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蓝大顺到达宝鸡,不想继续西行,决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自己率军沿汉江悄悄东下,蓝二顺、蓝三顺、蓝九顺进攻镇安、山阳、离南,起义军步骑沿着大路东下,十日不绝。
朝廷廷议时,不少大臣认为陕西巡抚瑛棨办事拖拖拉拉,让起义军在三秦任意妄为,治军治民无方,不能胜任。
朝廷下诏询问四川总督骆秉章何人可以担任陕西巡抚。骆秉章回答说刘蓉才能出众,可以胜任陕西巡抚。
刘蓉越三级提拔使用,被朝廷任命为陕西巡抚,一时舆论哗然。
同治三年,顺天府尹蒋龄向吏部递折,说刘蓉骤升陕西巡抚,不符合朝廷用人制度。
刘蓉获知后,向朝廷上奏折请求罢去官职。骆秉章也向朝廷上奏折,请刘蓉留任。
此时,钦差大臣、大将军多隆阿从安徽到陕西平定叛乱,走到河南染病,不能西进。伊犁将军李云麟的母亲去世,丁忧回家,骆秉章奏荐刘蓉代领其军。
朝廷下诏,让四川总督骆秉章派一支军队给刘蓉率领,增援汉南。
七月,刘蓉命令支援陕西的朱南桂、何胜必、萧庆高等率一万三千人出兵汉中。
汉中是陕西重地,川中蓝大顺、李短搭的部队与陈玉成的余部会师以后,又与当地盗匪一起,围住汉中,日夜攻打,又在城外四处修筑营寨围困汉中。
汉中知府胡世恭、道台王象臣先后病死,汉中城中官员还有都司张学烈、总兵郎天祚、南都县令李师孟等数人,这些官员相互猜忌,不能在一起共事。城外许多人为了躲避战乱,进城躲避,汉中城内粮食短缺,瘟疫又起,每天死亡数百人。
四川、湖北支援汉中的两支人马先后染上瘟疫,所部将领都十分后悔进入汉中,相互指责对方。
汉中守军频频出战,援军已到城外,不能组织有效进攻,大家都在等待新任巡抚刘蓉前来统帅三军。
八月初,刘蓉从成都出发。何胜必等人私下议论说:“汉中的敌人虽然多,但心思不一,各有打算,如同一盘散沙,可以一战功成。刘中丞是来坐收渔利的,我等要在中丞大人没有到来以前破敌立功,大家以为如何?”
朱南桂、张由庚赞成何胜必的意见,三人约期共同进军,何胜必军走到油坊,朱南桂失期先退,何胜必、张由庚也收军回营,合攻失败。
次日,天降大雨,起义军担心官军乘机进攻,收拾行装准备逃走。
都司张学烈见城外起义军撤走,打开北门,与总兵郎天祚、南都县令李师孟等一起弃城而逃。
蓝大顺不敢进城,过了很久,才知道原委,起义军欢呼雀跃,相邀进城。蓝大顺纵兵抢劫,支援汉中的各路大军闻风溃走。起义军乘机猛追,汉中城里城外,到处都是官军和百姓的尸体。
败报传到刘蓉手上,刘蓉已进至巴州,复向骆秉章请求增调刘岳昭军进入陕西。
洋县的义军见汉中联军获胜,欢欣鼓舞,分兵夺取佛坪,以汉中、佛坪、兴安作为根据地,筹备粮饷,四处出击。
起义军占领汉中以后,东取城固,将两乡、石泉三座城池连为一体,可通往兴安。
十月霜降,刘蓉率军来到广元,他等了很久,也不见骆秉章出兵。
朝廷认为还是要依靠陕西兵将,因此敦促多隆阿先攻周至。
多隆阿进至鄂、豫、陕三省交界的荆紫关,盗匪闻风四处逃散,多隆阿顺利率军进入商南。
捻军回师河南,北走卢氏县,南奔枣阳,攻陷随州、应山、京山,湖北震动。
