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许多男女知青来到了他们的小家中。不是为听他唱歌而来的,也不是为听她唱歌而来的。他们要在这个充满爱意柔情的幸福的小家庭中,谈谈各自对于“爱”和“幸福”的看法。
有人认为他是一个“爱情至上”主义者。
他为此感到很高兴,很骄傲。能够成为一个什么“者”,而且是有“主义”的,而且是崇拜爱情的,十分合他的心意。
有人却非要驳倒他那套“爱情至上”的“思想体系”不可,说:“大文,你小子别有了一个好老婆就变得这么狂!‘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真理死,二者皆可抛!’我们中学课本上的诗。可见爱情的价值是在真理之下的!我们的中学语文老师是这么讲解的吧?爱情博士,多多请教了!”
天可怜见的这些实际上头脑中并没有多少知识可喜的知识青年们!他们都不知道裴多菲的这首诗,原意是“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爱是靠自由生存的,所以这首诗才流传经久!
而被我们的某些翻译家别有居心地译为“若为真理死”,并选入中学课本,实在是为了对我们共和国的这一代灌输“政治教育”而非人性教育的需要。所以他们后来才深信不疑——“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并且在“文革”中轻抛爱情也轻抛生命!
“我们的语文老师都把我们教傻了!”他一边回答一边伸手去抓桌上的烟盒。“爱情至上”主义者一激动起来更想吸烟,这一点使和他的妻子一块儿占领了炕的姑娘们颇觉遗憾。她们认为一个“爱情至上”主义者理应为了爱情而戒掉吸烟的坏毛病。
“大文,别吸了,你的嗓子!”妻向他提出请求式的忠告。
“我们的语文老师都把我们教傻了!”他又大声说了一遍,激动得不顾妻的忠告,吸着了那支烟。
男知青们都很有风格地站在地上。他一边在他们中间穿来绕去,像穿“梅花桩”似的,一边严肃地反驳“论敌”:“生命诚可贵,一个人只有一个命。生命对于人,当然是最宝贵的,对吧?爱情价更高,更!听清楚了没有?更高!不必多解释吧?比生命更宝贵!一个人只有一个命……”
“这句话你说过一遍了!”
“但我还要强调一遍!一个人只有一个命,男人女人都一样。如果他的命中缺少爱情,缺少真正的,使他感到无比幸福的爱情,甚至,完全没有过什么爱情!哥们儿,那这个人的命不是太悲惨了吗?生下来了,长大了,然后,老了,死了……不知道什么叫作爱情,就那么死了……”
“你小子别卖关子!下边那句,下边那句!”
“若为真理死,二者皆可……抛……”
“哈哈哈哈……”
“你们笑什么?我不和你们讨论了!”
“别找台阶下,你没词儿啦!”
“没词儿啦?你怎么知道我没词儿啦?咱们就论其中的一个字——抛……什么意思?”
他不穿“梅花桩”了,站在他们中间,旋转着身子,一一扫视大家:“抛……什么意思?”
“抛弃了呗!”
“扔了,不要啦!”
“男子汉大丈夫,满不在乎!”
…………
“全是胡说八道!你的命,你不要了,满不在乎,行!你可以这么理解那个‘抛’字!比你的命‘价更高’的爱情呢?更具体点儿,一个非常非常爱你,你也非常非常爱她的女人,也像一双旧袜子似的,随手一扔?满不在乎?你他妈的还有点儿人味儿没有!‘抛’——你们大家仔细琢磨琢磨,为了真理,宝贵的生命,比生命‘价更高’的爱情,都得……舍出去!舍!舍不得的舍!这意味着做出最巨大最痛苦的牺牲,是非常非常舍不得的奉献。可是为了真理,没法子!真理对一个人有什么用?对你,对你,对你,有什么用?真理的价值不在于对某个人有什么用,而在于对历史,对人类有用。所以,那些具有牺牲精神的人,为了真理,把生命,把爱情,奉献出来了。所以,我们把他们叫作英雄!‘若为真理死,两者皆可抛’。‘抛’——琢磨琢磨吧!让人要掉泪!这首诗恰恰证明爱情是至高无上的,当不得不为真理而舍出爱情,而奉献出爱情的时候,是人类做出的巨大牺牲!最痛苦的牺牲!比牺牲生命还崇高伟大的牺牲!我再强调一遍,一个人只有一个命,一个人失去了爱情,他的命实际上也就枯萎了!可你们他妈的还说什么扔了、不要了、满不在乎!”
他的“演讲”博得一阵掌声,虽不能算掌声雷动,也可谓“经久不息”。坐在炕上的姑娘们尤为感动。因为她们每一个都认为自己便是“爱”最准确的代词,不免一个个也都觉得颇有点儿“至上”起来。
“大文,行啊!有内秀啊!有口才啊!”
