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娘

第二十五章 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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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事故和事故裏死亡的人幾乎在第二天就已經被遺忘了,窯娃子們紛紛去了別的煤窯謀生。麵臨生存的重大課題,窯娃子們顧不上為死者哀傷,過去經常發生的、比這更加慘烈的事故也已經讓窯娃子們變得麻木。我沒有去別的煤窯,走還是留這個問題困擾著我,讓我遲遲不能選定下一步的生活走向。走,我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留,這個地方讓我恐懼。我的恐懼不僅僅是針對死亡威脅的本能逃避,還是對小老漢、窯婆子那些冤魂的回避。我總覺得,雖然不在同一個煤窯裏,但是,小老漢、窯婆子還有其他那些被掩埋在黑暗地層中的冤魂,會像影子一樣在煤窯那黑暗的空間回**、漂浮。我還不能像其他窯娃子那樣灑脫地麵對隨時可能的死亡,迅速地忘卻死亡的同類,思想聚焦於眼前的飯碗,腦子裏隻想著每月一次的欲望狂歡,我還想活得更長久一些,活得更安全一些。

對於我的選擇,或者說對於我執意不願意下窯的態度,老梆子和大偏不置可否。老梆子還是那句話,一切都是命裏注定的,該死的娃娃球朝天,不該死的大難不死。他認定這次事故證明,他老梆子的命還長著呢。大偏的過去我不了解,大偏的現在我了解,無論如何,他算做窯娃子中的經驗豐富者,如果放在國有企業裏,像他這種人,肯定能夠成為抓革命促生產的骨幹,所以,另一個窯頭第二天就找到了他,邀請他去那家煤窯裏當生產組長,背一筐煤給他兩塊錢,比其他窯娃子整整高出了四倍,大偏提出了一個附加條件,要求給我和老梆子加到一筐煤一塊錢,那樣他才會去。窯頭卻說,如果我能去,啥活不用幹,隻要下井待著,每天就給我三塊錢。窯頭這話讓我們大吃一驚,我不明白我的身價怎麽會突然高到了如此地步,甚至超過了公認的背煤高手大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