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湘军(全六册)

第三回 苗沛霖寿州兵变 唐训方蒙城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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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十一年正月,苗沛霖向寿州发动进攻,徐立壮等人聚众抵抗。

苗沛霖派遣一批细作潜入寿州,想策反孙家泰、徐立壮,却被孙、徐杀死。苗沛霖非常恼火,聚起十万人马出兵凤阳,同时公布孙家泰、徐立壮罪状,说两人私通捻匪,劫持朝廷命官,天理难容。

孙家泰占领了寿州,不想引来苗沛霖这只恶狼。他知道苗练多是江淮一带强盗,自知防守寿州的责任重大,绝对不能陷入苗练之手。

翁同书却认为是徐立壮去招惹苗沛霖,致使寿州遭受刀兵之灾,将徐立壮诛杀,又将孙家泰投入大牢。安徽布政使贾臻派安徽练总张学醇到正阳关,与翁同书交涉。

张学醇带着一副枷锁到寿州大牢,要将孙家泰押走。翁同书害怕孙家泰离开寿州以后说出事实真相,逼孙家泰在牢内自杀。孙家泰知道横竖是个死,便在监狱内自杀了。

城中人人自危,徐、孙的部将私下议论纷纷,群情汹汹。寿州被苗沛霖包围一百多天,城中粮食断绝,一斗米卖到一百两银子。

寿州知府毛维翼一直仰仗苗沛霖鼻息过日子,自从蒋凝学被苗沛霖逼出寿州,寿州城内只有团练防守。毛知府急忙派人到霍邱向蒋凝学求援,蒋领兵来援,被苗练打败。此时毛有铭也奉命支援寿州。

苗练势力很大,不让毛有铭进城。毛率军在寿州城外八公山扎下营寨,与城内声息相通。曾国藩接到淮北州县求援信,命令欧阳胜美支援寿州,成大吉支援颍州,协助知府英翰守城,周宽世进至六安。

朝廷知道苗沛霖已经造反,命袁甲三到陈州(今河南淮阳)督军,僧格林沁在山东兖州调兵遣将,前来讨伐苗沛霖。

寿州城破,毛维翼被苗练杀死,蒋凝学、毛有铭撤至八公山,苗沛霖又乘势取了霍邱,前锋进至六安,被周世宽打败。蒋凝学扼守正阳关,断了苗练退路。

本来苗沛霖进入寿州就是造反,翁同书不去制裁苗练,还将防守寿州的两员统兵大将孙家泰、徐立壮以莫须有罪名杀害,使得寿州士民怨声载道,人心背离。

翁同书和苗沛霖勾结的事情败怒,事连贾臻,惹恼了曾国藩。

之前,李鸿章到江西投靠曾国藩,翁同书心中一直不爽,尽管翁、李不和,毕竟李鸿章是署名的安徽按察使,是自己的下属,却整天跟着一群湖南人鬼混,成何体统?听说李鸿章在湘军大营也没有少受气,经常遭到曾国藩批评,还挨彭玉麟拳头,他心中舒坦。又听说李鸿章开始在庐州招兵买马,自立淮军,招呼也不打一下,根本不把这个安徽巡抚当一回事,非常恼火,暗中搜集李鸿章劣迹,让李鸿章的进士同年马新贻执笔,向朝廷参劾李鸿章。

马新贻对李鸿章的底细比较清楚,又在合肥当过几年县令,罗列李鸿章的罪证还不是信手拈来。

马新贻,字谷山,山东省菏泽人,道光二十七年进士,与李鸿章同榜,私下关系不错,先后任安徽建平、合肥知县。马新贻心机极深,吕贤基战死舒城,他临阵逃脱,被朝廷问责,革职留任。后来投靠翁同书,鞍前马后,出谋献策,在袁甲三保举下官复原职。马新贻将奏折写好,交给翁同书签名拜发,自己留了一份底稿,又派人将消息透露给李鸿章。

翁同书在安徽为所欲为,是因为朝廷里有靠山。那靠山又是谁呢?原来靠山是他的父亲,大学士翁心存。

翁心存,字二铭,江苏常熟人。上书房师傅,历任工部、户部尚书,是咸丰皇帝奕詝、恭亲王奕訢的老师,翁心存与苏州状元宰相潘世恩、上书房总师傅杜受田等交情匪浅,翁家是江南的大户人家,朝廷里亦多有死党,故而翁同书在安徽担任巡抚时,不把一般官员放在眼里。

李鸿章获知翁同书想弹劾他,急忙向曾国藩求救。曾国藩决定弹劾翁心存,但是鉴于翁家在朝廷势力过于强大,弄不好会自取其辱,于敌无损。他做京官的时候就因为上书弹劾朝中大员,被皇上当廷指责,教训犹在,斟酌再三,不知如何下笔,遂命李鸿章先写一份草稿。

李鸿章将胡林翼当作导师以后,花了不少时间参悟他的奏折,收获颇丰。他倾平生所学,拟了一份《参翁同书折》,交给曾老师看。

曾国藩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并不满意,还把他做京官的一段经历说给李鸿章听,认为翁家实力强大,权倾朝野,这次不将翁同书参倒,还不如不参。

李鸿章决定重头再写,回去后整天搜肠刮肚,一天写不出几个字。安徽庐江人刘秉璋,字仲良,进士出身,比较关心李鸿章,问:“少荃为何天天愁眉不展,是不是碰到什么为难的事情?”