“嫂夫人也发表发表高见嘛!”
尽管她是全连女知青中年龄很小的几个中的一个,但所有的男知青一律尊称她“嫂夫人”。
她羞红了脸,垂下头,轻声说:“我没听明白他胡诌八扯了些什么。反正……反正帕里斯把厄里斯的金苹果给了阿佛洛狄忒是有道理的。”
几个背朝着姑娘们的男知青,像听到口令的士兵们一样,一齐朝火炕转过身,对坐在姑娘们中的“嫂夫人”瞠目而视,姑娘们则一个个面面相觑。
连刘大文自己也“友邦惊诧”了!
“什么?什么这个斯那个斯的金苹果?”屋里沉静了片刻,才有一个小伙子如堕云雾中地发问。
她抬头看大家一眼,愈羞红了脸,立刻又垂下头去,用更轻微的声音说:“我不讲。讲了,你们准该认为我故意显示自己了。”
“没的事儿!”
“快讲!今天嫂夫人你一定得讲!”
“不讲明白,我们不出你家!”
小伙子们一齐向她发动“进攻”。
姑娘们这个推她一把那个推她一把怂恿她。
连刘大文最后也开口道:“既然你已经显示了一句,就别扫大家的兴嘛!”
她终于妥协。仍垂着头,像讲给自己听一样,慢声细语地讲起来:“这是希腊神话里的故事:一个国王结婚,邀请了所有的神参加婚礼,独独忘了邀请纷争之神厄里斯,她不高兴,在宴席上扔下个金苹果,送给最美丽的女神。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和爱神阿佛洛狄忒争着要,叫一个王子帕里斯评判。三位女神都答应给王子最好的报酬。天后答应给他小亚细亚的统治权。智慧女神雅典娜同时也是战神,她答应给他武功。爱神答应给他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于是王子把金苹果判给了爱神,爱神使王子得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海伦。所以,我认为爱情是比权力和其他什么的……更……”她沉吟了几秒钟,想不出最能表达自己意思的词句,只得用“更好”两个字结束。
大家又是一阵沉静。
她复抬头望大家一眼,难为情地说:“我不会讲故事。小时候家里书多,倒是看了一些书……”
她说着又低下头去,脸色羞红得叫大家有点儿可怜。她今天在大家面前的确感到十分羞涩。她属于那种将美好的爱情视为甘果的女性,只愿与丈夫在一起细细地品尝,幸福地体味,而不愿像炫耀珠宝一样得意示人,使人羡慕或嫉妒。可她的“大傻孩子”恰恰与她相反,他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相爱到何种程度!他们相爱得多么幸福!
她心里真有点儿嗔怪他了。
“嫂夫人别太谦虚,谦虚过分就是虚伪嘛!”一个小伙子突然打破沉静,一本正经地说,“嫂夫人刚才讲的故事,使本人受益匪浅!本人成诗一首,献给各位男同胞,请各位批评指正!”干咳几下,高声大嗓作咏叹状:
武功诚可贵,
权力价更高,
若为爱情故,
二者皆可抛!
小伙子姑娘们纷纷鼓掌,夸赞好诗。那一位得意扬扬,俨然以天下第二位男性“爱情至上”主义者自居起来。
又一个小伙子愤愤地叫道:“人的命他妈的太不公平!爱情的幸福,全叫大文一人独包独揽了!得匀给咱们哪怕是那么一丁点儿吧?我提议,为了祝愿大文和咱们嫂夫人在天永作比翼鸟,在地永作连理枝,一辈子相亲相爱,咱们大家……”
“干一杯?没酒哇!”
“一边去!酒鬼!咱们大家,不分男女,一律平等,每人亲咱们嫂夫人一下,可要文文明明的,不许胡来!”
这个提议立刻被大家一致鼓掌通过。
刘大文欲干涉,围坐在妻身旁的几个姑娘们,已经开始行动。
这个亲她一下:“祝愿你们更加幸福!”
那个亲她一下:“祝愿你们的爱情永远甜蜜!”
第三个亲她一下:“祝愿你们的爱情早结佳果,生个像你一样美丽的小女孩儿!”
第四个亲她一下,不知为什么,哭了。
那个姑娘的哭,使这种特殊的祝愿仪式,显得非常庄重,圣洁,甚至令人感动。
刘大文对大家不忍横加干涉了,妻也不忍抗拒大家的好意了。
姑娘们一个个都亲过了她。她有几分勉强地被她们推下炕,低垂着头站在小伙子们面前。
仿佛她是一件圣物,小伙子们一个个瞧着她,谁也不敢上前轻轻碰她一下,更不敢亲她,似乎那样做就等于亵渎了圣物,冒犯了神明。
提议的那个小伙子瞧了刘大文一眼,说:“大文,别不高兴啊?我们可是虔虔诚诚地祝愿你们!”说完,走到她跟前,又对她说:“嫂夫人,请接受我的祝愿。我祝愿你们,一辈子都爱得这么叫别人……嫉妒!”
