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湘军(全六册)

第七回 捻军挥师沙土集 武昌督抚重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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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同治四年这年冬天,北方格外寒冷,捻军在山东、河南活动频繁,山西虽然没有捻军活动的踪影,朝廷却非常担心捻军有朝一日会进入山西。

山西“山河表里,十分险固”,这是柳宗元在《晋问》大赋中的评价。

晋省不静,天下不宁,山西东有太行山为屏障,西以黄河为襟带,北有大漠、阴山为外蔽,雁门为内险,南边首阳、王屋诸山对峙,孟津、潼关皆为门户。明代宁武、雁门、平型、娘子、黄榆、东阳关城背东向西,拱卫关中。

六月十八日,赋闲在家的曾国荃被朝廷任命为山西巡抚。

山西号称富庶之省,朝廷所拨饷银都依靠山西。山西距离京城又近,各项开销,户部都很清楚,银钱流动时与账目有一点不相符,都过不了审计这一关。

曾国藩认为就算谨慎节俭,账目做得丝丝入扣,也有很多麻烦。何况老九花钱又大手大脚,各种账目还要清清楚楚,他根本做不到。

赵烈文认为没错,曾国藩让他代表曾国荃向朝廷上了一道奏折,说:“臣曾国荃的病还没有完全复原,不能前往山西任职。”朝廷同意了他的请求。

曾国荃空欢喜一场,又不便于明说,对外声称道:“山西路远,我不习惯北方饮食,况且创伤还没有恢复,就不去山西了。”

曾国荃在湘乡荷叶塘名义上是养病,却比打仗还要忙,主要是有两件事给闹的。

其一是吉字营的老兄弟及其家属。这些人在攻打安福、吉安、安庆时没有阵亡,却在攻陷南京的最后时刻阵亡,得到的抚恤金反而不多。他们相邀一起,经常到老九家门口闹事,有不少寡妇携老带幼,不给钱就赖在家门口不走。老九实在是没有办法,就给了一点银子将他们打发走了。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都来要钱。曾国荃无法招架,请彭毓橘、郭松林等几个人坐在家门口,一个个应付,又赔了不少银子。

其二是湘军裁撤之前,申名标已在湘军内部发展了不少哥老会成员。这些人回到湘乡买田起屋,结党营私,为害一方,他们到处说曾国荃是他们的后台。曾国荃略知一二。这些哥老会成员一旦出事,总有办法找到曾国荃,曾国荃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同治五年元月,左宗棠在广东剿灭了太平军汪海洋、李世贤残部,长江以南没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此时捻军活跃在湖北麻城、襄阳两地,湖北巡抚李瀚章束手无策,不能制止。

不久,朝廷来了谕旨,让曾国荃担任湖北巡抚。

曾国荃笑对家人说:“这还差不多,武昌离家不远,去做一任湖北巡抚也要得。咸丰四年十月,湘军打下武昌,朝廷让大哥做了七天湖北巡抚,这件事大哥一直念念不忘,一提这件事就不来神。”

消息传到山东,曾国藩也非常高兴,催曾国荃早日启程。曾国荃收到大哥来信,让他募六千湘勇,组建一支“新湘军”。他便招萧孚泗、彭毓橘等人来商议此事,准备出征湖北。

哪知道这些能征惯战之将在家中舒服了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出去打仗了。萧孚泗找各种理由推辞,刘连捷在杨家滩忙着盖房子,实在走不开,只有彭毓橘、郭松林、熊登武、伍维寿等数人响应。

彭家与曾家是亲戚,彭毓橘从小就跟曾国荃一起长大,一起玩耍。曾国荃要去湖北打仗,他这个做表弟的义不容辞。于是曾国荃决定由彭毓橘在湘乡组建新湘军,郭松林担任副职。

同治五年三月十六日,捻军准备进攻汉口,曾国荃急急忙忙赶到武昌任职。

曾国荃到武昌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招兵买马,很快招到步兵一万两千人,骑兵一千二百人,让彭毓橘负责训练。

官文调曾国荃防守襄阳,鲍超防守南阳,共同对付张宗禹、牛宏升。

曾国荃没有跟捻军打过仗,写信到济宁大营问大哥如何跟捻军对垒。

曾国藩回信说:“捻匪打仗,不过是骑兵加奇兵。他们的武器主要以长矛、大刀为主,这一点并不可怕。他们喜欢用骑兵进行四面包围,正面都是骑兵,侧面却是步骑交叉前进,骑兵在冲锋的时候,多用大刀长矛。步兵冒着硝烟冲锋的时候,一般使用长矛钢刺。他们会扬起灰尘迷住敌人的眼睛,又善于占领上风上水。如果新湘军站得稳,连环枪打得密集,捻匪是冲不过来的。应付了敌人这几招,以后就不怕了,新湘军武器先进,枪炮的杀伤力比较大,这些不是捻匪所能及的。等到劈山炮发威,捻匪就知道厉害了。获胜以后不要穷追不舍,僧格林沁全军覆没就是前车之鉴。”