李鸿章以实相告,刘秉璋说:“这有何难,你去找徐毅甫,此人是庐州写文章的第一高手,何不去求他帮忙?”

李鸿章如梦初醒,说道:“是的,我怎么忘了,徐毅甫还是我的启蒙恩师哩。”

两人放下手上的公事,带上张树声、刘铭传等几个得力部将,备好礼品,也不择日期,去庐州寻师。

徐子岑,字毅甫,安徽合肥人。二十四岁中举,工于文学、诗词,与李文安是好友,屡考进士不中,遂绝意功名,被李文安高薪请到西乡启蒙李瀚章、李鸿章兄弟俩。徐子岑有王霸之术,对江淮纷乱局势看得一清二楚,张树声那份《上曾国藩请归书》就出自徐子岑之手,曾国藩看后大为赞叹。

一行人找徐子岑,没费什么力气。徐子岺五十多岁了,留着黑白相间的八字髭须,头戴一顶六合帽。结个红心顶,青色背心,下面扣着一件灰布袍,腰间系着绲边绣花丝带,打扮得清清爽爽。李鸿章说明来意,众人一齐请徐子岑出山,同心协力辅佐李少荃。徐子岑见李鸿章心诚,当场答应。

原来徐立壮与徐子岑是本家,孙家泰也拜过徐子岑为老师,二人视徐子岑为师傅。寿州兵变,徐子岑一直为徐立壮鸣不平,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今天见李鸿章又被翁同书所害,表示要为安徽人讨回公道,否则怎么立足江淮?安排好家事,他随李鸿章一起回营。

徐子岑看过李鸿章的草稿以后,闭门谢客,不出大帐一步,还挑灯夜战,写出了一份六百多字的奏折,那就是后来鼎鼎有名的《参翁同书片》——

同治元年正月初十日

再,前任安徽巡抚翁同书,咸丰八年七月间,梁园之挫,退守定远。维时接任未久,尚可推诿。乃驻定一载,至九年六月,定远城陷,文武官绅殉难甚众。该督抚独弃城远遁,逃往寿州,势穷力绌,复依苗沛霖为声援,屡疏保荐,养痈遗患,绅民愤恨,遂有孙家泰与苗练仇杀之事。迨苗逆围寿,则杀徐立壮、孙家泰、蒙时中以媚苗,而并未解围。寿城既破,则合博崇武、庆瑞、尹善廷以通苗,而借此脱身。

苗沛霖攻陷城池,杀戮甚惨,蚕食日广,翁同书不能殉节,反具疏力保苗逆之非叛,团练之有罪。始则奏称苗练入城,并未杀害平民,继则奏称寿州被害及妇女殉节者不可胜计,请饬彭玉麟查明旌恤,已属自相矛盾。至其上年正月奏称苗沛霖之必应诛剿一折三片,脍炙人口。有“身为封疆大吏,当为朝廷存体制,兼为万古留纲常。今日不为忠言,毕生所学何事”等语,又云“誓为国家守此疆域,保此残黎”,俨然刚正不屈,字挟风霜。迨九月寿州城破,翁同书具奏一折二片,则力表苗沛霖之忠义。视正月一疏,不特大相矛盾,亦且判若天渊。颠倒是非,荧惑圣听,败坏纲纪,莫此为甚!

若翁同书自谓已卸抚篆,不应守城,则当早自引去,不当处嫌疑之地;为一城之主,又不当多杀团练,以张叛苗之威。若翁同书既奉谕旨,责令守城,则当与民效死,不当濡忍不决;又不当受挟制而草奏,独宛转而偷生。事定之后,翁同书寄臣三函,全无引咎之词,廉耻丧尽,恬不为怪。

军兴以来,督抚失守逃遁者皆获重谴,翁同书于定远、寿州两次失守,又酿成苗逆之祸,岂宜逍遥法外?应请旨即将翁同书革职拿问,敕下王大臣九卿会同刑部议罪,以肃军纪而昭炯戒。臣职分所在,例应纠参,不敢因翁同书之门第鼎盛瞻顾迁就。是否有当,伏乞皇上圣鉴训示,谨附片具奏。

李鸿章接到折子,当即送给曾老师看。

曾国藩看完奏折,十分赞赏,略为修改,署名拜发密参翁同书。李鸿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朝廷接到奏折,没有袒护翁家,朝中大臣也没有人敢替翁同书说情。不久,圣旨下,翁同书被革职查问,拟斩监候,后充军伊犁。又任命彭玉麟为安徽巡抚,彭玉麟参见曾国藩时说湘军水师非常重要,不如让李续宜担任安徽巡抚一职。

事后曾国藩问起这份奏折,李鸿章不敢隐瞒,将徐子岑的事情说了,又将徐子岑推荐给曾国藩。曾国藩将徐子岑调入湘军大营,接替李鸿章办理文案、犊片、奏折等事宜,同时命令李鸿章加紧练兵,随时准备前往上海。

却说同治即位,胜保奉命调往陕西,朝廷倚重湘军,有人在僧王面前挑拨是非,僧格林沁于是借机打击湘军,苗沛霖接到僧王让他进攻湘军的军令,心中吃不准,来到大营面见僧王。他按规矩交了两千两银子,僧王传令马上接见。

