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棺,先秦时代较为常见,甚至可以追溯到半坡文化时期,这东西留存至今仍能保持完好的,不足一百尊,都被国家所保存。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这东西值钱,说白了就是个棺材,把人折叠一下放在里面埋葬,甚至有活人被掰骨折放进里面陪葬的。
背头男朝土碗曹点点头:“没错,大师掌掌眼,看看是哪朝哪代的?”
土碗曹最喜欢这种锅碗瓢盆,直接伸手将其捧在掌心仔细观察着:“这东西,像是两晋时期的。”
“何以见得?”
土碗曹有些爱不释手:“首先,这种星轨天象图,两晋时期研究者较多,统治阶级也比较信奉此道;再有,红紫色彩绘点缀,是两晋时期士族中流行的神秘色彩,应该是两晋时期的无疑,但具体年份,单凭这个瓮棺,很难判断。”
背头男点点头:“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件东西很稀有,可能全国就这一件,因为前些年我们一直合作,所以我就直接找您来了。”
我坐在一边看着土碗曹,问道:“曹大师,这宝贝,估计很烫手啊……”
听了我的话,深陷在瓮棺不能自拔的土碗曹才回过神儿来,放下了瓮棺,眯着小眼睛看着背头男:“这位先生,这东西虽然好,但你可是破了规矩来寻我的,若不给我个合适的理由,莫说收货,以后都不会再有合作了。”
背头男与同伴相视一眼,低声道:“曹大师,此次前来,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是那个王二先破了规矩。”
之前我听老沙提起过:队伍中土碗曹这种向外散货的人,一般称之为阴头儿;为了保险,一般都是找道儿上的中间人来联系买家,中间人称为桥头儿;而买家,一般称之为阳头儿。
但老沙没对我讲过,阴头儿与阳头儿是根本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按照此规矩来看,桥头儿才是整个链条中最关键的人物。
所以听到桥头儿王二先破了规矩,我跟土碗曹都是一惊:他要是被搞了,阴头儿跟阳头儿可都麻烦了。
背头男看出我俩的担心,苦笑道:“他没被搞,而是他搞了我们。从这枚玉戒子开始,每次交易,他都会暗地里黑我们几件货。”
背头男说,每次交易时,桥头儿王二都是按照规矩先带着货物照片找阳头儿,确定价格后再带着钱来找阴头儿拿货,这个过程,最重要的就是三方的彼此信任,如果出了差错,就别想在道儿上混了。
可王二还是起了歪心思,在合作几次并取得了阴头儿与阳头儿的绝对信任后,便开始在每次交易中将几件不起眼的物品私吞囊中,若不是有一次背头男在货物照片中发现了一丝端倪,王二就一直瞒下去了。
根据背头男的估算,在两年左右的时间里,王二差不多黑了他们十件左右的货物,价值在三百万左右。
本世纪初的三百万可算是个天文数字,我记得那时候黑网吧里的网管月工资也就在八百元左右。于是忍无可忍的背头男便主动出手,搞掉了王二。
可王二也知道若是出卖了阴头儿就彻底翻不了身,死活不肯吐露土碗曹的身份,最终还是用偶然间听到的四句话哄骗了背头男。
可他没想到的是,背头男人脉甚广,利用这四句话从大陆的朋友处大致打听出老沙的信息,又顺着老沙找到了土碗曹;也正是这四句话才让土碗曹留下了背头男。
土碗曹听完了背头男的话,也是恨得牙痒痒——王二是行业中较为出名的掮客,一直以来声誉不错,没想到会出现这般事情,若是当时王二脑袋一热,说是与阴头儿合伙黑了货,这事情还真不好解释了。
背头男说完,从包里取出了一张清单,上面是王二吐所黑之物的信息,跟土碗曹一一比对,还真对上号儿了。
“这……”土碗曹虽是老江湖,可这种事情闻所未闻,满脸的歉意:“兄弟,这事情,对不住。”
背头男笑着摆摆手:“哎,不提这个,你们也是受害者。我们这次前来,也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毕竟,你们的货我们喜欢,我们也没那么多规矩,以后,我们直接合作即可。”
说着,背头男将那瓮棺推到土碗曹面前:“这个,就是给曹大师的见面礼。”
说着,他又从包里翻找了下,掏出一块拇指大小、黑幽幽的玉牌递给我:“这位小兄弟气宇不凡,这块玉牌也不是凡品,能遇到小兄弟即是缘分,玉牌配英雄,没错的!”