曾国荃收到大哥来信,心中有数,经常在巡抚衙门里面喝茶溜达,军事上的事依靠鲍超、彭毓橘两个人去处理。

曾国荃秀才出身,这些年一直在忙于战事,文章早就荒废了,初任浙江巡抚时,曾国藩让他学习如何写奏折,他写了几篇,感觉十分别扭,借口军务繁忙,请大哥给他派一个师爷。

曾国藩推荐了赵烈文。赵烈文本是吴中才子,曾幕的奏折多出自赵手。曾国藩对赵烈文倚之甚高,曾国荃对赵烈文也比较满意。湘军打下南京,曾国荃请赵烈文给朝廷上了一道报捷折子,哪知朝廷大怒,将曾国荃狠驳一顿,并追夺了他单独上折权力。曾国荃认为是赵烈文的奏折没有写好,赵烈文辩护说是朝廷要整他,两人为此事闹翻。后经曾国藩调解,两人虽然和好,但再在一起共事就困难了。

曾国荃开缺回家,本来有时间学习如何写奏折,但是他做九帅时间太久,这等事情不想再去劳神费力,天天在家喝酒玩牌。这次出任湖北巡抚,又要面对如何写奏折,又不会写,便向大哥求救,请求推荐一位师爷过来。曾国藩向他推荐了倪豹岑,信中说:“倪豹岑,字文蔚,安徽望江人,做过湖北巡抚严澍森的幕僚。此人很好相处,更兼文笔非凡,善于写公文信件,与李榕关系比较好,李榕多次在我面前推荐他。他到了湖北巡抚衙署以后,要将他安排好,不准他对外有任何交往,一心一意处理公文即可。”

曾国荃大喜,重金聘请倪豹岑。

曾国荃个子不高,人却很精明,接见下属的时候基本没有废话,三言两语就会知道下属能不能称职。如果谁有花花肠子,在背后搞小动作玩名堂,一般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曾国荃担任湖北巡抚,有时候管得太宽,官文开始不爽了,他不想让曾国荃继续留在武昌,嫌他碍手碍脚。

湖北按察使唐际盛与黄冕有仇,黄冕跟曾国荃是铁杆兄弟,唐际盛考虑曾国荃后台硬,办事强梁,霸蛮不讲道理,肯定于己不利。他便怂恿官文奏请让曾国荃帮办军务,将他挤出武昌,官文同意。

不久,圣旨下,朝廷让曾国荃帮办湖北军务,离开武昌,前往襄阳剿捻。

显然,曾国荃中了官文圈套。这一点他并不知道,反而接旨大喜,还以为捡了一个大便宜,获得一个美差。他准备递折子谢恩,但是他又不知道谢恩折如何写,就写信问大哥,说他喜得帮办军务一职,但不知帮办军务到底是什么意思。

曾国藩知道这是官文施的诡计,告诉老九说:“这种事不必写谢恩折,以一省巡抚之尊得了一个帮办军务的虚名,不是一件体面的事。李世忠、陈国瑞这类角色,连个提督都不是,都得过帮办军务的封赏,刘典只是一个署名的布政使,吴棠只是一个道员,都得过帮办军务的虚名,何况堂堂一省巡抚,降为帮办,与一批降将、司道官员平起平坐。左宗棠以四品候补到我军前襄办军务,帮办说起来比襄办好听一点,实则一样,只要上级不给权,该怎么使唤你就怎么使唤你。官文这一招实际上是给你套上了马嚼子,因此,你没有必要向朝廷谢恩,但也不能对朝廷表示不满。”

曾国荃接到了大哥来信才明白过来,大呼上当,知道是被官文耍了一回,十分生气,说道:“老子打下南京,功劳比官文大多了,这家伙白捡了一个伯爵,还不满足。老子刚一出山,就被他耍了,欺负我这个老实人。”

曾国荃骂骂咧咧,从此以后与官文貌合神离。曾国荃的性格与曾国藩不同,脾气一来谁也劝不住,他找了一个借口,将官文派来的抚标营士兵全部撤销,换成了新湘军。

官文命令他到襄阳防捻,且军机处已按以往惯例将巡抚公文直接寄给官文,再由官文转交。曾国荃十分恼火,自认晦气。然而军令如山,他只能离开武昌,到襄阳主持鄂省剿捻大计,并寻机弹劾官文。