苗沛霖随亲兵进入大帐,只见案前供着金牌令箭,另一边放着错金嵌玉龙盘凤绕的尚方宝剑,他小心地来到僧王跟前。僧王头戴东织玉草东珠,身着一件崭新的黄马褂,坐在虎皮交椅上。他正低头用匕首切着熟牛肉,见苗沛霖过来,乜了他一眼,切了一大块牛肉,用刀尖戳着送到苗沛霖嘴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吃下去。”

苗沛霖看着冷冰冰的刀锋,不知道僧王真实意图,不敢张嘴,跪在地上说:“参见王爷。”

僧王收回刀,一口将热牛肉卷进嘴里,用匕首指着苗沛霖说了几句蒙古话。苗沛霖听不懂,但是他心中有数,僧王是在惦记着他的人马和地盘。

僧王回到座位,指着旁边的红木椅子,示意苗沛霖坐下。苗沛霖谢过王爷,爬起来站在一旁,不敢落座。

僧王知道苗沛霖害怕自己,也不绕弯子,问:“你来找本王何事?”

苗沛霖将接到军令的事情说了,僧王哈哈大笑,说:“苗练打仗从来不怕死,今天叫你进攻湘勇,倒露起怯来。本王又不是让你明目张胆地前去叫阵,你只需将湘勇赶出淮北,让他们退到皖中、皖南不就行了。”

“末将就按王爷的意思办,让湘勇知难而退,主动撤走。若是他们敢当面叫板,我就照单全收。”苗沛霖一点就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明白就好,如果李世忠过来帮助湘勇,你怎么办?”僧王目光凶狠,紧问了一句。

“这个,末将只怕搞不定。”苗沛霖还是有所顾虑,赔笑说道。

“你是不敢吧,我让红孩儿帮你。”为解决后顾之忧,僧王早就想好了。

苗沛霖听后,半天不作声。这位“红孩儿”名叫陈国瑞,打起仗来不要命,又蛮不讲理,是僧王手下悍将,让他来帮,还不是叫黄鼠狼去守鸡窝,胜也不行,败也不行。

僧王却摆出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问:“苗大人信不过本王?你去剿灭李世忠如何?”

苗沛霖开始一喜,转而担忧,思量一番以后才明白:僧王明摆是要吃定他,他想这两千两银子的见面礼算打了水漂,于是起身告辞。

苗沛霖回来以后,唆使部将王金魁到湘军大营跟前叫板、挑衅,在颍州秘密杀死湘军砍柴的兵勇九人。湘军士兵经常无故失踪,平时一二十名士卒都不敢出门。蒋凝学、毛有铭、萧庆衍等驻守皖北将领忍无可忍,数次请战。曾国藩不许他们跟苗沛霖正面冲突,反而将他们全部调离。苗沛霖以为湘军害怕苗练,胆子更大。这样一来,僧格林沁的计划全部落空了。

僧格林沁又唆使富明阿弹劾李续宜,安徽巡抚一职由唐训方署理。

唐训方,字义渠,湖南常宁人。咸丰四年随曾国藩出征,因功得知府衔、升湖北按察使、布政使。唐训方起于湘军,苗练与湘军冲突,唐训方自然支持湘军。蒋凝学、毛有铭、萧庆衍三军撤离皖北以后。富明阿、和春向朝廷上奏折,弹劾唐训方调度失策,致使皖北出现空隙,让苗沛霖有机可乘。

苗沛霖听说袁甲三病归,纠集棠城圩练,杀气腾腾地直奔临淮。朝廷闻讯,重新起用袁甲三。

苗、李起兵之初,双方一直存在矛盾。随着局势变化,两人先后投奔了袁甲三。李世忠听说袁甲三复出,派部将李世胜前去拜访。他之前就听别人说袁甲三已经病死,这死人怎么又活了过来呢?

李世胜带信回营,说袁甲三要来拜访,李世忠满腹狐疑。

这天,袁甲三带着一队亲兵直奔李世忠大营,出发前,派人前来报信。李世忠得知袁甲三真的来了,率众列队,自己披甲执刀,立于阵前。袁甲三远远看到,便脱下衣甲,连随身携带的宝剑都投掷于地,独自上前。李世忠见袁甲三下马,便在路边跪迎。袁甲三将其扶起,一同进入临淮。

宾主坐定,袁甲三和颜悦色地问:“李大人自归顺以来,为朝廷出了不少力,朝廷也待你不薄,这次怎么突然出兵占了临淮?”

李世忠极力掩饰自己的窘态,说道:“苗沛霖声称要夺取临淮,我是替朝廷镇守临淮。有人说午帅已不在人世,我一直不相信,如今午帅就在眼前,我马上退出临淮。”

袁甲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点破,只是蹙着眉头说道:“苗沛霖迟早要反,你要与我联手一同对付他。”

“我听午帅的。”

李世忠说完,传命兵士置酒,在袁甲三面前折箭为誓,然后退出临淮。

咸丰十一年二月,苗沛霖派部将王金魁赴六安,与宿敌张乐行、龚得树达成和解,又派朱鑫、陆长华到合肥陈玉成处投降,表示愿意蓄发归顺太平天国,接受英王印信。他与捻军联合进攻寿州,将翁同书、傅振邦、袁甲三等驱出安徽。苗沛霖因功被洪秀全封为奏王,陈玉成派余安定率领七百人到达苗家老寨,与苗沛霖一起反清。

之后清军云集皖北,苗沛霖转投靠胜保,要求反正。胜保同意,苗沛霖与贾臻夹击捻军,张乐行败走颍上,撤往雉河集。

荧惑星进入南斗星位置,停留半月以后才离开。寿州的百姓纷纷说道:“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

消息传到军营,苗沛霖问宋苞:“胡虏鞑子也能对应天象吗?”