捻军降将宋景诗害怕多隆阿,上书请求做雷正绾的偏将,多隆阿不准,命令宋景诗向捻军发动进攻。宋景诗领军到达洛阳以后,公开反对朝廷,投奔捻军,渡过黄河以后,从山西进攻河北。捻军降将张锡珠也率军渡过漳河,进犯大名府,大名府守将秦聚奎战死。
这个时候,回民起义也如火如荼,多隆阿部已分屯各地,金顺、彭基品作为马军、步军统领,两军在礼县夹击回民义军,蓝大顺则进攻周至。
刘蓉与西安将军穆图善一起,向郿县的起义军发起攻击。捻军越过秦岭,往西经过略阳,进入甘肃,攻克陇南后方才收兵。
周达武进攻陇南,刘蓉征调萧庆高等前来陇南会师。何胜必得病留守广元,胡中和出任四川提督,率军从叙南出广元,进攻陇南。
蓝大顺占领周至半年,多隆阿认为收复周至计日可待,飞檄汉中,说不需要其他人帮忙,亲率马步十营人马进攻周至。
周至地处关中西部,东距西安两百里,东邻鄠邑,南依秦岭主脉与佛坪、宁陕两县交界,西界宝鸡市郿县、太白,北凭渭河与武功县相邻,城墙高厚,池小地狭。蓝大顺在城内囤积不少粮草,防守严密。周至起义军人马不多,多隆阿大军到达周至以后才发现,十营人马根本不能展开作战。
朝廷不知道周至战况,依常例询问多隆阿。多隆阿率军攻城,利用地道数次发起强攻,没有成功,人马伤亡累累,多隆阿心急如焚。
官军制作一座瞭望楼,能够俯视城中状况。多隆阿早晚登楼瞭望,战前还到瞭望楼指挥,不久,对城内战守已大致清楚。
这天,多隆阿依旧到瞭望楼督战,不料城中乱枪乱炮一齐朝瞭望楼扫射,多隆阿左眼中弹,却不下火线,传令加紧攻城。起义军抵挡不住,从原来挖好的地道逃往陕南。
次日,官军收复周至。
多隆阿眼睛受伤,不能带兵,回西安养伤。
同治四年三月,刘蓉从汉中回到西安,到多隆阿府上看望。多隆阿正在睡觉,闻巡抚至,强扶卧床,调整方向,面部向墙躺下,害怕刘蓉看清他的面目。太湖之战,多隆阿与曾国藩心中芥蒂已结,安庆战守,与曾国藩不和。曾、刘是死党,多隆阿向来轻视汉臣,又不识汉字,当然不喜欢这个“小诸葛”。
刘蓉不知道多隆阿病情严重程度,只是请他安心养病。
两个月以后,多隆阿死于家中。
周至的起义军败走兴安,有十几名病残老卒留在城中,被民团搜出杀死,他们自称蓝大顺、蓝三顺、蓝九顺。刘蓉可不管这么多,将三顺至九顺全部斩首示众,首级挂在汉中、西安两处城墙上。宁夏、陕西的起义军被官军斩杀干净,唯有从天水过来的太平军东进留坝,官军抵挡不住。商南的捻军西出留坝,到达佛坪以后与太平军合为一处。
多隆阿死后,其部将陶茂林、雷正绾等都编入湘军。
且说刘蓉在西安拜印治军,执政陕西,刷新吏治,陕西连年战乱,军饷匮乏,想从四川取饷资助陕西。
此时,云南、贵州两省巡抚也向朝廷上奏军饷不足,请饷四川。骆秉章非常不满,他认为四川用兵日久,自己的饷银都不够,还要资助陕西、云南、贵州数省用兵,他也无能为力。他以身体有病为由辞去四川总督、驻藏大臣职务。
朝廷下诏,由成都将军完颜崇实兼任四川总督,军事上仍然依靠骆秉章出谋划策。
刘蓉认为胡中和可以担任统兵大将,专门治军,向朝廷专折奏事。
骆秉章并不同意刘蓉观点,说道:“周达武、萧庆高两人资历跟胡中和差不多,都是司道级以下的官员,有的还是营官,与司道、提镇一级的官员相比,品衔还低一级。他们的番号、统属都不一样,若将他们编为一军,会有很多问题。”
胡中和也推辞不干,刘蓉知道这件事不好办,便搁置一边不再提起。