不久,曾国荃骂官文的话传到他那里,官文又开始寻找机会收拾曾国荃。

彭毓橘知道曾国荃贪财好货的特点,因此,每一次打完胜仗,将最好的财货都送到曾国荃那里。虽然说俩人是亲戚,这血缘亲终究不及银子亲。

曾国荃经常来军营视察,有时候还组织营官拉练、过营,他带着新湘军的营官开现场会,会后,彭毓橘率领手下的几十名哨官到其他营参观学习,现场督战,如果哪个哨官做得不好,他就会拉他出来过堂,学着曾国荃语气,将其训斥一顿,打几十军棍,逐出军营。不过这种事情并不多,但是彭毓橘跟曾国荃一样,说翻脸就翻脸,营官、哨官们都害怕他。

“营有五百口,主事只一人。”彭毓橘对营官坦率地说,“在湘军,营官相当于一个七品官,谁当哨官,谁当队长,都由营官一个人说了算。打仗胜利了,他要给谁报功,要调整谁当队长、哨官,根本用不着跟哪个人商量,下属没有谁敢说不。”

彭毓橘任统领期间,想调李希春来任书记官,李希春不同意。他找到曾国荃打了一声招呼,李希春就乖乖地前来报到了。

除了任用官员,营官还掌握着一个营的财政大权,这些钱怎么用,用在什么地方,都是营官一个人说了算。

彭毓橘态度强硬,下面的哨官也只有瞎子摸象。反正是出了什么事情,老大的关系是通了天的,故而他手下的将领做起事情来也肆无忌惮。

同治五年十二月,刘铭传率军进至湖北黄陂,捻军乘夜色退走,刘铭传收复黄陂。黄陂的捻军退至河南光州(今潢川),往北到项城,淮军树字营在周口严阵以待,截杀不少掉队的捻军。周口一战,捻军力战淮军劲旅,大部突围,东走颍州。

刘铭传趁捻军在安徽颍州立足未稳,发动猛烈进攻,捻军撤往山东定陶,势力不振。

二月,迎春花开,曾国藩移营至济宁。

此时,东捻军进至巨野,驻扎在巨野田庄沙土集一带。

沙土集是捻军的根据地之一,郓巨河穿境而过,反帝河、赵王河横卧境内,周边有冯固堆、杜庄、刘庄。捻军每一次远征回来,都会到沙土集休整,然后北进郓城。

赖文光传令捻军去各地运粮食,在沙土集燕子坞留下了五百名老弱病残士兵看守。

燕子坞主墙厚达一米六,壕沟宽两丈,深六尺,沟中有水。四周各建一座塔楼,备有滚木、礌石、弓箭,坞内盖有刘姓祠堂、磨坊、谷仓。刘姓人都生活在坞堡里,坞堡有的地方也没有围墙,但是巧妙地结合了周围山形水势,暗藏机关,步步陷阱,寻常人马想攻进燕子坞,简直是在白日做梦。

奸细李生桂将这一重要消息告诉给了郭松林,郭松林一听大喜,重赏来人,亲自率领两千人马前来袭击赖文光。

消息传来,大营军心不稳,大家急得团团转,请遵王赶快拿主意。

赖文光见众人进帐,说:“各位来意,我已经很清楚了,郭松林胆敢率兵前来,说明沙土集出了奸细。今天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干脆学诸葛亮演一出空城计,吓退郭松林的两千湘军,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见遵王已经有了主意,忙问怎么办。赖文光将想法说了,大家分头准备,不一会儿,军士领来了两千套服装,有太平军的,有捻军的,黄色、蓝色都有。

午后时分,一队捻军士兵出来,每个人各领四套服装出营,他们身穿崭新的服装,刀枪出鞘,由范汝增领着出了沙土集。老百姓争着出门观看,有人问去哪里。范汝增说:“湘军过来了,奉遵王军令,出去打伏击。”

老百姓见范汝增如此有把握,想逃走的都不逃了,店铺开张营业,各家各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生桂见情况有变,连忙派人出去向郭松林通风报信。郭松林走到半路上接到信息,有点迟疑,他怕中赖文光埋伏,命李生桂继续打听消息。李生桂返回燕子坞,见一队捻军清一色的青衣青裤,进了大营,他想靠近一点前去打探,又怕别人将他认出来,赶接溜回家,打开窗户朝着大营的方向窥望。只见一队士卒又出了沙土集,晚上天黑,看不清楚面部,黑压压的一大片,远处传来马蹄声和咳嗽声,还有一小队骑兵的影子。他连忙关了窗户,在缝隙间继续观看,一个晚上都没有什么动静。

次日早晨,鸡叫头遍,月挂林梢,启明星在前方闪着银光。李生桂准备去向郭松林报告情况,刚一开门,只见一队太平军,身穿着黄色衣服,从门口经过,开进了大营。李生桂吃惊不小,心里计算这几趟下来,大营进进出出的太平军、捻军已经有了四批,不下两千人,暗叫坏事,又连忙溜了出去,向郭松林通风报信。