宋苞精通天文,经常夜观天象,说:“当然对应天象,近来寿州城西北角有黄气数十丈,冲天而起,宋、楚分野有黄星出现,帝星见于寿州,煌煌如月,此正应寿州有人即帝位,以继汉统,更复何疑?”苗沛霖非常高兴,重赏宋苞。

又过了一天,苗沛霖私下对部将甘鹏、李士恭说:“谁能拥护我称帝,我让他做大将军。”部将里面没有人敢出头。

谋士曹枚掐着指头,嘴里嘀嘀咕咕地推演了一会。接着又仰面向天,眨动着双眼皮子重新推算了一回,带着十分惊喜的神色上前说:“老百姓都说寿州城有天子气,将军还担心什么事不能上应天象呢?在这以前,彗星出中台,绕过大角,这是除旧布新的天象。”苗沛霖以为然,从此以后更加横行无忌。

苗沛霖喜欢外出打猎,打猎时士卒必须跟征战时一样,保持队形整齐,如果遇到危险,队伍也不能混乱。

有一次碰上一群野猪,将队伍冲乱了,苗沛霖将这几个不听话的士卒抓起来斩首示众,从此以后他打猎时谁也不敢乱跑。

苗沛霖想称帝,对外说要攻打城池,在亳州召集诸将,用上好的酒菜招待大家。

席间,苗沛霖殷勤劝酒。酒过三巡,苗沛霖说明本意,实际上是要求大家支持自己。

丁自丰认为这样做欠妥,躬身劝道:“四方英雄豪杰依附明公,只因为你能驱除捻军,中兴天国。如今淮北都不能平定,李世忠占据江浦,一直与我作对,胜保、僧格林沁、袁甲三等强敌环伺,鹰视狼顾。你仓促称帝,恐怕附和你的人马上就会离去。”

曹枚提醒道:“朝廷气数未尽,湘军在南方崛起,亦是心腹之患。”

宋苞掐着指头小声喃喃自语,然后抬起头上前说道:“去年有彗星出现,是除旧布新的预兆。今年蒙城一带星光暗淡,王气已衰,再起兵亦不应天道。”

苗沛霖听了这些意见,话锋一转,对众人说:“我等要做朝廷的忠臣,为国尽忠,国家才能安定。只有如此,老百姓才能过得好一点。”于是他悄悄收起黄袍,继续招兵买马,扩充势力。

同治二年正月,一场春雪过后,淮北天气变暖,桃花悄然开放,杨柳冒出绿芽,细长的枝条在微风中飘**。李世忠、苗沛霖两人为争夺两淮盐税,发动战争。李世忠想独吞固西坝盐场,阻塞高良涧,遏止运盐船进出。

两军在洪泽湖大战,李世忠战败,李、苗结下仇怨。

朝廷命令李世忠进攻浦口、清江浦,李到达二浦,旧部来归,很快又聚起数万人马。

二月,太平军攻下李世忠沿江营寨,毁掉沿岸炮台。李世忠在五河被苗沛霖的团练所阻,不能南下救援,以江浦失守为由奏请朝廷,请求朝廷罢去自己在军中的一切职务,留在军前效力,推荐朱元兴统领其军。

朝廷下旨李世忠继续留任,坚守滁州、六合。

此时,苗沛霖失去捻军的支持,感觉靠山已倒,故而在面见唐训方时假装请求遣散团练,自己回家务农。

唐训方同意苗沛霖请求,将此事写成文告,到各圩寨张贴。苗沛霖感觉到丢了面子,于是切断涡水、临淮、蒙城的粮道。

苗沛霖兴师讨伐李世忠,派大将甘鹏、李士恭率五万人马至清江浦,自率十万苗练至寿州。

李世忠命李金缴率两万人马到淮安,派部将陈泰率一万精兵到清江浦,与甘鹏、李士恭会战涟水。李士恭在清江浦摆好阵势,与陈泰决战。

有人提出建议,说清江浦地势低洼,应移营到别处。

甘鹏却不以为然地说:“我军以二敌一,以逸待劳,还怕这群乌合之众?”不听那人的意见。

半个月以后,李金缴率一万人马穿着苗练衣服秘密渡过淮河,袭击苗练。甘鹏仓促应战,此时淮水滚滚而来,苗练大乱,李世忠也率军渡过淮河,前后夹击苗练。甘鹏、李士恭无路可逃,被乱兵斩杀,部众或死或降,无一漏网。

同治二年正月,胜保在陕西进攻回部失败,私调苗练助剿。不久,胜保被清廷法办,袁甲三弹劾苗沛霖,朝廷传旨解散苗练,僧格林沁只允许苗沛霖保留两千人马。苗沛霖愤愤不平,举兵反清,攻占了凤台、怀远、颍上,重围寿州、蒙城。