过了数日,骆秉章死于成都,成都老百姓好似丧了父母,大街小巷一片哭声。
骆秉章,号儒斋,广东花县人,家住炭步镇华岭村。华岭村前有池塘,后依峻岭,是一块风水宝地。骆秉章少时勤奋好学,道光十二年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历任江南道、四川道监察御史,办事清正,后任湖北按察使、贵州布政使、湖南巡抚,咸丰十年八月奉命赴川督办军务,官至四川总督。骆秉章年纪大,入仕比较早,与洪秀全同乡,与曾国藩、左宗棠共事多年,任湖南巡抚期间,正是他的容忍与大度,让左宗棠操一省之权。
骆秉章死于成都,朝廷追赠太子太傅,入祀贤良寺,谥号文忠。骆死后,其后人骆壮出巨资在华岭村修建一座光禄大夫家庙,并铸造一尊一千六百斤的司母戊铜鼎,年年祭祀,并将骆秉章的名言“守业勤为本,存心厚乃详,家修敦典礼,空献达文章”作为骆氏家训。
同治六年夏,张宗禹率领西捻军由熊耳山、崤山进入陕西华阴、潼关。
潼关位于陕西省渭南潼关县,因临近潼水而得名,南依秦岭,北抵渭洛,西接华山,是兵家必争之地。中间羊肠小道,仅容一车一骑通过。
西捻军已经打到潼关,张宗禹自陕北渡过黄河,进入蒲阪。
刘蓉从西安率一万大军支援潼关,张宗禹久攻蒲阪不走,对部将任杜说:“蒲阪城坚,仓促之间难以攻克,不如合军一处,力战潼关,潼关下,蒲阪不攻自破。”任杜认为张宗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合军一处,进攻潼关。
潼关守将潘龙瑞出战,任杜奋力攻打,大破潼关兵马,斩敌一千。潘龙瑞退回潼关,据险死守,任杜在潼关如何高声辱骂,潘龙瑞只是不战。
西捻军在潼关僵持日久,粮草不继,派人前去调粮,潼关守将潘龙瑞得知消息,星夜来劫粮道。任杜侦知,待潼关守军赶到时,弃了粮车,四处逃散,潘龙瑞夺得数百辆粮车,准备返营。这时伏兵四起,火箭齐射,车内都是引火之物,见火起爆,潘龙瑞大败,引兵退往潼关,任杜跟踪而至,夺取潼关。
潼关失守,关中大震。
张宗禹率五千人马前来进攻固原城,双方从清晨战至黄昏,孔广顺打退捻军十几次进攻,伤亡较大,火药消耗殆尽。
孔提督率军出战,他骑着一匹黄骠马,在敌人阵中来回冲杀,用弓箭射死十几名捻军。长箭用完,他抽出腰刀,与捻军激战,正酣之际,背后一支冷箭飞来,正中其背。部将王建忠见状,振刀大呼,截杀数人,衣袍皆染鲜血,死战不退。捻军将其围住,连放数箭,将他射得如同刺猬一般。孔广顺也力竭而亡,捻军枭其首级,扬长而去。
西捻军进攻三原、泾阳,官军到三原、泾阳迎战。张宗禹又西攻兴平,东进富平,往北进攻蒲城、洛川、鄜州。
西捻军在陕西三府境内活动一段时间以后,张宗禹又率军进入白鹿原。
白鹿原位于西安东南,秦岭北麓的浠河、霖河之间,内有鲸鱼沟,自东南向西北将其切割为南北两个部分,左侧为南原,称炮里原,右侧是北原,称狄寨。白鹿原依山傍水,地势开阔。
张宗禹站在白鹿原上,塞马秋风,豪气冲天,以陆游《老学庵笔记》体,模仿岳飞口气读诗一首:
经略中原二十秋,功多过少未全酬。
丹心似石凭谁诉,空自游魂遍九州。
同治五年八月立秋,西捻军渡过泾河,进攻咸阳,游骑到达醴泉、乾州一带,刘蓉率兵前往灞桥拒敌。