郭松林听完了报告,庆幸昨晚没有前去劫营,否则中了赖文光的诡计,传令撤军。李生桂不敢回去,请求跟着湘军一起走。

郭松林嘿嘿地干笑了几声,说道:“他娘的,你害得老子白白地折腾了一天一夜。今天就拿你祭刀,看谁还敢谎报军情。”

李生桂连称冤枉,几个亲兵上来,不由分说将李生桂拖出去砍了。

赖文光率东捻军从沙土集至郓城,获知西捻军从颍州败退定陶,如果刘铭传继续围攻定陶,西捻军肯定吃亏,遂从郓城撤回沙土集,连夜支援定陶。两股捻军会合以后,军势复振,捻军回师沙土集休整,然后进兵成武、睢宁、颍州、亳州。

曾国藩知道消息,调朱品隆率一千五百人防守济宁,命令潘鼎新率六千人马进攻曹县。两军相遇,潘鼎新果断出击,捻军败走郓城,损失一千人马,鼎字营夺得不少器械。

过了几天,张宗禹袭击鼎字营,小胜一场。隔一日,李鸿章的弟弟李昭庆又被捻军袭击,损兵折将,死伤一千多人。

张宗禹连胜两场,不知去向。其实张宗禹没有走远,而是准备在山东过大年,正率军进入曹县。

曾国藩获知,感慨万分地说:“以前听说捻匪不及发匪厉害,张宗禹虽然没有任化邦、赖文光一股厉害,但这个人非常狡猾,又剽悍异常,看来短时间内不能制伏他。”

曾国藩调刘秉璋军驻扎徐州,刘铭传到济宁整军休息。刘铭传从湖北黄陂跟随捻军,一路追到河南周口,在颍州大获全胜,千里突袭,人困马乏,大军亟需休整。

刘秉璋、潘鼎新、杨鼎勋的部队改为游击之师,取代铭字营,于直隶、山东两省划出地界,分兵防守。

四月,睢宁的捻军进至曹州、徐州边界屯军,亳州捻军屯兵淮、泗之间。

一个月后,捻军大聚徐州西,分为两股,一股自虞城、太和方向进兵陈州,进攻周口的树字营。张树珊知道捻军是有备而来,专门报仇,故高垒避战。捻军无可奈何,复往北进攻太康,然后从太康西南进兵光州,另外一股捻军从上蔡西攻汝南。

此时,西捻军前军从光州出发,进攻南阳、新野,然后折向北,进攻汝南、鲁山,准备攻打汝州。

曾国藩调鲍超的霆字营到淅川驻扎,防止捻军进入陕西,郭松林从随州出发,出桐柏山,屯兵唐河。

曾国藩从济宁坐船走泗水、淮水,然后溯黄河至亳州,依托汴渠、隐水布防。

八月十五中秋节,捻军在中牟会师,冲破河南绿营的防守阵地,进至山东曹州。刘铭传知道捻军必然重回沙土集休整,与潘鼎新在巨野北边的田庄一带悄悄设伏。捻军不知,从曹州回巨野,到家门口放松了警惕。范汝增惦记沙土集的烧鸡,一路谈笑,哪里知道路边、树林的伏兵齐出,捻军措手不及,死伤不少人马。

范汝增组织捻军回击,却见阵前站着一排老百姓,官军的刀枪都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面。捻军将士都认得这是自己的父老乡亲,不敢冲杀,官军枪弹如雨,箭如飞蝗。不少的捻军将士倒在阵前。范汝增无可奈何,下令撤军,官军随后追杀,全胜而归。

范汝增逃至周家口(今河南省周口市),惊魂未定。捻军大至,张树珊上前拒战。

张树珊身高一米八,头大如斗,背宽腰圆,朱砂脸,腮阔脸短,眼如铜铃,使一把八十斤大刀,双臂有五百斤神力,十分厉害。

捻军此次设计阵斩张树珊,这是赖文光的计划。小将李永观骑上黄骠马,慢慢地靠近张树珊。

李永观是一名捻军小将,骑的却是一匹天马,天马是新疆伊犁河流域一带特有的草原种马,这种马雄健善战,速度快,爆发力强。

张树珊还骑在马上洋洋得意,哪知那小将不打招呼,策马上前,黄骠马快如疾风,瞬间冲到眼前,张树珊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人头便落地了。可怜一代名将,被敌人一刀斩于阵前。

捻军将郭松林围在核心,战至夜半,战马站立在尸体中不能前进,郭松林下马,继续与捻军肉搏。树字营被捻骑冲杀得七零八落,郭松林大败而逃,连张树珊的尸体都顾不得收拾。

捻军大败郭松林,阵斩张树珊,淮军闻风丧胆,刘铭传只好远远跟着,不敢靠近。

九月重阳,曾国藩以身体有病为由辞职,朝廷派李鸿章专门负责剿捻。

十月深秋,白雁南飞,张宗禹率领西捻军从汝州出发,经宜阳、永宁进入陕西商州,攻取华阴;赖文光率领东捻军进入丰县、沛县,然后向西屯军太康。

十一月,曾国藩回任直隶总督,李鸿章代领其军。曾国藩非常惭愧,三次提出辞职,朝廷并不允许。

同治五年十月,捻军在郓城、巨野交界的沙土集休息一个月以后,赖文光率领东捻军来到鄂豫边大别山,在光州、固始之间游走,然后南下麻城,西攻孝感,取应城、云梦,兵围安陆,郭松林率军在安陆进行抵抗。