她听了这话,缓缓抬起了头。那个小伙子迅速在她眉心轻轻亲了一下,立即退到一旁。
她一个个地瞧着他们。
他们的表情都是那么虔诚之至。
她没再低下她的头。
小伙子们以第一个人为榜样,依次亲她。
他们都亲过她后,又是先前那么一阵沉静。
她扑向刘大文,偎在他怀里哭了。
大家愕然,惶然,以为他们的好意被误解,使他们的“嫂夫人”觉得受了凌辱,不知所措地望着刘大文。
只有刘大文理解妻的心情,知道她为什么哭。
他感动地对大家说:“我刘大文谢谢大家的祝愿!我们俩都谢谢大家的祝愿!”
他自己也低头在妻的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妻的肩。
沉静持续着。
每个小伙子和每个姑娘的心里,似乎也在那种沉静中感受到了爱,感受到了某种美好的幸福。
“金嗓子”低声唱了一首鄂伦春族民歌:
威参拉哥哥,我有点小米,给你做点小米饭吧,那依呀!
韦丽艳姐姐,我来不是为吃你的小米饭,而是来找你的好意,那依呀!
威参拉哥哥,我有点树鸡肉,给你做点树鸡肉吧,那依呀!
韦丽艳姐姐,我来不是为吃你的树鸡肉,而是向你求婚来的,那依呀!
威参拉哥哥,我有点飞龙肉,给你做点飞龙肉吧,那依呀!
韦丽艳姐姐,我来不是为吃你的飞龙肉,而是为了和你过幸福生活来的,那哈依呀!
你果真有这个心意,咱们就往大兴安岭奔驰吧,那依呀!
咱们快备上马鞍,咱们快跨上猎马,咱们一块儿向大兴安岭奔驰吧!那依呀!那依呀!那哈依呀!……
小伙子们和姑娘们,就在他那情深意厚的低低的歌声中,一个接一个悄悄地离开了他们的家……
他双手捧住妻的脸,说:“你就是我的海伦!从今以后,我要叫你‘小女孩儿’,好吗?”
她莞尔一笑,说:“只许在家里。”
“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我答应,你说吧!”
“从今天起,每天晚上,我要给小女孩儿洗脚。”
“你胡说些什么呀!这可不行,不行!我不答应……”她的脸又倏地羞红了,扭过身要离开他。
他拉住她的一只手,扳过她的身子,重又拥抱住她,凝视着她的脸说:“为什么不行?你使我感到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你给我洗衣服,给我补衣服,每天给我做饭,我心里烦闷的时候你安慰我,你使我心里有了一座美丽的小花园。我也要用我的爱,在你心中建造一座同样美丽的小花园。你每天晚上,都把洗脚水端到我脚下,我为什么不能给我的小女孩儿洗脚呢?我真是不知道怎样爱你才……”
她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别说了,就让我做你的小女孩儿吧……”
当他像给一个孩子洗脚一样,给妻洗完了一只脚后,他捧着妻那只像她的小手一样秀美的脚,不由得痴情地吻了起来。
妻双手撑在炕沿上,将羞红的脸转向一旁,低垂着头,默默无声地承受他那痴情的爱……
也许,刘大文对妻的这种痴情的爱,是被某些“男子汉大丈夫”们所耻笑的。但于他,却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最自然的爱。他不属于那一类胸怀大志,好高骛远,为某种属于男人们的生活目标去奋斗不止,不达目的死而有憾的男人。他更接近那种被称作“凡夫俗子”类型的男人。他对“权力”二字从来没有产生过丝毫兴趣。如果他有这种兴趣,他可以凭他的好人缘,凭各级领导对他的好印象,在兵团总部宣传队解散后,留下来当个什么参谋干事的,以后混成个股长之类的小官。他不是党员,他入党并不难。但他总觉得像自己这么个人,距离一个党员的条件太远了。他的头脑中也从来没有进行过有关名利方面的思维活动。不错,他梦想当歌唱家,但这种梦想却与名利无关,乃是因为他爱唱歌而已。因为他比谁对自己都更加了解,唱歌是他唯一能为这个社会做得比别人好一点儿的事情,因为他希望更多的人能听到他的歌声,也还因为这种梦想的实现能给妻带来欣慰。所以沈阳军区歌舞团、省歌舞团、市歌舞团三番五次来人来函调他,被兵团各级主管文艺工作的领导一次又一次卡住不放,他也并不因此对那些领导们心怀怨恨。沈阳军区歌舞团一位亲自前来调他的老歌唱家,当面听他唱了几首歌之后,找到师长激动地说:“像刘大文这样的年龄,这么好的嗓子,有资格进中央歌舞团。他的音域实在太宽广了,经过一番专业训练,不但能唱出醇厚的低音,也能唱中音。请您让我把他带走吧,我一定要将他培养成为一名全国优秀的歌唱家!”