西捻军已经在浐河西岸十里铺附近的韩森寨设下伏兵,如同当年在山东曹州高楼寨伏击僧格林沁一样,准备生擒刘蓉。
刘蓉任命萧德扬为统兵大将,拒战张宗禹。这时,湘军追捻至临潼新丰镇,西捻军将萧德扬诱至十里铺,回马反击,步兵从两旁村寨杀出,数支骑兵从两翼包抄。湘军陷入捻军布下的天罗地网,队伍大乱。
此时天降大雾,风雪交加,湘军火药又被雨雪浇湿,无法使用。捻军骑兵奋起冲杀,双方肉搏。总兵萧德扬、提督杨得胜、萧集山、萧长清、道员萧德纲全部被杀,余部皆溃,湘军伤亡四千多人。萧庆高、何胜必的人马逃得一个都不剩,只有川军黄影新部突围而出。张宗禹一路追杀,刘蓉逃回西安,闭城不出。
西捻军灞桥大捷,小诸葛刘蓉羞愧难当,辞官回家。
同治六年正月,朝廷任命左宗棠为陕甘总督,率兵攻打西捻军。左宗棠招募士卒,得军五六万人,四川、陕西、湖南各军将领随时随地招募补充,湘军幸存者尽出陕甘。
李鸿章向朝廷上奏,说漕运总督统领的两支人马,在清江浦、临淮两地号令不一,各自为政,请一并划归左宗棠调度。朝廷同意。
二月,春寒料峭,刘松山在西安打败张宗禹,西捻军朝渭北方向撤走。一个月以后,刘松山又在郿县一击成功,大破张宗禹的西捻军。
左宗棠认为湖北军情紧急,率所部驻扎安陆,东捻军复屯兵臼口,出兵广水。周盛波率军攻打臼口,东捻军没有继续北进,反而南走。总兵刘启福见一骑披着黄鞍,正在指挥捻军南下,知道是一个大官,率军越过山涧前来追击。东捻军见有人冲过来,一齐将手中长矛投向刘启福。刘启福额头中枪,鲜血直流,也不包扎,马不停蹄,要生擒敌将。那将见一人满脸血污,举刀朝自己奔来,急忙策马向前,又连加几鞭,往南飞奔。刘启福咬住不放,两骑一前一后,越过七重山林,刘启福鲜血流尽,头昏脑胀,力不从心,从马上摔下来,坠地而亡。
据后来被周盛波军抓获的俘虏称,那位骑着黄鞍马的大官,正是东捻军主帅赖文光。东捻军南走孝感,刘秉璋、杨鼎勋出战,被赖文光打败。
再说刘铭传率军出黄安、黄陂,东捻军又从孝感撤到臼口,休整几天,又进入湖北随州、钟祥,又北走枣阳、新野,东攻唐河,西进宜阳,杀死宜阳知县谢仁搏,饮马伊洛河。
任化邦笑着对赖文光说:“看了洛阳,让我想起永王张乐行,他将国都设立在他的家乡尹家沟,一个小河沟怎么能出真龙天子?”
“没错,”遵王肯定任化邦的意见,“伊洛有王气,南有熊耳山、伏牛山,东临嵩山,北阻黄河,天下之中,山河拱戴,八方辐辏。伊河清流脉脉,发源于熊耳山南麓,与洛河南北呼应,沿伊阙进入洛阳,在偃师汇合洛河一起注入河口,伊河南岸的龙门石窟,十万造像在山河之间铺开,蔚为大观。大运河以洛阳为中心,北至北京,南抵杭州,沟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皇帝龙舟出洛阳,高四层,船内有大厅、朝堂,旌旗蔽日,舳舻相接,二百余里伊洛河之间的邙山风景秀美,‘生于苏杭,葬于北邙’是历代达官显贵的死后追求,何须龙马与神龟,河洛处处有天书。”
任化邦都深以为然。
赖文光率军进入嵩山,驻嵩阳书院,三军休息。
数日以后,赖文光召集三军将士说:“南方出相,北方出将,河南人文荟萃,有科圣张衡,画圣吴道子,医圣张仲景,药圣孙思邈,诗圣杜甫等,还有河南烩面,开封梁园,一朝去京国,十载客梁园;梁园千日好,不如早还家。大家一起回山东,如何?”
