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娘

第十八章 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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窯頭守在洞口,看到我,也不說話,直接遞給我一頂柳條帽,一盞煤油燈,然後把一個拴著紅繩的木牌牌塞給我:“掛到脖子上,進了洞子帽子就不準摘,摘了帽子出任何事情窯上都不管。”這就是他對我進行的安全教育。

我按照窯頭的吩咐把那個柳條帽帶到了腦袋上,把牌子掛到了脖子上,這是一塊巴掌大小的牌子,上麵刻著橫豎道道,好像圍棋的棋盤。

小老漢叮囑我,這些畫出來的格子是記數的,每背上來一筐煤,窯頭就在一個格子裏麵蓋一個印跡,月底就憑印跡的數量核算發工錢。這個牌牌是萬萬不能離身的,丟了,或者讓別人偷跑了,不管你背上來多少煤,都算白幹。窯口堆著柳條筐,筐底部蒙著鐵皮,每個筐的兩畔都綁著拇指粗細的麻繩。我學著別人的樣子,從窯口摞成一堆的筐子裏拿了一隻挎在肩頭,跟著隊伍朝洞穴裏麵走去。

“這是誰的狗?幹啥呢?”

窯娃子的隊列突然噪動起來,花姑娘不知道什麽時候跟著我們來到了洞口,我連忙喊它:“花姑娘,花姑娘,回家去,回家去……”

它的注意力被地上一個躥動的活物吸引,顧不上搭理我,在窯娃子們驚詫的議論聲中毫不猶豫地追在那個活物後麵鑽進了煤窯。

大偏對我說:“你看看,狗的膽子都比你大,我們跟你都是一樣的人,我們對能鑽窯,你怕球啥呢?”

花姑娘的舉動讓我對這個黑洞的懼意大消,我逼迫自己作出一個笑摸樣:“誰怕了?來不就是鑽窯的嗎?”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徹底恢複了平靜,以一種大義凜然慷慨赴義般的可笑姿態隨著窯娃子們鑽進了窯洞。

其實窯洞裏並沒有外麵感覺的那麽黑暗,每隔十來步巷道裏就有一個壁龕,壁龕上擺著點燃的油燈,眼睛習慣了裏麵的黑暗之後,四周的情況倒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這就是巷道,用碗口粗細的原木支撐著黑沉沉的岩石,腳下並排鋪了幾根鐵軌,鐵軌被磨得甑明瓦亮,在黑暗中閃爍著絲絲銀光。坡度很陡,大家朝下麵走的時候都采取半蹲半坐的姿勢半走半出溜。洞裏麵越朝下走越熱、越悶,再加上那種姿勢行進非常吃力,走不多久就大汗淋漓了。到一處拐角的地方,狹窄的通道驀然開闊,鐵軌也就鋪到這裏。這裏辟出了十來平方米的空間,窯娃子們紛紛停下來脫去身上的棉襖,有的幹脆連褲子也脫了,我發現,窯娃子們大多都沒有穿褲衩的習慣,脫光了,就跟在澡堂子裏準備洗浴一樣。我學著他們的樣兒,也把身上的衣服脫了個一幹二淨,看看四周赤身**的人們,再看看我那條襠部已經磨爛了的褲衩,我實在下不了脫褲衩的決心,看到窯娃子裏也有一些人仍然穿著褲衩勉強維護著男人那可憐的私密、尊嚴,我就留著褲衩沒有脫。小老漢和老梆子也屬於脫光一族,兩人胯間蜷縮成一團的男人本錢活像一個躲在毛茸茸鳥巢中間的麻雀兒,老梆子毫不羞澀地動員我:“脫了,脫光利索,都是男人,想請個婆娘來看都請不上,怕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