苗沛霖占领寿州以后,向西进攻霍邱。

同治二年闰五月初九,张宗禹、任化邦、牛宏升率捻军南下,进攻亳州,安徽按察使马新贻率两千绿营兵、一万团练到亳州抵抗捻军。捻军发动几次进攻,没能攻下亳州。马新贻想将捻军赶出亳州,双方在亳州城外二十里的义门摆开战场,任化邦正面对敌,张宗禹率三千精骑,绕到官军背后发动猛烈攻击。马新贻抵挡不住捻军的凌厉攻势,盼望亳州城内出救兵。亳州城守将朱刚玉自身难保,也不知义门虚实,怕遭捻军伏击,不敢出兵。

战至正午,马新贻败北,捻军骑兵将官军分割包围,六千士卒被赶到涡阳河中淹死,马新贻率军南逃蒙城,不敢出战。捻军没有攻城利器,鉴于亳州攻城失败,张宗禹下令将蒙城团团围住。

马新贻向唐训方求救,唐训方没有水师,不敢出临淮关一步,只好求救于曾国藩。曾国藩命黄昌歧率水师至临淮,听唐训方调遣。

曾国藩调淮扬水师副统领丁泗滨、王吉进入淮河,经涡河进入蒙城,黄开榜随淮扬水师作战;又令李世忠从江浦北上,到蒙城跟苗沛霖开战。

李世忠领命异常兴奋,好像过年一样。为报当年一箭之仇,李世忠率三万人马,昼夜兼程赶到蒙城,在涡河南岸,与苗练对峙。

苗、李这一对冤家,在蒙城摆开战场,展开厮杀,如斗鸡一样,日夜不停。

江北大营统领都兴阿获知蒙城危急,在扬州调兵遣将,令富明阿为统兵大将,王万清为先锋,率两万人马由运河北上,从高邮湖、洪泽湖进入淮河,增援临淮。

半个月以后,王万清赶到蒙城,在涡河上游北岸摆开阵势,与苗练对峙。

僧格林沁当然不能错过这场热闹,他命陈国瑞为前锋,星夜驰援蒙城。

陈国瑞骁勇善战,积军功至游击、副将、记名总兵,是僧王手下最凶悍的战将。

陈国瑞率两千蒙古铁骑南下,到达蒙城以后令各路将领前来观战,他率两千蒙古骑兵独战苗练。

苗沛霖知道蒙古骑兵能战,但是陈国瑞所带的人马并不多,苗沛霖满不在乎,坐在山岗上指挥八万人马,左边是步卒,右边是骑兵,一齐进攻。

陈国瑞并不害怕,反而异常兴奋,带头出击。蒙古骑兵旋风般冲入苗练阵中,很快被苗练包围,双方喊杀声震动涡水,苗沛霖手搭凉棚,站起来远远观看,非常震惊。

只见蒙古铁骑在陈国瑞的率领下左冲右突,所向披靡,倒地的多是苗练士卒,非死即伤。陈国瑞杀了个十进十出,好几次都快冲到山顶上,均被石头弓箭射退,战至傍晚,双方才各自收兵。

当天晚上苗沛霖清点人马,发现损失三千多人马,心中骇然,叹道:“蒙古骑兵,果然名不虚传。”

苗沛霖传令休战三日,又收紧阵脚,筑长壕固守,依靠大炮向清军还击。陈国瑞咬住苗沛霖不放,蒙城北诸圩苗练被陈国瑞一鼓作气,各个击破。

九月天降大雨,陈国瑞率部冒雨越过长壕,亲自督战,陈国瑞死伤八百人马,才停止攻击。

苗沛霖派人将霍邱的苗练全部调回,走到正阳关被蒋凝学拦住,折至寿州东,又被李世忠围住。苗练被歼六千余人,余众尽降,只有极少数运气好的渡过淮河,北投苗沛霖。

李世忠大获全胜,平定寿州东。寿州守将朱元兴、副将杜宜魁,原是李世忠副将,不敢出战,守在寿州城内,等待苗沛霖来救。

马新贻被困蒙城,率军死守。他知道如果蒙城被捻军攻克,就算不死于阵前,也会被朝廷以失城之罪问斩。横竖是个死,倒不如死于阵前,还落得个千秋美名。因此,捻军多次劝降,马新贻都置之不理。

安徽布政使英翰,奉唐训方之命从寿州来援蒙城,刚到雉河集即被张宗禹的骑兵粘住。英翰节节败退,拼命突围,捻军全线出击,将英翰赶到高炉。英翰亲自断后,又被张宗禹赶到雉河集。雉河集没有城墙,英翰令士兵挖壕筑城,捻军箭如飞蝗,官兵死伤不少。石垒一夜修成,挡住了捻军的进攻。

张宗禹见围住了一个大官,蒙城一时难以攻克,传令任化邦、牛宏升撤出蒙城,前来攻打雉河集。唐训方命令英翰进入蒙城防守,将疲惫不堪的马新贻调回临淮。

马新贻到达临淮,感谢唐训方说:“若非中丞相救,我早就死在蒙城了。”

英翰解了蒙城之围,自己却被捻军困住,他一点都不慌张,可这却急坏了唐训方。他向曾国藩求救,曾国藩令易开俊、刘松山进军雉河集。

易开俊赶到雉河集南,在西洋集扎下营寨,见捻军势大,不敢前去交战。

刘松山率领老湘营赶到雉河集,率一千精兵杀入捻军阵中。刘松山一马当先,其侄儿刘锦棠紧跟其后,刘锦棠是一名小将,作战勇敢,见了张宗禹,立即嗷嗷大叫,扑了上来。两军激战一日,互有死伤,直到黄昏,双方才各自收兵。