三军将士一齐答应说:“愿回山东。”
东捻军旋即北进至山东,赖文光率军来到巨野,驻扎沙土集,整军练武,将资财发给将士家属和当地百姓。
李鸿章的淮军都在湖北,山东守军又抵挡不住捻军的进攻,一触即溃。东捻军从沙土集出发,到戴庙一带渡过运河,东阿县知县周毓南被杀。东捻军马踏河堤,火烧河防军营寨,营内军需物资尽归东捻军所有。
曾国藩自督师以来,河防军从来没有出现溃败情况,自以为固若金汤的运河防线瞬间瓦解,一时间,朝野舆论纷纷指向曾国藩。
左宗棠传令广东陆路提督高连升屯军白水,刘厚基屯兵延安,刘松山、郭宝昌跟踪东捻军,一路北进。西捻军围攻甘泉,刘厚基到甘泉迎战西捻军,被打得大败而逃。
刘典从宜君进入同官,被西捻军打败,退回宜君。西捻军从延安出发,进陷安塞、延川、绥德三城,张宗禹打起仗来勇猛似虎,机警如鹿,狡猾如同一只狐狸。
西捻军在张宗禹的带领下,南返宜川,来到壶口。
黄河流经山陕交界的壶口,河道骤然变窄,在落差五十米的断崖上倾泻而下,声势浩大,水珠飞溅,汹涌澎湃,怒吼咆哮,形成巨大的黄色瀑布。
此时黄河结冰,西捻军趁机渡过黄河。
原山西巡抚赵长龄委派山西按察使陈湜防守黄河一线,陈湜听说西捻军还在绥德,在葭州加强防守,自以为有备无患。听说西捻军已到宜川,十分惊讶,赶到赵城,从马上坠落,身受重伤,不能行走,此时西捻军已攻下吉州、乡宁。
新任山西巡抚乔松年弹劾陈湜说:“山西按察使陈湜专治黄河,防守三年,花掉朝廷的银子几十万两,该大臣治军不严,部下抢劫百姓财物,**妇女,形同禽兽,应予严惩。”
山西士民百姓亦状告原巡抚赵长龄纵容下属,官官相护,于是朝廷将赵长龄、陈湜罢官夺职,交部议处。
十二月大雪,西捻军南走降州、曲沃、垣曲,斩垣曲知县王国宝,又东进济源、阳城。
阳城位于山西省东南中条山东北,太行山以西,沁河中游西岸,与济源、垣曲接壤。西捻军攻下阳城,在海会寺、天官王府、郭峪古城等地到处寻找阳城知县周克敏,周知县躲进皇城相府,不敢出来,惶惶如丧家之犬。
张宗禹经析城山、蟒河到达黄河北岸,沿着黄河东走,进入新乡原阳县,原阳古称博浪沙,因张良刺秦于此而闻名于世。西捻军驻在博浪沙休养生息,官军不敢进攻。
萧庆高、何胜必两军征战已久,伤亡较大,士气低落。重庆人黄影本是太平军降将,因为能征善战,闻名川陕。黄影率领湘军、滇军、川军三路人马自成一军,奉刘蓉的命令行事。
同治六年四月,湘军围攻甘肃陇南,刘岳昭被超升为云南布政使。
黄影出兵正安,胡中和等攻克陇南旧城山,蓝大顺的余部被平定。
萧庆高率军返回汉中,周达武进军四川松潘,羌兵准备包抄周达武,远远地望见官军旗帜飞扬,刀枪耀眼,阵容整齐,不战而溃。
周达武陆续将各股羌兵歼灭,沿路设置驿站,松潘乃定,朝廷任命周达武为贵州提督。
朝廷组建长江水师,彭玉麟任水师统兵大将,朝廷召见彭玉麟,询问长江事宜。彭玉麟向朝廷三辞侍郎职务,朝廷同意,让彭玉麟署兵部尚书衔,每年巡视长江一次。长江水师提督黄翼升以身体有病为由告老回家,因此,朝廷任命李成谋为长江水师提督。
