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娘

第二十六章 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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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我也不清楚她叫什麽名字,她告訴我的名字非常複雜,長度超過了我所聽到過的任何一個外國人的名字,而且那個名字是用我聽不明白的音節組成的。我問她她的名字如果寫出來是哪些個字,她搖搖頭茫然的反問我:“什麽是字?”她見我實在弄不明白她的名字該怎麽稱呼,就讓我把她叫胡麻,我問她哪兩個字,她想了又想,說就是胡麻籽的胡麻。胡麻是當地主要的油料植物,炸出來的油香味濃鬱,比芝麻香油更加珍貴。我當時覺得她有點弱智,又覺得她是在占我的便宜,因為,胡麻這個名字聽起來像“胡媽”,後來的所有事實都證明我這個認識絕對錯誤。

我問她屬於哪個民族,顯然,從她告訴我那一長串音節組成的名字來看,她不是跟我一樣的漢族。但是,她的長相卻也不是我在農村帶隊的時候見過的,從甘南草原過來用牛皮羊毛換麥子和清油的藏族、裕固族,更不像寬臉隆鼻的蒙古族。她長得有點像歐洲白種人,或者說像東西方人種的混血兒,包巾下麵露出的卷曲發梢是棕黃色的,鼻梁很高,眼睛很大,眼皮很雙,眼眶很深,皮膚很白。如果她沒有兩隻跟我一樣黑溜溜的眼珠和一口道地的本地方言,我會以為她是從北邊的國境線上竄過來的克格勃女特務。我問她的民族,她告訴了我一個非常奇怪的兩個字:邐阡。準確地說,她當時告訴我的僅僅是這兩個字的發音,“驪阡”這兩個字是後來過了很久,我尋找她的時候,從當地文史資料上查出來的。這個時候我才知道,這兩個字並不是一個民族的名稱,而是一個古地名。當我按照當地文史資料館提供的線索找到那個地方的時候,隻看到了一片斷壁殘垣,而且是年代久遠的斷壁殘垣,久遠到跟河西的漢代古長城歲數一樣大。

好在她說的是地道的本地話,雖然她說話的語速很快,這一點不像地道的本地農民,本地農民說話的語速相對要緩慢一些,但是我仍然可以跟她很方便的交流。那天大雨傾盆,天氣很陰,然而當她掀開氈房的簾子出現在我眼前,我跟她麵對麵的時候,我竟然產生了太陽當空的錯覺。雖然她穿著厚厚的大羊皮襖,圍著當地農婦喜歡的那種羊毛披巾,可是這一切都難掩她那光彩奪目的容顏。看到我和花姑娘,她也愣住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花姑娘則趁她注目於我的時候,一溜煙毫不客氣的鑽進人家的氈房避雨取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