当天晚上,张宗禹趁着夜色,率捻军西走河南淮阳。黎明时分,刘松山才发觉敌人已经后退。易开俊因怯战借口外出,被曾国藩撤职,西洋集的湘军都归刘松山指挥。

李世忠强梁,苗沛霖阴狠,世人尽知,苗沛霖治军严酷,但给部下厚利,苗练所到之处并不扰民。蒙城之战,由于时间久,人马多,粮草短缺,派人到附近各处圩寨筹粮,说是购买,实际上是抢劫,不给粮食,就杀人放火,弄得各处圩寨鸡飞狗跳,片刻不得安宁,老百姓将粮食全部上交,苗练还不满足,今天走了,明天还来。

寿州农民晏端书对苗练的做法非常不满,聚众抗粮。寿州守将杜宜魁率苗练前去征讨,反被晏端书打败,退回寿州。晏端书率领愤怒的老百姓抢了寿州苗练的军粮,拿不走的粮食就放火焚烧,大火三日三夜不熄。

苗沛霖断了粮草,苗练开始出现混乱。

安徽巡抚唐训方守临淮关,坐看各路人马战蒙城。

富明阿从扬州路过临淮河,唐训方站在关楼上向富明阿问好,让富明阿非常不快。富明阿到达蒙城以后,在涡河北岸扎下大营,准备跟苗沛霖开战,让唐训方供应粮草。

唐训方自然不敢得罪富明阿,将自己的军粮送到富明阿大营,然后出兵怀远。怀远守将张士瑞是苗练中的悍将,心里盘算一番以后准备劫粮。他知道任化邦与苗练在蒙城作战,军队缺粮,如果截下这批粮草送给苗练,苗沛霖必然高兴。主意已定,他亲率一百多只战船出怀远前来劫粮。负责押运粮草的是湘军营官丁泗滨,见苗练前来劫粮,假装打了一仗,扔下粮船就逃走了。张士瑞将粮船押回怀远,却发现怀远城墙上面插满了湘军旗帜。

张士瑞大惊,将粮船逆涡河驶进蒙城,献与苗沛霖。苗沛霖命令粮草官前去验收,发现粮船的粮食有诈,上面一层有几袋是黄豆大米,下面几层都是黄土、沙子。苗沛霖大怒,要斩张士瑞。众将求情,苗沛霖方才息怒,说:“看在众将面子上,饶你不死,押到营外打二十军棍。”

张士瑞被打,心生怨恨,暗骂苗沛霖不讲人情,自己冒死劫粮,却被当众责打,遂想投降朝廷,暗中派人去王万清大营请降。王万清大喜,许以参将职务,张士瑞问:“若提苗沛霖首级归降朝廷,你封我一个什么官?”

王万清不敢做主,密告富明阿。富明阿说:“官至副将。”

张士瑞不屑一顾地说:“副将职务太低。”

富明阿请示僧格林沁,僧王说:“一个副将算什么,可以做二品总兵官。”

富明阿命人回报张士瑞,张士瑞怕富明阿赖账,说:“要有僧王亲笔信,才敢行动。”

僧王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张士瑞收到僧王的亲笔信以后,又向王万清索要了几张空白任职书,带回军营。苗沛霖的亲兵谢德顺与张士瑞是发小,两人交情较深,见张士瑞被打,前来探视,张士瑞将想法说了,并许以参将之职。谢德顺一口答应,又引来谢丙奇等几名亲兵,说大家都是生死兄弟,张士瑞将他们分别任命为游击、都司,官职都在五品以上。众人立誓杀死苗沛霖,归顺朝廷。

僧格林沁到达蒙城,命令富明阿、陈国瑞、英翰一起合围苗沛霖,李世忠攻打寿州。诸将要在僧王面前图个表现,接到军令以后,分头行动。

苗沛霖十万人马被困在蒙城已有两个多月,苗练杀军马充饥,城内还出现吃死人的情况。

这天,官军攻打一日,直到黄昏时分方才收兵。苗沛霖酒足饭饱以后,带领一队亲兵前去阵前巡视,走到第一道壕沟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苗沛霖腰宽体胖,半天没有爬起来,众人面面相觑。一名亲兵早有反意,见有机可乘,假装前来扶他,走到苗沛霖面前突然拔出腰刀,一刀插在苗沛霖的胸口上。苗沛霖大叫一声:“有刺客。”

又有几名亲兵冲过来围成一圈,假装抓人,其中一名亲兵拔出钢刀,手起刀落,一刀砍了苗沛霖首级,越壕而去。另外几名亲兵假装追赶,前前后后只有几分钟时间,这些亲兵很快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且说苗沛霖的无头尸体躺在壕内,没有人前来收殓。不到半个时辰,苗沛霖被杀的消息已传遍军中。

却说谢德顺、谢丙奇等几名亲兵携了苗沛霖人头献于王万清大营,王万清用一个匣子装了,连夜送到僧王大帐,说是巡视城外长壕时斩杀,往上报功。僧格林沁大喜,传令次日早晨,三军一起攻打苗练。

天刚亮,官军三路人马一齐发起攻击,涡河北岸,到处飘扬的是清军旗帜。陈国瑞最卖力,一马当先,第一个冲进苗练战壕,逢人就杀。苗练早就乱了套,头天晚上人马已经散去大半,没有走的多半是老弱病残,战至中午,没走的苗练大多被歼。一天时间,十万苗练烟消云散,苗沛霖儿子苗景开在下蔡(今安徽凤台)也被陈国瑞俘获。