师长问:“他的嗓子果然这么好?”
老歌唱家回答:“我不但是一位歌唱家,还是一位共产党员!我和他无亲无故,我以党性保证,绝无半句谎话!”
师长断然地说:“那我更不能让你把他带走了!”
老歌唱家不死心,“官司”打到兵团总部。
司令员亲笔在调令上批了一句:“还我知青。”
老歌唱家愤慨了,对兵团司令员说:“断送一个青年的音乐才华,你们这是犯罪!”
兵团司令员火了:“调走我生产建设兵团一个知识青年,就是动摇了我一批知识青年屯垦戍边的思想,你又该当何罪!”
老歌唱家怫然离开了兵团总部,又回到师里,找到刘大文,对他说:“今天你就跟我走!户口,不要了!粮食关系,不要了!档案,不要了!我养活你,我把你当成我的一个孩子!”
刘大文虽然感动极了,却没跟老歌唱家到沈阳军区歌舞团去。
没有户口,没有粮食关系,没有档案,那不成了一个城市中的“黑人”了?他宁愿当一辈子有户口、有粮食关系、有档案的北大荒知青,而不愿成为城市中的一个“黑人”。尽管老歌唱家说他有资格进中央歌舞团,他却不以当一名兵团战士们所喜爱的宣传队员为耻。我刘大文本就是一个兵团战士,几十万北大荒知识青年中普普通通的一个,他当时这么想。更主要的是,当时他正与他的“小女孩儿”在情书中恋爱,鱼雁频繁。他不能为了穿上一套沈阳军区歌舞团的军装而撇弃她,军人的妻子必须是“红五类”,虽然军装是他所向往的。
“歌唱家”三个字,对他来说“家”没有特殊意义,“歌唱”才是本质。从师里回到老连队,他也依然不觉为耻。在连队还是可以唱歌,为知青伙伴们唱。他们需要他的歌声,爱听他唱,他就心满意足了。
正因为他属于“凡夫俗子”之类,正因为他对生活所求甚少,企望很低,他在爱情方面也从没产生过什么浪漫的幻想。他曾现实地在头脑中为自己描绘的妻子的形象是:其貌不扬(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不扬其貌),脾气粗暴急躁(连里的一些知青们给他用扑克算过命,结论出入不大,认为像他这种好性情的男人,老婆必定如此那般,不由他不有几分相信),黑(因为他自己黑)笨(因为他自己太灵巧,缝被子,补衣服,细针密线使姑娘们都叹为观止,居然还会织毛衣!),心眼并不坏,所谓刀子嘴豆腐心(因为一个人的命相中总会有点儿安慰)……
命运女神却似乎偏要使那些用扑克牌为他算过命的知青伙伴“前功尽弃”,恩赐给他一个无与伦比的美丽妻子。如同一个人并不迫切地期待命运哪一天随手抛给他一个有也行没有也就算了的玻璃球,万万料想不到接住的却是一颗使珍珠翡翠黯然失色的无价宝玉!他始而被这种幸运搞得晕头转向,继而被这种幸运带来的幸福陶醉得神迷心**。他是一下子掉进爱的大洋中了!
一个正常的男人只能对他所认为是美丽的女性产生真正的爱并获得真正的爱。这样的爱一旦产生同时获得,那么在他心目中世界上只有一个最美丽的女人。
刘大文对妻的爱就是这样的爱。
她的美丽是典型的南方女性的美丽。皮肤白嫩,脸儿婉雅,修眉俊目,贝齿红唇,身姿娉婷。她成长于艺术之家。父母对独生女儿既爱且严,从不许她的性情稍有放纵。这培养了她时时处处循规蹈矩,庄重娴静的性格:生气时嗔而不怒,悲伤时哀而不娇,高兴时喜而不狂,快活时戏而不谑。这是所谓“书香门第”家教遗风的“成就”,是一种几乎被“史无前例”的时代彻底淘汰了的中国女性的古典式的性格美。也许因为她身上所具有的这种种内在的和外在的美,都属凤毛麟角,与那个时代常常用“飒爽英姿”“黑里透红的脸庞”“像小伙子一般强壮的身体”等等来形容的“无产阶级的女性美”大相径庭,才使刘大文感到妻的美丽是无与伦比的。那么他就要用无与伦比的爱情去爱她!他只是全心全意地去爱着而已。至于人们如何看待他对妻的爱,如何议论他对妻的爱,如何评价他对妻的爱,他是根本他妈的不去管的。而如果有人敢于嘲笑他对妻的爱,只要让他知道了,那个人就是他不共戴天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