赖文光、任化邦到达大洪山,淮军紧追不舍,捻军南走,进入江汉平原。

郭松林对彭毓橘说:“捻军来往如风,今天进入到江汉平原,这里水网密集,利水战不利步骑,宜上书九帅,让湖北各地官员严防死守,断了捻军粮道,淮军再跟他们慢慢耗。”

彭毓橘不以为然地说:“捻军的特点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逃,沿途抢劫,形同流寇。如今前有大江拦截,后有追兵,他们无路可走,必跟我等死战。新湘军是来剿捻的,不是来送客的,还没有开战就让捻军从眼皮底下溜走了,剿捻还有什么功劳可言。”

郭松林被驳,不敢作声,一路尾追捻军至京山臼口。赖文光预先设伏,郭松林孤军深入,误中埋伏,被捻军生擒,其弟郭芳鉁战死。

郭松林足踝受伤,被捻军押着去见主帅,行到半路上,碰到了几名部将,几个人一使眼色,挣脱绳索,杀了押解的捻军,夺得几匹战马,在部将的保护之下,逃了出来。

臼口之战,东捻军大胜,赖文光乘胜进攻安陆。

刘铭传跟随东捻军一路追到麻城,周盛波率军赶到随州,鲍超率军赶至枣阳,赖文光被迫从安陆撤军,退往京山。

同治六年十二月六日,捻军和淮军在石板河边摆开阵势。

头天晚上,赖文光派一万多名捻军,每人赶制一个袋子,将石板河上游堵住,任化邦率数千骑兵攻击郭松林部,假装不敌往回逃,跑到低洼处,任、赖将郭松林前后截住,水淹淮军。

淮军溃不成军,被杀大半,刘铭传率剩下的一千多人逃到臼口。

赖文光自安陆往东进入麻城、黄州,刘秉璋等率军从英山出发,阻击捻军。赖文光识破刘秉璋计谋,率军西进蕲春、浠水。

赖文光进至黄冈东,官文派彭毓橘、郭松林率新湘军到黄州大营听调。新湘军到了黄州以后,官文让湖北粮台丁守存故意扣发新湘军军粮,新湘军从此粮断。

彭毓橘在南京立了大功,不怕粮台官员,学着曾国荃的腔调大骂官文不是东西。他听说捻军已到浠水,二话不说,从黄州率军前来阻击赖文光。

道台葛承霖劝阻道:“官军还是待在城里,不要出战,这样相对安全一些。”

彭毓橘却不信这个邪,执意出战。提督罗朝云说:“坚守黄州,实为上策。”

彭毓橘不听,率军到蕲水布防,接战捻军,两军相隔二十里。

捻军见湘军在蕲水安营扎寨,全副武装,戒备森严,出动一百多名骑兵前来骚扰,另外有三百多名骑兵在远处演练布阵。

捻军一百余骑冲到寨外,被湘军强弓硬弩射回,损失十余骑,不敢进攻,开始撤走。

彭毓橘率两千人出击,四面包围,捻军无处可逃,回军再战,拼死攻寨,用弓箭仰射,湘军开炮还击,捻军死伤不少,有一百多捻骑冲出重围往东北而去。

次日,捻军悄悄路过蕲水前往安徽,罗朝云率湘军出寨巡视,在溪泽与捻骑不期而遇,两军又战。彭毓橘闻讯率军来援,彭毓橘居中,邓泰福、王仕益居左,总兵彭光友、罗兴祥居右,三支人马呈品字形向前推进。前方出现一百名捻骑,湘军追击,捻骑逃往六神港,过港以后,拆毁木桥。彭毓橘追到六神港,命士兵迅速渡港追击。六神港虽然水浅,但泥浆却很深,不少士兵陷入泥潭,前进困难。此时四周山谷鼓起,捻军杀到,将陷入泥潭的湘军团团围住。彭毓橘知道,这是中了敌人的埋伏。

捻骑大至,将湘军包围起来,喊杀声震天。赖文光指挥若定,他对任化邦、牛宏升说:“湘军只有中军能战,左边的湘军多是汉阳、沔阳一带的渔民,他们会水上作战,右边的湘军是随州、枣阳一带的农民,他们都知道我军能战。故而战事一起,看大旗所指方向,向左则进攻左翼,向右则进攻右翼,破了两翼之敌,再进攻中军。”