陈国瑞向僧格林沁献计说:“李世忠久攻寿州不下,押着苗景开到寿州招降,必能成功。”僧王同意。

陈国瑞命部将宋庆押着苗景开来到寿州,宋庆一路软硬兼施,说他只要招降寿州守将朱元兴、杜宜魁等人,就可以饶他不死。

苗景开怕死,到寿州城外劝降。朱、杜听说苗沛霖已死,幼主前来招降,一齐答应投降。

李世忠遣将率先抢占寿州,将朱元兴、杜宜魁包围起来,朱、杜两将大骂朝廷背信弃义。李世忠喝道:“我等围困寿州四个月,就是为了擒斩你们两个叛徒,与其他人等一律无关。”

朱、杜两人长叹一声,自刎而亡。李世忠还想杀苗景开,被宋庆护住逃回蒙城,半路上遇到陈国瑞,陈国瑞听说李世忠夺了寿州,率兵前来攻打。

陈国瑞在寿州城外辱骂,将李世忠的过恶一一晒出,让李世忠无地自容。李世忠说:“我俩单打独斗,谁被打死都不要有怨言。”

陈国瑞同意,两人立下生死文书,声称谁活着谁占领寿州,约定第二天上午在寿州城南门外决斗。

次日一早,两人按江湖上规矩,各自携带兵器,跨上战马,单骑出来准备私斗。只见前方数骑飞来,为首大将正是都兴阿,只听到他大声喊道:“二位将军住手,僧王口谕,军中将士,禁止私斗,违令者斩!”

李、陈闻言,不敢作声。都兴阿又说:“僧王口谕,李世忠率本部人马,三天以后离开寿州,到滁州驻防;寿州城由蒋凝学、毛有铭防守;陈国瑞率本部人马随我一起回蒙城。”

两将自然不敢违背军令,恨恨而去。

不久,蒋凝学、毛有铭率军接防寿州。李世忠离开寿州,临别时对蒋凝学、毛有铭说:“颍上空虚,湘军可速取,正阳关是一处要隘,必须有重兵把守,寿州才能万无一失。”

蒋、毛从其言,李世忠离开寿州以后,蒋凝学即出兵取了颍上,毛有铭收了正阳关,让陈国瑞、宋庆空跑了一场。事后,陈国瑞知道湘军攻取颍上、正阳关是李世忠的主意,对李世忠的仇恨又深了一层。

僧王对众人说:“唐训方治军无方,手握虎符却不去收复失地,不配为安徽巡抚。”富明阿据此上奏唐训方十九条罪状。

同治二年冬十一月,朝廷批准富明阿的奏折,任命乔松年为安徽巡抚,唐训方被连降三级。僧格林沁一箭双雕,既打击了湘军,又回避了自己支持苗沛霖养虎为患的罪名,得意扬扬。曾国藩知道以后非常不满,他认为唐训方在安徽贡献比较大,不应该交部议处,朝廷将他降职调离有失公正。

李世忠攻打苗沛霖有功,被朝廷任命为安徽提督,僧格林沁并不喜欢李世忠,说:“李世忠想拥兵自立,他应该出兵攻打南京。”

曾国荃不愿任何人来南京跟他争功,让大哥设法制止。曾国藩为李世忠辩解,朝廷同意李世忠留在安徽。李世忠大喜,自愿解散兵马,将城池让与湘军,请曾国藩赶紧派人前来接防。

安徽战事,由此结束。

同治三年九月,赖文光在湖北浠水击败石清吉,又将成大吉包围在蕲春北部山区,准备在张榜镇将其一举歼灭。朝廷诏命官文从武昌出兵,僧格林沁从济宁出兵,曾国藩从安庆出兵,三路围剿赖文光。

赖文光,广东梅州人,赖汉英兄弟,童生出身,参加过金田起义,曾在何震川手下担任文书。咸丰六年“天京事变”以后开始带兵,隶属陈玉成。陈玉成死后,咸丰十一年加入陈得才部远征西北,同治三年随陈得才回援天京,在大别山与捻军张宗禹、任化邦部会合,人数达到三十万。天京陷落后,太平军士气低落,又遭清军围攻,马融和叛变,官文在麻城大败太平军,陈得才率兵前往安徽霍山,遭遇僧格林沁,陈得才战败自杀。太平军一分为二,一路人马退往陕西南部,另一路人马继续转战大别山,大别山这支太平军则由赖文光率领,联合捻军与清军作战。

捻军最早活跃在鲁豫皖浙四省交界处,康熙年间就开始秘密结社。嘉庆年间,白莲教在河南东部和安徽北部农村迎神赛会时,他们经常要搓纸燃油称为“捻”,每一股称为一捻,小捻几个人、几十人,大捻数百人不等,互不统属,但是内部却有严格的规定,街头有联络暗号。他们经常集会结社,这些人频繁活动在豫东、皖北农村,过城寨不攻,遇大军则走。

太平军占领南京,林凤祥、李开芳北伐来到安徽时,淮北地区的农民运动开始蓬勃发展。

咸丰五年六月,黄河决口,**,河水在开封以东的铜瓦厢改道北流大清河,山东、皖北、苏北数十个州县成为一片泽国。老百姓无家可归,四处逃难,大捻小捻十几万人集结一起,公推皖北地区捻党大头目张乐行、龚得树为捻军盟主,举行武装起义,起义军称为捻军。他们以雉河集为中心,按照黄、红、蓝、白、黑建立五旗军制,颁布《行军条例》,分别由张乐行、侯士维、韩奇峰、龚得树、苏天福统领。

