他们想要的东西。为了女子和财物,湘军内部时常火拼。
七天以后,湘军完全控制了南京,屠杀却没有结束,其目的已不是攻城略地,而是变成了抢劫和**,目标不再是太平军将士,而是南京城的老百姓,这场旷持日久的屠杀持续了十余日,以至于秦淮河上尸首漂浮一片。
赵烈文作为苏南士绅,他并不同情太平军,既然受到曾国藩的委托,就要维护地方老百姓,以免被人唾弃。如此一来,赵烈文、曾国荃关系紧张。
赵烈文只好向曾国藩发函,实情相告,同时希望曾国荃借鉴吉安、安庆的教训,出面制止部下胡作非为,加强各处守卫,防止太平军走脱,遭曾国荃拒绝。
过了很久,赵烈文终于明白,就算当时列出了禁止屠杀、抢劫的条文,在湘军兵将手上也都是废纸一张。吉安、安庆两城被曾国荃攻破,吉字营肆意烧杀抢劫已开了先例。曾国荃以名利诱使兵将,只要能将城池拿下便可,至于拿下以后采取什么方式则一概不问。
赵烈文将各营抢劫妇女搜出,然后将她们送回去,有人骂赵烈文不识时务,在自寻死路。曾国荃也认为,这个赵烈文管得太宽。正是:
兵临天京尸遍野,连年血战苦相煎。
须知王霸终成空,枉使生灵泣路边。
不知赵烈文性命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