众将领命而去。新湘军左右两翼一触即溃,任化邦、牛宏升轻松获胜。捻军集中人马进攻中军,彭毓橘遭到三路围攻。

新湘军支持不住,开始后退,彭毓橘手下将领邓泰福、彭光友等战死。双方战至正酣,赖文光率大军抄了彭毓橘的后背。

彭毓橘身陷重围,退守一处山岗,多次突围没有成功,捻军大喊“活捉彭毓橘”!彭毓橘身中两箭,在麒麟凹落马被擒,营官殉难的有五人,六千新湘军全部溃散,步骑损失殆尽。

彭毓橘被俘,众捻军将他押到赖文光面前,骂声不绝,被赖文光斩首示众。

彭毓橘死后,其他湘军逃回黄州大营。乌骓马在彭毓橘尸体旁边徘徊,任湘军如何吹口哨,它都不理,最后被捻军牵走,当作了战利品。

捻军马多,有人认得这是一匹好马,将其献给牛宏升。牛宏升大喜,亲自试骑了一次,那马来回奔跑一程,果然又快又稳。牛宏升命人用黄豆、青皮等精饲料喂养,每天黄昏时骑着它在外面溜圈,经常到湘军营前打个转,扰得湘军士卒大骂。

过了半个多月,两军在山东日照境内重新开仗,赖文光传令冲杀,乌骓马接到军令,长嘶一声,四脚腾空,率先向湘军冲击,很快将其他人马抛得远远的。牛宏升发觉不对,拼命勒马回头,乌骓马不理,他抽出佩刀,朝马屁股扎去,乌骓马负痛狂奔,将牛宏升带到湘军大营,结果被湘军活捉。捻军队伍大乱,四处溃散,湘军趁势反击,大获全胜。

乌骓马被扎数刀,回营以后血流如注,过了几天,死在营中。湘军将士感念其恩,将它与彭毓橘埋葬在一起,并立了一块石碑,称其智勇,是匹烈马,是良驹。

曾国荃曾经向朝廷上奏说:“与捻军交战,宜将赖文光引入腹心地带,一举而歼。”

如今捻军进入湖北腹心地带,被歼的不是捻军,而是新湘军。

郭松林大败,张树珊被斩,彭毓橘全军覆没,曾国荃辛辛苦苦招募的新湘军损失殆尽,落得别人笑话。河南巡抚李鹤章对同僚说:“曾国荃当年的南京之功,还不是别人死战,自己收功。如今在湖北无人帮衬,自然计穷力竭。”

曾国荃从此闷闷不乐,旧病复发,半癫半狂。

却说彭毓橘在黄州战死,湖北粮台丁守存连夜求见曾国荃,为自己解脱,他从中挑拨说:“杏南之死,源于粮断。”

曾国荃一听,十分惊异,说:“愿闻其详。”

丁守存和盘托出,嘴里放起了连珠炮:“新湘军离开武昌时,本应随军调拨十万斤粮食,官文命令我将粮食扣留,待杏南到黄州以后再发。哪知新湘军一到黄州即遇捻军,仓促交战,粮尽被擒。”

曾国荃认真听完,忽然口气变得异常严厉,问道:“有事实依据吗?”

“当然有。”丁守存从夹衣里面掏出一张公文,“上面写有官文的批示。”

曾国荃接过批文仔细看了看,盯着问了一句:“这个批文是真的?”

“卑职在中丞面前岂敢说谎,公文如果有假,中丞可以将我拉到辕门外去斩首祭旗。”丁守存信誓旦旦,“卑职就是看不惯官文欺下媚上,贻误军机。九帅是海内英雄,天下谁不景仰,如果九帅都害怕官文,试问普天下还有谁敢弹劾他?”丁守存豁出去了,反将一军。

曾国荃被丁守存一激,气血上涌说:“你就在这公文上面签字画押,做个见证。”

丁守存依了。

曾国荃大骂官文不是东西,前者曾国华在庐州三河镇被杀是旧恨,今天彭毓橘在黄州被斩是新仇,曾国荃要跟官文新账老账一起算。他不露声色,派人四处秘密搜集官文这些年在武昌的种种劣迹,准备弹劾他。

此时,曾纪泽从京师南下,到湖北襄阳看望九叔,他想找一个八股文高手辅导自己写作。曾国荃记得大哥曾经说过武昌孝廉胡东谷是一位写八股文的高手,为湖北文人第一。于是花重金将胡东谷延入府中,专教曾纪泽写文章。