彭玉麟每年巡视长江水师,长江盗匪不敢出没,他们说彭打铁铁面无私,这个人又不爱钱,被他逮住以后轻则受皮肉之苦,重则斩首示众,于是纷纷散去。
杨岳斌自从陕甘总督被罢官后,也被朝廷征调巡视长江,没多久,他自称有病,回到湖南老家疗养,不再出山。
湘军水师宿将老的老,退的退,新兵不知道水上战事。彭玉麟加紧练兵,众将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们将炮膛擦得光亮,士卒阵势排得整整齐齐,刀枪耀眼,旌旗飘扬,一派欣欣向荣气象。
朝野上下都说长江水师船坚炮利,威武雄壮。
曾国荃被免职后,朝廷任命广西巡抚郭柏荫接任湖北巡抚,兼署湖广总督,李瀚章担任浙江巡抚,丁日昌担任江苏巡抚。
曾国藩被李鸿章取代,左、李两人一西一东,分别在山东、陕西剿捻。
同治六年六月二十日,这天晚上,曾国藩与赵烈文在一起闲聊。
曾国藩忧心忡忡地说道:“京中有人过来告诉我,这些年以来,京师风气大变,明抢暗偷的事情层出不穷,大街小巷乞丐成群过市,老百姓**无衣,民财耗尽,玉泉山泉水皆枯,永定河河水断流,朝中无君子,六部到处是小人,人事混乱,恐怕有意想不到的变化,到时候怎么办?”
赵烈文站起身来,没有正面回答,边走边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改朝换代,必然从朝廷内部腐朽变质开始,然后是祸起萧墙,九州无主,地方诸侯各自为政。”
曾国藩一听,皱起眉头又问:“朝廷会转移到南方吗?”
赵烈文断然答道:“朝廷会就此灭亡,不会出现东晋、南宋那样的局面,也不会出现南北朝。”
曾国藩内心不服,说道:“皇上仁义道德,勤于政事,恭亲王聪明睿智,太后遇事乾纲独断,朝廷不可能发生轴心崩坏的事情。”
赵烈文叹息良久,说道:“恭亲王聪明,这一点大人没有看错。但恭亲王身为议政王,说话做事不能算数,政令决策不能出朝廷;皇上勤政于兴亡无补,太后威断则容易被小人蒙蔽。中兴气象,第一要看朝廷和地方有没有人才可以依赖,否则迟早会灭亡。”
曾国藩无言以对,说道:“皇上德行正派,或不至于此。”
赵烈文话锋一转,说道:“大人说的没错,然而气运如此,崇祯皇帝有德,又勤于政事,然而明朝当亡,崇祯皇帝也不能力挽狂澜。”
曾国藩默不作声,良久才说:“看到社稷被毁,我心有不甘。”
赵烈文继续说:“当今皇上德行正派,正是有一批中兴名臣在力撑,已经够尽心尽力了。只是满人夺江山太容易,有巧取天下之嫌。天道难测,善恶环环相报,后来的君主是一代不如一代。”
不久,朝廷发来廷寄,让各省督抚、将军就国家外交问题各抒己见。总理事务衙门开诚布公,广征方略。
曾国藩高兴地对赵烈文说:“此折关系重大,中兴有望了。南宋在金国鹰视狼顾之下还存在了一百多年,我朝也可以像东晋、南宋一样,偏安数十年没有问题。”
赵烈文并不认同曾国藩的观点。正是:
关中一带频征戮,多少性命赴黄泉。
恶战何图麟阁姓,苦争岂为史留篇?
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