张乐行,字洛行,安徽涡阳人。出生在地主家庭,年轻时热爱武术,行侠仗义,结交四方英雄豪杰,开过酒糟坊、粮行、赌局,贩卖私盐。他聚众成捻,支持大家抗粮、抗差。

咸丰二年冬,十八股捻军在安徽亳州雉河集秘密聚会,张乐行与龚得树、冯金标、张凤山等歃血为盟,张乐行被推举为盟主,准备武装起义。

两年以后,张乐行与龚得树、苏天福控制了淮北不少地方,势力发展到豫东、皖北,兵强马壮。苏北、鲁南、豫东群雄并起,跨州连郡,兵部给事中袁甲三多次招安张乐行没有结果,领兵进攻亳州,先后攻破白龙王庙、燕家小楼,在雉河集擒住苏天福,声称要活捉张乐行。

张乐行大聚捻军,与清军决战浍河,袁甲三败走三河尖(今河南省固始县三河尖镇),张乐行夺回雉河集,占领丰县,进逼开封。

咸丰七年春,张乐行率军进攻河南光州、固始,与陈玉成、李秀成会师于霍邱城外,张乐行表示愿意接受太平天国的领导,被天王封为征北主将。从此以后,捻军一律蓄发,改换太平天国旗帜,进至六安。

次年五月,张乐行从六安率兵北上,经正阳关、峡石口,占领怀远、临淮和凤阳,又配合陈玉成、李秀成在三河镇大败湘军,杀死李续宾。

一年以后,张乐行出征苏北,占领清江浦(今淮阴),被洪秀全封为沃王,张乐行将涡阳尹家沟定为“首都”,雉河集为“陪都”。

捻军纵横淮河南北,时而东掠苏北丰、沛,时而北蹂鲁南曹、单,频窥济宁。

曾国藩非常忧虑,对众将说:“河南的长毛、捻匪鱼龙混杂,东至清淮,西至确山,二千余里,没有一寸干净的地方。”

咸丰十一年四月谷雨,张乐行率领五旗人马进攻菏泽曹州,察哈尔总兵伊什旺布阵亡,僧格林沁败走唐家口,僧王说:“捻匪活动于中原一带,实在是朝廷心腹大患。”

秋十月,天高气爽,张乐行与苗沛霖一起,联络汝宁正阳等地义军攻打河南。张乐行率领长枪队西进,声势浩大,僧格林沁卷土重来,率蒙古骑兵到达河南,收买捻军长枪队首领董志信,在杞县许岗拦截捻军。双方激战数日,董志信投降朝廷,捻军腹背受敌,张乐行败走鹿邑。

同治二年正月,张乐行与孙丑、刘大、刘二、杨二等进至宿迁,遭到宿州知州英翰伏击,撤回雉河集。

不久,清军进攻尹家沟,西洋寨捻军首领李勤邦秘密投靠朝廷,他表面上殷勤接待张乐行、张憙父子,暗中派人给宿州知州英翰通风报信。

次日早晨,英翰率团练突袭雉河集,张乐行父子被逮捕,英翰将张氏父子送往僧格林沁大营,父子两人被凌迟处死。

英翰因功被朝廷任命为颍州知府,署庐凤道,不久升为安徽按察使。

蒙城、亳州一带的捻军公推张宗禹为领导,继续与清军作战。

张宗禹,安徽涡阳人。家住雉河集北张大庄,绰号“小阎王”,张乐行族侄。他从小爱好读书,但不屑于参加科举考试,与捻众交往较多。捻军起事前,他说服张乐行领着一名随从去山东定陶买马,他选得两匹上好的枣红马,一路狂奔,赶回雉河集。他们经过一片杨树林,树林底下草色青青,十分茂盛,两人也累了,决定休息一下,也让马儿吃吃草,歇歇脚力。

突然,从树林深处窜出五六个手持刀枪的强人,将两人围住,其中四个人将他们看管起来,另外两个人前去牵马。为首的强盗说:“要想活命,留下马匹。”随从想上前夺马,被张宗禹制止,在强盗们的讥笑声中,两人离开树林,来到大路。

路上有一伙贩卖瓦罐的挑子,一共有四五十人,张宗禹冲上前去,对准为首的那个挑夫撞去,将他撞倒在地,瓦罐挑子掉在地上摔烂了。张宗禹二话不说,扯起随从就往树林跑。众挑夫一看恼火了,见这两人打烂了东西也不赔偿,还拔腿就跑,非常气愤,一个个抄起扁担,吆喝着前来追赶。那几个强盗还在树林中遛马,见张宗禹朝他们奔来,后面还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汉子,大吃一惊,以为他搬来救兵,马也不要了,四散而逃。张宗禹这才过去捡起缰绳。

张宗禹回身拦住众挑夫,感谢他们帮忙夺回了马匹,并加倍付给挑夫瓦罐钱。众人都夸他才智过人,张宗禹翻身上马,向众人拜谢而去。正是:

夺利争名在寿州,尹家沟里坐京头。

枭雄淮上元身丧,捻党涡河起战舟。

不知张宗禹后来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