胡东谷果然不含糊,指导曾纪泽写了几篇文章,曾纪泽寄给父亲看,曾国藩点头称是,称赞曾纪泽的文章大有长进。

曾国荃准备弹劾官文,让倪豹岑写一份奏折,但仔细一想,又感觉不妥,如果倪豹岑走漏了消息怎么办?他忽然眼前一亮,侄儿曾纪泽不就在身旁吗?对了,找侄儿写奏折最可靠。

曾国荃知道侄儿这些年跟大哥学到了不少真本事,尤其是奏折写得不错,就将官文在武昌的劣迹一一说出。曾纪泽闭门三日,写了一篇文采斐然的奏折,内容包括:官文贪墨骄纵,任用家丁,徇私舞弊,挥霍无度,贻误军政,以外臣身份结交军机大臣的胡家玉,是肃顺余党。

曾国荃一看,连连叫好,夸奖曾纪泽说:“侄儿写得不错,此折有理有据,言语尖刻,措辞清楚,行文流畅,读之朗朗上口。我马上拜发,此折一上,不搞倒官文誓不罢休!”

曾纪泽跟父亲日久,做事比较谨慎,他对曾国荃说:“九叔,弹劾官文事关重大,他毕竟是做了十几年的湖广总督,从朝廷到地方关系盘根错节,不如先问问父亲再作打算?”

“你懂得什么,你父亲办事一向谨慎,这奏折到了他的手上,他怎么会拜发,你六叔的仇就不报了?你表叔的仇就不管了?这件事由我来做主,到时候你父亲问起,九叔会说此事跟你无关,就是你不写这份折子,九叔也要找人写,然后发出。”曾国荃一番话很有道理,曾纪泽听后连连点头,就在襄阳郭松林营中将奏折发出。但他心中没底,写了一封信给父亲说明此事,并附上底稿。

自胡林翼死后,官文与曾国藩一直面和心不和,湘军进攻南京时,曾国藩调多隆阿率军从南京西面助攻,官文却奏调多隆阿远赴陕西作战,不让多隆阿东征,还有湘军六千人马在庐州三河全军覆没的过节,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湘军将领都知道。

八月二十三日,曾国藩在济宁大营接到儿子来信,非常紧张,与赵烈文商量对策。曾国藩说:“老九办事草率,不计后果,弹劾官文,湘军的麻烦来了。”

赵烈文看了看曾纪泽的奏折,说:“涤帅,九帅有此惊人之举,让人佩服。纪泽的这份奏折站得住脚,有理有据,所列举的几件事,也不是胡编乱造,即使得罪了官文,也不至于落个下风。”

“官文久经官场,深得朝廷信任。湘军打下南京,论功时,我将他列在我的名字前面,润帅文韬武略,尚且不是官文对手,还要用阎敬铭的策略与官文搞好关系。老九长期带兵,哪知道官场险恶,倘若参不倒官文,刘铭传的河防作战计划岂不是要全盘落空?”曾国藩心情郁闷。

“涤帅,我看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补救。”赵烈文试探着说。

“请讲。”

“由涤帅出面密保官文,说九帅办事不周到,请求朝廷将九帅的折子留中不发。”

“好,就按惠甫的意见办。”

曾国藩又仔细研究了儿子的底稿,奏折中的话确实有理有据,心中稍安。

且说官文与军机大臣胡家玉关系极好,军机处的公文从来都不直接寄给湖北巡抚衙门,而是要通过湖广总督衙门来转交,这个规则自官文任湖广总督以后就成为定例。几任巡抚都遵守这个规矩,曾国荃任鄂抚以后也是如此,只要军机处来公文,官文便让曾国荃亲自来拿,如唤家奴,稍有迟缓,官文就给脸色。

胡家玉,字小蘧,江西新建人,道光二十一年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后任贵州学政、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胡家玉见曾国荃弹劾官文,还捎带自己,非常恼火,就联系另外几位军机大臣到西太后面前告曾国荃的状。

慈禧看了,马上意识到这是同城督抚争斗。朝廷又派计顺斋到武昌调查此事,胡家玉事先与计顺斋串通,计到武昌转了一圈后,在调查报告中句句为官文开脱,还说曾国荃所言不实,完全是诬告,依大清律,可以治曾国荃造谣中伤大臣之罪。

左宗棠看到曾国荃参劾官文的奏折以后,拍案叫绝说:“这是本朝一等一的奏折,参了一个可恶之人,牛!”

朝廷问左宗棠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左宗棠对曾国荃的奏折大加赞扬,说:“官文贪墨骄纵,任用家丁,徇私舞弊,贻误军政都不是空穴来风,朝廷应该将官文革职问罪。”

此时,江西巡抚刘坤一也上奏参劾胡家玉,他在折子中说:“胡家玉自咸丰以来从来没有交过田赋,胡家有五百多亩水田,岂无一亩肥田?十七年以来,岂无一年丰收?”