果然是生意人,出手不凡,我还想客气一下的,土碗曹接茬儿道:“小师父,这不是外人,都是神交已久的朋友,这份礼物你可收下,以后,合作交流的机会会很多。”
他这一声“小师父”叫得背头男微微一怔,原本单手送牌立刻变成了双手,满脸堆笑:“小小玉牌,不成敬意,有机会我会登门拜访!”
“好说,好说。”我再次故作深沉地点点头,顺手将玉牌接过,只扫了一眼便捏在手中把玩起来。
如此一来,我们双方算是取得了绝对信任,虽说少了桥头儿,但事因桥头儿先破了规矩,所以也不算越了行规,阳春会那边,多打点一些便是。
土碗曹自己不敢做主,先给沙把舵打了电话,两人商议一番后决定交易。
决定后,土碗曹将这次货物的照片直接给了背头男,其中几个地瓜蛋很快就达成意向价格,唯独那柄佩铁刀,背头男有些摸不清。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市面上很少有这种物件儿流通。若是碰到喜欢的人,能卖一个瞠目结舌的价格。
背头男考虑一番,表示自己不想收这件佩铁刀,但自己认识一位偏爱此门的朋友,应该能出个好价钱,若是可以的话,希望能将佩铁刀带回去给那位朋友看看真物,其它几件物品,支付部分定金后带走,剩余款项回去后与那佩铁刀的钱一并汇过来。
这种方式倒也是正常的,毕竟很少有人带那么多钱来大陆的这种地方直接收货,特别是眼下这个形势,大笔款项的汇入也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土碗曹与其商定好大致交易框架,按照约定收了定金,我便回到店里取回了那些地瓜蛋,交给了背头男。
背头男留下联系方式,便赶紧订了当天的机票赶回香港。
送走他们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土碗曹叫了几个菜,取出了一瓶茅子跟我对饮起来。
看得出,他心情不错,本来很是棘手的交易阴差阳错很容易就搞定了。
我也长出一口气,毕竟花圈孙的钱也算是有着落了。
“曹大师,这些人哪来这么多钱,买这些地瓜蛋回家供着?”
土碗曹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吧唧着嘴巴说道:“不一定,一般这些人背后还有大买主,是很少露面的。港台那边的客商,买回去用来收藏的只是少部分,大部分流向是两个:出口转内销又回到大陆,或者直接流向海外。”
说着,土碗曹向我面前凑了凑:“台湾省那边原本有个知名人物,就是个大买家,说出来你一定认识。”
我耸耸肩,对这种事情倒不怎么感兴趣,一边给他倒酒一边转而问道:“阳春会那边不是不让我们出货吗,这次我们不告诉他们行不行?”
土碗曹小眼一瞪:“那不是找死!你太小看阳春会了,这个组织的背后不简单,我就这么跟你说,最多明天这个时候,阳春会那边的人已经知道所有交易内容了,若想隐瞒不给他们上供,我们估摸着最多半年就会被逼到穷途末路。”
我不置可否:“这么厉害?有警察叔叔厉害吗?”
土碗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阳春会,游走于黑白灰三道之间游刃有余,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的……”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当时对阳春会并没有特别的印象,直到后来真正了解这个组织的能量后,才觉得自己起初对其的认识太幼稚了。
作为山东人,土碗曹的酒量并不算大,半斤茅子下肚就已经带了些许酒意,摆出过来人的架势跟我说着他的恋爱经,然后又建议我不要对孙安宁太过上心,毕竟学生时代的恋情都是狗屁。
我自然不会觉得有道理,陪着土碗曹喝了几杯酒,竟也来了酒意:“曹大师,别看你就这么间小铺子,我知道你一定很有钱,五年、不,三年!三年之内,我一定要比你更有钱!”
“哈哈……你小子!”土碗曹笑出了眼泪:“你要是知道我手里有多少钱,能吓死你,还比我有钱,我……”
话没说完,一阵《一万个理由》的铃声响起,他的双屏折叠手机亮起了跑马灯,他扫了一眼接起来:“喂,哪位……唔,我是啊……谁?!”
土碗曹听到对方的名字忽然像弹簧般站起身,满身的酒意似是瞬间消失:“你、你说你是谁?!”