曾国荃弹劾官文的奏折已上报朝廷,朝廷的意见还未下达,胡家玉犯受贿罪,以不知回避交部议处。军机大臣汪元方认为,根据钦差意见,湖北司道官员都说官文好话,而曾国荃指责官文与肃顺是一伙,与事实不符,要求反坐,治曾国荃诬告之罪。

慈禧举棋不定,将奏折发给都察院及各省督抚,让他们谈谈对此事的看法。

都察院御史受胡家玉指使,说曾国荃所奏不实,一一批驳,尤其是说官文是肃党,根本站不住脚,完全是诬告,按律要反坐。有的督抚借机打击曾国荃,说曾国荃恃功而骄,新湘军在黄州全军覆没,要将曾国荃抓起来治罪。

湘军集团中只有左宗棠支持曾国荃,他又上奏折说:“朝廷若惩治官文,会大快人心。官文贪墨庸碌,不配做封疆大吏,朝廷应该将官文革职问罪,以正视听。”

左宗棠此时正奉命前往西北平叛,奏折分量之重,是其他督抚不能比拟的。

慈禧看到两派全然不同的意见,心里明白,巡抚和总督不和,实则是湘军在与满人争权力。眼下捻军势力强大,朝廷既需要湘淮将帅平叛,也需要官文这样的心腹鹰犬为朝廷效力,便按同城督抚不和的例子来处理。

朝廷将胡家玉、计顺斋降级留用,官文被解除湖广总督职务,调回京师,任武英殿大学士,掌管刑部兼正白旗蒙古都统,湖广总督一职由谭廷襄暂时代理。不久,调李鸿章任湖广总督,但是李鸿章不能离开两江,湖广总督一职由其兄湖南巡抚李瀚章代理,刘崐任湖南巡抚。

曾国荃挤走了官文,心里出了一口恶气。他原以为官文走后,湖广总督一职会由自己来接,哪知朝廷任命的是李瀚章,他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瀚章是曾国藩学生,平时就惧怕九帅,官文走后,曾国荃在湖北总算是露脸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打一个喷嚏,李瀚章马上过来请安,跺一下脚,荆楚一带马上震动。

再说官文进京以后马上联络官员,对曾国荃进行疯狂打击报复,他抓住湘军在黄州大败和河防之策失误大做文章,说曾氏兄弟、李氏兄弟势力太大,满人控制不了汉人。

官文的言论引起满洲权贵们的不安,一些王公大臣又搬出祖训,不断向太后进言,重弹祁雋藻老调。

御史穆缉香阿、阿凌阿等人跟官文是铁杆,官文任湖广总督时,就十分注意对京官的感情联络,每年的冰敬、炭敬都会按时送到,最主要的还是别敬,四时八节跑得比较勤快,京官出差到武昌,官文亲自来接,招待得非常到位,而且有求必应,故而官文在京中的铁杆非常多。前任湖广总督两三年就换一个,只有官文一干就是十三年,可见官文本事有多大。

同治根据官文奏报,三次申斥曾国荃,措辞非常严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曾国藩的好友兼亲家,陕西巡抚刘蓉被朝廷再次革职。曾国荃知道,这一切都是官文捣的鬼,他也无可奈何。湖北官员还联名上奏折请留官文,搞得他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朝廷的打击报复滚滚而来,陕甘总督杨岳斌、广东巡抚郭嵩焘、直隶总督刘长佑等纷纷开缺回家,特别是刘长佑,没有半点差错,直接罢官回湖南。湘军以数省督抚之位换得湖广总督一席,代价实在太大。

更让人气恼的是,刘长佑离开保定,直隶总督一职马上被官文接手。官文并没有受到任何处分,不降反升。

曾国荃知道以后非常生气,大骂天道不公。

广东巡抚郭嵩焘开缺,源起于广州同城督抚不和。毛鸿宾担任两广总督的时候,与广东巡抚郭嵩焘有矛盾,他知道郭嵩焘与曾国藩过从甚密,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时间一久,也就有忍不住的时候,便将郭嵩焘在广东的所作所为说给左宗棠听。

咸丰十年左宗棠进京赶考,朝廷张网以待,在襄阳被毛鸿宾拦了下来。风雪之中,毛将左留在客栈,苦口婆心劝左到英山见胡林翼,也算是对左有救命之恩,故而左、毛之间过从甚密,两人都不喜欢郭嵩焘。

广州督抚之争的消息传到京师,朝廷问左宗棠此事该如何处理。

左宗棠在折子上回道:“可以调浙江巡抚蒋益澧代替郭嵩焘。”于是朝廷将郭罢官,调回京师,调浙江巡抚蒋益澧担任广东巡抚。郭嵩焘后来知道是左宗棠下的绊马索,一生耿耿于怀,至死都没有原谅左宗棠。

刘蓉被罢官回家,没有人为他开脱,其母怒骂道:“有酒有肉待远亲,火烧盗抢喊四邻。”正是:

捻军征战万里长,千骑突至日无光。

武昌督抚重开战,只因大将阵前亡。

湘军将领闻之,非常惭愧。不知刘蓉究竟因为何事被罢官?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